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还不止一个,而是四个。
当初,除了徐燃,其他三个赢得了水青很不错的印象。
那就是高歌,小山和阿健。
因为徐燃喜欢十二榉的缘故,四人在这个度假村里长期租了一栋小别墅作为音乐工作室,每当录制新专辑的时候,就会过来闭关,与外界隔绝。
所以,这天能在这里看到蝉乐队,虽然也算巧合,但水青并不很惊讶。
想来徐燃已经突破他的瓶颈,进入录音阶段,也意味着很快就能听到蝉的最新大碟了。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打招呼,却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蝉乐队里最亲和的阿健挥出拳头,狠狠击向徐燃。
那拳很重,有刹那,让那张脸变形扭曲,魅惑全无。
然而,在这样的重击下,徐燃连动都没动。
从水青的角度,只能看到徐燃被揍的侧面,还有半边淡漠的神色,以及阿健愤怒的第二拳又到徐燃的另一半脸。
她下意识有些不忍看。
终于,蝉乐队另外两名成员反应过来。
高歌冲上前阻止阿健,而小山将徐燃拉到离阿健安全的距离。
不知道高歌说了什么话,阿健再不看徐燃一眼,转身就走。
然后,高歌看看徐燃,神情却也不好,追阿健而去。
小山背对着水青,因此她只看到他拍拍徐燃的肩膀,就往伙伴们离开的方向,也走了。
徐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嘴角牵起,却是苦笑。
揉揉脸,朝反方向要走的时候,突然同玻璃后的那张清秀笑脸对个正着。
这种糗事,不该给她看见的。
水青想若无其事得背过身去,但在徐燃直紧的目光下,做不到。
只好,抬起手,挥了挥,做个嗨的口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
天很蓝,云很白。
[wzdff贴吧手打团]徐燃刚挨过揍的脸在灼红中高起,有点像突然飘过来的乌云金边。
及肩的长发如飞魂起舞,衬着疏冷的眼神,仿佛黑暗侵蚀去光明,阴霾了那般的俊美。
在很早很早以前,他谈及父母时的神情,像极现在。
因为太久了,水青头脑中的记忆有些泛黄,如今再次鲜活鲜亮,感觉却有不好。
在水青以为徐燃会继续阴凉着走进来,他的魅惑瞬间浮现,美得她以为能看见漫天金粉的桃花。
然后,他漂亮如细竹,晶莹温玉色的手做了一个动作:中指,无名指,小手指齐收,食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大拇指翘起,作势一扣。
水青霍地站了起来。
然而,徐燃已转身,穿入林间的小路,很快消失在葱郁之中。
该不该追上去问问?水青被他最后的手势弄得有点慌。
好吧,她和他虽然称不上多要好的朋友,可阴差阳错纠缠了很久,很难当作陌生人,也很难置之不理。
而且,看上去,事情同整个乐队都有关系,她也很关心高歌他们。
这么些年的交情,好坏模糊,是非难鉴,最简单——就是有了牵挂而已。
刚决定去问个清楚明白,云家三人却在这时进入大厅,水青只好将事情放一放,因为总有先来后到。
算得巧,她开车上山路,就看到徐燃从度假村的侧门绕出来,踩着红方砖地,沿路边的榉树不疾不徐,也是往园子去。
立刻开慢了速度,水青放下车窗,叫徐燃,要不要搭车?其实,一旦上山,就是园子的范围。
不过,离主建筑还有上百米。
但路不是直线,而是弯弯绕绕曲线进入。
开车没五分钟,走路却要二十分钟。
徐燃摇摇头,我在散步。
似乎心情恢复得很快,他还对云家夫妇和云天远微笑。
[wzdff贴吧手打团]别掉到酒桶里去。
水青知道这人时不时借酒浇愁。
到时候,麻烦你捞我出来。
徐燃嘴角一撇,半真半假。
江风吹来,黑发桀骜不羁,他双手插袋,没再停留。
水青笑说一定,将车子开快出去。
你朋友?坐在副驾驶座的云天远问。
是。
她第一次对外承认了。
怎么说呢?徐燃算是比较特殊的朋友吧。
车子拐弯,已见排排葡萄架子,听到云华薇语在后座感叹景色之美,正好能让水青不必多说徐燃,自然而然转话题到葡萄种植上去。
停车后,水青下来没多久,秦玉就找上来。
