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齐王手下赢还是赤龙军赢, 对她来说都是危险的,顾言思一路急跑,一口气跑出几条巷子。
她停下脚步,靠在路边休息片刻, 将外袍脱下, 撕掉了脸上的伪装,又从路边弄了一身脏灰在身上和脸上, 而后才继续往前。
她在京都的时间并不长, 乍然钻进了不熟悉的巷子里,一时有些迷了方向。
在兜兜转转好一会儿后, 她终于到了以往熟悉的那条长街。
可惜她运气一如既往的烂, 刚冲出巷子, 迎面就遇上了几个禁军。
一看到她, 便气势汹汹地冲她而来。
顾言思在伪系统的嘲笑声下奔逃, 懒得理这东西。
禁军是长期待在京中的, 对京中也甚是熟悉, 顾言思看了一眼四周,果断地跑进了芹水巷。
通过芹水巷, 可以到达这条长街边居住百姓最多的地方, 里面拥挤又混乱,极为复杂。
一旦进去就极易迷路,这些禁军平日必定不会朝此处来。
顾言思打定主意赌一把,情急之下没来得及考虑京中怪病严重之事。
过了芹水巷,她才发现此处平日堆积如山的杂物、摩肩接踵的人全都没了,弯弯绕绕的道里只有她这个逃命之人。
身后的禁军依旧紧咬着不放, 顾言思已经累到快没力气了,额上汗珠滴滴滚落, 将她的视线都模糊了许多。
但她不敢停,只得咬牙向前。
转过一小道时,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盆大的坑,她一时不备,崴了脚,顿时动弹不得了。
跟随的禁军很快就会到,顾言思喘着气,轻抚掉汗珠,抬起右手,目光紧盯着路口。
右手镯子上的毒针不多,若非实在紧急,她不会用。
况且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杀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言思屏住呼吸,闭了闭眼,准备动手。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轻响,抬起的右手忽地被人拽住,热烫的温度吓得顾言思一激灵,同时心中生出喜悦之感。
她反手握住对方,一双漂亮的眼里盛满亮晶晶的惊喜,一声雀跃的大人呼之欲出。
来人却示意她不要出声,半抱半拖地将她拉进了屋里,将门锁紧,带着她进了后院。
顾言思眼中的惊喜变成了意外和感激,还多出了些她没察觉到的失望。
将她带到后院后,那人放开了她,问道:小姐,你怎会在这里?顾言思坐下试着动了动脚,叹道:一两句说不清楚,多谢摊主救命之恩。
救她的人正是她和沈烬之吃了两回的那位卖馄饨的摊主。
顾言思实在没想到会遇到他,着实惊了一下。
摊主苦涩地笑了笑:如今这天下,跟炼狱有什么区别。
顾言思见他神情憔悴苦情,想起上次见他时他满脸的幸福快乐,不由心中一酸。
你娘子呢?摊主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涩声道:她生病了。
顾言思闻言想起京中的怪病,当即警醒起来,道:你说什么?摊主见她紧张,立即摆手道:别怕,不是那要人命的怪病,她应该是染了风寒。
顾言思松了口气,想了想道:可是病得很重?我随你去看看。
摊主当即喜道:小姐是大夫?太好了,快随我来。
顾言思当即说明自己只是会些皮毛,若只是一般风寒,自己可以一试。
摊主哽声道:京都的大夫都被抓走去给达官贵人看病去了,现下街巷禁行,我偷偷去寻了好几回了,都没找到大夫。
小姐能帮忙看就已经很好了。
顾言思心中酸涩,急忙跟上。
娘子,娘子,我找到大夫了!躺在床上的女子闻言起身掀开薄被坐起身,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小腹微微隆起,起身时小心翼翼地护着。
比起上次在长街上见到她时,她显然消瘦了许多,面色有些发白,看着摇摇欲坠似的。
摊主急忙过去扶着她。
小心。
顾言思上前细细看了看她的面色,问了症状,又细细诊了脉。
女子舌色浅白,初按脉轻如弦,再探却又觉细弱无力。
顾言思收回手,温声道:夫人的确是染了风寒。
小夫妻眼巴巴地看着她,摊主问道:可严重吗,需要什么药?我一定想办法寻到。
顾言思摇摇头,取出随身携带的针袋,道:不必,现在城中寻药太过危险,且她腹中胎儿尚小,能不服药还是不服的好。
我会一套缓解风寒之症的针法,正好能用得上。
你去取一个小炉子,打一壶水烧着,我先给针消毒。
消毒?什么毒啊?顾言思看摊主愣住,扶额道:就是给银针先用开水煮一会儿,没毒。
