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哥哥,你别开玩笑了。
何若华苍白了脸。
谁跟你开玩笑?我等了你十年,别告诉我,你真的忘了。
杜孟廉忘了今天来是要告诉她,即将和王龙决斗,他要练功,近日内无法再来找她。
可那是……儿时的戏言。
她不敢说出口,就怕眼前已经有些火大的他会气爆了。
是什么?廉哥哥,你值得更好的人。
何若华不禁苦笑,这是刚刚大个儿对她说的话呢!谁对我而言比较好,应该是由我来决定的吧!可是……我问你,今天你的手若没受伤,你会认为配不上我吗?杜孟廉直接问重点。
我……她不知道呀!她的手伤太久了,久到她早想不起来,儿时欢喜许下誓言,现实里她就是配不上他呀!你就因为伤了手,就自认为配不上我了?廉哥哥,你这么出色又有才华,将来一定能遇到一个足以和你匹配,又能辅助你的好媳妇。
而她太平凡了,她没那个勇气抢他身旁那宝贵的位子。
杜孟廉眸里温度直往下掉,恨恨地瞪着她。
廉哥哥,忘了儿时的戏言吧!你……她说不下去了。
你以为我是被儿时的誓言绑住?虽然她把誓言变戏言,他却再认真不过,绝不会改变心意。
廉哥哥——或许还有些许愧意吧!他一直认定她的伤是他害的,明明是她自个儿贪玩造成的,唉!是她福薄吧!你真是大错特错了,随着工坊的名声不断地翻升,多少名媛淑女踏进工坊的大门,什么娇贵干金我没见过,你真以为只是门当户对就一定幸福吗?何若华抿着嘴望着他,不是吗?至少那配得上他的女子可以抬头挺胸站在他身旁,不像她,肯定会畏畏缩缩的,那多丢他的脸?那些女子中有多少是艳冠群芳的绝色美人,她们主动示好暗示婚配,却无一人可以让我心动,我要那些女人干嘛?可是——你知道我的,没好感的人,我连笑脸都摆不出来,我怎么可能娶那样的人?你怎么可以把我推给那样的人?廉——可你呢?我单是这样瞧着你都有反应,你知道吗?啊?!明明你把我气个半死了,可我还是想要你,你知道吗?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把你扑倒,吻遍你的全身,做夫妻才能做的事。
她整张脸涨红了,天!他居然说得这么露骨,她真让他那么有感觉?他是在骗她吧?可她的心却起了骄意,真的只有她能吗?若华,你的手受伤不能提重,甚至运用上也不太灵活,这些全是事实,可你又不是只有一只手,怎么可以把你整个人的价值只因这点意外就全盘抹煞呢?这样好不公平。
廉哥哥。
她叹口气,她不能让别人也跟着笑他呀!堂堂杜家工坊杜四爷居然娶个手残之人,这会让他被人讥笑的。
给我个答案吧!杜孟廉握住她的双手,逼她面对两人的感情。
廉哥哥,若不是珍珠上回逼我,老实说,我这辈子根本没打算成亲。
她老实说了。
杜孟廉眯起眼,这是她原本的想法?不嫁?只为了那意外?她太傻了!幸好家里现在很富足,我真的觉得保持现状就很好了。
是吗?保持现状吗?嗯!以为他听进去了,她连忙点点头。
也行,你不嫁的话,我也不娶,我们就这样相伴一生也好。
廉哥哥,你在说什么啊?她惊呼出声。
就如你所说的,保持现状呀!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微微一笑。
你少胡扯了,你当然得成亲了。
为什么?你都可以不嫁了,为什么我非得成亲不可?那不一样呀!你明明——天下女人这么多,却只有一个能永远住在我心中,而她说了她不嫁,你要我娶谁呢?廉哥哥,你不要这样。
若华,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们之间的感情没那么复杂,我们之间向来只有我们,这点你应该很明白。
我……就算如此。
她还是配不上他呀!要我成亲很简单,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立刻办婚礼!不,我嫁谁都好,就是不能嫁你,廉哥哥,你死心吧!她逼自己说出最痛心的话来。
杜孟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怎么可以这么狠?这种话她说得出口?他的心被她重重地刺伤了,连退了几步,又恨又恼地瞪着她。
何若华却强压住自己的悲伤,狠心地别开脸不看他,只要他对她死心了,总有一天,他会接受其它真正适合他的女子的,这样就够了。
