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对当地地形的熟悉,雪耀从菅芒草丛中翻进灯塔内,循着上塔的楼梯,一路踉跄而上。
你……你不是阴小老板吗?怎么在这种鬼天气跑来这找我,要喝酒也不能选这时候啊!管灯塔的老谢听后头铁门被人拉开,一眼便瞧见全身污黑湿透的雪耀瘫坐在地上。
快把门锁起来,任何人敲门都不许开。
他唤来老谢,要老谢将上塔的唯一通道给卡上两道锁。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看你这样跟被人追杀没什么两样。
老谢扶起雪耀,还拿毛巾将他一身污泥擦掉。
没……没错,我就是被人追杀,有四个……四个身强体壮的杀手准备把我杀掉。
他边喘着气边对老谢叙述详情。
这……这太夸张了,小老板,你跟谁结仇,怎会有人非置你于死地不可?老谢将自己干净的外衣拿给他,并替他端来一杯热茶。
这一切说来话长,记住,等会要是有人敲门,问有没有看到我,你千万不可说溜嘴。
我……我明白了。
老谢没再多问什么,这种事还是知道愈少愈好,才不会惹得一身腥。
雪耀从灯塔上朝外头看去,海上一片雾濛濛,浪涛拍岸声大得令人心惊,这样恶劣的海象的确会让许多船只迷失方向,希望明天还是这样的天气。
老谢,这场大雨还会持续多久?他走到电视边,看着气象预报中的气象图。
大概明天早上会好一些,不过下午以后华南一带的云带飘过来,恐怕会出现比今天还要大的雨势。
老谢守灯塔守了快三十年,这点基本气象常识对他来说没什么困难的。
照这样看来,所有的渔船不就都入港避风雨了。
雪耀朝远方看去,平常海上见得到的渔火点点今晚全部绝迹。
不但要回港,连大型邮轮也不准出航,除非是有人疯了,不要命,才有可能愿意与大海搏斗。
依他的经验,这海象可是诡谲多变。
所以说,要是有船非得出去,那不就是……自寻死路!老谢睁大眼睛,还把声音故意压低说。
听到他这句绝对的回答,无形中凭添雪耀心中数百倍的压力,要是田中健太明天非得要带着丝欧出航,那……那两年前的事件,会不会又再重演一次?不,他不能让恶梦重演,他绝对不能让丝欧再去冒这种风险。
惊愕间,几声急促交迫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两人面面相觑数秒后,雪耀给老谢一个示意,自己则躲到塔外的小平台上。
是谁啊?老谢调整好心情,战战兢兢走去开门。
刚刚有人来吗?四个被淋得像落汤鸡的杀手,鲁莽地闯进来,为首的大汉粗声问。
没……没人啊,这种鬼天气连我都想早点回家睡觉了,还有谁会来。
老谢神态自若,一点馅也没露出来。
不介意我们四处看看吧!四人不等他答应,便开始大肆搜索起来。
喂!你们晓不晓得这是灯塔,是指引船只方向的重要阵地,就像是飞机场的塔台一样,你们这样擅入我是可以叫警察来把你们抓走的。
老谢虽已是一把老骨头,骂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
少废话,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这把老骨头挂在灯塔上头,让你亮个过瘾。
为首的大汉将枪抵住老谢眉心,吓得他只能闭嘴,任他们慢慢参观。
四个人很快地将小小的灯塔检查一遍,并没发现到雪耀的踪迹,就在他们要放弃的同时,却有一个人慢慢走向玻璃窗旁,朝外头的小平台张望。
这外面的平台是做什么的?他想俯瞰而下,可天黑雨大,视线根本不明。
是……是修理灯塔时站的地方,因为风大,平常还要在身上绑条安全带以防摔落,连在天气好的时候也很难站得稳,所以非得要是专业人士才能爬到外头去。
老谢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高血压,要不然他这下可要脑充血了。
那打开让我到外头看看。
脸上蓄满胡碴的杀手对着老谢命令。
这……完蛋了,小老板的命要休矣。
老谢拖着缓慢的步伐前进,正当准备打开窗户,为首的大汉出声说:用不着了,看那里那么窄,怎能挤得下人,况且这种天气,你不要自找麻烦了。
老大开口说话,身为手下的不敢再吭声,只好乖乖退下。
我们会持续在这附近搜索,要是有人来,你就打出信号枪告诉我们,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我会把你的尸体葬在这灯塔的下方。
为首大汉将一把信号枪交到老谢手中后便带人离去。
惊魂甫定的老谢,一等四人离去便冲到窗边往小平台看,只见平台上空无一人,这让他更加慌张,不顾大雨跑到外头查看仔细。
老……老谢,我在这里!雪耀两手吊在平台下的两根栏杆,幸好那几个人离开得快,要不然他可撑不了多久。
老谢使劲将雪耀给拉起来,小心翼翼和他走回塔内。
小老板,你真是有勇气,那杆上又湿又滑,你要是一个没捉好,就会摔下去,那可是必死无疑的。
可要是我不这么做,而被发现到的话,岂不连累到你。
雪耀笑笑的道,为方才有人试图到平台观看而捏了一把冷汗。
可是那些人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离去,那……我只好在这继续等着,耗到天亮为止了。
雪耀往塔下一望,几个黑色身影在灯塔附近走来走去,看来,要阻止田中健太,全看老天爷肯不肯配合了。
接近黎明时分,曙光穿破夜幕,风雨在一夜的肆虐后渐渐停缓,但海象依旧不佳,时有巨浪卷起。
田中健太一早便打电话联络邮轮,坚持其早上九点前要抵达港口,用接泊的方式让所有游客上船,而在此之前,他已打了通电话给山村秀织。
山村女士,请你立刻联络市内最好的婚纱公司,要她们准备几套婚纱以及最棒的化妆师,如果她们能在七点以前赶到,我付她们十倍的酬金。
田中先生,你……你犯不着这么赶吧!今天看来天气不怎么好,而我也替你看过农民历,今天可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山村秀织被昨晚的他吓到,讲话有些颤抖。
你不用管那么多,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到时我的度假中心开幕,可是不打算跟碧晴山庄合作,你考虑清楚。
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还能跟她客气些什么。