摊主这才抱歉地笑笑,然后快速地将东西准备了过来。
银针消好毒,顾言思谨慎地行完针,等了好一会儿才又给女子诊了诊脉。
摊主紧张兮兮:怎么样?比先前好些了,别着急,这不是一下就能好过来的。
不过……顾言思说到此处一顿。
摊主更紧张了,看着顾言思急道:不过什么?顾言思摇摇头:无事,就是注意之后不要再受凉就行。
先好好养着吧。
女子怀着孕,脉象上看她显然是营养不足的,但城中现下的情况,没饿死就已经是幸运的,更遑论要补身体。
摊主抱着自家娘子,显然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顾言思不好意思地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先前救我才是救命之恩呢。
女子拍了拍自家夫君,虚弱地笑了笑:谢过小姐。
夫君,现在都过了用膳时辰了,你去拿些吃的给小姐。
不一会儿,摊主便端着两碗稀粥来了,一碗较浓些的给了顾言思,另一碗他小心翼翼地送到自家娘子面前。
顾言思偷偷看了一眼,发现那碗里米粒只浅浅盖住了碗底,而自己这碗却有半碗米饭。
她轻声道:就我们有吗,摊主你呢?摊主看着她,咧嘴一笑,干燥起皮的嘴唇顿时裂开一条细小的缝,血珠冒了出来。
你们吃,我已经吃过了。
顾言思含笑将碗放到桌上,试了试自己的脚,已经能正常走动了。
好了,我知道现下京中是什么情况,夫人怀着孕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我尚有事,就不久留了。
摊主立即起身道:不不不,小姐为我娘子治了病,怎么可以不吃东西?您别骗我,城中粮食都被禁军搜走了,我这还是费心偷藏的一点,若你出去,先不说危险,你到哪里寻吃的啊?!我……顾言思正要解释,就听院外有人大声拍门,高声道:开门,里面有没有人,快开门!三人同时紧张地看向院外,顾言思也顾不得解释了。
摊主起身道:我去看看。
顾言思拦住他道:不必,说不定是先前追我得禁军,你给我指条路,我从后边出去。
摊主还要劝阻,顾言思直要道:我要去取药方,那药方有极大可能能医治京中的怪病,真的不能耽搁了。
好,那我送小姐从后面走。
事情重大,摊主不敢再拦,只叮嘱顾言思要注意安全。
两人悄声靠近后门,后门处并无声响,拉开门,摊主指了路,顾言思便示意他回去。
顾言思按照他指的道,躲躲藏藏地出了这片乱地,终于绕回了大理寺附近。
她靠在大理寺对面的后院墙上喘着气,开始担忧如何回家。
此处是关押官员所在之处,四周比起一路走过来时管得可严多了,可谓十步一人。
这些人里极有可能有认得原主的,她需要更小心才是。
大理寺中,沈烬之正神色冷淡地看着眼前要冲出去的少年。
陈文死死按住那少年,被他撞了好几下,气得他满脸怒色。
放他出去。
沈烬之冷冰冰的话一出口,陈文和少年同时停了动作。
陈文惊道:大人,他出去死了怎么办?沈烬之眼底全是漠然,冷声道:若活都活不下去,那他还谈何复仇。
陈文闻言松开手,少年赵长赋眼中热泪夺眶而出,看着沈烬之,猛地躬身行了一礼,而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险些和急匆匆进来的沈伍撞到。
沈伍莫名地扫了他一眼,随即脸上换上了戏谑的笑意,对沈烬之行礼道:大人,你猜属下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沈烬之眼睫半垂,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沈伍站直了身子,也不怕他,依旧笑道:我发现咱们后院对面那巷子里站了个姑娘,啧,那姑娘看着可狼狈了,我觉得大人应该有兴趣去看一眼。
沈烬之抬眸,不知为何心中紧了紧,尚未思考便已抬步向外。
沈伍拦住要跟上去的陈文,嬉皮笑脸道:你就别去添乱了,人家肯定不想看到你。
陈文:?顾言思正打算拼一把快速从另一边绕过去,就被人拽住了手臂。
她心中一惊,向前一步,反手送出了一根淬了迷药的针。
沈烬之侧首,另一只手伸出,电光火石间用手指夹住了那根针,而后在对面当值的禁军看向这里前将顾言思揽进了怀里。
四目相对,目光相接,顾言思崩紧的心弦无声断开,满身尖锐悉数收敛。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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