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此, 如今距离一切真正坍塌的日子还很远。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王度阡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看郑熙收拾残局。
她简直不明白他俩刚才怎么会把一切都搞得这么乱, 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掉下去, 甚至连砚台都跌下去打碎,摔成了几块, 弄得到处都是墨汁。
按说这么沉的东西跌下去肯定会发出很大的响声,可它落下去的时候,王度阡甚至没听见。
他们怎么能闹得这样厉害。
就连她自己都要吃惊了。
王度阡必须得承认, 比起上一次来,郑熙的手艺更纯熟了。
此刻她的腿有点软, 即使到现在, 那种酥酥麻麻的劲儿还没完全缓过来, 连脚趾尖儿都懒得动, 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懒洋洋的快意之中, 好像躺在云里。
不过, 她也敏锐地觉察到,从她真真正正将权力攥在手里之后, 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发生了些改变。
归根究底, 这件事同俞璟谦无关, 真正造成这一切变化的……是权力。
当她当真把一切都握在手里,郑熙反而要觉得不安。
局势不断变化,关系似乎也总是要不断发展, 一切都是无常。
不过无论如何,此时此刻, 她都已经餍足。
此时她看着郑熙, 只想要放声大笑。
不过实际上, 她只是轻轻地笑了。
郑熙听到声音停下手里的活计,扭过头来看她。
她此刻的样子,有点像是一只猫,眼睛饧着,半闭半睁,懒懒散散。
这样形容,似乎显得有点不恭敬。
不过……更不恭敬的事情,他也已经做过了。
她这样子,在外面着实不大常见,只有与她相处得日久,在内室里才见得到。
郑熙想起曾经有一次,他曾跪在脚踏上吻她的手。
这样的记忆总是很珍贵,郑熙将它们细细收存,牢牢记住,以便在以后没那么好的日子里,可以随时拿出来回顾。
这时候,王度阡招手让他过去。
郑熙走过去,她去拉他的手。
他的手上沾了许多墨汁,是打扫砚台的时候弄上的,黑乎乎,还没来得及洗。
他刚想提醒她,她已经把他的手拉住了。
娘娘……手……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那双白皙的手上也沾了墨汁了。
她笑一笑的:你说这个?没关系。
她口里说着没关系,却把手上的墨黑抹在他脸上,然后给他看她的手:这样就干净了。
其实她的手上还有一些黑色的墨渍留着,并没能抹干净,但她好像就是想要这么干。
把他的脸抹得满脸花,然后她又笑了。
郑熙却突然愣住,一点也动不了。
这应当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做出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严格来说也不是,仔细想来从前或者也有过,只是没这么明显。
有一次,在宫外,她穿着宫女的衣服,在他面前歪了歪头。
除此以外应该就没有了,无论如何,郑熙从没想过她还有这一面。
这几乎有些不可思议,他从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起她就是皇后了,然后是太后,太皇太后。
虽然她的年纪还很轻,但脸上的神情却总是很肃穆,很冷淡,有时候也显得傲慢。
他喜欢她那样子,事实上,他就是因为她那张冷淡而又傲慢的脸才被迷住的……她在他心里就是那样一种样子。
只有在放纵情|欲的时候,那张脸会改换一种模样。
郑熙读书不多,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硬要说的话,她的那面孔好像由寒冰制造的面罩上裂开了一道缝隙,从里面透出光来。
她的那种样子,具有平常难得见到的妩媚。
但她现在的模样,与那两种状态都不同。
此刻的他好像得到了某种许可,得以进入到某些从前并不允许他涉足的区域,看到了一些本来看不到的景象。
看着她这样,郑熙觉得自己能够想象到她小时候。
在此之前,郑熙也曾经试着想象过,但一直想象不出来。
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是这种模样,穿着华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只是脸蛋可能肉嘟嘟,比现在更可爱一点。
但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她本来就不是在皇家出生的,在她出生时,王举也还没有当上丞相。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她年幼的时候,一定就像现在这样,可爱,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娇憨。