你够狠!杜孟廉闭上眼,黯然地转身离去。
何若华颓然地跌坐在地,这不正是她要的结果吗?他死心地离去了,可心先死的人却是她。
她的泪扑簌簌地掉下来,终于掩面痛哭失声,久久无法自己。
唔……若华妹妹瘦真多呢!杜孟祥捂着下巴中肯地说道。
何若华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望着天空发呆,桌上的午膳全没动过,事实上她已经这样坐了一上午了。
就是呀!才几天的工夫,他们是怎么了?何母忧心不已。
一连几天,杜孟廉都不再出现在何家,而她整天失魂落魄,像抹游魂似的全无精神,吃不下、睡不着,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看得何家父母担心死了。
孟廉有什么要紧事在忙是吗?何父问道。
是有点事,他不是故意不过来请安的。
杜孟祥含糊地应道,因为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决斗之事他们决定不提。
请安事小,我是指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唔……也许是四哥要若华面对他们两人的感情了吧!那……何父看向女儿,弄成这样,显然她的回应不是他们希望的了。
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啦!杜孟祥漾开可爱的笑容。
孟祥?!若华妹妹若是全然不在乎,那才叫糟糕呢!她会失落消瘦肯定是很在乎的,那么他们还有希望。
是这样吗?何母却很心疼女儿现在所受的苦。
若没经过现在这段思考期,他们根本无法前进,也许就永远那么耗着,那也不是办法。
也许吧!就怕她愈想愈陷入死胡同,那就糟了。
何父太了解女儿了,很担心事情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所以我才在这里呀!杜孟祥又漾开可爱的笑容。
咦?何家父母同时讶异地看向他。
总要有人适时推她一把吧!他就是众家兄弟推派的代表。
那就麻烦你了。
何父稍感宽心。
至少劝她吃点东西。
何母还是担心女儿的身子撑不住。
伯母,你放心吧,她的心定了就会有胃口的。
何父、何母离去后,杜孟祥才顶着和悦的笑容走向她。
若华。
祥哥哥?你来啦!何若华回神,吃惊中带点失望地脱口而出。
很失望?他却瞧在眼里,两手背在身后微微倾身,揶揄地笑问。
怎么会?难得祥哥哥来。
她想起身,他却轻按她的肩,要她别在意什么礼仪了。
是呀,可若是廉哥哥来,你会更开心不是吗?杜孟祥在她身旁坐下,就是不想让她回避问题。
当年他虽然最小,但因为笑容可爱,卖字画也好、摆饰品摊也罢,大哥、二哥总是将他带在身边,虽是为了多赚点银两,但也因为有哥哥们陪着,他的丧亲之痛没像四哥那么深刻。
为了做饰品,杜孟廉常一个人独处,若没若华的关怀,真不知道今天的四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之间的牵绊早在她主动示好、成天黏着四哥时就注定了,她可不许事后反悔说不玩了。
你别笑我啦!怎么都没动?你家的厨子手艺变差了是吗?他指指桌上原封不动的菜肴。
怎么会?他们厨艺没话讲,是我自己没什么胃口。
她连忙摇摇手。
为什么呢?是受了风寒,还是太冷没胃口?他也不急着劝,反而希望她自己想清楚。
都不是啦!她抿着嘴,无法把他们之间的事说出口。
那是四哥造成的吗?他稍稍提示一番。
咦?她的脸色果然变了。
看来是真的了,他果然在这里干了什么坏事,对不对?杜孟祥一脸原来如此的恍然。
啊?!什么跟什么啊?不然怎么你突然没胃口,他却整天藉酒浇愁?他喝酒?何若华惊呼出声,他向来严禁自己喝酒,就是希望做饰品时能拥有最精准的手艺,那天的事真的伤他那么重?是呀!一副什么都完了的模样,他才会不顾一切后果把酒当水喝呢!杜孟祥说谎不打草稿,一脸迷人笑容骗得她信以为真。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把制作饰品当成生命看待,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自己呢?何若华好心疼、好愧疚,她是希望他去寻找属于他的幸福,可不是让他这样伤害自己的。
