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芸芸对这层空中花园那里最喜欢,当属夜晚降临时半开放式的露台。
装修时,她特地找了一种有些透明度,能吸收光源,又能朦胧折射的金色琉璃地砖,扑在白色莲花形的地灯之上。
光脚走着,就像在清澈的水面,踏莲而行。
很少赞人的白子东说,这是整间公寓最赏心悦目的一片,其他部分的装修过于粉气。
因此两人常常在露台上用餐,观赏半城的灯景,一空的夜星。
今夜,是满月,而星光难敌。
即便如此,春风宜人,温度暖适,是个在露台上用浪漫西餐的好天气。
坐在芸芸对面的白子东,优雅切着牛排,半点声音都没有,吃的很专心。
他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说鼓腮喷饭,很没家教。
芸芸现在吃西餐,已经没有第一次和白子东吃饭时那么莽撞了,姿势也相当清雅柔和,像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的样子。
她也学会了,点酒,什么酒配什么菜,如何品酒和给予评论。
虽然白子东沉默吃饭的神情和平时没两样,芸芸却感觉有点不同。
偷眼看了半天,她终于发现,他几乎没喝她选的那瓶红酒。
东,特地选了你最喜欢配牛排的红酒,怎么一口都不喝?芸芸轻晃自己杯中的酒,我都喝了一半了。
以前不会喝红酒的时候,只觉得难喝,现在……一个人絮絮说起品酒调。
白子东停下手中的刀叉,抬眼看着面前的女人。
没有人会否认顾芸芸的美丽。
一张雪面剔透晶莹,五官精致,毫无瑕疵。
跟着他这一年,气质变的落落大方,渐渐成熟的风情里混合着女孩的纯真。
每每带出去应酬,他毫不意外的从很多男人接收到艳羡的目光。
然而,美则美已。
她即使在他的历任女友中算得上出挑,白子东却从未有过爱上他的想法。
从第一任女友到现在,撇开万年未婚妻不谈,无一不美。
但不知为什么,他没办法和她们谈所谓精神上的恋爱,也从未有过牵肠挂肚,想要一个女人到无法自拔的程度。
有大学时代的好友笑,说他其实是太挑剔,喜欢漂亮的,又希望够聪明,能跟得上他的。
这世上不是没有这种的女子,却是凤毛麟角,他未必碰得到,以至于动不了狂热的感情。
因此,到今天,事业,还是他的第一位。
顾芸芸不能让他动情,尽管他把她的爱意和尝试看得一清二楚,仍然只是冷眼相待。
男人对女人的温柔宠爱,他本就不会吝啬。
如果她没有冒充他埋藏至深的影像,他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
要么她最终安分守己,要么她受不了自己离开,只会有这两个结果。
可是,现在不行了。
他看她娇声细语,心里一丝柔情都没有,只觉得反感。
她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伪装成另一个人接近他,还利用他对当年那女孩的一份欣赏,一次又一次对她破例。
云霓的名字姐姐不喜欢,但因为和芸妮谐音,又是芸芸的妈妈建议,他亲自说服了姐姐。
公司上市,股份重新分配,她们母女俩资本不多,只能占到10%,他让姐姐给到20%。
送给她这么一整层的空中花园,是女友中的最高待遇。
诸如此类的事,她求,他嘴上不答应,但也悄悄帮她解决了。
谁知,她是假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种执着柔情,被她利用的彻彻底底。
想到这儿,白子东就感到怒不可遏,脸色森寒。
眼里那些流金砖,莲花灯,恨不得统统踏碎踩烂。
然后,将面前女人的假面具撕扯干净。
但,他是白子东。
没有人,能在那样欺辱他之后,安然离开,而他不会让这一切结束在今晚。
今晚你这么开心?看芸芸滔滔不绝,白子东遂笑了笑,完全放下手里的餐具,摆至已用完的位置。
因为你来了啊,可是你今天吃的很少。
牛排还有一半,芸芸立刻关心,不舒服吗?被人当小丑,我很难有胃口。
白子东坐着没动,笑就温柔,你不用管我,我看你吃。
谁敢把你当小丑?顾芸芸扔下刀叉,推开椅子,急忙走到白子东身边,手搭上他宽阔的肩,显示自己支持他的心意。
你不用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子东站起身,貌似不经意,摆脱她的手。
告诉我吧,我帮你一起骂他。