她还以为是徐燃的事,却不料秦玉问得是她的心情。
原来答辩上的错乱,让秦玉担心她。
没事,系主任说装订错误,我完全能接受,只要让论文通过就行了。
云天蓝早跟她倡导过,六十分万岁。
如果彻底放开了想,就算大学毕不了业又怎么样?上辈子读了双硕士,这辈子即使没有学士文凭,内在境界还是很高的。
不会只有通过,内容很精湛,论点很新颖,最高分还差不多。
秦玉见水青豁达,心里就放下块石头。
完成交接了吗?水青舍不得放碧空元老级的秦玉走,但梦想难求,一旦在眼前,就要抓住。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最后一天。
明天回公司见见秋姐她们,后天就去新工作报道。
也因为舍不得,秦玉拖到不能再拖,才结束十二榉的事务。
不回家一趟?时间也抠得太紧了。
水青从来佩服秦玉的独立。
几年下来,秦玉只按月寄钱,没怎么回去过。
读书非常用功,在班上名列前茅之外,还考出了高级翻译认证,以压倒性的优势被联合国这个世界闻名的大机构录用。
不讲口语,秦玉的英文比水青更扎实精深。
培训后,会有一星期的假,到时再回去。
秦玉突然又加一句,老板,要是通不过试用期,我还回来,行吗?不当经理也没关系。
不行。
水青马上摇头,笑容却代表她不是真拒绝,你破釜沉舟吧。
别左顾右盼的,浪费时间和精力。
能成为联合国的工作人员,帮助全世界的人,既然是你的理想,那就坚定努力,直到地球和平。
地球和平?我争取。
秦玉哈哈直笑。
孙会计呢?水青问。
孙英的妈妈赵香,就要走马上任十二榉的总经理。
这样的升迁,不是因为资历,而是赵香出色的表现,让碧空高级干部们一致通过由她担任总经理的提议。
这个提议,不是水青的,而是张华和秦玉的。
和乔治,叶陌离在酒窖试新酒。
秦玉遂推动,要不要带你的客人一起,去凑凑热闹?好啊,我很想试试看这个园子酿造出来的酒。
云天远在一旁听得很仔细。
叔叔阿姨,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
水青却把决定权交给两位大人,也尽责提醒,十二榉是三年新的酒园子,所以尝尝鲜还可以,想要品出顶级酒来,恐怕会失望。
我最多能在你们吃午餐的时候,准备法国的好酒来下菜。
日,我们去试试?这次出行,收获最多的是云华薇语。
自从那晚夜游南峪之后,丈夫还能和自己聊些以前不会涉及的话题。
关系不能说很亲近,但真亲切了很多。
我无所谓。
能在国内看到这样先进的酒园,很开眼界。
因此,就算是云安日,当然也想品尝一下本产酒。
秦玉最后一天,坚守岗位,不能陪同。
水青告诉她,等徐燃来了,盯着点,往酒里掺水都行,千万别让他喝倒。
掺水?秦玉想这招损。
对,他喝过两瓶后,就在瓶子里兑水,免得他发酒疯。
水青交待完毕之后,就走向已经遛出一段距离的云家人,领着他们去酒窖参观。
秦玉则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最后一件老板亲自布置的任务。
酒窖还在老位置,门口放着几只齐人高的大木桶,不远处就是十二山毛榉之一双。
叶子哗啦啦在夏日里歌唱,贝壳纹被阳光晒得透明翠绿,树干高大粗壮,守在酒窖和藤架的分界。
葡萄叶的清爽,葡萄酒的果香,混成了这里的空气链。
单凭嗅觉,就感天堂。
水青走下铁梯条,越靠近那张长长木桌,脑海间越汹涌。
喝醉后的记忆应该是模糊,几乎什么都不清楚,所剩下得只有感觉。
而每次进入酒窖,在那稠密的像木,各类果味,白巧克力味,糖味,酒味之间,仿佛若有若无,似有一种花香。
再仔细闻,就辨不出来了。
叶陌离说她心理作用,因为乔治调出来的香,没有任何花类。
而且,他的鼻子灵得跟狗一样,也从未闻出过花香。
水青大致接受这样的说法。
她相信喝醉的那晚发生过一些事,但她已经无法回溯了。
走进最里面的品酒室,看到了乔治他们。
三人正说英文夹中文,语速很快,似乎都有点激动。
孙妈妈也许试酒试过头,脸通红。
青。
大胡子乔治咧嘴,来得正好。
叶陌离却朝她跑过来,手里小半杯红酒晃荡,又滑过水晶杯,滴痕不见。
都说我来得好,今天是出门的好日子吧。
水青笑着。
出门是好,不过,碰到的事却没那么好。