那……那好吧!我马上去替你找人。
距离他预计的迎娶时间已剩不到几小时,田中健太走到昨晚丝欧独处的小房间,将小房间的门打开,他看到反锁在里面的丝欧正沉沉的睡着,决定不吵醒她,只轻轻摸着她那张晶莹剔透的脸庞,陶醉在她即将成为他妻子的愉悦中。
你这一生注定是我田中健太的人了,我绝对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绝不……他的触碰惊醒了睡梦中的丝欧,她睁开眼,看见他竟出现在她身旁,瞬间的反应便爆发出来。
你……你怎么能进来?我不想见到你!她缩至墙角,嫌恶地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我当然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难不成你希望我破门而入,用暴力让你乖乖听我的话?放心,我不会那样对你的,因为今天就是我们大喜的日子,等会就会有婚纱公司的人来帮你打理行头,你只要专心当我的新娘子就行了。
田中健太不想破坏待会要结婚的好心情,表现得很绅士,也期盼能得到她的回应。
我不可能当你的新娘,我已经是雪耀的妻子,你不要痴人说梦。
丝欧再度严正声明自己的意向,不愿屈嫁给他。
我告诉过你,要是你不嫁给我,我会整垮他的蓝天企业,你不怕吗?他蹲在她身边,给她最后忠告。
要是我们两个相爱,即使是穷到三餐不继,也甘之如饴,而且我相信只要我们俩可以在一起,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的。
她不再受他威胁,这一年多来,她听多了他的恫吓,早已麻痹。
握紧的拳头可听见指关节咯咯作响,田中健太的血液里流窜着滚烫嫉妒的火焰,原本丝欧的大胆顶嘴铁定换来一顿痛扁,但,他忍住了,只要过了今天,她和姓阴的那家伙便再也玩不出任何花样。
你对那小子的感情还挺执着的嘛!有爱情便不需要面包,我很佩服你有这样的意志,但你想想,要是你孤苦无依的一个人,还能跟谁恩爱?一个人演独脚戏吗?他的话中隐藏着他已对雪耀不利的暗示,听得丝欧紧张万分,拼命解读他的语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对他怎样了吗?你说啊你!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惊悸,她趋前扯着他的衣领,情绪激动万分。
我已经派人去跟他讲讲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用不着那么紧张。
你这混蛋,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为什么不赶紧下地狱去,我是做错了什么,竟碰到你这无耻的禽兽!她挥拳如雨下,不停往他身上捶去,终于她的疯狂行径,惹火他克制已久的情绪。
要是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一通电话马上就要了他的命,你最好相信,不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低沉嗓音喝住情绪失控的她,几分钟后,她渐渐平静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哀伤的哭泣声盈满整个室内,他并没有搭理她的话。
好一会,他才放柔声音说:因为我爱你,还有我丢不起这个脸,你懂吗?他伸手想去摸她,却被她一掌拍开。
你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根本就没有真心爱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今天你是非嫁我不可,要是你敢背弃这个婚约,你就等着抱阴雪耀的尸体痛哭吧!再多说只是浪费唇舌,他粗鲁的拉起她,朝房外走去。
外头的天色渐渐明亮,虽还有些许雾气,但昨夜的狂风暴雨已恍如隔世,完全不见踪迹,两辆车鱼贯驶进赏雾轩,车里头走下六、七个赶来替丝欧化妆的婚纱公司人员。
田中先生,我们是山村女士请来给新娘化妆和试婚纱的人员。
带着一群专业工作人员进门的是一位精明干练的造型师,戴着一副枣红镜框眼镜的她看来很有前卫风格。
就是那位,记得,替她打扮得漂亮一些,别让我看到她一脸好像待会要参加告别式的样子。
田中健太不想再待在这搞得他心情大坏的屋子,而且婚礼上还有许多事得由他亲自坐镇不可。
几个工作人员看着泪汪汪的丝欧独坐在绒椅上涕泣,做了几十年婚纱生意的他们,从没看过这样奇特的景象,个个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叫谁去打开这尴尬的局面。
邮轮在田中健太的施压下,纵使碍于天象,还是缓缓驶入港口,他们曾不只一次跟田中健太提到,下午天气势必又要转坏,在海上办活动相当危险,可他却执意非得要这么做不可。
这让在灯塔上观看近海情况的雪耀忧心忡忡,他不停利用无线电通知邮轮,但对方回应他是上头吩咐不得不如此,口气莫不无奈。
老谢,还有没有办法阻止邮轮驶进来,否则大批的宾客上船,一旦海象转坏碰到意外,那该怎么办?他怕田中健太会逼迫丝欧上船,心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可以啊,在灯塔上装个高射炮把它打沉不就行了!值了一整夜的班,再加上为顾全雪耀的性命,老谢早就精神不振,呵欠连连。
我在跟你说真的,你正经一点!小老板,我这么说你还听不出来吗?若是我们警告过他他还不听,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除非是你亲自上船去阻止,要不然还能如何?老谢一派山东大老粗的性格,他探颗头往外一看,这底下四个铁金刚站了一晚的岗也不睡,真让他不甚耐烦。
亲自上船?雪耀从老谢的玩笑话中听出一些心得,没错,要阻止丝欧嫁给田中健太,他若能亲自上船定万无一失,只不过……他要怎么离开这里而神不知鬼不觉混到上船去呢?眼珠子一转,他将眼光盯在灯塔那巨大的灯具上,发现到有个方法可以赶走那四个讨人厌的家伙。
