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吹南风,院子里的五彩蝴蝶花盛放着,朝北倾倒。
还有小麻雀跳在桂花树上,唧唧啾啾。
阳光晒进来,通往后院的玻璃门整扇开着,晒亮一面东墙。
风,过而不入,只捎带窗帘落在外廊的云边,轻动。
再细听,只有键盘打击之声,啪啦啪啦飞快。
水青的脸,侵润在凉色的夕阳之下,满庭的芬芳,进不入她的眼角。
那眼里全是白光的文档,一行行,往下移动。
那样子,全情投入,一丝不苟,嘴嘴角抿严,全神贯注着的水青,少有人见。
但凡这时候,正是她追赶过去自己的时候。
时间就在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她注意到时,下午五点,已经连续坐在电脑前三小时。
揉揉发酸的眼睛,一手拿起左边的茶杯,口渴喝一大口下去 。
早凉透的绿茶味,苦苦,无香。
她也不挑,喝了干净,留一底褪绿的枯黄叶,站起身,打算去厨房,再倒杯热的。
电话来,无号码显示。
嗯。
她边走边听。
是我。
中提琴的声音,通过细细的电话线,磁吸了耳膜。
我知道。
无号码显示的,多是他。
在干什么?云天蓝问,听不出起伏,纯粹问候。
水青眉毛一抬,最近只说公事的人,突然问起闲话来了,今天的稀奇事还真多。
刚在写功课。
她很老实,明知人看不见,抬抬拿杯子的手,现在去倒茶喝。
和简苍梧交往顺利吗?他这话,从声音,只听得出关怀。
云天蓝,你改行当媒人好了。
居然不知道他也是八卦的,水青哈一声。
云天蓝在那头也哈一声,兼职也不错。
水青冷冷嘲回他,还真的呢!如果蓝水开不下去,兼职就变正行。
云天蓝还没侃完。
水青很敏感,公司出事了?我随口说的,你不用紧张。
蓝水好的很,他却担心她。
你别胡说八道,我也不会紧张。
打过来干什么?难道就为了诅咒和废话?有事说事,没事就挂了。
说到挂电话,说青就想起云天蓝老爸老妈老弟都在馆里的事。
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他,面前一道人影,是云天远。
他就站在房门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用唇型说了两个字————保密。
想来他的意思,也是云安日的意思,于是,水青没对云天蓝提到这件事。
听说你前段时间做了段录音,要用在哪里?云天蓝确实有事才打电话的。
消息过时,我已经用完了。
水青走过云天远身边,转弯过去,其实,也没派上用场。
云天远跟了过来。
她留意到他的脚步,仿佛故意踏重。
什么事?尽管水青不太想说的语气,云天蓝却少有得要问到底。
我姑姑又惹出来的事,联合房地产中介,把邻居华家的房子骗卖了。
为了让合同无效,我动了点脑筋。
现在,房子没事,我姑姑也回爷爷奶奶家去了。
由他们盯着,估计能老实本分一段时间。
至于能否彻底改,水青保留态度。
这时间,家助在忙别的事。
水青自己单手提壶装水,开火煮。
你今天怎么在永春馆?不是周末。
水青大为好奇,你怎么知道?她又没说。
听出来的,我耳力很好。
云天蓝在那头终于有笑音。
你什么耳朵?水青将信将疑。
那四个炉子有一个不太好用,需要打两次,你正好用了那个。
所以,猜对了。
你这不是耳力,而是记忆加运气。
不过,还是值得佩服的观察敏锐力。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在那儿?要是寻常,他不会在意。
想住就住。
又觉得这个答案不够好,就补充,爷爷不在家,我过来看看。
他去哪儿了?居然连问。
去朋友家住两天。
水青有问必答,而且还反诘,我看你不仅是媒婆,还要当起管家婆来了。
你警醒点,没事最好住回家。
查理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需要你看家。
再说,还有花树。
小偷事件才发生在一个多月钱,却人人都好像失忆了。
你啰唆起来,挺可怕的。
说了半天,一点都没营养的对话,挂了,有人找我。
别问我是谁,就是挂电话的借口。
云天蓝轻轻的笑声显示他的不介意,最后说了句,一切小心。
水青挂了电话,深深叹气,何必呢?蓝斯说了什么,你叹气?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忘了云天远也在厨房。
