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4 章

2025-03-22 08:38:37

夜深露重, 王度阡的手冷得像冰。

尽管如此,郑熙的脸却烫起来,几乎要发了烧。

他张了张口, 发觉自己的嗓子哑了:……娘娘。

他唤了一声,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叫她。

这声音像是哀求,也或者是在呼救。

此时此刻, 郑熙觉得自己的神志昏乱了。

王度阡看着他。

她像个小女孩似的,饶有兴致地稍稍歪过头。

这样的姿态,她很久没有做过了。

她是太后, 处在这样的身份,衣冠要正, 头不能随便歪着。

不过这会儿她穿着宫女的服装, 头上没有那么多沉重的饰物, 又没有很多人看着, 就可以做这样的动作了。

她轻声说:别叫我娘娘。

于是他噤了声, 咬住嘴唇, 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

而他的眼睛却仍然显得茫然,好像已经不知道还能再想些什么。

明明就在半刻钟之前, 两个人之间说的话还只停留在交易的层面, 只过了这么一会儿, 氛围就变了。

郑熙其实明白这是为什么:太后对他不放心,因此要找点什么法子,把他们俩绑到一条船上。

毕竟, 若他与她有了特殊的关系,事情揭出来, 她究竟会如何尚不好说, 而他却是一定要死的。

而太后早已看出来, 他最怕的就是死。

说来好笑,他最初与她扯上关系,正是因为皇帝命他来引诱她。

皇帝或许以为他有着足够的忠心,可以为实现主子的愿望去死。

但郑熙自己可不愿意,他还挺想要多活些日子。

虽然如此,他也还是试着诱惑过她——只招来一顿打。

那固然是他咎由自取,不过他的行动或许给了她提示,让她做出此刻这样的事来。

不过,说到底,她本来不必如此的。

这是否意味着……停,打住,不能再想了。

要说太后娘娘喜欢他,这样的事,郑熙甚至不敢在脑子里过一个来回。

像贤妃德妃那样的人,会为了小太监争风吃醋,谁都不理谁……但太后毕竟是太后。

她本来也不是像贤妃德妃那样的人,那些嫔妃不过是后宫里的摆设,放着好看的花瓶,稍稍有点能耐的,能像他一样当个棋子。

但太后是执棋的人。

现在这个执棋人,正在用手抚摩着他的面颊。

他看向太后的眼睛,太后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多少温度,很难从中判断出她的想法。

她是只将他当做是工具吗?还是,认为他多少值得她付出一点情分?眼前的情景太过混乱,就算是他,也已经不能判断。

他只能以他最悲凉的眼神望着她——王度阡确实在审视。

她认识郑熙,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人总是在装假,胡说八道,发出求人的哀怜,立下明知不会应的誓。

他此时露出的这种眼神,究竟是真还是假?不过她并不打算太过深入探究,毕竟,郑熙的表情到底有几分真,或许就连郑熙自己都没法说得那么清楚。

要琢磨他的心思,未免太花心思了……况且,也没有必要。

她一边看着他一边走神。

她想,他脸上的皮肤真是又白又细,无论擦什么粉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在月光之下,那颜色就显得更加柔和了。

她用力掐着他的下巴,心里琢磨着,如果她多用一点力气,会不会在这吹弹可破的脸蛋上留下痕迹?想象毕竟只是想象,王度阡身为一个在深闺里长大的小姐,并不具备这样的手劲儿。

然后她又去看他的唇。

他的朱唇之上,并没有涂过什么颜色,却天然的鲜红,与胭脂一般。

她必须得承认,她被他的美色所迷。

虽然尚且称不上神魂颠倒……但她到底是与从前不同了。

王度阡平生第一次动了念。

若是在宫中,只怕她还要左右思量,花许多时间去权衡利弊。

可这里是城外的旷野。

管他呢。

她掐着他的下巴,扶着他的肩头往下按。

他像是蒲柳一样,随着她的力度矮下去。

郑熙知道,他该展现出绝对的臣服。

但这一切都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他只是感觉到嘴唇擦过一丝热气,鼻间嗅到她唇上口脂的芬芳。