一路行来,碰到出格的蝉,奇怪的徐燃,又赶上秦玉的最后一天。
现在这又是为哪桩?()第二卷 猜猜猜 爱是不爱 第239章 乌云边 金云边(中)水青接过叶陌离递过来的酒杯,轻晃,闻香,浅尝,再深味。
她只是喜欢喝葡萄酒,没有像乔治那样经验丰富,也没有像叶陌离那样敏感的味觉和嗅觉。
简而言之,他鉴赏葡萄酒的能力只限于从乔治那里学来的知识,还有一个月难得喝上那么几杯的浅资,只能让她在皮毛略下方一点。
也就是比寻常人多那么一点品位,而比专家们差了半个天地。
所以,她只能说:我喜欢欢这个酒,不辛辣不涩口,香味融合得很好,有些甘甜,是梅露卡本内特?(英文:MERLOT CARBENET)乔治翘起大拇指,从不吝啬赞扬,有进步。
一点点而已。
水青实事求是。
这是园子里产的酒妈?说话的是云安日,手里拿了一杯色泽相同的红酒。
旁边云华薇安,云天远也各执一杯。
是孙妈妈赵香见客人后,立刻多准备的。
两星期相处下来,云安日已经没有当初给水青那么严肃的印象了,虽然接触也实在不多,但每回见面,还有一些话可以聊得起来。
他问酒产地的时候,自然用了英语,大约看见大胡子鬼佬乔治的缘故。
不错,前年的。
乔治回答时,询问着看了水青一眼。
水青立刻介绍:这两位是蓝斯的父母,这位是蓝斯的弟弟。
乔治原本热情的天性更是高涨,老板的家人。
虽然他有少量的股份,兴起就会叫水青和天蓝老板。
叶家的股份第三多,但意外和叶陌离有师徒关系,所以就自动忽略,除非叶陌把他惹恼的时候。
他会用老板这个称呼,提醒叶陌离专心。
水青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个层面,不好意思地笑着,叔叔阿姨,我忘了说,云天蓝有这个园子的股份。
是吗?云化薇语有点惊讶,我怎么没听天蓝提过?他从来不跟我们提任何事,云安日说到长子,总有些气带出来。
云天远知道一些,但这种情况下,他一声不吭。
因此,水青也 没细说同天蓝合作的事。
酒怎么样?乔治不关心别家,只关系酒。
我不介意用它配牛排和野兔肉,应该能引出不错的香味来。
这话很真实,没有夸大赞美,也没有一味贬低。
像云家这样在国外生活了三代,而且十分富裕的家庭,红酒本身已经成为必备的教养文化。
引出,能被云安日这么说,评价算是相当高的。
乔治仿佛遇到了知音,大笑道:是的,是的,它的口味比较淡甜,也适合海鲜。
乔治,为什么这么高兴?水青还没弄清楚状况。
青,我认为这是十二榉建立以来最好的消息。
你,我和这个园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的好消息。
乔治几步过来,大掌激动地握住水青瘦骨双肩,十二榉终于能卖自己的酒了。
水青欢呼一声,跳起来,又给乔治一个大大的拥抱。
叶陌离,略过不计。
中国女人对中国男人,在这个小城,没有这种习俗。
可以卖十二榉自产的葡萄酒,这意味着她的决定没有错,也意味着碧空又多成功了一个项目,更意味着家乡将有属于本土的品牌。
以旅游业发展如此之好的势头来着,十二榉走向世界都有可能。
我以为还要等两三年。
水青抱完跳完,需要深呼吸才能平静那种心情,但喜悦却丝毫不减。
为了这一天,有多少人付出汗水和精力。
因为水青曾亲身经历过葡萄园的工作,所以除了提高工人们的生活条件和工作条件,这两年收葡萄的季节,她都会积极参与进来。
当米虫,不代表双脚一跷,舒舒服服,什么活儿都可以不干。
米虫,要在幸福的米缸里,才能一起幸福。
即使需要自己付出,心灵上却只会更满足的那种精神慵懒。
我没有你这么悲观。
无论是苗木还是藤养,我们都做到了最好。
以这样的情形来看,别说两年前的酒,就算今年的新酒酿造,或许可以立即供应市场。
园子进入了初级稳定期。
乔治确定这一点后,对前景相当看好,当然还不是顶级好酒,但可以算是中档水平。
这样更好,普通人也消费的起。
我从没想过要制造世界顶级的好酒,虽然我知道乔治你和叶陌离都有这样的愿望。
受到南方气候的限制,能在这块土地上种出酒来已属不易。
这酒我喜欢喝,已经足够。
十二榉和松露,都是因为凤凰村和凤凰山的海拔高度,导致这一切奇迹般的发生。
假以时日,多开发各类品种,谁也不能说十二榉就成不了顶级叶陌离凌云壮志,意气分发。
