顾言思安排完便独自去见了吴英, 吴英让人带她进了书房,対她的到来丝毫不意外,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招呼她。
言思啊, 来坐。
你瞧瞧, 我刚刚就想说了,你这脸色怎么这般差啊, 可是生病了?顾言思扬起一抹笑, 轻声道:谢过世叔关心,路上马车颠簸, 言思有些不习惯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 顾大哥可就只留下你这么一个血脉, 可千万不能出问题。
吴英说完便高声唤下人奉茶, 顾言思叫住他道:世叔, 茶就不必了。
前厅里喝够了, 再喝茶她就要喝饱了。
哦, 那好,膳食的话你婶娘正着人准备着呢, 你……顾言思打断他, 直接道:世叔,我来是因为沈大人需要的药。
吴英坐了回去,道:哦,你说这个啊,我已经把我府中和府衙所有能用的人都散出去为大人寻药了,你放心, 沈大人既然到了江州,我自当尽心竭力为大人寻药的。
顾言思心中叹气, 面上还是温柔道:世叔,江州洪灾应该很严重了吧?现下除了安陵,其他地方都或多或少受了灾,世叔应该很愁吧?毕竟朝廷那边刚为临州拨了赈灾银,怕是拿不出钱给世叔救灾了。
吴英翻灾情简报的手顿住,面上轻松的神情一滞,随即很快掩饰了过去,轻叹道:是啊,朝廷拿不出钱,我这个江州知府当得可谓是艰难至极。
顾言思坐直了些,道:世叔,你应该知道,只要时间足够,我们总能寻到血竭。
只是现下沈大人危在旦夕,所以我们才不得已求到您这儿的。
听闻世叔一向爱民如子,如今百姓遭难,世叔更是夙夜忧叹难眠。
天灾无情啊,凡人之力过于渺小,官府能做的事无非就是在钱银上补足一二,以慰民心。
顾言思将手搭在椅上,轻声慢语。
吴英出身氏族,原本家底不错。
为官虽比不得海瑞、于成龙之流,但因着他欲求长生,想在百姓中博得声名,从未做过伤害百姓之事,行事颇为公正,时不时还自掏家底给贫苦百姓。
不过这些年来,他在追求长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家底已经被败得差不多了。
现在江州灾情,民众皆盼着他这个知府能救他们。
可惜吴英手中无钱,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州无钱,朝廷不拨款,吴英就得另想他法。
但他很重自己的名声,若是有人给钱,那也得从他这里过,名得给他才行。
顾言思和沈烬之在吴英眼中,一个是满门被灭的孤女,一个是在京都连私宅都没有的新官,自然是没钱的,不值得他给出花了大价钱的血竭。
吴英眯了眯眼,又叹一口气道:可惜现下官府连钱银补足都做不到了,百姓实在苦啊!若世叔能解决此事,怕是江州百姓从此要为师叔立长生祠了。
唉,若能帮到百姓一二,自然是极好的,也不求那些了。
顾言思心中嗤笑,提到长生祠这老家伙眼睛都亮了,还不求这些。
顾言思不再兜圈子了,直言道:世叔,你觉得江州此次灾情需要多少银两才能缓解?吴英微垂着眼皮,眼中精芒毕露,上下打量了顾言思一瞬后,吐出一个数:白银三百万两。
顾言思差点被这狮子大开口的数字无语到撑不住脸上的表情。
临州旱灾说起来不比江州洪灾轻,朝廷也不过拨了二十万两。
吴英开口就要三百万两,但凡时间够,三百万两够买上百块血竭了。
三百万两,世叔说笑了,现今国库守三年差不多也就这个数了,临州不过拨银二十万便能缓过来了。
吴英面色沉重道:不一样,临州乃是旱灾,这一下雨便能缓解过来了,我江州可是闹水,即便水退了,还有疫病和房屋修补呢。
顾言思突然有点后悔没让他叫人上茶了,有茶至少可以借喝茶的借口掩饰一下想骂人的表情。
她轻笑两声:世叔真是欺负言思见识少,罢了,既然世叔开价,言思便还一个价吧,四十万两,侄女觉得够了。
这是言思同陈文等人商议好的结果,没到最后一刻,沈烬之就还有其他可能,不能任由吴英开口。
反正都是要帮忙赈灾的,三十万两赈灾,十万两吴英私留,于吴英而言算是名利双收。
吴英闻言,眼神闪烁一下,将顾言思重新打量一番,想起那人说的别人开价最多四十万两。
他微垂了垂眸子,像是很为难般叹口气道:言思啊,非是世叔胡言夸大,此次江州受灾实在重,少了白银百万确实难以解决。