这就完了?郑熙心里竟失落起来。

然而王度阡却又有一点后悔。

哪怕是在全然无人的旷野之中,她这也太冒失了。

不过她决计不肯让郑熙觉察到她的后悔,于是她笑起来,装作全不在乎的样子:这一回,你非做我的人不可了。

郑熙天生就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要说什么样的话。

甚至用不着反应:奴本来就是娘娘的人……只是娘娘之前不相信。

其实她现在也不相信。

王度阡这么想着,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们走吧。

她说,再不回去,天要亮了。

其实离天亮还远,但王度阡想,她实在不该再和他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这深夜之中的旷野,连一只鸟儿都没有,只有些虫鸣。

凄清得令人觉得可怕。

就连月光,都显得比平常更冷些。

这让她想要同他更靠近些。

这样不对,若是往常在宫里的时候,她决计不会与他这样贴近……但在这里,他们并辔而行。

郑熙似乎意识到她觉得冷:娘娘,得罪了。

他解下肩上的披风,作势要给她披,却又不敢,将手高高地悬着。

直到她微微点头,他才将这件披风放在了她的肩上。

只听他说:夜里还是有些凉,这里又是城外,娘娘披的披肩这么小,怕是没想到要在外面待这么久吧?他停了停,又道:按说,不该用奴披过的衣服冒犯凤体,只是……反正娘娘如今也穿着宫人的衣服,也就不在乎披一件太监的披风了。

王度阡摇摇头:这毕竟是在宫外,你无需如此小心。

话是这么说,可太后毕竟是太后。

对方才刚刚发生的事,郑熙始终感到有些恍惚,弄不清它们是否存在过。

那个吻或许只是他的幻觉……可方才她在他唇上蹭了一点口脂,那馥郁的香气还残留在他唇上。

郑熙神魂颠倒。

他策马疾驰,夜里的风吹在他身上,寒意侵骨。

但他却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团火,丝毫也不觉得冷。

他们驱驰了一段路,到得城外最后一处短亭,知道此时距离城门只余下五里路。

王度阡虽说年幼时就懂得如何骑马,进宫之后却没再骑过,今日一夜里骑马往返了三十几里,此时已然累得不堪。

到这里看见离城不甚远,便勒马慢行。

郑熙见状,也慢下来跟在她身旁。

之前疾驰时还好,这会儿慢下来,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就显得略有些尴尬。

郑熙没话找话:我没想到,娘娘竟然还会骑马。

你没想过的事还多。

她那冷硬的回答,听起来好像是生了他的气。

听了这一句,郑熙哑口无言,过了好半天,才又苦笑着转换话题:娘娘胆子真是大,怎么就敢不带一个人,悄悄出宫来会东平王。

像这样的事,交给紫珠姑娘不是更好吗?王度阡虽然冷淡,居然还是答了郑熙的提问:紫珠岁数小,办事还不牢固,还是我自己出来更稳妥些……再说,我也要看看,东平王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王度阡愿意答话,总算让郑熙松了口气:依娘娘看,东平王是个怎么样的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在我看来,先帝的那几个皇子,都是一个样,性子没多少差异,不过东平王这人自幼是当做太子教养的,毕竟与众不同……倒是有些可用之处。

东平王虽说现下只是个藩王,毕竟也是差点当上了皇帝的人。

王度阡却以可用二字称他,仿佛他只配做她手中的棋子。

这口气实在大得吓人。

若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大概只会被人耻笑,然而这话从王度阡嘴里说出来,却好像理所当然似的。

郑熙想了想,道:娘娘或许不知道,方才他故意留了个破绽,让我听他和娘娘说话来着。

哦?是吗?她的语气里带着点意外,却也不算有多烦恼:难怪你会在路上等我,那老狐狸……我倒是有点小瞧他了。

她虽然这么说,语气仍显得轻松,似乎这些都只是些不值得一提的小问题。

郑熙却有些要替她担心起来:无论如何……与东平王来往,娘娘要千万小心。

她摇摇头,向他露出一点微笑:不消你说,我自有打算。

看了这一点笑容,郑熙止不住地想,在这一夜,太后与他的关系,到底是有了改变。

不过等回到宫里,一切就还和从前一样。

或许是这环境让他壮起了胆子,他止不住说:娘娘,要是我们调转马头,离开京城就此走了,倒是省事,什么也不用多想了。

他这话出口便觉出自己是僭越了。

虽说这不是在宫里,他们之间到底不是可以说出这样话的关系。

想不到王度阡居然回答了他:你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我却还有父亲活在这世上呢。

这固然是一句拒绝,可听了她这样的话,郑熙却止不住要多想。

如果她也像他一般孑然一身,是不是……郑熙不敢再往下想了,只能笑着说:可也是,不过是我……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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