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往凤鸣宫那边的路径, 郑熙虽说只走了几遍,心中却早已经烂熟了。
此前他建议王度阡搬到凤鸣宫住,不仅因为凤鸣宫位置好、地方大, 寝殿里又有个秘密的小门, 而且也因为这里与他的宿处之间,有一条少有人知的幽静小路。
他动用职权, 将夜里巡逻走这条路线的侍卫稍加撤换,便可以确保他早晚往返的时候一个人也遇不上。
至于侍卫那边会不会猜出来什么,他就不管了。
反正就算他们猜到了什么……多半也不敢往外说。
郑熙快速地通过那条小路, 悄悄从后院摸进凤鸣宫。
凤鸣宫夜里很幽静,王度阡就算是当了太皇太后, 搬了住的地方, 习惯却没有改——夜里的时候, 她不喜欢安排太多人当值。
这对他倒是很方便的。
虽说这一次是她亲口命他过来的, 但郑熙还是很小心。
他拿王度阡给他的钥匙, 开了寝殿旁边那秘密的小门, 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
虽说如今王度阡已是大权在握,他也成了司礼监掌印, 不过他像这样在夜里摸进她的寝殿, 这行止到底还是像在做贼。
他进去之后, 看见王度阡倚在床边没有睡,显然是在等他了。
天很黑,别的看不清楚, 只能看见她的眼睛亮闪闪的。
她见他来了,悄声道:今天要小心些……今天在外面当值的是紫珠。
在王度阡寝殿外头值守的宫女里头, 紫珠总是最警醒的一个。
尤其她从小跟着王度阡长大, 与她的关系更与旁人不同。
说不上为什么, 郑熙总有点害怕紫珠。
说害怕倒也不算确切……而且说到底,自从东平王死的那天晚上,他半公开地在孝慈宫过了一整夜……紫珠本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他可不想被她撞见。
有一方面是因为,就算他与王度阡有了这样的关系,紫珠也不会因为这就改变对他的看法,她始终就认为他是包藏祸心,不怀好意;从另一方面讲,那丫头,总有些不管不顾的劲儿在身上,要是真被她撞过来看见什么……当真是两下里都要尴尬。
若是换一个人,总是这样横在这里碍事,郑熙非想法子处理了她不可。
偏偏她和王度阡亲密异常,无论如何动她不得。
他笑着在她耳边道:我知道比起我来,您更疼她,您早说今天紫珠在这里,我就不来了。
这也是句玩笑话,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走。
王度阡一把扯住他袖子:别闹。
郑熙袖中藏了那东西,被王度阡一扯,就显出形来,沉甸甸地坠在他袖子下面,一眼就让人看出不对。
王度阡有点好奇地问:你袖中藏了什么?这就有点让人不好回答了。
虽说这东西本来就是给她带的,但她就这么问起,还是让郑熙觉得有点不好解释。
好在他当了这么多年东厂厂督,脸皮总还是有些厚度。
于是他将手伸入袖中,将那玩意儿拿了出来,向她递过去:这东西……原是我拿来送娘娘的。
王度阡听说是送她的,难免有点好奇,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心思……是折扇吗?她口里问着,伸手就去接。
天色昏暗,那东西又包着锦套,本也看不出是什么。
直到她拿到手里,才觉出……入手沉甸甸的,不是折扇。
她又笑起来:拿到手里越发不知道是什么了,你还不肯说么?郑熙一面觉得难以说明,一面又好奇她的反应,只是微笑,一句话也不肯出口。
现下的天色实在是很黑,虽说两人已经在黑暗中待了好一阵,早已经适应这种光线,还是看不清楚什么。
王度阡将那东西的封套去了,上下摩挲了一遍。
这东西制作精良,精雕细刻。
她一开始以为是个小盒,将她以为是盒盖的地方拔了两下,拔不下来,又拧一拧,还是不行。
心里疑惑着,手上又摩挲几回。
郑熙几乎想笑,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王度阡虽然久居深宫,毕竟也不是十几岁的女孩子,没见过也有听过的,一开始疑惑,比划着形状稍微琢磨一番,到底还是明白了眼前的东西是什么。
他居然给她拿了这东西来。
王度阡害羞起来,脸一下红了。
想到刚才她竟细细地摸了好几遍……心里窘到不行,差点一松手把东西扔到地上。
她要笑又不好笑的,要骂他又骂不出口,更不肯让他看出来,只能说了句:你呀——这么促狭,叫我说你什么好?郑熙见她这样,反倒嬉笑起来:今日我惹了娘娘不快,现下就将此物当做赔罪……顺带着恭贺娘娘今日在朝堂上大获成功,可好?王度阡见他这样,更是哭笑不得。
不过她也没那么容易就被他混过去:倒要说清楚,你拿这东西来,究竟是要用作赔罪,还是恭贺?你拿这一样东西来,倒要做两样用途,天底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郑熙见她拿住了这一点,便笑道:既然娘娘这样说……那就算作是赔罪吧,我若是让娘娘不高兴了,就请娘娘用用这东西,心里就欢喜了。
至于恭贺您成功所用的贺礼……还是待我日后寻到合适的东西再送。