老谢,你能不能用灯塔向港警所打出通告,说这附近有大陆的偷渡客,请他们过来抓人。
这万万使不得,谎报消息是会被革职的,我这把老骨头在这干了三十多年,你不要害我失业,我后半辈子要靠谁啊?老谢听了寒毛竖起,这种攸关自己未来的事情,他打死也不会做。
你放心,你要是被革职,我会让你来我碧晴山庄做事,而且还能拿到比看守灯塔还高的薪水,至于刑事部分,我会请人去替你说情,你不会有事的。
他给他无后顾之忧的保证,只要能把警察骗来,底下四个驴蛋不闪人也不行了。
这……别婆婆妈妈了,有我替你担保你还怕什么,你对我的这份恩情,我不会忘了的。
雪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对老谢投射晓以大义的眼神。
这……好吧!反正在这守灯塔守一辈子也腻了,换个环境也好。
被雪耀一洗脑,老谢便放大胆的做,朝着港警所的方向打出几道明暗交错的光线暗号,向他们请求支援。
雪耀看着手表,七点多了,再过将近一个多小时,邮轮就会开出港,希望警察能来得快些,让他有机会偷溜上船,及时阻止一场无爱婚礼的举行。
邮轮正缓缓开进港口。
一大批宾客及镇民老早就想登上豪华邮轮,享受一趟优闲的海上之旅。
在一艘艘游艇的接泊下,上船的宾客已不下数百人,他们正兴奋地等待出海,并欣赏一场盛大的婚礼。
田中健太很满意一切如期进行,连他身旁的丝欧也穿戴好最美的婚纱礼服,坐在黑色宾士500轿车内,缓缓朝港口前进。
她两眼泛红,化好的妆一直不断晕开,让随行的化妆师赶紧换上防水化妆品,准备待会补妆。
你最好调整好你的情绪,不要让我对你失去耐心。
坐在她身旁的田中健太,深吸一口气朝她提出严重警告。
你到底有没有对雪耀怎样?除非你让我看他一眼,否则,我不会甘心嫁给你的。
她还是为雪耀的安危而心系着。
你只能相信我,现在你没有选择的余地,等完成结婚手续,我会让你跟他见上一面,礼貌性地跟他话别一下也是应该的。
田中健太看着车窗外的人潮,对于今天的婚礼充满期待。
话别?你这什么意思?你还听不懂吗?结完婚我们就要回日本,你总该跟我的亲朋好友见个面,让大家知道我田中健太总算把你给娶回家啊!他的语气显示,似乎所有的安排都只要他一人同意,不需问她一声。
你有没有尊重我,为什么所有的事都你说了就算,我不要,我不要跟你回日本,我要留在台湾。
这一回去她就休想再回来,将和雪耀永远分离,她不要。
你要再继续任性,到时候你连最后话别的机会都没了!他一声大吼吓住她所有不满,他早就有计划,要是她待会在结婚典礼时闹情绪,他会找阴雪耀开刀,让她后悔一辈子。
车子接近港口时,乍雨乍晴的天候一下整个变得雾茫茫,田中健太遥望一下天际,还是坚持初衷,非得在今天完成婚礼不可。
他们一下车,大家全都争相目睹日本新娘,能有幸看到一段外国人的婚礼,在这蕞尔小镇,还可说是件相当罕见的新闻。
中岛小姐,你今天看来气色好极了,能当田中先生的妻子可真是幸福,我想他一定会好好疼惜你,照顾你一辈子的。
山村秀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脸笑咪咪地站在她身旁。
雪耀呢?他……他怎么没有过来?丝欧趁田中健太与人打招呼时,靠近山村秀织耳朵急迫地问。
他……他有事,所以不方便过来。
说真的,这几天她一直没看到雪耀,自从上次他们两人间为了丝欧的事闹意见,很久没说话了。
你一定在骗我,真不知道你为何不相信我就是丝欧,雪耀的妻子。
心死加上失望,丝欧已不期望从她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无法得到援助的她并肩与田中健太走在一条由玫瑰花装饰成的花海隧道中,她低垂着头,心里半丝喜悦也没有。
雪耀,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我就要嫁给田中健太了你晓不晓得,你要再不来带我走,我们今生就真的无缘了……悄悄地,泪水又从她的脸庞滑下,只是她头低低的,没半个人看到她伤心欲绝的表情。
在老谢将港警骗来后,躲在灯塔里的雪耀才得以有机会脱身,他向老谢借了套旧衣破裤,及一顶开了嘴的褪色鸭舌帽,一路朝港口跑来,混身在人群之中。
这样的装扮让他很容易便骗过周遭的人,没人发现他就是阴雪耀,当他看着一对新人正要登上游艇时,一股忿怒之火从脚底窜起,整个在他脑门盘旋。
所有的人都瞎了眼吗?他们没见到新娘子是一副被迫的神情吗?这些人怎还能笑出一张祝福新人百年好合的脸,还有他那个贪财贪到极点的姑妈,竟为虎作伥的在一旁陪笑脸,他实在是看不过去这装模作样的场面,脚步跟随意念,雪耀一头朝新人方向冲去……等一等,耀哥!他的动作被后头的一个拉扯喝住,回眸一看,竟是冰雁。
是你?你来做什么?他和她之间已是无话可讲,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她也要负不小的责任。
你现在冲出去,对你没有好处,对丝欧姊的处境也没有什么帮助。
她的脸上写满诚恳,她早在这边等他许久。
事到如今,有没有好处也不关你的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不听她的劝阻,他依旧决定维持本意。
耀哥,我知道我不对了,我特地来这等你,就是想帮你的忙。
冰雁将他拉到一旁,以免他的冲动误了大事。
你到现在还想搞什么花样,我已经很多麻烦了,你不要再来增添我的困扰。
耀哥,你再相信我一次,这回纯粹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牵绊,你就听我这一次,可以吗?冰雁伸出友谊之手,紧紧和他交握,暖意传达到他的心窝,稍稍卸下他的心防。
好吧,你说说看。
田中健太所租用的这艘邮轮共装了四十八个监视器,所以不管你怎么乔装,也无法上得了船,而且他还雇用了二十多名的杀手,如果你想要一个人将丝欧姊救下船是不可能的事。
这些资料全是韩汐替她找出来,算是她一点弥补。
你怎会知道这些的?雪耀对她另眼相看,这些资料若是真的,那她还真挺有本事的。
这是韩汐花了一笔钱,贿赂一位在邮轮上工作的公关而得知的。
冰雁愈说愈心虚地低下头去。
她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贿赂人可要花不少钱的。
他多少也猜测出韩汐对冰雁有一定程度的好感。