何况那血竭也确实不在世叔手中了,你回去吧,稍后一起用膳。
来人,送顾小姐回房休息。
顾言思话未说完,便被恭恭敬敬地送了回去。
见她回来,张清立马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
顾言思自己乖巧拉住衣袖让他诊脉,小声道:师父,我真的觉得没事了,你看,我好着呢。
张清白她一眼,哼声道:你看看你自己的脸,白得跟死了三天的人一样。
师父,别这么说,我觉得不太吉利。
张清抬手就给她一个暴栗,敲得顾言思呜了一声,捂住额头。
不吉利?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体内的毒还未清完啊?再不好好休养,你就等死吧!顾言思心知张清是担心她熬不住,轻声道:没事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样的。
师父,沈大人怎么样了?张清安排丹朱去给顾言思拿药,回身瞪她一眼道:沈大人沈大人,一天天就知道沈大人。
别到时候他没死你先完了。
顾言思摸摸鼻子,软声道:师父~哼,还是老样子,为师刚给他施了一遍针。
顾言思放下心,坐在椅上回想吴英的话。
不一会儿丹朱便端了药回来。
顾言思正准备喝,就见陈文急匆匆回来了。
顾小姐!我……张清瞪他一眼,打断喘着粗气的陈文,转身看着顾言思道:药喝完再说话。
顾言思当即抬碗一口喝完,苦得皱起脸,也不喝水冲淡一下嘴中苦味,便道:陈文,吴英说血竭不在他手中了,但是他不愿告诉我给谁了。
陈文道:小姐,我知道他给谁了,纪淮玉,他把血竭卖给纪淮玉了,就昨日卖的。
顾言思一怔,她原本只是想起抚香庄里纪淮玉手下人仅仅一句话就劝退了吴樊,猜他和江州知府或是杭城总兵有关系而已。
不料吴英和纪淮玉真有来往。
可纪淮玉买血竭做什么?沈烬之在临城中毒的消息已经下令封锁,除了当夜在黑石山近处目睹之人知晓外未曾外传。
纪淮玉买了吴英的血竭,陈文前去查他的消息回来得如此之快,显然是対方故意放出消息。
这明显是冲着沈烬之来的,他有何目的?顾言思忽觉头疼,为了给沈烬之试药,她自己很是折腾了一番,现在毒尚未清完,每天感觉像是撑着一口气似的,还要面対这一堆乱麻。
她揉着头看向陈文道:赵大人现在何处?依她看,沈烬之这么多手下,也就赵扬最靠谱,如果有赵扬在,她就可以松懈些了。
陈文一愣,不是在说血竭的下落吗,为何小姐突然问赵扬。
他愣道:啊?小姐问赵扬啊,他还在给大人寻药,江南三州药材生意最为繁华的就是杭城了,他应该在杭城吧。
顾言思闻言,觉得自己额上都掉下了黑线。
怎么当初就让赵扬出去找药了呢?!顾言思头疼之余,完全忘了陈文现下身上还带着伤。
你是如何打探到纪淮玉的消息的?属下带人到城中金玉良缘问的,一问那店家便说他们少东家现下正在安陵城中,昨日还拿了一大笔钱买了一味药。
还给我讲了那药长什么样,那店家一讲,我便知道那药是血竭了。
还真是故意放的消息。
顾言思叹口气,问道:后来呢?陈文愤愤道:属下说要见纪淮玉,但那店家说少东家不见生人,不肯告诉属下纪淮玉在安陵城何处。
不见生人……顾言思无奈一笑,対陈文道:你再去一趟金玉良缘,麻烦店家给纪淮玉递个消息。
就说,就说……顾言思回想了一下早晨看到的离吴府最近的酒楼,接道:就说顾言思约纪玄公子在如归楼用膳,请纪公子赏脸前来。
陈文应声而去,顾言思起身坐到了沈烬之榻边。
也许是张清刚给他施了针,沈烬之的脸色看起来比刚到江州时好上了不少。
小姐,我端了甜汤来,你快喝掉压压嘴里的苦味。
雀枝端着碗,走到顾言思身边轻声唤她。
顾言思忽才觉得嘴里的苦味还没散去,她温柔一笑道:还是雀枝対我最好了!张清已经去找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了,顾言思便将丹朱留下照看沈烬之。
饮完甜汤,她起身道:走吧,你和七叶随我走一趟如归楼。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感谢各位老板没有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