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度阡和郑熙, 都没想到周云潮竟有这般打算,不免吃了一惊。
只听周云潮又道:我往江南走这一遭,寻来这些东西, 究竟有多少用处, 其实也弄不清楚。
只是我想,这些事都远在江南, 就算是能坐实了,只怕也不一定能牵连到他身上;总归不如谋刺太皇太后的罪名实在,能一击致人死命。
王度阡叹道:话是这样说, 只是你甚至不曾当真见过他的面,又如何指证?周云潮道:上次我进宫行刺娘娘时, 从他们那里拿到了宫中的地图, 与侍卫们的班表, 想来宫中侍卫之中, 必定有他的内鬼。
此次我去见他, 若能套出与他勾结的侍卫, 或者便可以拿到更加确凿的证据。
王度阡仍不觉得怎么妥当,皱着眉说道:倘若你真能寻访到证据, 那自然是好……只是, 此事距今亦有半年, 就算有什么痕迹,当时未能寻访来,现在也就更不容易。
况且谢君那般奸猾, 只怕不会轻易上钩。
周云潮微笑道:娘娘这样说,便是看不起我了, 我既然说了要去, 自然心中便有把握……倘若我真有机会得见他的面, 便取了他头颅来,以报娘娘昔日教诲之恩。
王度阡低头沉思片刻:所谓擒贼先擒王,谢君若死,其他人自然如一盘散沙,就好对付了……只是此事凶险至极,你若是出事,我又如何同你兄长交代?周云潮的眼睛灿若朗星,口中说出的话甚为达观:我是江湖人,行的是江湖的道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无论生死,总归和娘娘没关系。
王度阡看着他,口中赞道:好!你若真能做此事,我不仅免你昔日之罪,无论你想要些什么,只要我能做得到,都可以答应你。
周云潮摇头道:我是江湖人,事了拂衣去,本也没什么需要的。
娘娘若是当真觉得过意不去……我那兄长在朝为官,他为人耿介,若有什么冒犯了娘娘,娘娘莫要怪罪就是。
王度阡闻言,郑重点一点头:我答应你。
周云潮得了王度阡的回应,又是一笑,一双眼睛凝视着王度阡,毫不躲避:有娘娘这一句话,也就够了。
周云潮本来年轻俊美,又是习武出身,相貌比其兄更多几分英气。
如今此人在王度阡面前谈笑自若,不卑不亢,格外有一段风流态度。
这半年来他在江南四处寻访,受了不少辛苦,为人也比之前沉稳许多。
只是他毕竟是江湖豪客,身上自有一种疏狂之气,更与旁人不同。
王度阡一向打交道的,都是些达官显贵,除此以外,就是宫中的太监宫女,这些人行事均是循规蹈矩,一板一眼,行为举止都与周云潮大异。
上一次他是来刺杀她的,她心里紧张,不曾多加留神。
这一次两人会面,王度阡免不了要凝神细看。
她此生从未见过若周云潮这般人物,不免在心中赞叹。
心想幸亏上次不曾取他的性命,若他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过可惜。
王度阡心中光明磊落,自然不会掩饰面上的表情,那赞赏之意也就于眼中流露出来。
郑熙看了她神情,心中着恼,止不住对周云潮说道:阁下如今既不在宫里住,还是早些出宫去为好,免得一会儿时间晚了,出宫不便。
周云潮看着郑熙这般,倒也不曾将他戳穿,只笑道:如今我带来的东西也已经与娘娘交割清楚,那就请您带我出去吧。
郑熙本不欲与他在一起多待,只是如今他既然要往谢君府里去,他进宫的事就得格外守住秘密,果然还是由他带路,更为放心。
他哼了一声:那就走吧。
郑熙带着周云潮出了凤鸣宫,他不愿多看周云潮的模样,只是大踏步走在前面,周云潮见四周没有旁人,向郑熙笑道:上次与太皇太后相见时,娘娘说你行事磊落,将你大大夸奖一番,我本来还道你当真如此,心中怀了不少愧疚……今日见了,才知道当初娘娘那些话只是出于偏爱,着实做不得真的。
郑熙铁青着脸,回过头来望他:阁下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周云潮笑道: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娘娘性情果决,况且又是那般美貌,居然与你纠缠不清……实在太可惜。
听他这般出言挑衅,郑熙不免又惊又怒,只是不好发作。
不想那周云潮反而变本加厉,继续笑着说道:自从我上次在宫中见过娘娘,止不住魂牵梦萦,半年来一直念念不忘,倘若此次我能成功除去谢君,娘娘心中定然谢我……郑掌印说,我可有点机会么?郑熙在宫中这么多年,还从不曾听过这么离谱的话。
