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羡还没来得及触碰, 那张红色的纸被老佣人先一步拿到。
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她感觉到赵简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姜羡的嗓子像是被掐灭了似的,一个字节也发不出来。
眼睁睁地看着老佣人将那张红纸缓缓打开。
现在赵简在这里,她想阻止也变晚了。
是花笺。
佣人缓缓念出上面的字:雅当翻药地, 繁极曝衣天。
是一句写花的诗词。
姜羡感觉紧紧桎梏着她的窒息感消失了。
悬起的心落到实处。
老佣人感叹道:老爷子生前喜欢红色,连做书签的花笺都是红色的。
赵简问:你对这些感兴趣?还好。
姜羡答, 只是有点无聊, 就下来看看。
说完, 姜羡飞快拉着赵简离开了这里。
你提前回来了?他们在路上闲聊。
嗯。
他们互相聊起了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姜羡自然而然地伸手, 让赵简帮她把衣服上的蝴蝶结系好。
其实她的衣柜里有很多不同种类的衣服,并不是只有蝴蝶结元素。
但赵简垂眸帮她系蝴蝶结的样子, 很好看。
她突然说:以后你每天都帮我系。
赵简的声音带着气声,很轻微:好。
不只是在系蝴蝶结,在赵简在将细绳打结的时候, 就将那些无法抒发的疯狂念头,一并牢牢地绑缚起来。
他一次次地帮她系, 也是在一次次地束缚着他自己的欲念。
姜羡毫无防备地靠在赵简的手臂上。
根本没有察觉到赵简眼底深处翻涌的欲望。
她又露出那可爱又美丽的表情, 睫毛弯翘, 眼里的光澄澈清明, 却只装了他一个人。
世间最纯净的东西, 却能乘装最阴暗的东西。
而那个野兽, 也心甘情愿进入她的牢笼,被死死地管束起来,再不挣扎。
他甘愿自己沉沦进去,为她献上束缚自己的枷锁。
赵简的眼中闪过浓重的痴迷,眸色渐深。
他太喜欢她了, 喜欢到想揉进骨血, 和她永不分开。
-姜羡今天在画摊遇到了一个老朋友。
她正在盯着白纸发呆, 就听到一阵铃铛的声音。
那清脆的声音越来越近,姜羡回过神,便看到了沈超然。
沈超然空洞的眼睛,此刻已经蒙上了纱布。
他手里捏着盲杖,在护工的帮助下,慢慢地坐在了姜羡的面前。
好久不见。
沈超然微笑着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姜羡问。
是从虞清那里。
轮辈分,我应该是她小叔叔。
沈超然道,也给我画幅画吧。
你又看不见,要什么画像。
姜羡问,不怕我用一张白纸骗你?这就是她相处舒服的地方。
在她的眼里,没有歧视和缺点,无论有什么,都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我刚做了手术。
沈超然碰了碰脸上的纱布,医生说有机会康复。
那提前恭喜你。
沈超然和她几乎同时说话:我想要你的画像。
昨天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就想要她自己的画像。
今天沈超然,也是这样的请求。
姜羡用同样的理由拒绝:我不会画我自己。
阳光照耀下,沈超然细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通透的色泽,像莹润的玉石,森林里晒太阳的精灵王子,带着淡淡的光。
很好看。
姜羡端详片刻,在纸面上画出一根流畅的线条。
指尖摩挲纸张的声音传来。
沈超然不着痕迹地向上勾了勾唇角,安静地当着一个模特。
小蜜糖。
沈超然说,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姜羡顿住。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沈超然她的名字,连蜜糖这个昵称都没有。
其实我不光知道这些。
沈超然声音清浅,像是随意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我眼睛的手术地点是N国。
N国,就是姜家在的国家。
他们是医学世家,在当地有很高的威望。
所以,沈超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沈超然眼睛看不见,他不可能这么快就锁定她。
这些念头纷繁杂乱,但在脑子里一转而过,却是须臾之间。
甚至姜羡的气息都没有变过。
你不用掩饰。
沈超然淡淡道,他们想通过我来找到你,但我拒绝了,我知道你接近赵简是故意的,你根本就不喜欢他,我可以帮你。
姜羡表情冷淡,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这个反应,沈超然并不意外。
他没有反驳或者是戳穿,而是接着上面继续说:其实赵简从来没有相信过你,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你目的不纯。
但他为什么从来不揭穿你,还放任你登堂入室?他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不过我相信以他的才智来说,很快了。
沈超然仍然是纤细少年的模样,五官精致,穿着浅色的衣服,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甚至戴上了纱布,掩盖住那双无神漆黑的双眼。