也许我们该考虑打十二榉的牌子,寻求别的产地。
最好的酒,是物以稀为贵。
名贵,却未必走商业化。
名牌的酒,以质量均一,产量商业化进入市场。
而我倾向于后者。
极品酒的产地稀少珍贵,十分难得。
而适合种植普通酒种的土地却有很多选择。
长城就是这么做的,澳洲大牌子的酒也是这么做的,他们的葡萄园种植地遍布全国。
乔治豪迈一拍胸,我来做开荒牛。
水青笑侃:不敢有劳老板。
我们一定能找到很多优秀人才,从国外请过来也行。
叶陌离在十二榉不仅学酿酒,还在学经营,因此对水青的这个提议也有了强烈憧憬。
云安日旁观着水青。
这个女孩心很大,却不是野心。
如果是野心,不会耐心等这个园子产出好酒来才计划拓展。
她很脚踏实地,很稳扎稳打。
走成一步,才走下一步。
然而,这也并不是说她没有远见。
她说出来的话,似乎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慎重思虑的结果。
让他感觉,同会这么提,是因为水到渠成了。
本来以为她只是个能言善辩,大概有点小聪明,却没有什么经历的娇宠女孩,如今看来,无论是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的儿子,这么重视她,是有理可循的。
为十二榉干一杯吧。
乔治也为那美丽的蓝图倾心不已。
七只水晶杯,在恒温中,相碰出红宝石般的璀璨。
七个人,有些第一次见面,有些只识却不熟悉,但就在这充满香酿的昏黄空间里,互相聊谈了起来。
酒,是与人建立社交最直接的桥梁。
一杯酒在手,欢迎和所有酒友交流。
酒,还开起了另一扇心灵之窗。
酒浓深处,心灵可自由翱翔。
当然这个酒浓深处,并不指喝得烂醉如泥,行为举止形同疯癫的自由自在。
那对没醉的人很不公平,因为他们不但不能再享受美酒醇香,还得照顾一个毫无节制的醉鬼。
可是,当水青他们几个走出酒窖,去餐厅吃午餐时,她留意到的,不是某只可能醉鬼,却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
正是午餐时间,园子里的人不多,而且十二榉吸引游客年龄段普遍年轻,一头银发的老人家,还是独自一个人,让心思细腻的水青留了心。
现在云家人有孙妈妈带去餐厅,她就慢慢落到队伍尾后,转方向,朝老妇人走去,她想,万一老人迷路,至少还能帮上一把。
谁知老人家的步子还挺快,在水青赶上她之前,就进了葡萄藤排架里,三绕两绕没了人影。
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不能进排架,但因为围着的窄水道,一般游客都会止步。
而且,里面由于很少人走,蜘蛛网和小昆虫肆无忌惮,并没有像相片里的那么唯美。
不过,那也不是说真实就不美,只是真实的美景都有瑕疵,在人们不注意的角落里。
水青没有后急着跟进去,选地势高的一处,根据老妇人消失前的方向,很快得出了答案。
这片葡萄酒离结婚的花园礼堂最近,今天不是周末,也没有婚礼举行,那里应该空无一人。
她一旦肯定自己的想法,就毫不犹豫地疾步往花园走去。
本来可以忽略的小插曲,不知为什么她想一探究竟。
事后回想,自从永春馆遭遇鬼面,就对奇奇怪怪的人或事十分敏感。
有时太过,有时就碰上好运气。
花园中间的礼堂有点仿西式的天主教堂,满足年轻未婚夫妇向往神圣宣誓的婚礼形式。
如果不喜欢头顶壁画,还有彩绘玻璃,有些教义的室内场地,也可以选择浪漫的花园婚礼。
尤其天气晴朗时,最合适不过。
这时刻,好静。
没有人为发出的喧闹,只有不知名的虫鸣鸟啼,三两声后,又复平静。
花园很大,她却没有停留张望,直接走到拜占庭式的建筑前,双手推开两扇黑漆刻有浮雕的大门。
沉重的转轴,吱呀唱歌,往高广的空间里,传递着悠远绵长。
水青进去,目光所及,一个人都没有。
她以为那位老妇人是基督教或天主教的,因此可能误会这个礼堂是教堂。
大概知道自己搞错,回去了吧?她为自己找到合理的推测,转身要走。
这样都能让你找到,我缴械投降。
磁美的男子声音。
水青的头顶上方,一只酒瓶子晃荡。
太阳穴顿抽。
第二卷 猜猜猜 爱是不爱 第239章 乌云边 金云边(中)水青倒退几步,双手环抱,眯起琥珀眼。