顾芸芸没察觉白子东的异样,殷勤得要他说出人名细节。
只要能分享的更多,就会慢慢踏进他的心,她这么以为着。
说起来,这个人你也认识。
白子东往厅里走去。
我认识的人?芸芸一怔,又笑:那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是谁那么笨?就是那个被你抢了电话的钱秘书。
白子东从玻璃隔断的反照影里,看到芸芸的笑容消失了。
怎么可能?芸芸失神自语,又警醒,语调故作轻松,他不是被你调到海外去了吗?怎么又惹你生气?今天回公司来开会,谁知又说蠢话。
这次去海外,他就别想调回来了。
白子东坐进单人沙发里,看着顾芸芸每一个表情。
他说什么了?芸芸虽然乍听到是钱秘书时,心里很慌,但又想,这事不可能和当年有关,都过去那么久了,钱秘书也不可能记得清楚。
他看到你的照片,说你比抢他电话的女孩漂亮百倍,问我会不会搞错认了。
白子东大掌覆上膝盖,你说他是不是把我当成小丑了?身为当事人的你亲口承认的,他却说我可能弄错。
很好笑!芸芸全身血液像被抽干了,手冰冰凉,垂着眼,目光乱散,嘴唇发僵。
心里跳得就像火车轴轮,突突突前进。
但她因为这个骗局,早想过各种可能性,如今真的来了,硬是强自镇定,把白子东的话细细想了一遍。
钱秘书话里并没有肯定不是她,而且白子东似乎更相信自己。
这钱秘书真够蠢的,女大十八变,他不知道吗?小时候我不出色,大了就不能好看了?你有没有让他描述他认为的女孩的样子?她找到适当的理由。
他说只记得样子普通。
白子东抚抚眉头,镜片明光,说话和以前一样,欠用脑。
东,你要是不信我,我可以和他对峙。
冤枉死了!芸芸走进厨房,把准备的水果拿出来,却嘟着嘴,很委屈。
他现在在回去的飞机上,以后都不来了。
白子东心里却冷笑,对峙?仗着对方认不出她吗?还是故意表现的不心虚?岂有此理,他随口诋毁完我就走了?芸芸面上不依不饶,语气然而轻快。
不想听他在胡说,我才赶紧把人送走。
最恨身边人骗我,当初要不是家里的佣人骗我树上有小鸟,我也不会摔断脚骨。
你跟我一年,应该知道了。
那通电话本来就是件小事,你怎么可能拿这样的事来撒谎,对不对?白子东也并不冷血,他在这里给了一个机会,笑说:不过,你要真冒充别人,现在说出来,我就当是个玩笑,笑过就算。
芸芸却只在意白子东前半句,那就是我,干吗要冒充?东,说是不相信钱秘书,你明明就怀疑我。
不行,你把人找回来,我要对峙!他不记得我的脸,我可记得他,胖乎乎跟皮球一样,头发没多少。
假设性问题,你不用当真。
放弃了最后坦白的机会,是吗?白子东神情淡淡,我得走了。
芸芸过去抱住他,脸贴上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不快不慢,沉稳。
今晚这么快就走?她依恋着他,再陪我一会儿,还早呢。
今天起会很忙。
白子东推开她,换上鞋,拿起手杖,又在门口回过身,说来巧,这桩生意要和你的好朋友做。
韩水青?芸芸心脏又紧抽,今晚这是怎么了?白子东突然谈及的人都让她胆颤。
就是她。
白子东注意到芸芸的心虚。
刚才听到钱秘书的名字时,她只是紧张。
说出好友的名字,却明显颤音。
她那小公司,杂七杂八什么都做,能和东皇谈生意倒挺稀奇。
你可别以大欺小。
芸芸的话说的圆圆滑滑。
我欺负她?想到韩水青和自己的屡次交锋,绝对不是他能欺负得了的角色,心情却好了点,她本事大得很。
我想要的那块地,她一定会坐地起价。
你担心她,不如担心我。
我亲自出面,才能定下明天的会议。
手已经转动门把。
你要亲自去谈?芸芸发现自己音调过高,赶紧以笑遮掩:多大一块地皮,你一个集团的老板要自己谈,不怕属下议论?地不大,不过位置相当麻烦。
我不亲自去,谈不下来。
他有把握这么说,因为从碧空对东皇的态度就能知道。
要不,我和水青说说?芸芸仿佛看到这个立功的机会,神情已不同,跃跃欲试。
明天才开始谈,到时候看他们怎么开价再说。
白子东打开门,走出去,带上。
一抹冷然浮在眼底。
手杖触地,绝情冰寒。
棋子,已经,捏在他的手心里。
然而,他清楚,那不是一步绝妙好棋,如果真要走也只是,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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