她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神情,就好像原本冷艳的猫咪在人前翻出肚皮,却仍然保留着一脸高傲。
他想去揉一把,又要担心手重了一点,猫会给他一爪子。
唉,说这种话还是有点太过不敬,她到底不是猫,而是只手遮天的太皇太后。
他说:我去给娘娘拿水来。
郑熙说完,就转头出去找人端水盆来。
恰好书房外头不远处就站着个宫女,郑熙过去吩咐她端盆水来,宫女用一种奇怪并带点怜悯的眼神看他被墨抹黑的脸,似乎怀疑太后是用砚台砸了他。
通常来说,太后的脾气没那么坏。
不过想象太后用手在他脸上抹上墨……似乎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
这种暧昧的亲密……是独属于他的。
每当再次确认了这一点,郑熙总会多少心安一点。
宫女很快就端来了水盆,还给他拿来几条擦脸巾,他接过去,拿回到书房里。
王度阡看他端着水盆进来,脸上却还是花着,止不住又是一笑。
她洗净了手,然后,她好像终于从那种事之后的恍惚之中回过神来,重又变回本来的模样。
她悄声对他说:今天晚上,到我的寝宫找我。
这不是个命令,但不容拒绝,郑熙也不可能拒绝。
虽然他的事情很多,但他还是尽其所能地去见她,与她见面,多少也算是他辛苦工作的报偿,他总归还是希望,见她的次数越多越好。
郑熙用她洗过手的水洗净了脸,将水盆端出去交还给那宫女,然后离开了凤鸣宫。
之后,郑熙去了东厂。
自从他举荐了小喜领副职执掌东厂以来,他还没有回去过。
东厂的职责格外重要,虽说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厂督,但那里正职空缺,总该过去看看。
如今,就为东厂的正职空着这件事,几个从前和他一起做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同僚轮着番地巴结他,知道他只要和太皇太后随口提一句,这个位置就有了着落……不过他对谁也没松口。
这个职位,他不想给任何人。
至少,眼下这几个人都配不上。
按照郑熙的想法,再过两三年,看看小喜要是能坐得稳这个位置,他就举荐小喜做这个厂督,要是不行……那就再说吧。
他走进东厂,小喜像往常一样迎上前来,管他叫爷,除了小喜身上服色改了之外,其他一切好像一点都没变过。
郑熙瞥他一眼,笑骂一声:你现在也是个有品级的人了,还是这副模样怎么行,在手下人面前,总要拿出点样子来。
小喜笑笑:小的近来也学了点儿,在底下人面前,也算像个样子。
不过在爷面前,我又怎么敢托大?虽说得了这么个位置,小喜待郑熙还是一般的恭敬。
这让郑熙心里很舒服。
小喜主事之后,东厂里的格局还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动。
郑熙坐在他原来的座位上,跟小喜说了几句闲话。
虽说郑熙觉得一切好像都没怎么变,不过实际上还是变了,东厂厂督正职空缺,小喜这个副手就得做所有的事,而这就意味着,小喜现在几乎像郑熙从前一样忙。
还没说几句话,小喜就显得有点坐立不安,止不住问:您是只回来坐坐,还是……没事,郑熙说,我就回来看看,你忙你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的变更并没有让这里变得清闲起来,反而增加了许多额外工作——小喜需要把现下还关在东厂地牢里发烂发臭的那些人整理出来一个名册交上去,以方便太皇太后决定把她看着顺眼的那些人放出来。
只可惜这些人在东厂的地牢里关了这么久,只怕就算是出去,大概也没法再继续做官。
不过进过东厂地牢的人,能活着出去就算是不错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俞璟谦那样的运气的。
小喜答应一声,就继续干他手上的活计,实际上这些名单都是由底下人提交上来的,在送上去之前,他只要再看一遍就好。
他忙着这些,到底不大定神,还总是要抬头去看郑熙,口中问道:爷如今每日里伺候娘娘……可还好?小喜的态度古古怪怪,郑熙不解其意,只是嗯了一声。
小喜显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又问道:说起来,娘娘如今……好像快三十了吧?郑熙掐着手指头算算:还没有,等今年的寿辰过了,也才二十八。
这也确实是快到三十岁了。
小喜不知又想了些什么,继续开口问:娘娘这样的年纪……有点不好伺候吧?这话越发让人不明白了,郑熙皱了皱眉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小喜抓耳挠腮,满面通红:爷您怎么还没听明白……哎呀,就是,那个……看他这不稳重的模样,郑熙开始有点怀疑,把东厂交给小喜,说不定是种错误。
看着郑熙的眼神越发疑惑,小喜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得满头汗,他琢磨了半晌,才又道:我常在宫外头都听说了:太皇太后一刻也离不开爷。
这话有些夸张,而且似乎和小喜之前问的问题扯不到一起,不过……倒也算是事实。