徐燃用脱下来的黑衬衫,绑着酒瓶子,因此能垂至她感觉威胁的近距离。
这个男人,坐在唱诗班的二层,从扶栏之间,悠晃着修长的双腿。
而上身只剩下一件紧身背心,完美的肌肉骨架,飞扬跋扈其男性魅力。
光,穿透彩色玻璃,披落在他的宽背和黑发,绚丽夺目。
令人期待那双翅膀,洁白的也罢,纯黑的也罢,即使他遗落了很久,却只是单纯有所期待。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我是不是又该说,你真能找地方?水青仰起脸,叹口气。
我是不是该说,怎么又是你?徐燃有一股摇滚歌手的野性,变幻如风的性格,让行为难以捉摸。
那么喜欢在高处喝酒,你是真不怕高,对吧?上回是在酒桶上面坐着,这次坐到二楼去了,你干嘛?厌世?等喝得神志不清时,来个纵身一跳?怕来一场长久对话,水青反坐在礼堂观众席的固定木椅上,你这么做之前,考虑一下十二榉的名誉,千万别冲动。
毒舌。
徐燃将吊着的酒瓶子回收。
动作挺麻利,挺具有控制力,没有到醉傻的程度。
碰到你这种行文乖张的,不毒不行。
水青【拼徐燃,认识至今,还没处过一次下风,而且我不是来找你的。
虽然是有这个打算,但现在还能看到对方,绝对在计划之外。
那你来干什么?徐燃意识相当清楚,比上次喝得多,却没有上次醉,莫非自己的酒量渐长。
看到一位白发奶奶,怕她迷路,我就想跟着。
突然不见,以为进到这里来了。
水青遂问道,你有没有看见她?老奶奶就老奶奶,还特意强调什么白发。
徐燃摇摇头,对着酒瓶子就猛一口,这里一直就只有我一个人,接着就是你。
攒眉,酒淡而无味。
韩水青,你这园子好关门了。
广告说天下好酒,尽在十二。
我喝着跟水没两样。
拿到鼻前,好好嗅了嗅,飘渺虚无的酒精味。
在秦玉离开前,一定要多加份奖金给她,太可心体贴了。
水青如是想。
我看你是喝太多,味觉嗅觉神经麻痹。
水青将毒舌贯彻到底,又回到刚才的话题,那位老奶奶头发银白,一丝黑的灰的都没有,可脸上皱纹不多,皮肤富有光泽,说她五十我都信。
因为这点与众不同,让她深深记住了老奶奶,年轻时绝对是个大美人。
徐燃放开酒瓶,抓着两侧的栏杆,一张脸挤在中间,声音很急促,是不是白发如雪,左眉间有一枚黑色小痣,还十分有气质,就跟英国女皇一样?没看得那么仔细,不过气质确实很好。
被你这么一说,有半分女皇的风范,尤其是烫卷的头发。
水青前世在澳洲远远见过英国女皇一眼,具体印象则来自货币上的大头像。
一定是她!吊儿郎当的他突然动如脱兔,因为双脚起来太慌忙,鞋子都掉了一直下来。
水青很是稀奇看着这一幕。
徐燃,是骄傲的,洁癖的,野魅的,难缠的,被无数人瞩目,却从来不曾狼狈的。
就算她在舞台上报复过他的戏弄,他的姿势依然骄傲到谢幕的最后一秒。
然而,从白发老奶奶的字眼出现开始,他的表现却孩子气了起来。
认识的人?应该是。
水青冷眼看他从楼上奔下。
掺水的作用显然效果很好,他完全没有醉态。
你说她往这边来了?似乎没听到她的问题,连衬衫都留在楼上的他,还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
不过水青却依旧慢条斯理又问了一遍,认识的人?如同你说得那么精确,有半分女皇样的话,那位白发老奶奶应该是我家的老奶奶。
徐燃说话间,就推开木门,向外探了又探,确定没见到目标人物,这才回转过来。
你家的老奶奶?水青马上说,你奶奶?你的亲奶奶?没错,嫡亲嫡亲的,一点没掺水分。
徐燃跳上木条椅,同水青一般坐。
掺了水分的,是他喝的酒。
水青暗笑。
既然是你奶奶,你紧张什么?不表现得像喜见亲人,反而要把腿就跑的摸样。
啊——徐燃居然抱住头,弄乱了他最宝贝的头发。
你奶奶来,和阿健揍你,这两者有没有关联?水青的直觉向来很强。
你说呢?他反问她。
那就是有关联了,水青自然得到答案。
阿健为什么打你?关联啊,又是什么呢?难道你抢他女朋友了?男人会为了种事打架的。
徐燃或许意识到自己的手对头发的损害,或许因为水青无聊的假设,总之他的手垂到两边,神情也镇定了下来。
朋友妻,不可欺。
而且,继你之后,我还没交过女朋友。
心收起来了,没有冠着他女友称号的人在身边,很平静,也能更专注音乐。