这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总而言之,你还是不要上船,韩汐帮我们找了一艘快艇,到时她会先上邮轮,等邮轮行到外海,我们再找个机会将丝欧姊从邮轮上接下来,到时再用快艇将你们载回来。
我们算过,等快艇回港口后五十分钟,邮轮才会进港,这段时间应该够你和丝欧姊离开此地,等到找足证据后再回来,我想那时候田中健太也没话说了。
冰雁将计划通盘跟雪耀说了一遍,她的用心让雪耀听了十分感动。
冰雁,谢谢你,要是这件事能圆满结束,都是你的功劳。
不用了,算是我给你的补偿,能看到你幸福,我也很高兴。
冰雁不想在雪耀面前掉泪,匆匆丢下最后一句话便离去。
半小时后在前面军舰岩的地方等你,你要准时到……两个女人让他受着两种熬煎,一个是心系,一个是心疼……第九章愈接近中午,云层愈厚,阳光已可说是绝迹,海上只剩一片愁云惨雾,风雨渐长的恶劣气天气。
邮轮行至海中央,雨势和海上波涛连成一气,让船上的来宾有些畏惧风强雨狂之势,让田中健太不得不将婚礼的时间提早举行。
马上宣布下去,我要在第二甲板举行婚礼,让所有的来宾到那去集合!他来到驾驶舱,对着船长下达命令。
田中先生,我建议您还是别选在今天,其实我早就说过,今天实在不适合出海,要是我们现在回码头的话还来得及……船长凭着经验,语重心长的告诉田中健太,可他半点也听不进去。
少跟我废话,这艘邮轮哪会承受不住这小小的风雨,你也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老天爷若要跟他作对,他就偏偏逆天而行。
田中先先,这攸关几百条人命的安危,开不得玩笑的。
船长面露惧色,任谁都看得出天候有多恶劣,就有人非要拿生命开玩笑不可。
我说要马上举行婚礼就是马上,你要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的脑袋开花!田中健太取出一把枪,对准船长的额头。
碍于他的恶势力,船长只好广播,婚礼将在十分钟后在第二甲板举行。
武郎、小川,你们两个看好这老家伙,别让他私自将船转移方向。
田中健太吩咐两位下属,自己则走到客舱去。
他来到丝欧所在的舱房前,掏出钥匙开门,一进门,发现她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一旁的山村秀织更是已经吐得只剩半条命。
你怎么了,人不舒服吗?他看她一手支着额头,脸色苍白。
你给我走开,两年前我落海侥幸没死,两年后你就这样逼死我吗?这种鬼天气你还要出航,要几百条人命看你摆阔,你……你良心何在?说完,她难过地干呕两声。
你还敢骂我?要不是你硬是不嫁给我,我何必搞这些排场!不管你是贾丝欧还是中岛敏绘,今天我田中健太非娶你不可,你现在就跟我到甲板上去,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吻新娘,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田中健太一个人的,谁都别想要染指你!他的狂妄地道,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你再怎么逼我,也只能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
她虚弱地回应他,随着大浪涌起,她连站起来的平衡感也失去。
就算只能得到你的人,我还是要当着几百人的面前娶你,万一你将来红杏出墙时,要你无脸见人,也让阴雪耀受到唾弃,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哪里都躲不了!这才是他此趟出海的目的,他要每个人都记得在某个狂风暴雨的日子,有对郎才女貌的新人在海上进行婚礼。
他一手拉着丝欧,欲将她带离舱房。
但外头风雨交加,让人纵使想要踏出一步都倍感艰辛。
对了,我的结婚戒指还没有拿,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
到了舱门口,他才想到忘了拿婚戒,于是又将她关进舱房,并把门上锁。
你快放我出去!我不会跟你结婚的,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丝欧敲着门,不停朝外头呐喊。
外头的风雨声将她的声音盖住,没人听到她的求救,只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在走道的另一头等着,待田中健太离去后,才敢现身。
那个人摇摇晃晃地来到房门前准备开锁,助她逃离这场如恶梦般的黑色婚礼。
军舰岩边一艘快艇停在岸边,随着海浪高低起伏,强劲的风势让海边防风林的枝叶全往同一个方向倾斜。
耀哥,气象局说今天的风势顶多七级,可是依照现在情况看来,十级风都有可能,恐怕快艇无法负荷这样的风浪呀!冰雁不知所措地喊。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丝欧跟田中健太在海上完成婚礼,而我只能眼巴巴在这等?早知快艇出不了海,他就先想办法混到邮轮上再说,总比好过在这跳脚。
耀哥,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今天海面上的情况很……我怕……冰雁脸上一阵红,她造成雪耀的困扰,心里感觉过意不去。
冰雁,你听我说,我是非出海不可。
两年前,在同样的天候下,我失去了丝欧让我痛苦非常,如今她历劫归来,却又再次陷入同样的恐怖情境,我不能再冀望奇迹出现,这回万一我再失去她,那就是永远地失去,她会永远地从我生命中消失……他语气平和,过度镇静的神情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雪耀意志虽坚定,不过他也想到自己奶奶的诅咒。
上一次他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而逃过一劫,这一回他还能幸运吗?恐怕没那么容易,可是他仍希望丝欧平安!他义无反顾登上快艇,冰雁见他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也与他一同,两人悄悄往邮轮的方向前进。