可姜羡却感觉遍体发凉。
心理医生曾经说过,赵简这类人是天生的天才,五感比常人敏锐很多。
沈超然也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如果说这世上能有一个人能完全懂得赵简心中所想,那么一定是沈超然。
你的笔画声已经停止很久了。
沈超然笑得很温和,淡粉色的薄唇向上弯起,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温柔校草。
但却无端让人联想到恶魔少年邪恶的微笑。
不用紧张,我说过,是来帮你的。
而且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赵简也曾对她说过无数次这句话。
曾经,姜羡对这句话无比的信赖,认为这是赵简偏爱的证明和保证。
但现在姜羡不敢确定了。
秋天的阳光很暖,软软地撒下来,像是细碎的金子,在空气中闪闪发光。
姜羡于是就没有穿外套。
这一段时间,她背后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被风一吹,直接冷到了骨子里,手心没有一丁点温度。
姜羡的外套就在旁边,但是她已经没有了重新穿上的心思。
整个人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反而变得格外安静。
沈超然的声音中带了点微微的遗憾:其实我并不想用这种态度来和你相处,果然,你被我吓到了。
听我的,不要可怜一个疯子,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远离他们。
沈超然自嘲地笑笑:你对我这么好,我却用这种方式来回报你。
如果可以,他想在她的面前伪装一辈子。
现在这样丑陋的恶铱誮人面孔,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风一阵一阵地吹着。
树枝上已经有了些丧失生机的枯叶,被寒风卷着掉下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生命的最后呐喊。
姜羡停顿了很长的时间,才冷静了下来。
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事情。
姜羡道,也感谢你为我遮掩。
是特属于小蜜糖清甜冷淡的声色。
沈超然微微侧垂着头,是那种盲人才会有的沉思状。
他仔细将她每个字品了又品,却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厌恶。
他不可置信问:你不怕我?我只害怕那种,以爱之名随意伤害别人的人。
姜羡道,你说你不会伤害我。
她仍愿意相信,这种口头上可有可无的承诺。
沈超然不可置信的表情消失,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安静地陷入沉思。
有点像是精致的SD玩偶。
旋即,沈超然自胸腔发出愉悦的一声笑。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带着根本不掩饰的疯癫,放声大笑。
我真是……他变声结束,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愉悦和叹息,道:越来越喜欢你了。
姜羡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没管他继续发疯。
她继续给他画像,铅笔在纸页上轻轻摩挲。
沈超然安静地在对面坐着,唇角一直蓄着一些淡淡的笑。
临别前,沈超然说:我会帮你的。
姜羡:祝你早日康复。
-她晚上回到赵家老宅,赵简已经在客厅等着她了。
赵简的面前托托盘上放着一个被水腐蚀的手机。
姜羡瞳孔紧缩,突然僵在原地,这是什么?从你车祸旁的运河里捞到的手机。
赵简问,你有印象吗?姜羡的大脑轰鸣。
她想起今天沈超然对她说的话,赵简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
姜羡脖颈僵硬地点头:有一点熟悉。
她走过去问:你找这个做什么?你的失忆一直没有恢复,我想帮你找一下你的身份和家人。
这个可以开机?不知道。
赵简答,找专业人员试试。
姜羡勉强地笑笑,转移开话题,和赵简聊起今晚吃什么。
赵简是一个完美的伴侣角色。
姜羡感觉有点依赖他了。
但在这甜蜜之下,她感觉到深深的惶恐。
她想停留在这段完美的关系中,沉溺进去。
但外面却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她向前,让她不得不早点做出选择。
但在离开之前,姜羡还有一件事要做。
你有什么心愿吗?姜羡坐在赵简不远处,半倒在沙发上,侧身问他,说不定我能帮你实现。
我希望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这个不是已经实现了么,换一个。
姜羡道。
赵简眼底的痴迷渐深,在喉咙盘旋的求婚马上脱口而出,却在紧要关头,被他狠狠咽下。
换了一个愿望。
我想做个金丝笼,行么?作者有话说:既然是古早味,全员疯批是必须的。
马上到烧婚书啦,一到两章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