打住。
水青双臂交叉,什么叫继我之后?提醒你千万注意,而且以后都在别人前乱说。
我可没当过你女朋友。
这人浪荡子,恋爱史曾经泛滥,感情却无比缺乏,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就乱追一气。
如今,也不知道算不算明白一点了?徐燃的唇抿了抿,对水青的抗议不以为然。
他喜欢水青,且不论这种感情是狭义的,还是广义的,却肯定是特别的。
不同于哥们儿之间的畅所欲言,同水青交谈,心里很舒服。
她有女性柔软的一面,也有不同一般的坚强,豁达和人生智慧,令他觉得可以全然信任。
蝉,要解散了。
因为这份信任,他可以说出来。
水青没有及时发现他话里的真意,你还在瓶颈中?说实在的除了你会写歌,小山也很有创作能力。
你要是这次没办法,就让小山多承担吧。
以为只是他说得太夸张。
你没听明白。
徐燃侧过脸,光影结合的深魅,蝉的合约下半年到期,我不会再同j公司续签。
这张八月上市的专辑,将是我告别歌坛的作品。
从此以后,就算阿健听明将蝉乐队继续下去,我也不再是其中一员。
也就是蝉不一定消失,你却退出了。
水青理智分析完,神经系统终于有反应,徐燃,你不唱歌了?大概以后没什么机会,也许偶尔唱唱卡拉OK?最无奈的自嘲。
水青瞪圆了眼睛,我不相信。
谁能相信?我从知会高歌,阿健,小山,以及经纪人到现在,也不太相信这是自己做出的决定。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痛苦辗转反复,却也在最快的时间内抉择完毕。
你是第五个。
这种排位,她并不愿意,你可以不用那么看得起我。
只是,到底为什么?蝉在两年内的成功是巨大的,已经拥有无数粉丝的他们,拿了音乐大奖好几座。
每首主打都能占据排行榜数周,最长记录两个月,然后由他们自己的新作刷新。
持续下去,他们将会成为最受欢迎,最具人气的新摇滚乐队。
作为主唱兼创作的徐燃,个人人气甚至超越乐队整体。
拥有自己的百万粉丝会之外,还是魅杂志的时尚模特,也吸引OL们和各类成熟女性的眼球。
水青用指甲想,都能预测会引起各种粉丝们的反应,如果徐燃要退出歌坛的话。
难怪,阿健要出拳头了。
徐燃是蝉的灵魂人物,他一走,蝉继续下去,恐怕也风光不再。
不是因为其他三人没有才华,而是徐燃太耀眼,太受人瞩目了,太重要了。
就像没有黄家驹的BEYOND,如流星一般划过了天空,只留有淡淡星痕。
水青替徐燃想了很多原因,但她始终认为那些都不会导致他放弃。
瓶颈也好,公司人事不让你高兴也好,你就休息一阵,再换公司就好。
所以,说说吧,真正的原因。
水青一下子的悲观主义,不会是你生了什么病把?绝症什么的!徐燃因为水青的绝望猜想一愣,随即用手肘顶她的背,绝对没有,我健康的能活一百岁。
别咒他啊!那你为什么?当初被人打成猪头,还要争取签约的机会。
这才没两年,你就要退出。
虽然对女人,你是朝三暮四,不过我一直以为,对音乐,你是认真的。
她看错了吗?徐燃听她说朝三暮四,脸部抽两下,但没有针对着展开,原因并不复杂。
水青作了个请说全的手势。
跟你说过吧,我父母的事?他说。
水青点点头。
徐燃的父母在他十六岁那年,飞机失事,离世了。
十六岁,是个很难的年龄,因为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懂了。
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爸是外交官?我妈就随着我爸满世界跑,研究多国语言。
他说。
水青摇摇头。
外交官,多了不起的职业。
我爷爷也是外交官,我奶奶就跟着他满世界跑。
奶奶语言没天分,但经过这么多年,好歹一门法语还说得不错。
他说。
水青心想,哇——瞧着一家三代!第二卷 猜猜猜 爱是不爱 第241章 歪着走 正着走医生的儿子是医生,医生儿子的儿子还是医生。
就像,龙的儿子还是龙,龙的儿子的儿子还是龙。
走歪的,得给他弄正了。
走斜的,得给他弄直了。
当然,也有例外的。
不过,现在看来,徐燃这个例外似乎坚持不住了。
