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一天,仿佛春日终至,气流和暖舒适。
一早,窗外树上的鸟儿就叫开了。
水青帮妈妈在厨房里盛粥,宝宝负责摆桌。
贝贝还唱着新学的歌,恍若美妙的夜莺轻啼,令人听醉听迷。
韩宜农买了早点回来,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只觉得心中舒畅之极。
人生短短,最终求的不过就是这一片宁静。
他也不等粥上桌,指挥两个小的,三人齐动手,把点心一个个打开放进碗碟里。
居然还不够,跌声叫水青多拿几个碟子。
水青捧着碟子过来,看到满满一桌的早点:菜叶蛋,油条,萝卜丝饼,葱油饼,千层饼,小笼包,肉包,菜包,还有酸奶。
老爸,买这么多,吃得完吗?水青吓一跳,这搭配很怪异。
前两天是帮婶婶庆祝,今天又是帮谁?宝宝问。
打算炒鸡蛋拌豆腐的姜如出来一看,笑说:倒好,省我一番功夫。
把围裙摘了,也不像水青问个理由,坐下就给宝贝一人夹个肉包子。
两只小的正要开吃,就听韩宜农说:等等,还有。
空手走出门,再走回来时,手里两碗香气四溢的紫菜蛋丝虾皮小馄饨。
宝宝,贝贝,先吃这个。
他将两只碗放在宝贝面前。
这是宝贝们最喜欢的早餐之一。
好吃。
宝宝没吃第二口,韩叔,怎么只有两碗?你们没有吗?有,有,都有。
韩宜农笑咧着嘴点头,对贝贝说,好吃吗?跟爸爸做的一样好吃。
贝贝舌头舔舔上粉唇,开始第二口。
老韩,你变戏法?这下连我都要问今天什么日子了?姜如问。
还分两三批这么神秘?水青看着两只瓷碗,外卖的馄饨还送碗?听见贝贝的评价,再结合老爸一反常态的举动,难道是——就那天是回家的好日子。
韩宜农就冲门外喊一声,肖航远,我要是你,早就冲出来了。
宝贝同时放下汤勺,贝贝嘴里还有馄饨,却是鼓在那儿不嚼。
两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晃着流波清浅,想要喜悦,又怕失望的迟疑目光。
门外先投进一道高大的影子来。
宝宝拉着妹妹站起来,两只小手握的紧紧。
妈妈那样得抛弃宝贝以后,大家用半年的时间,努力恢复他们的笑颜,但伤口太深,终不能像以前那样天真烂漫了。
时不时,就如现在,患得患失,动作小心到让看得人心疼不已。
下一秒,肖航远出现在门口。
整个门框被这位铁铮铮的汉子撑了个窄,麦色皮肤成于海洋的日光,风尘仆仆,还穿着船长的制服。
看见大半年不见的一双宝贝,心头想清楚的事又翻了歌头,眼圈竟红了,双膝点底,双臂一展。
宝宝!贝贝!爸爸回来了!语音忍不住轻微哽咽。
只说铁汉柔情。
爸爸。
宝贝二人再忧郁的冲上去,各趴在肖航远的左肩右肩,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
这一哭,真是惊天动地,不禁苦尽委屈,也把叶家,朱家全震出来了。
又有哪个不心酸?水青实在忍不住,跟着呜呜哭。
眼泪也不知怎么那么多,掉个没完没了。
水青一哭,带着羽毛也哭了起来,还有三位妈妈都抹起眼泪。
一时抽泣成片,伤感成雨,却没有人劝上一句。
哭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比憋在心里化脓好。
最后,还是肖航远低声哄着宝贝,说给他们带了礼物。
两个哭得最惨烈的小家伙才止了眼泪,一人拉着爸爸一只手,回到餐桌上,左右夹好,才放心吃早餐。
约了晚上到叶家细说,大伙儿才散去。
老韩,你们夫妻俩还有青青,帮我把两个孩子照顾得这么好。
老邻居,我也不说什么谢谢。
以后事无大小,要帮忙只管说一声。
肖航远很认真地说。
韩宜农就说:这么多年交情,说这些话干什么?姜如要幽默得多:怎么?如果没照顾你家宝贝的老街坊就差不动你了?肖航远忙说没这一丝。
看大家笑,才知道是调侃,也跟着笑起来。
怕孩子多心,肖航远就说海上趣事,海外奇闻,一时也是欢声笑语。
吃过饭,肖航远亲自送宝贝上学。
见这一家三口下楼去,水青但希望肖家从此苦尽甘来。
宝贝看来要搬回家住了。
替他们高兴之余,她内心有些失落,想到从此家里冷清一半,就叹口气。
谁知,老妈也叹气。
脸上的一丝落寞,竟是和女儿如出一辙。
突然房子打了。
老爸更是直接托付于感慨之中。