、若华,你是不是蒙蔽自己的眼睛很久了?杜孟祥叹口气问道。
咦?她再次诧异地看向他。
四哥最看重的是什么,咱们所有人都瞧得一清二楚,独独你这个当事人完全状况外,难怪四哥要喝酒堕落了,照这样看来,他一点希望也没有嘛!他又重重地叹口气。
何若华无言了,她对他真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他必须牺牲幸福娶她?对他而言重要如生命的是你,别告诉我你不明白,那我无话可说,现在就回去。
杜孟祥有点小小光火,她可以退怯,却不该无知。
她闭上眼不敢回答。
她隐约明白,却始终选择不相信,但事情渐渐浮上台面,她真要面对吗?你的种种退缩行为全是因为这只乎吗?杜孟祥握住她的左手。
她惊慌地想收回来,他却紧紧扫住。
它是受伤了还留下疤痕,而且也不太能用,那又如何?杜孟祥紧盯着地摸。
祥哥哥……四哥有多爱你,你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使用不便算什么?你就算少了这只胳臂,他对你的爱也不可能减少一分二晕。
何若华大大震撼,真是这样吗?随即她认同了他的说法,廉哥哥就是这样的人。
那她真的可以大胆地占住他身旁的位子吗?这些外在的东西算什么?美丽也好、残缺也罢,你真的认为比得上心重要吗?她摇摇头,眼眶早已泛红。
你有什么好自卑的?全天下有多少女人希望得到四哥一个和善的眼神,我可以告诉你,她们一辈子都得不到,因为他早把所有的情都给了你,这样还不够让你的心变坚强吗?她的泪默然地落下。
你这样会不会太对不起四哥了?他狠心地非逼她面对不可。
呜呜……她轻泣出声。
你太在乎别人的想法了,何必呢?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载,为何不自在些?今天又不是四哥被逼着非跟你在一起不可呀!喂,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之前就是被这种想法绑住?他突然睁大眼。
嗯。
她诚实地点点头,原本就是怕这样——他因着种种缘由只好选择和她在一起,她不要这样啊!天!你们也爱得太不明不白了吧?杜孟祥没想到真会这样,错愕地看着她。
我……你爱四哥对吧?嗯。
她不得不承认了。
四哥也是呀!我们都瞧得很明白,怎么就你们自个儿搞不清楚呢?是四哥像哑巴的个性害的吗?他和我在一起时,都是他说话比较多。
她摇摇头否决他的问号。
不会吧?!他又怪叫出声,天!四哥和她在一起时,反常的事还真多哪!是这样没错。
何若华抹干眼泪,终于露出笑容。
唉!你们爱就好,我无所谓啦!嘻……她被他逗笑了。
所以重点来了,四哥爱你,你也爱四哥,请问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呢?杜孟祥一脸这有什么好迟疑,甚至还搞出伊人消瘦的把戏来呢?唔……是呀!被他这么一说,似乎完全没阻碍了不是吗?你可别再提这手臂的事了。
他指指她的左手。
我之前真的很在乎。
我知道,尤其你还有些坏邻居。
珍珠的事他听说了,正准备找人整整她,省得她又来欺负他四嫂,他可是很护短的。
也许我该放下了。
她淡然一笑。
这样才对嘛!美美的笑着,多好!他露出真诚的笑容赞美着。
祥哥哥,我还是喜欢看你这样的笑容。
她叹口气,没有虚假拐骗的邪气,多好呀!我怎么笑无所谓,你只要看着四哥的笑脸就行了。
他也不在乎被她瞧出其中的差异,反正他真正的笑脸只有亲人瞧得见。
嗯,祥哥哥,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她认真地说着。
那就好,你好好吃点东西吧!伯母好担心你的身子,瞧,你瘦成这样,像是风一吹就要跟着飘走似的。
嗯,害他们担心,真对不起他们。
我要走了。
他起身,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四哥这阵子没过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她立刻紧张地问。
他约了王龙决斗,爷正在替他特训。
决斗?!她惊呼出声。
那个王龙不是很厉害?他敌得过他吗?会不会有危险?她的一颗心已经飞到杜孟廉身边了。