郑熙点一点头,小喜继续说道:小的想着,太后一刻也离不开爷,爷又刚升任了司礼监掌印,忙得很,平常又没空出宫……郑熙还从没见过小喜说话这么转弯抹角,开始有点不耐烦地用指尖敲着旁边的茶几。
小喜也看出郑熙不耐烦,偏偏他又觉得不好意思,又尴尬,又不知道怎么说,……总而言之,小喜顾念着爷这些事上不方便,近来特地亲自去收集了些物件……想着太皇太后正值盛年,爷您伺候太皇太后的时候……说不定能用得上。
收集了……物件?郑熙看着小喜诡秘的表情,总觉得他会拿出些什么不妙的东西来。
小喜不等郑熙又开口,就转头出去,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个老大的包袱,表情神秘兮兮,示意郑熙打开来看。
郑熙打开包裹,不觉哑然失笑。
小喜给他拿来的包裹里面居然是一大包行房时用的种种道具,里面各色物件都有,品类倒是很齐全,有郑熙识得的,也有没见过的,左右不过是那些东西,大致猜猜也知道都是干什么用的。
难得他居然能找来这么多。
小喜看郑熙笑了,多少放了点心,这些东西就算他不喜欢,看样子也不至于生气。
郑熙却收起笑容,冷冷地瞥了小喜一眼:谁跟你说的我要这般伺候太皇太后?小喜听了他这一声,才觉大事不妙。
说起来,这事情本也不是谁告诉小喜的。
只是当初小喜从孝慈宫里拿回郑熙的衣服,心里就这般猜测。
后来太皇太后主事,郑熙又颇受重视,就连自己也跟着捞了个有品级的职位。
小喜几乎是想当然地就认为两人是这样的关系。
当然他猜得也没错,只不过他所猜测的时候,比事情实际发生的时间,还是稍稍提前了点儿。
小喜以为他两个在一起相处已有数月,殊不知他们实际上是近日才到一起。
郑熙见小喜这般,还以为是事情已经泄露出去,不免紧张起来。
他心中思索回顾,料想自己不曾对小喜透露过什么。
小喜虽说是太监,却常在宫外,按说对宫里的事情不该那么清楚……所以,是俞璟谦那面走了口风?他这般想着,表情越发阴沉。
小喜吓得魂不附体,好在他还算老实,未敢在郑熙面前说谎,就将当初从孝慈宫拿包裹时偷看的事说了一遍,指天发誓此事他决计不曾对任何人透露过。
郑熙听他提起那件事,这才算是放了心,面上神情却仍未放松,只是冷笑:就凭你偷看我的东西,就该拉你下去,好好打一顿。
只是当时我没发觉,如今时过境迁,你又有了品级,再打你,让底下人看见,未免让你失了面子……这回就放过你,以后万不可再这般自作主张了。
小喜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他跟随郑熙日久,看出他如今也不算怎么太生气,便试探着问:那……这些东西……?郑熙瞥一眼那包裹,笑道:这样的东西,你当宫里没有?小喜嘻嘻一笑:宫里的东西,桩桩件件都有数,爷要是拿了,让人知道也不好。
况且这都是海外来的好货,我特地托人弄来,就算宫里也不一定有。
郑熙听他夸耀,伸手在包裹里翻了翻,将其中的药水和香都挑了出去,道:这样的东西,要是拿进宫里,当真用起来,出了事,就是死罪。
小喜笑得尴尬:爷,您也知道,我哪里懂得这些呢。
郑熙又从里面捡出个银托子,笑一声:你还给我拿这玩意,莫不是讨打?小喜哎呦了一声:小的该死,真没看见!我只和那人说是要讨妇人欢心,未曾说得详细,想来那日我穿便服,那人未看出我是个内官,这才将这些东西都拿出来……我这就拿回去,让那人再换能用的来。
郑熙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不过小喜给他拿来的这些东西……有的,恐怕他还当真用得上。
郑熙捡了几样,对小喜道:这几件东西,我就收下了,剩下的你也莫再去换,丢在火盆里毁去了便是,你是个内官,从前做小太监也就罢了,现在也算有身份,出入那种地方,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小喜听他这样说,知道他是不曾生气,这才喜笑颜开:爷嘱咐的是,以后我再不去了。
小喜重又找了个包袱皮,把郑熙选的几样给他装上了。
郑熙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想,她若是看见这些东西,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反应。
说不定害羞,要骂他一通,也说不定。
到底是为了她,挨骂也算了。
也亏着是他,若是换一个人,带着这些东西,只怕连宫门都进不去。
幸好他如今也算是宫中太监里的第一人,决计没人会认真搜他的身。
拿了这些东西,郑熙也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跟小喜打了个招呼,就回宫去了。
这会太阳已经偏西,距离晚饭倒还有点时间,按说他还应当回司礼监转一圈,交代些杂事。
只是他拎着这么个包裹,总觉得往哪里走都不方便,也就干脆先回了宿处。
小喜给他拿的东西,他虽然只捡了几样,包起来也是一大包。
倘若他就拿着这么一大包东西去见她,说不准她要拿什么样的眼神儿看他。
郑熙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只捡了个尺寸不大的男形,准备给她带去。