韩汐用万能钥匙将门打开后,直接闯进舱房。
你……你不是冰雁的朋友?心魂未定的丝欧一见到韩汐,便想起上次是她载她到机场搭机。
没错,我现在问你,你想跟田中健太结婚,还是要跟阴雪耀走?赶快作出决定。
她得在田中健太回来前将她带走。
我当然是要跟雪耀走,可是他……她没看到他搭上这艘船啊!那就好,你快跟我离开,我们到船屋去,他待会会开一艘快艇来跟我们会合。
韩汐只说重点,目前风浪已经很大,再耽搁下去恐怕会更难离去。
喂!你……你们要去哪里?咦,你不是韩汐吗?一直昏沉沉的山村秀织一看到丝欧要被人带走,忍着作呕的感觉开口阻止。
姑妈,这位小姐说雪耀要来带我们走,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丝欧希望她能和她们一块离去。
不……不行,到时田中健太要是取消和我们碧晴山庄合作的计划,那……那该怎么办?山村秀织心中仍想着庞大的合作方案。
算了,不要理她,你快点跟我走,迟了就走不成了!韩汐拉着她的手快速走出舱房。
姑……别拖延时间,到时那凶神恶煞回来,我也帮不了你!不让她继续说下去,韩汐带着她直往船尾而去。
丝……丝欧,你回来呀,你会害死姑妈的……到最后关头,山村秀织才喊出丝欧的名字。
她早就猜想中岛敏绘就是贾丝欧,但为了几亿元的巨资,只好昧着良心拆散这对苦命鸳鸯。
早在半年前,山村秀织就挪用碧晴山庄百分之三十的资产,和蓝天企业的公款四千多万去投资期货,谁晓得在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因操作员的估算失策,使得所有资金全被套牢,刚好那时田中健太要来台湾投资饭店生意,她便求助于田中健太。
为了不让自己在蓝天企业的地位受到影响,也不希望让雪耀知道她挪用公款的事,她才会极力撮合田中健太和丝欧的婚事,哪知道最后还是栽了个大跟头。
我把婚戒拿来了,我们走……田中健太冲到舱房里,发现除了倒在一旁的山村秀织,便再无其他的人。
他疯狂地将每个角落彻底翻查一遍,就是不见丝欧的踪迹,最后,他将目光落在山村秀织身上,恶狠狠地问:敏绘呢?她到哪去了?你一定知道是谁把门打开将她带走的吧?田……田中先生,她不是中岛敏绘,她真……真的是丝欧。
你不觉得不是我不帮你,是连老天爷都不帮你了?你就放过他们吧!这样苦苦相逼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山村秀织终于觉悟。
少废话,我只是问你,人呢?人到哪里去了?他一手拉扯她的头发,以饿狼的凶残眼眸直视着她。
她……她被一个在镇上开酒吧的女人带走了。
被他那双恶狠狠的眼一瞪,山村秀织不敢不说话。
什么女人,你给我说清楚点!他全然不顾她发抖的身躯,继续逼迫道。
就是一个女人带走的嘛!你还要我说什么呢?我去你……田中健太才要挥拳,山村秀织立刻吓昏过去。
妈的,没用的老家伙!他抛下她,连忙冲出舱房。
他整个脑袋瓜乱烘烘的,莫非今天真是他田中健太诸事不宜的大凶日?要不然为何麻烦的事层出不穷?但他立刻不再多想,加快脚步前去寻人。
随着雨势和风浪的增强,甲板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宾客全都待在船舱不敢出来,更不想知道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只想赶快回到岸上。
小心点。
韩汐小心翼翼地拉着丝欧向前走。
雪耀有可能会来吗?风雨这么大,快艇承受不住这么大的风浪的。
照常理推断,这次的脱逃行动实在不太可能成功。
你相信爱情,我也相信爱情,那咱们就赌一把吧!韩汐深信冰雁会带着雪耀前来,怕只怕这种风浪再持续下去,奇迹也会变成危机。
两个人跌倒又爬起,踉踉跄跄一路来到船尾,韩汐抓住缆绳将丝欧绑住,免得一个大浪拍来,将她卷进海里。
你抱好这根柱子,我去尾舷看看他们的快艇开过来了没。
韩汐胆大心细,做起事来很利落。
你要小心一点,不要滑倒!看到她往尾端爬去,每爬高一层,丝欧就为她的安危心惊,而默默祈祷。
这真不是件女人能够做的事,除了要有过人的体力和耐力外,还要有超乎常人的胆识,要不然在面对浪涛起伏的大海,不吓得手脚发软才怪。
韩汐贴近板面,往大海极目望去,由于雾气过浓,能见度甚低,除了呼啸而过的风雨和浪涛声外,根本见不到任何船只。
他们的快艇来了吗?五分钟后,丝欧在下头发问。
你不要动,我再看看,应该快到了。
韩汐也不敢确定,换成是她,绝对会阻止雪耀出海,只是不知道冰雁会不会跟她一样这么想。
再这样下去,只怕到时田中健太四处找不到人,会搜寻到船尾来,就算雪耀他们能够及时赶到,恐怕也无济于事,现在她必须先作最坏的打算。
韩汐爬下尾舷,一路往内层的底舱而去,不多时,便拿出两套救生衣,并帮丝欧将救生衣穿上。
你……这是做什么?她边让韩汐替她穿上,边不解地询问。
到时要是田中健太找到我们,你就要有心理准备了。
你是说必要时我们要……跳海?丝欧心里想着自己两年前不也曾有过这样恐怖的经验,那时自己在鬼门关外绕了一圈,好不容易被救起,这次若再往大海跳去,不知还有没有贵人相助。
放心啦,这里离岸边不会很远,况且我们还有穿着救生衣,你要有信心,死不了的。
她信心十足的话让丝欧平静下来,她想起与其跟田中健太那种人相处一辈子,不如死在海里。
穿好救生衣后,韩汐又再度爬上尾舷,现在风势较弱,雨也有趋缓情况,让她比方才更快爬到顶端。
到底来了没有?丝欧感到度秒如年,极为难熬。
还没有……有耶,我看到了!韩汐兴奋的高喊。
你看到什么呢?一道阴沉如地狱的魔鬼口中传出的声音响起,她们往后头望去,发现不只是田中健太,他身边还有为数不少的打手保镖,个个虎背熊腰,看来杀气腾腾。
丝欧,你快点上来!韩汐见状,飞快将丝欧拉到自己的身边,窄小的一处平台,两人挤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投入大海的怀抱。
雪耀,我在这里,你有没有看到!丝欧朝着快艇上的人影招手,摇晃的船身让她险象环生。
雪耀将驾驶重任交给冰雁,冲到快艇最前端朝着邮轮大喊,丝欧、丝欧,我来带你离开,你不要急,别再往前了!她缓缓蹲低身子,伏在尾舷的固缆桩上。
无情的风浪让她好几度快要滑到海里,幸好韩汐将她抓牢,才没有让意外发生。