水青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来,我头一次去机场接李瑞景,就是遇到你的那次,李瑞景帮你的爷爷带东西给你,还转告爷爷的话,让你不要沉迷乐队。
好像是这么说的。
徐燃发现水青好记性。
你爷爷奶奶不让你唱歌了吧?外交官的家庭,应该对唯一的孙子有很大期望,而蹦蹦跳跳的摇滚歌星不太能让老人家们觉得骄傲。
他们一直反对。
当兴趣没关系,但当职业,连慈祥的奶奶都高唱不行主义。
可你还是唱了两年多,而且还成功了,不是吗?水清认为不能就此放弃,跟他们好好对话,别这么简单就说不唱。
相信我,说出不唱这种话,一点都不简单。
我真想哑巴算了。
那样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为什么?为什么?十万个一起来。
水清就想吼一吼。
毕竟蝉能顺利签约,她也有那么小小功劳。
突然有可能要解散,心里有些失落。
父母去世后,我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家里条件不错,所以虽然两位年纪大四轮老人要照顾刚成年的孙子,物质负担不重,难的是彼此的沟通和感情。
不过,他们真的也尽全力陪伴我成长的过程。
以前我都想当然,觉得那是应该的,毕竟我是他们唯一的后代,不对我好,又能对谁好?所以,不想听的话就不听,不想做的事就不做。
他们生气失望,我都当没看见。
所以,他执意组成了蝉,也死掘的签了约,更彻底忽略爷爷让他出国的要求。
爷爷奶奶的爱没办法取代父母的爱。
隔了一代,就像隔了两重山,水青明白。
我就是这么想的,但现在证明,我是错的。
他认错了,所以无法再做到自私。
我爷爷得了心脏病,前几天突然发作,差点就没救过来。
水青一惊,这——韩水青,我接到奶奶的电话的时候,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徐燃突然转过头去,用手臂擦过眼睛。
他这是哭了吗?水青只能看到他的黑发带雪,那一抹特别银亮。
我觉得自己是天煞孤星,生来克父母克爷爷,也许下一个就是我奶奶。
我发誓,以前我从不迷信的。
那天,我一秒都没拿开过手机。
练唱时,调一直跑,一直跑,没人能听得下去。
他仰视前方的彩光,眼角星闪,告诉你,因为,我怕的要死。
水青咬着嘴唇,下意识蹙紧眉。
我当时脑袋反复出现一个片段。
高考前一晚,爷爷奶奶带我去游乐园,小孩子玩的那种碰碰车。
六十快七十岁的两位老人,陪着我,老花还近视,被撞的七晕八素的,还玩了一次又一次。
眼角的星星成了流沙,细落。
这次,徐燃没去擦。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但水青觉得徐燃至情至性,为两位老人落泪,她从此都不会说他花心。
知道爷爷脱离危险,我才明白,虽然没有了父母,可我还有一双最亲的人。
他们对我的爱,不亚于父子母子的爱,甚至更深。
因为隔代,他们要花更多的心思在我身上。
而我,得到那么多,却从来没有付出。
爷爷要我考外交官,我敷衍了一个法语专业。
奶奶希望我出国陪伴,我拖延了两年。
我忘了,他们年纪大了,即使现在开始享受天伦,都嫌太短。
他是人不孝子孙,没有背负老人家们的责任。
还不晚。
一切已经明了,水青不会再多劝他一个字。
家人最重要,尤其时间留给老的小的相处总很吝啬。
爷爷要住派南非两年,这将是他退休前最后一个国家。
本来考虑到他的心脏,奶奶打算推了,但爷爷不同意。
他说在心跳再次停跳之前,他一定要完成这份工作。
徐燃笑得无奈,却也深知,一个世界和平主义者,鞠躬尽瘁了一辈子,不愿中途放弃职责。
他却有一个毫无责任感的孙子。
没有责任感,你怎么会决定放弃蝉?血缘到底奇妙,无论如何抵赖反抗,潜在身体的某处,适时出来契合。
我不仅决定放弃蝉,还决定去南非照顾爷爷奶奶。
他们陪伴了我人生最艰难的这几年,我要双倍报答他们。
想通了,所以虽然艰难,还是做了自己认为最该做的决定。
你也要当外交官?她刚刚说什么来着,医生儿子龙儿子……哪有这么容易?徐燃见水青问得轻松,我先去陪两位老人家,过一段时间再说。