王度阡伸手打了他一下:越说越不成话了……你送我这东西,可让我放哪儿呢?郑熙笑道:这整个凤鸣宫都是娘娘的,哪里不能放?难不成娘娘也像我似的怕紫珠么?王度阡笑道:紫珠可是我们宫里最重要的人,片刻也少不了的,若她请了半日的假,我这里就要乱了套翻了天……我哪能不怕她?她刚说完了这话,却听外间里传来了紫珠的声音:你们怎么闹我管不着,可别编排我,我耳朵灵着呢。
王度阡大笑:糟糕,到底让她听了壁脚——下回我可不敢让她再睡外头了。
只听外头紫珠又道:那敢情好,求娘娘换个睡得实的过来,半夜里要茶没有,要水也没有,那时候才知道好。
王度阡又笑:你看看,这紫珠果真是被我纵得不像样了……自从紫珠开了口,郑熙再没说话。
此时听王度阡说了这半句,郑熙便过去吻上她唇,将她后半句吞进肚子里,转而在她耳边悄声道:她那是吃醋了,娘娘别理她。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笑,像是个嫉妒的妖妃在说另一妃子的坏话,王度阡也止不住要笑。
却不敢大声,两人偷偷摸摸,倒像是结成了什么同盟。
他们笑了好一阵,紫珠那里也没动静。
说不清是她没听见,还是不想理。
有可能被紫珠听见这种事,反而增添了些许刺激,尽管他们知道,紫珠就算听到了,也会假装没听见的。
郑熙将手向下探过去,嘴唇挨着王度阡的耳朵:娘娘今日,可要试试我拿来的礼物?王度阡不曾回答,只是点点头。
郑熙的手攥紧了那东西。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外面的局势,各种各样的情况太过复杂,无论如何都没法把控。
似乎只有在这里,在这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方,一切才会变得纯粹。
说到底,基于身体的关系总还是最简单的……而她最需要的……大概也只是这些。
郑熙的手抚摩着她,他手的温度有些低,在她身上显得很凉。
王度阡闭着眼睛去感受,体会被抚摩的感觉。
她利用他的手,去感受她自身的存在。
一寸一寸,所有平常不曾注意过的皮肤,在他的手指之下好像都变得敏锐。
她在他的手指下面变得柔软,湿润,然后他用他拿来的东西填满了她。
她发出有点苦闷的声音,他俯在她的耳边问她:娘娘觉得我……好吗?该怎么说呢?应当说,此时此刻,郑熙放弃了一些东西。
此时此刻,他接受那无生命的死物作为他的一部分存在。
这其实没那么容易,比他想象中更难一点,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无奈之举,不过……似乎也只能如此。
缺乏的部分可以用想象补足,一切都还是在按照他的愿望进行,此时,他在她的身体之中。
应当说,这不是郑熙最喜欢的方式,但除此以外并无他法。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说:别停。
她的声音很小,好像担心紫珠会在外面听见。
难以抑制的潮水一波一波到来,她的声音有点嘶哑了。
她好像正在因为缺水而口渴。
但这声音仍可以被称为是一种鼓励。
那死物在他的手里,似乎显得格外地坚定而有力量。
它没有舌头或者手指那么灵活,温度也与人体有些差异……但这没关系,一切都没有关系,但不能否认这东西很实用,在……没有真东西的情况下,有它就足够了……在他的手上,它几乎也像是活的。
她的手臂揽住他的颈子,这是她无意识之中表达亲昵的方式,她总是喜欢这样,这让她觉得一切都还在她手里,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空气里的热气、两个人肌肤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加上寝殿里燃着的安息香,就变成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含混不清的香味。
这种香味似乎是一种信号,在提醒着这里的人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气息只会出现在这里,只会出现在她的寝殿里。
在这种气息之中,时间模糊起来,好像也变得暧昧不清。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云遮住了,启明星也看不见。
一切都好像在为他们营造出一个没有时间的世界,在这里,其他的因素并不存在,这里只有他们。
王度阡抱着他的头,好像抱着某种珍宝。
她的手掌抚摩他的发丝……她知道他是她的。
一切都处在变化之中,权势,地位,生与死。
在宫中尤其是这样,所有人被变化裹挟着,无法独善其身。
在这里,他们好像通过对方抓住了这些变化之中的一点恒常……尽管不知道它能维持多久,但至少现在,它是存在的。
说不清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这一秒,郑熙发觉自己的鼻子酸到不行……他哭了。
作者有话说:唔,希望大家喜欢今天的章节。
明天还是一万……如果我能写出来的话。
我的手现在好抖,完全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