你快点下来,只要你下来,我一切都不跟你计较了。
田中健太轻唤着,不敢惊吓到她。
我不会听你的鬼话,你要真会放过我,今天就不会逼我上船了!丝欧对他投以仇恨的目光,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是说真的,你只要下来,我不会逼你跟我回日本。
他再朝前走一步,却被丝欧的举动吓祝你不要再过来!你要敢再往前走一步的话,我马上跳到海里,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
她将脚尖往前一踮,一个重心不稳,几乎要掉到海里头。
好、好,我不逼你,你快点过来,那里实在太危险了。
田中健太这时才认清,丝欧在他心目中是多么的重要,他不能失去她。
丝欧,叫韩汐将绳梯放下来,我在下头接你。
雪耀的快艇慢慢靠向邮轮。
你有把握吗?要是脚步一个不稳,掉进海里是必死无疑。
韩汐对着底下的雪耀道,要一个弱女子这么做,简直是拿性命开玩笑。
管不了这么多了,再怎么说也要试一试,你快叫她沿着绳梯下来吧!雪耀心急如焚,只想快些让丝欧离开邮轮。
可是……连韩汐都觉得自己没办法做到,况且是……喂!你要干什么?很危险的!她一个不注意,丝欧已经一脚跨出船外。
她将鞋子甩掉,赤脚踏在绳梯上。
丝欧,你不要做傻事,快点过来!田中健太整个脸都绿了,他一个大步往前跨,却被韩汐阻止。
你不要过来,要是让她情急之下放手往海里一跳,你连尸首都抱不到!韩汐瞪大双眼警告他。
可恶,还不都是你来搅的局!我看先把你这多事的家伙丢进海里,以泄我心头的恨!他爬上尾舷,准备拿韩汐开刀,可是还没抓到她的衣角,她就已经从绳梯往下爬。
这对韩夕来说也是一场死亡游戏,面对大自然和人为的双重胁迫,她宁可选择和大自然一搏。
两人一前一后在晃动的绳梯上移动,雪耀在心中祈祷,并随时等着接住她们。
慢慢来,不要急,我会在下面接你的。
整个绳梯将近有一百多阶,只要有一个脚步踏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田中健太看着她们一步步朝着下头的快艇接近,根本吞忍不下这口气。
既然她的心已不在他身边,那他还把她当成宝做什么?只要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手。
去!把斧头给我拿过来!他将头一转,厉声命令着手下。
老……老板,你要把绳梯砍断?他们总算见识到他阴狠的一面。
少跟我废话,叫你拿你就去拿!他们不敢再顶嘴,其中一人慌慌张张的将消防设备里的小斧头拿出来。
这是你逼我这么做,不要怪我翻脸无情!田中健太在心中怒吼。
他把斧头握在手上,往构成绳梯的其中一条绳子砍去。
瞬间整个绳梯歪向一旁,绳上的两个人受到强力的晃荡,双脚一致腾空,仅剩双手攀在湿滑的绳上,看得雪耀心惊胆战。
冰雁,再将快艇开近一点,我要游过去救她们。
雪耀穿好救生衣,准备跳下船去。
不行啊,风浪太大,要是快艇开过去,会撞到邮轮的。
在风狂雨急的情况下,她不敢冒这个险。
不管那么多了,我不愿意两年前的恶梦再度出现,就算是死,我也要陪着她去!他的态度让冰雁了解她说再多的忠告也是枉然,于是驾着快艇破浪前行。
这时在绳梯上的丝欧只剩双手抓住梯杠,大浪涌起又翻落,让她的身子如钟摆般左右晃荡,而她上头的韩汐也是泥菩萨过江,一点也帮不上忙,只能眼巴巴看着她就要被大海吞噬。
雪耀,你不要管我,快点离开。
风浪太大了,快艇会翻过去的!丝欧拉开嗓门大喊,要是雪耀再待下去,恐怕他们都无法活命。
你忍着点,别害怕,我在下……一个大浪拍来,雪耀整个人被卷进海里,但为了拯救丝欧,他憋足一口气,不停往海面上游去。
丝欧,你现在慢慢抓住绳梯的一边,用滑行的方式下去,这样你就能避免因冲力太大而栽得太深。
韩汐朝底下一喊,唯有这方法才能减轻伤害。
喔,是吗?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办法替别人出馊主意!田中健太朝着离他最近的韩汐叫道,挥舞斧头正准备往绳梯的另一条绳子砍去。
他知道只要这一刀下去,丝欧会坠入海中,生还机会恐怕比两年前还要渺茫。
雪耀虽看不清楚邮轮上田中健太的动作,可是红色的斧头在他眼中仍是相当醒目,他看见它正准备往绳梯砍去,载浮载沉地在海面上狂喊。
你……你快给我住手……住手!咕噜一声,他又灌进一口海水。
可是他就算再怎么急也没用,只能祈祷田中健太良心发现,不要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你们想要当夫妻,就到阴间去当个痛快吧!丧失理智的田中健太一脸狞笑,高举起斧头。
雪耀,我们来生再见了……丝欧知道自己逃不开此劫,只能泪眼朦胧地看心爱的人最后一眼。
不!雪耀大喊一声,但此时风狂雨啸,他的声音被风雨声掩盖,让人听不清楚……第十章正当田中健太将斧头高高举起时,一道闪电不偏不倚正巧劈在斧头上,一古脑地将几百万瓦的电力全部送给了他,在他还来不及发现自己发生什么事时,整个人已经被烧成焦炭。
一道带有烧焦味的烟丝袅袅在风雨中升起又被浇熄。
在场的人全目睹到这一幕情景,对他的死符合天打雷劈感到震惊,怎么也想不到,几秒钟前还嚣张得占着上风的他,几秒钟过后,已是一具焦黑的身躯。
韩汐这时总算可以慢慢往上头爬去,方才她的肩胛骨差点脱臼,痛得她极为难受。
几个打手在目睹老板惨死的模样,也不敢再为非作歹,他们合力将断了一半的绳梯慢慢拉起,把几乎快要筋疲力尽的丝欧也拉了上来。
被拉回甲板的感觉真好,丝欧虽气若游丝,但才刚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她,只是喃喃自语地念道:雪耀……雪耀……他不会有事的,等回到岸边,他就会在你身边。
韩汐叫几个人将她带到客舱,为她祛寒保暖,并请船医替她详查全身状况。
在船长知道田中健太被闪电劈死后,急速将舵盘一转,加足马力朝着岸边而去,他也不希望铁达尼号的事件在他这艘船上翻新上演。
雪耀他们的快艇比邮轮早到快一小时,几艘游艇来来回回将邮轮上的旅客接回岸边,正式结束这场惊魂的海上之旅。
当医护人员用担架将丝欧抬回岸边时,早等她等得心急如焚的雪耀,立刻上前跟在担架旁。
丝欧、丝欧,你听见我在叫你吗?抚着她苍白的脸,他一路跟上救护车。