三日后,杜松城郊山崖上。
为什么他会选这里?我以为他会挑他熟悉的地方呢!杜孟祥不解地问。
想必没什么把握,若输了,天高皇帝远,京里也没人会知道他输了的糗事吧!杜孟文耸耸肩揣测着。
何若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杜孟廉的身上,他有把握吧?不会有危险吧?。
杜家五兄弟连同杜爷爷全到场了,很希望这场风波能就此打住。
这场比赛若是我赢,请王堡主别再找杜家工坊的麻烦,更别提要爷爷替你做什么事了。
杜孟廉直接和王龙约法三章。
王龙冷冷地瞧着他,他的身旁只有三名手下,看来他果然不想让王家堡众人发现他的真面目。
若是我赢呢?我有什么好处?虽然他很忌惮杜恒,但这一战对手只是个艺工,就算几个手下都说他身手好,他也没放在眼里。
我爷爷同意和你一战。
杜孟廉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人不配让爷爷出手。
你们打算来车轮战吗?下回又冒出个杜大爷或是杜五爷什么的,我岂不打个没完没了?王龙冷睨着他,真要和杜恒打,他当然打不赢了,他才想了一堆办法,逼他主动推举,到头来还是要打的话,他根本没胜算。
杜孟廉眯起眼,这人真怪,想和爷比个高下也是他说的,现在又换词,是想怎样你?没话说了?王龙很能睁眼说瞎话,依然傲然地睥睨着众人。
若你赢了,我同意向武林公正人士推举你成为新任盟主。
杜恒语出惊人。
爷?!杜家众兄弟惊讶地看着他。
我决定了,你们凭本事好好比画一下吧!杜恒抚须微笑。
王龙大喜,立刻摆开架势。
杜孟廉瞧向爷,见他一派轻松,只好重担一肩挑了,他的目光移向何若华,就见她一脸紧张又担忧地瞧着他。
他叹口气转身面对王龙,若她心中没有他,又何必流露这样的关爱呢?他可受不了她哪天又转身不要他。
他深呼吸一口气,现在必须先专心对付王龙,绝不能让他坐上盟主之位!两人对峙许久,山崖上只有风扫过树林的声响,在场众人全屏息等着。
一片枯叶落在王龙的剑上,两人一触即发,矫健的身手随即缠斗在一块,身形变化之快令众人诧异,只见两人不断移转,兵器相触的尖锐声紧紧扣住众人的心弦。
究竟谁人更胜一筹呢?没想到那王龙也挺厉害的嘛!杜孟白不得不承认。
那次和三弟打时,他明显是轻敌了。
杜孟仑眯眼瞧得分明,而他们也因他那次的表现,错估了他的强弱。
何若华浑然未觉他们的对话,她只瞧着杜孟廉白色的身影,希望他能获胜,平安回到她的身边,她有好多话还没对他说呢!只有杜爷爷依然一派轻松地瞧着他们的决斗。
杜孟廉专注地应付着他的每一个招式,战了一炷香之后,他瞧明白他的武功路子了,虽然和爷爷系出同门,却没爷武功心法的浑厚光明,虽有巧妙之处,却又失之本体。
王龙坚称当年爷的师父只把重要武学教给爷,真是大错特错,基本心要明明相同,就连他们五兄弟学的也是这套,爷后来能变化既有武艺,是因为他四处拜访隐居大德,跟爷的师父根本无关。
这王龙若能定下心来好好修习,总有一天能发扬这套武学,至少追上他们五兄弟的身手。
看来胜负就要出来了。
杜恒瞧得明白,露出老顽童般的笑容。
四弟果然厉害。
杜孟白也笑着应声。
可事情却在瞬间出现变数,王龙自己也明白赢不了了,他却不愿就此丧失要杜恒推举的机会,决定来阴的,反正刚刚并没有说不能使暗器或是下毒,这方面他可是很强的。
小心!有毒!众兄弟惊呼出声。
杜孟廉因为两人太接近,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暗器,心中有些恼,这种人居然还想当盟主?想让武林人士也跟着变成这种卑鄙的样子吗?王龙却没想收手,几次在近距离缠斗时又用这招,把杜孟廉步步逼向山崖边。
小心!这回连何若华都惊呼出声。
王龙以为暗器击中他了,举剑刺向他,杜孟廉却一个闪身避开他的进攻,王龙直接扑向山崖。
你使诈?王龙恨恨地转身勾住他的衣袖。
学你的。
杜孟廉以拳击向他的胸口,王龙整个人飞了出去,直落崖下。
我死也要拉你当垫背。
王龙手里射出细线缠住杜孟廉的手腕。
他一惊,尚来不及挥剑已被拉了下去。
这一个转变令众人惊愕,直到何若华尖叫出声,大家才惊觉不妙了。
廉哥哥!她凄厉的叫声在山谷里回响,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