他的话太啰唆。
我嫌烦,所以叹气。
水青转过身,眸子淡敛。
蓝斯啰唆?云天远嘻嘻一笑,我第一次听说。
确实不想平时的他。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可以放一边,眼前她更好奇的是这家子,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你们在这儿?因为我爸要面子,不想让蓝斯知道他来看爷爷。
云天远的解释,只让人更糊涂。
水青从这句话里找不出逻辑的存在。
他曾对蓝斯说过不会踏入永春馆一步。
当然那是赌气,我想蓝斯不会当真。
毕竟查理住在这儿,身为儿子的,总会来看看的。
看父亲在哥哥面前吃亏,他是最开心的观众。
父亲和儿子赌气到这种程度,真不知道谁更幼稚?她从来知道云天蓝和云安日得关系不好,但她也认为,这种不和谐的关系是可以变和谐的。
你想说我爸幼稚,我支付你。
云天远啪啪拍手。
还有你,到底是哪边的?第一眼看他,是个好儿子。
然后再看,仿佛老爸吃瘪,他就很乐。
知道蝙蝠的故事吗?云天边指指 水青身后,水开了。
水青关火,改主意喝白开水,直接倒了一杯,留在流理台上,放凉,你是蝙蝠的话,你父亲和你哥哥各属哪边?我父亲是一直爱情鸟,我哥哥就是一直大狐狸,你说我属哪边?云天远说得狡猾,笑得也狡猾。
云家人,没有一个不聪明,没有一个不胆大。
居然说自己的父亲爱情鸟,水青捂嘴笑。
那你爸到底为什么找爷爷?水青问出心中最想知道的事。
一点都不复杂。
云天远竖起右手食指,晃了晃,就是这里遭过小偷,还伤人,而查理从二叔家突然急回来,他担心了。
不管怎么说,爷爷就是夜夜夜,是云家的支柱。
还有,他也不那么无情。
唯一的弱点就是爱情,冲动得像个大男孩,遇到心动,就以为是真情。
却从不认为我们的母亲是能令他情动的对象。
所以冷冰冰的。
等他老了就会知道,少年夫妻老来伴,而那些围着他转的漂亮女人,只是喜欢他的钱。
水青听了云天远的这些话,想不到这个和自己同岁的大男孩,对爱情看得如此透彻,还如此传统。
你们父母不相爱就结婚了嘛?以爱情鸟云安日当年非要娶自己哎的女人来看,如果和妻子是恋爱结婚的,可能会忠诚的多。
相亲结的。
我们外公也是生意人,和爷爷是好朋友。
云天远说到这里,蓝斯没说?撇开今天不说,他不多舌,也不八卦。
水青耸耸肩,那么,你爸是担心爷爷,才特意过来的?这么看,人还行。
云天远咧出大大的笑容,点头。
如果这样,为什么爷爷不见你们?怕还有一半的原因没说。
我不知道。
云天远不像撒谎,想想看,查理多疼我,竟然赶我去酒店,被我爸连累。
还有妈妈,查理很护着的,这次居然也拒之门外。
看来,只有爷爷和云安日知道真相。
水青吹一口热气,小心抿水,你妈妈睡好了吗?说起来,五点多了,而刚才经过自己卧室前,门还是关紧的。
好像太累,一直睡沉着,我爸说让她睡到自然醒的好。
云天远从冰箱拿出冰水来,倒了一杯。
找水拿杯很自然很直接,对这个环境已经熟悉。
你爸呢?再过一会儿就要准备晚饭了。
在楼上房间,和叔叔打电话。
要独自撑住公司一个月,叔叔很紧张,怕自己做不好,说好每天都和爸爸通话。
云天远透出一个消息。
一个月?水青接受了云安日出来在这里的事实,却因为他要住这么久,而再吃惊。
谁知道他怎么想?十年都不度假,就算出轨,也还是工作狂的人,莫名其妙突然请了一个月的大假,还坚持我和妈妈跟他一起来。
母亲几乎喜极而泣。
而他就快毕业了,还得跟学校请假。
好在他成绩优异,不怕考试。
不知道为什么,水青对云安日这位原来得不到她好感的长辈,稍微有一点点的改观。
能有在这里陪老爷子一个月的打断,如果不是因为其他目的。
只是纯粹出于担心的话,这人好像也有不错的情商。
当然,人们可以说,这些年从来没来过的人,陪老父住一个月,也算不上什么优点,但,就水青所知,老爷子并不积极想让孩子们过来,他很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
当初就多了个云天蓝跟他同住,他都抓狂了一阵。
以防万一家里人会过来,把房子造大却因为他的不积极,一直冷清。
如今,或许,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月,会有很多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