我……我现在在天堂了吗?丝欧半张着眼,感觉自己仍如棉絮飞在天空。
这是你的人间天堂,我们总算是在一起了!经过重重难关,他终究如愿以偿地再拥有丝欧,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感觉那股温暖。
听到他的声音,她全身如注进活泉,试图掀起沉重的眼皮,好看清楚挚爱的他。
你……你变天使了!她眼中的雪耀,是长了对翅膀的漂亮天使。
我永远是你的守护天使,不会再让你被……被欺负了!想到丝欧两年前失足落海后,自己丧失所爱的伤心与复合时遭遇到的阻碍,雪耀不禁一度哽咽。
丝欧听见,也看到了,但她再也没有力气回应,笑着闭上眼,她觉得好累……雨过天青,今天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冬季的阳光弥足珍贵,而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跟昨天的惊涛骇浪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在雪白的纱帘里,丝欧还静静地睡在雪耀的床上,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的她,正享受着安详的喜悦,在这间海边小屋,她不用再担心受怕,只要倾听海涛声和感受阳光暖筛在她脸上,这是人生难能可贵的享受,平凡的价值在于即使用富贵和权力也换不到,那是心灵的一种沉淀。
一直到了下午,丝欧才被刺眼的阳光给唤醒过来。
丝欧,睡得还好吧?雪耀一直在她身边伴着,只趁她昨晚熟睡时才假寐一下,之后便看着她到此时。
雾……都散了。
阳光洒进屋内的暖意,让她明白所有灰暗都已过去。
没错,雾都散去了,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感觉已渐渐快要热起来。
他把窗帘拉得更开,让整个屋子的每一角落都暖烘烘的。
其他的人都还好吗?她还记得去救她的除了韩汐还有冰雁,不知她们怎么了?她们都安然无恙。
他将她额前的一绺头发往后拨去。
那姑妈呢?她也挺关心山村秀织的安全。
她也没事,虽然她一时被田中健太给蒙骗了心智,可再怎么说她也在蓝天企业那么久,我不会跟她计较的,只是以后蓝天企业的财务不可能归她管就是了。
他双手包住她纤柔的手,眼带春波。
可是冰雁不也离开了,那……那就换你来管了,怎么?你不愿意吗?这当然是无庸置疑的,丈夫的财富就让老婆来管理,天经地义耶!我还不一定是你的妻子,你不要先把话给说满。
她摇摇头,除了田中健太和她之间的婚事,还有很多事有待理\'清。
说到这,雪耀才想到今早得到的最新消息。
秦律师已经把所有资料传真回来,中岛雄夫的货轮确实在两年前曾行经你所遇难的路线上,并把你从海上救回日本,当时他也极力替你打听你的身份,没想到,田中健太对你一见倾心,他为换得更多利益,才伪造有关你的假身份,替你取了中岛敏绘这个名字。
秦律师可让中岛雄夫说出这个真相?凭她所了解的他,是个懦弱又唯利是图的老头子,不可能会这么配合的,像这次田中健太邀他来,他就因察觉情况不对而拒绝。
好像是一位姓白的女人提供的消息,秦律师一直不肯透露出她的身份,只晓得她曾来过台湾参加我们的婚礼,却没有和我们照面便匆匆离去。
这让他有些觉得纳闷,既然来参加婚礼,却又为何躲在一旁不现身呢?会是谁呢?丝欧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他问。
姓白,难道是她?白芷芋对他们几个兄弟姊妹的遗弃让雪耀始终耿耿于怀,跟丝欧交往时,也显少提及,而且他对她的外遇至今仍不能谅解。
不……不谈这个了,等会好好打扮一下,我要载你到海边去。
又要去海边,能……能不能不要去啊?对于海,她已经有了严重的恐惧感。
放心,再怎么说我也不下水了,人家说遇水则发,对我们来说是完全相反,每遇水必遭殃,所以以后不管怎样,你和我都少往海边跑得好。
有了这几次的经验,雪耀也不得不信邪。
那还要去海边做什么?今天开始在韩汐的店里庆祝碧晴山庄重新整修,连续三天喝啤酒免钱,我们很久没这么轻松,一起去喝个小酒、吃点小菜,今晚我要和你度过重逢以来,最优闲也是最浪漫的夜晚。
风风雨雨的生活让两人都怕了,现下,能舒服地穿着休闲服和拖鞋,坐在露天酒吧喝酒,听人演唱拉丁歌曲,该是多惬意的一件事。
你决定要整修碧晴山庄了?没错,我也计划将田中健太位于灯塔后方的地给买下来,将来盖一个比碧晴山庄更大的度假中心,并设计一处购物广场,让韩汐的酒吧也能在里头开设分店。
这是他接管蓝天企业后的第一个构想。
你要做事都这么当机立断,我相信你一定能把生意愈做愈大。
那也需要有你来支持我,没有你,做再多再好都没用!雪耀把身子挪近,充满绵密爱意的唇瓣,像是为她盖上爱的印信,给予甜密的承诺。
她觉得好受宠,从重逢到今天,她没有一刻不感受到他的疼惜与怜爱,他把她当宝似的放在心坎,温柔多情得让她懊恼忘却分开前的日子,只好以更爱他来补偿。
这是不是在做梦?一切虚幻得有如在梦境,雪耀,如果你也在我梦中,永远都不要让我醒过来,好吗?她的鼻尖贴触在他的唇边,滑滑的,触感极好,还有他爱用的古龙水味道。
不要叫我用咬你手指头的方法来证明,我会很心疼的。
那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真会再在一起……没来由得从腹部传来的咕噜咕噜声,让丝欧替自己找到证实的答案。
要是做梦的话,你就不用吃饭了,哪里还会有饿肚子的声音。
雪耀微笑地凝视她。
他爱死这天真的小女人。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我肚子好饿喔!昨天一整天被田中健太气得食不下咽,现在摆脱了他,受虐的肚子开始在抗议。
那你再躺会,我去做个虾球粥给你吃,跟碧晴山庄的厨师学的,不好吃可不准换吃泡面喔!雪耀帮她盖好被子,卷起袖子便往厨房走去。
丝欧躺在床上,隐隐约约还听见从厨房里传出他哼着轻快流行歌曲的声音,这样祥和的气氛让她更加的不安,深觉到手的幸福反而显得不真实,害怕再跌回幻灭的地狱中。
咬个手指看看吧……为了要证实这一切是真的而非幻觉,她还特别用力朝自己的手指咬下去……哇,好痛喔!她惊叫出声,吓得雪耀两手黏答答的便跑到房间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双手全是大白粉,脸上还沾到一团白粉。