你既然要符合爷爷奶奶的期望了,为什么听到奶奶来还这么紧张?你是不是怕会动摇,所以不敢见奶奶。
正好相反,她想劝我继续唱歌。
一家人经过一场劫难,倒是互相理解起来。
终究最疼爱你。
天下没有犟得过孩子的父母,也没有犟得过孙子的爷爷奶奶。
所以我躲她。
不接她的电话,谁知道她亲自追来,他这儿已经够混乱了。
徐燃,听了这么多,我只有一句话。
水青跳下来,回身,望着那双流露最珍贵的眼眸,精神上支持你。
正常听上去,都是敷衍。
不过,你的话,我相信其真诚度。
第一个支持他的人,出现。
别只有精神上的支持,我虽然不签约,但如你所说,蝉是我组织起来的,我对高歌,阿健和小山有责任。
想我做什么?水青爽快人。
听经纪人的意思,如果我离队,J公司未必会再和蝉续约,即使续,条件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我觉得很不公平,因为他们三个都有才华,不应该被否认或忽略。
我希望能为他们找一家不错的公司,能让他们继续实现理想。
否则,他走不了。
家人重要,朋友也重要。
他已经很对不起哥们儿,只希望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苍穹。
水清多聪明,一点就透。
要拜托你同苍梧走走关系。
两人在交往的事,徐燃为魅杂志拍海报时,听说了。
我尽力而为。
不许过头的承诺。
虽然有男女朋友关系在,也不代表她能参与他的公司决策。
在公事上,除了宝贝,水青和简苍梧基本上是全无交集的。
你一旦尽力而为,还有什么能阻止你成功?徐燃给了一句高度评价后,又说,如果苍穹能签下蝉,或者他们三个人分开签,我在这里答应你,以后你有事找我帮忙,事无大小,一定全力以赴。
一个男人的承诺。
两人这时都没想到,这句高度评价,若干年后又出现在徐燃口中。
而,这个承诺也将在那一年履行,成就一生的友谊。
别这么说。
简苍梧向来有自己的看法,不会被任何人左右,包括我在内。
于公,是好事。
于私,让女朋友会想要耍小性子。
这样不听话的男朋友,不要也罢。
徐燃开始妖言惑众,这说明他的心态已经转过弯来。
你去找一个唯命是从,二十四孝女友,再来说要不要的话。
水青打开两扇松合的大门,阳光瞬间乍眼。
徐燃眉抬眼飞,勾魂笑意,已经全然不在乎浮肿的半边脸,摆出自以为得风流倜傥,这么好,你一定要介绍给我,男人梦想的终极完美型。
水青朝阳光里努下巴,让你奶奶自个儿乱逛好吗?还是赶紧去找找吧。
就此扼杀无聊话题。
同一时间,简家大宅里,正有些闹不开的迹象。
简苍梧,白子南和他的姑姑简疏影坐在长桌的一边,简疏庭同女儿简墨桐坐在另一边,简方坐中位。
趁母亲来,简苍梧就提出要带水青来拜访。
简方和简疏影还没来得及替孙子和侄子有了女朋友高兴,简疏庭再一次爆发了怒火。
不同意,他就是不同意,说什么都没用。
就算他已经知道韩水青身价颇高,又当老板又是一流的好学生,但私心让他不能松口。
韩水青条件不错,但结婚又不光是两个人的事,还要看对方的家庭条件。
她爸只是普通公务员,那个小城,副局级干部就是我们城里一个科级,芝芝麻绿豆大的官。
她妈办大型商场叫万伊的,也就在那里有点小名气。
关键是家教。
再说,一看她表姐,就知道她家没什么好亲戚。
与其结婚后让这些事腐蚀你对她的感情,不如现在就分开。
简疏庭态度强横。
他十分在意苍梧交女朋友的事,尤其是知道苍梧有定下来的打算,更让他心浮气躁。
换做平常,他虽然冷,还懂得尊重和基本礼仪,不会再背后论他人是非。
然而,再这事上,简苍梧的态度也让人没有回旋的余地。
爷爷,姑姑,我会带水青来的。
如果可能,我也想尽快订婚,再选定结婚的日子。
他的心意已决,但水青的心意,每每想到,就令他不安。
所以,他得用力推,还要借助能动的推力,一起帮忙。
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障碍。
哪怕这个障碍,是自己最崇拜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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