郑熙在宫里这么多年,也算是很有见识。
不过这类的东西他虽然见过,却从来不曾动用。
此时他将这玩意拿在手里,只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
同大部分对丧失了性|器格外在意的太监不同,郑熙实在是很早就认了命。
他要进宫,本也是因为吃不上饭才来的。
士农工商他样样算不上,甚至连那些军户乐户也比不了,他本就不懂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的道理,就算是懂,他的父母早就不知哪里去了,郑熙看不出为什么还要顾念他们。
当初在做这种决定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犹豫一下。
没了那根东西,同没了性命相比,到底还是要轻一些。
说到底,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也就称不上有什么耻辱。
耻辱感这种东西,总还是些原本就拥有过一些什么东西的人才会有,像他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又拿什么来感觉羞耻呢?但也不能说他就对此完全不介意。
他自己虽然没那么在乎,却免不了要看见别人的眼神。
在宫中自然无所谓,可他在东厂的时候,还是总免不了要被人拿这一点出来说。
他明白那些士大夫的逻辑,在他们看来,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失去了那玩意,也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不过想到他们所谓的气节,竟然就建立在那样一点可笑的东西上……郑熙倒是觉得他们有些可怜了。
说到底,不管他们有怎样的气节,到了东厂里,还是一样要被他这个太监折辱。
想到这里,有时候他会感到快意。
不过他自己也明白,这样的快意,本来也是没意思的。
这些都不提,郑熙真正对自己的缺损感到格外的失意,总还是在他开始伺候王度阡之后。
认真说来,这大概可以追溯到先帝让他勾引她的那时候。
现在回想起来,这实在是先帝的突发奇想,恐怕先帝当时只是想要找些事情解闷,想要撕破王度阡那一张冷面,当中也少不了要看他热闹的意思。
郑熙领了那任务,却想不到自己会陷进去。
他开始有了欲念,却并无可以满足的渠道。
郑熙此前从来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会要人发疯的。
他做小太监的时候曾经见过,有些位高权重的老太监倚仗着自己的权势,强迫地位低的小宫女做对食。
那些小宫女身上常被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看着特别吓人。
郑熙从前不明白那些老太监为什么会这样,如今他明白了,却不能像他们那么干。
以他此时在宫中的权势,要学当年那些老太监的做法,其实不难;甚至要想瞒过王度阡,其实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郑熙就曾经听说过,从前有一位宫妃的娈宠,私下了找了个小宫女对食,上半夜他在宫妃的寝殿里受那宫妃的折磨,下半夜就回头去折腾那小宫女,那宫女年纪小,被他折磨了几年就死了,那人就又换了个宫女,继续重复他对上一个人做过的事。
这件事持续了十几年,宫女太监几乎个个都知道,只有那个宫妃自己不晓得,当然也不会有人把这事对她说。
就像不会有人对皇帝说她自己私下里做的事情一样。
这类的事,在宫中时有发生,可以说司空见惯,真问起来,大概每个人都能讲出一两桩。
郑熙认为自己着实称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他到底不会做这种事。
他年少时因为相貌好,在小太监里格外有些受欺负,有一次一群人趁着师傅不在,围着他踢打,他发了狠,用手指挖出了领头那人的眼睛。
大概就因为这个,他也不会那么对待别人,大概这也正是他在东厂时颇受下属爱戴的缘由。
要往这方面想,就有些扯远了。
眼下郑熙所需要面对的,还是这一根男形。
这玩意雕刻得惟妙惟肖,材质倒是有些让人说不清,非金非玉,若说是木头,似乎又显得重一点。
拿在手里觉得温润,并不格外显得凉……倒着实是好东西。
郑熙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只用手指和舌头,可是现如今,想到他要用这么一根东西代替他自身,他就觉得这实在是……郑熙止不住要产生些许厌恶。
说不清是厌恶手上的这东西,还是厌恶他自己。
郑熙将它装在锦套里,看看身上实在没什么地方可藏,只好塞进袖中。
这玩意装在袖子里,走起路来,有点沉甸甸的,晃晃荡荡。
郑熙甚至有点怀疑它会不会直接从他袖中甩脱出去。
郑熙心想,如果它半路上掉出来被人看见,那可就有意思了。
不管怎么说,当天晚上,他还是带着这东西去了凤鸣宫。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