没……没什么,只想看你嘛!她将咬疼的手指放进被窝里,忍着痛对他笑了笑。
雪耀闻言,甜蜜的笑了,用手抹了一些大白粉在她脸上,惹得她笑声连连,让这爱的小屋更加的甜蜜!韩汐的小酒吧今天的客人特别多,因为这里除了有免费的啤酒喝之外,还特地请来一支拉丁美洲的乐团好活络今晚的气氛,而冰雁里里外外帮着韩汐张罗客人,显得格外忙碌。
雪耀和丝欧穿着情侣休闲服,脚上还踩着凉鞋,未施脂粉的丝欧看来一样明亮动人,加上有雪耀这大帅哥在一旁陪衬,顿时成了酒吧里大家的注目焦点。
我请你们帮我做的你们准备好了没?雪耀先让丝欧坐在演奏乐团前的方桌,自己则神秘兮兮地跑到吧台前问韩汐和冰雁。
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怎么会忘记。
韩汐拍着胸脯,很有南部人豪放阿莎力的应答。
那就好,玫瑰花也买了吗?他看向冰雁。
买……买好了!冰雁愣了会,她已经不断在调适自己的心情,该是祝福他们,而非老沉缅于从前种种的时候了。
冰雁,有时间也可以回碧晴山庄,丝欧有些事不懂还要请教你,好吗?还是不要得好,我骗了丝欧姊,怎还有脸去见她呢?冰雁一直觉得自己过去做的事情很不该,自卑感也就更重了。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起,你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不是吗?雪耀拍拍她的肩膀。
等会过来跟我们聊聊,我相信丝欧不会跟你计较的,你又不是不晓得她的个性,应该知道她是那种事情过了就算的人。
等我忙完后会过去的。
得到雪耀的保证,冰雁心里也好过了些。
他走回丝欧身边,椅子还没拉开,一对疑惑的眸子便对了上来。
有什么事我不能听的,非得要跑到吧台去说?丝欧边喝着冰凉的啤酒边问,心想他不晓得在搞什么鬼。
这是秘密,待会你就知道了。
他故意卖着关子,这种事提早曝光就没新鲜感了。
都这么老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顶多是送个花求婚,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丝欧摆出也不过尔尔的表情。
要是你真的这样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别看我平常一副对生活没什么特殊品味的模样,对于和你情订终生这件事,我可是绞尽脑汁,花了一番心血去设计。
不要像以前一样跑到海上去庆祝,我可不要!丝欧心有余悸的事先声明。
的确和大海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但不会让你靠近海的。
他愈说愈玄了,让她百思不解,她举目四望,客人喝酒的喝酒,乐团弹奏的弹奏,很难看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
请问一下有一位贾丝欧小姐在这吗?从门口处走来一位老伯。
我就是,请问你……她从没看过这位老人家,于是有礼地问。
你就是贾小姐啊,我在海边捡到这玩意儿,你看,就是这个瓶子,里头还装着一封信,信里可邪门了,说今晚会有一位叫贾丝欧的女人在这间酒吧喝酒,我实在好奇,才来这里一看,结果真让我碰到你,你说这事怪不怪?怎会这样?丝欧头一遭遇到这种事,这有点像是电影瓶中信的剧情。
而且还有其他很多奇怪的事,你最好跟我去瞧瞧,说不定跟你有关系。
老谢一张严肃的脸孔,让丝欧不疑这是雪耀的求婚计划。
丝欧对雪耀看一眼,询问他的意见。
去看看也好,世界上的事无奇不有,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雪耀看她中了计很高兴,但并未将兴奋表情挂在脸上。
你和冰雁先过去好了,我去上个厕所,等会就赶上你们。
他假装肚子痛,火速钻进厕所里。
几个好奇的客人也陪着丝欧她们一同前往。
老谢故意在路上拖延时间,好让雪耀能有时间赶到灯塔那儿做准备。
当丝欧到达灯塔下方时,四周黑漆漆的,也不见路灯亮着,她一头雾水地问:你说有什么怪事,这里除了一片黑暗之外,我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你把这个按钮按下去,会看到很怪异的事情发生。
老谢这时才将一个类似遥控器的四方匣子交给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至此,丝欧扬起一抹微笑,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众人期待下,她按下手中的遥控器,突然之间,一圈又一圈缠着灯塔的七彩灯球,由地面慢慢亮了起来,回旋而上,一颗颗的小灯泡在星空下显得更为璀灿,像极了几千只的萤火虫。
当最后一颗灯泡亮起后,塔顶上显现出一个人形,雪耀捧着一大把的玫瑰花,打扮成一位背上长翅膀的小天使说:上帝把我从天堂踢下来,他说我太迷恋凡间的女人,不配再当天使,要我自己找愿意收留我的人,不知道我迷恋的贾丝欧小姐,愿不愿意收留我这可怜的小天使呢?站在七彩灯塔上的雪耀像极了天使,那张深情略带稚气的脸庞,不就是她一生所追寻的伴侣吗?她要不选他,世界上还有别的男人可以让她爱得如此深刻?那就请可爱的小天使……飞下来吧!如果你在一分钟内没有飞下来,那我就不收留你了。
丝欧调皮地看着他。
天!他要怎么飞啊,这岂不是在找他的碴吗?然而转瞬间,丝欧已消失不见人影。
丝欧、丝欧,你别走啊,我真的没办法飞下去啊!他绕着灯塔外围的平台四处搜巡,这下可好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之后,那个小天使一直想不到办法飞下来,然而,却有一位神秘的女子悄悄地溜进灯塔,并且把门锁上,不让任何人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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