即使是同王度阡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俞璟谦,也不敢这样放诞无礼,更不敢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来。
这乡间野人,还真是离谱至极。
若依着郑熙的性子,决计不肯就这样算了。
偏偏如今还指望他做事,着实动他不得。
见此情状,郑熙只得瞪他一眼,哼了一声:也得你先有命回来再说。
周云潮向他一笑:郑掌印当真觉得我回不来?听他这么说,郑熙又是一凛。
这周云潮的厉害,郑熙是早已经领教过了。
当初他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却仍未能将他捉住,若不是王度阡口才卓绝说动了他,郑熙还真没把握能轻易让他束手就擒。
如今他直言对王度阡有意,郑熙只觉自己好像遇到了此生最难对付的对手。
俞璟谦与她曾经虽然算得上亲密,可俞璟谦性情柔弱,泥古不化,见到王度阡如今的身份,便把两人之间的关系限定在君臣之义,不敢越雷池一步。
郑熙试探过几次,见王度阡也对他不甚在意,便丢开手不去管他,免得王度阡觉得他心眼太小。
此人却与俞璟谦不同,他不曾向王度阡吐露心意,想必只是因为他从不曾在她面前建过半点功业。
倘若他真能杀了谢君归来……必定要成为他最大的威胁。
郑熙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一时之间,郑熙竟不知道,他是希望周云潮能够得胜而归,还是希望他就这么死在谢君府里。
虽然如此,郑熙却不想输了气势,他又哼一声:管你回来回不来,娘娘那里,你是没有机会的。
周云潮仍是笑:哦?倒要请教掌印。
郑熙昂着头,说道:娘娘是何等身份,你不过是个乡村野人,怎敢在她面前这般放肆无礼,到时候娘娘定然发怒,不会理你的。
周云潮笑道:我看未必,刚才我瞧娘娘的神情,对我颇为赞赏……郑掌印敢不敢与我打赌?我若杀了谢君归来,必蒙娘娘青眼。
他这话如此笃定,说得郑熙愈加紧张不安。
方才王度阡对周云潮的赞赏,他已是看在眼里。
不是郑熙信不过王度阡,只是世间的事从来如此,月有圆缺,人心易变,本就是亘古以来的真理。
当初他曾为她杀东平王,两人恩情深重,远非他人可比;只是如今他能为她做的事情已然有限,眼前这个周云潮却可以为她除去心腹大患。
郑熙止不住想,倘若他是女子,两下里权衡,也非选周云潮不可。
虽说如此,郑熙还是说道:娘娘这般身份,本就不可能与男子往来,若是出了什么事,甚为难办……因此,就算她对你青眼有加,你也绝不可能成事,还是死了心吧。
周云潮仍是笑着:你道我欢喜娘娘,是看重她的身份?我看娘娘在宫中也不甚快活,倘若她愿意离了这里,我便带她出宫,江河湖海,四处遨游……这又有何难?他说出这话,着实让郑熙越加着恼。
郑熙与王度阡之间,除了往日的恩情,亦有近日的心有灵犀,心心相印。
这其中颇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两人约好了,将来要一同离开这皇宫。
这本是极难之事,需要数年的计划。
郑熙明白,以王度阡的性子,她决计不会将一切抛下轻易离去,定要将一切都打叠得妥妥当当,才肯功成身退。
然而眼前这人,却将这视作极为轻易之事,仿佛只要上下嘴皮一碰,就可以轻松实施。
在郑熙看来,这不仅是种挑衅,更是一种侮辱。
让他这么一说,郑熙这半年以来为了将来离宫所费的那些思量……简直仿佛一个笑话。
郑熙明知道王度阡不可能如他说的这般,就这么轻易地随他去了……心中仍觉怒不可遏。
只是郑熙也知道,如今他若对着眼前这个人发火,不仅毫无用处,更要横生枝节。
如今此人肩负谋刺谢君的重任,郑熙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这件事白白落空。
恰巧此时两人已经走到宫门,郑熙压抑住怒火,停住了脚步,口中说道:宫门已经到了,你自去吧。
作者有话说:这本书一直以来都混不到榜单,简直是完全没有流量。
所以最近我在考虑能不能换个热门一些的标签。
甜文或者爽文。
之前有朋友建议我换一个甜文标签,但我又不是很自信,不知道合不合适。
总之在这里问问大家,大家觉得甜文标签合适吗?如果加了这个标签,是否需要在文案做什么标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