宝贝比青青不知有趣多少,耍赖撒娇闹小脾气,样样齐全,又偏偏爱依赖着人,让人打从心底疼。
老妈不当心,说出心里话。
阵阵像多了一堆儿女,觉得自己又被 需要。
老爸和老妈的话,异曲同工。
水青失笑:嫌我太能干太独立,妈妈再生一个好了,最好也是双胞胎,我帮忙带。
老妈面红,胡说八道,我都快更年期了,还生锝出来吗?快到,就是还没到,造人依旧有希望。
不小心说出一个新兴名词,水青做歌鬼脸。
这孩子,人大鬼大,眼里视父母平等,什么话都敢说了,现在。
妈妈咄出一句,说完即笑。
老爸随母女俩逗话,自顾自扫桌上残云,亦乐亦足。
人生快意事,佳妻慧女,他兼得了。
水青今天没课,早上直接进公司。
最近碧空又接了四笔单,韦明忙得打呼救命,于是水青不得不结果一笔大单来。
这头要跑厂家接洽,确定料子,检验样衣,不时关注进度。
那头要等对方的信用证,办理海关出口单证,找柜装箱,等等事宜。
她前世做过澳洲产品出口,但在国内却是零经验,跟着韦明观摩,边学边做,一单下来,战战兢兢。
好不容易出了货柜,又操心能不能你到达大洋对岸,所以天天守着网络电话。
落在秋星宇眼里,说水青纸上谈兵,能开启公司,做起那么多事来,实属奇迹。
水青默认。
她有的也就是那一腔各式各样自己经历过的,看过的,却是来自未来的优势而已,真要做起来,环境不同,就是生手。
因此她借东风,借西风,但凡人才,都要网络在一起,才放胆做事。
下午一点,澳洲那边十点,收到对方货已检合格的传真,水青大大松口气。
这几天好事连连,感觉做什么都顺,有乘风破浪的快意。
她正打算偷懒,办公室就闯进两个人。
开间这么大,承重力度不够强,结构不稳固。
这是高层,不是独门独户。
房子造得不牢,是要塌的。
英国来的这位,瑞雪好年景先生。
我当然知道啊。
这个开间并没有超出规定标准,不过是多一点点,而且,为了让人居住的更舒服。
回话的是不久前才称赞过李瑞景好相处的席紫荆,如今掘着脸色。
一点点也要改掉,这是承载生命体的真是建筑,不是你信手设计的图纸。
李瑞景语调不高,话却凌厉。
只不过一米。
紫荆小声抗议。
只不过?如果刚才李瑞景在隐忍,现在眼睛里就暴射出怒气,一米是只不过吗?生命在席小姐眼里这么不值钱?你有什么资格当建筑师!水青一见,头就有点大。
本来公司里有秋星宇和张华这对不安因素就够了,现在又来一双。
她下次剪刀叶爸,一定要跟他说,得认真考虑纤陌碧空搬公司的事。
这地方太小,不够吵架的,劝架的,还有看架的。
虽然,这一对吵架的方式比较文明,上来就是专业术语,她这个外行人听不太懂,但落在耳膜上,就敲出来仍然铿锵有声啊。
叶城跟进来,给她束手无策的表情。
韩小姐,叶先生,我希望你们郑重考虑将席小姐换掉。
她的设计出色,也只是建立在学校哪点资本上,毫无实地建筑的经验。
这我可以忍受,因为我也是从信任过来的。
但我无法容忍一个忽略建筑最重要功能,甚至对生命看轻到如此程度的人。
中国有句话,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你们也听见了,只是一米。
一米之差,大厦全青。
如果你们不肯换人,那么我会代表公司拒绝和你们继续合作。
非常抱歉!李瑞景说完话,要走。
紫荆的血细胞都沸腾了。
奇耻大辱!当下就像夺门而出。
但在她想付诸行动之前,看了一眼水青,接着就冷静了。
十六岁一展长才,凭着智慧和勇气,带起爱食坊,致富爷爷家,如今更是办公司买土地。
如果这个女孩的神色还是如此坚定,她自己又怎能先放弃自己!很悬很及时的一念之差。
水青刚想开口,就有人叫了李瑞景的名字。
李瑞景,你等等。
居然是紫荆,眼睛泛红,脸色刷百,死咬过下唇,渗出血丝来。
李瑞景见了,知道自己说得很重,但也不觉得有错。
凭关系被选中的,就算是个漂亮的女人,没有真才实学,态度还不严谨,他一样给不了尊重。
我道歉。
自己字字用力,对不起。
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三天后,我会把所以的平面结构图改好让你看,如果你还能挑出毛病,我自己会辞职。
空气中,呼吸都抑制在半途。
窗外,扑啦。
飞过一只小鸟。
一瞬而过,分明是只麻雀,却谁敢,说它无鸿鹄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