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云天蓝不见水青。
绕过热闹的饭桌,他走回后面,却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
记得她明明说今晚会和朋友们住在永春馆的。
推开通往后院的格子门,院子里却也没有人。
天已经全暗了。
他走到一边,打开院里的小灯。
金色的光,沿着花圃,围成了一圈,照亮白石子的小路,反射出小小细琐的碎耀。
回身,要进屋的一刻,眼角瞥到一团黑影,半边染上了光晕。
居然躺在这种地方,他到处找不到的女孩摊开手脚,闭着双眼,呼吸轻悄而均匀。
睡着了?云天蓝呵出低声促音,嘴角双勾起来,有些佩服,有些好笑。
他关上半开的格子门,高大的身子弯下来,踏着木阶,坐在她身边。
我不同意。
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在想事。
你是大股东,你不同意就不同意。
他完全不在意。
问我原因吧。
她闭着眼,大脑却不清净。
无论什么原因,阡陌不会并入碧空,这个结果你喜欢就好。
他也不关心她不同意的理由。
云天蓝,有件事我跟你说了没有?他似乎开结果自己,以为没什么影响,却有影响。
你不需要告诉我每一件事,如果你不想。
他双手后撑。
炎热的夏天,无风,闷恼,枫木板却微凉。
难怪她那么躺着,原来用来乘凉,很不错。
顾芸芸你认识吧?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云天蓝嗯一声,是你的朋友,我算不上认识。
好像没说几句话,或者根本没说过话,记不清了。
她妈妈的公司几乎快要破产的时候,东皇注资成了大股东。
因为新主,新人事,新的经营方式,最近处处受到空降部队的限制,芸芸周旋得很辛苦。
她却已经无能为力,也是并入啊,结果却不如意。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空气潮湿又闷热,天上无星无月,他闻到雨水的味道。
当初东皇对芸芸妈妈说得很好,什么决策权的尊重,现在有的人事不变,还有公司的名字也不变,签约后却搞出这么多事。
她不想和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发生激烈的冲突,因为公司的事,所以叶爸要把阡陌并入碧空,我很怕。
怕和顾芸芸家的公司一样吗?云天蓝望着黑压压的乌云,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天空。
难道不会?她两手在地板上划出小弧线,阡陌从资产上来说,不可能超过我和你的股份,最多算20%。
相对于阡陌原先百分百的个人控股,落差太大。
经营商将以我和你的想法为优先,叶爸能不能习惯?会不会到后来,反而怨我们?20%?你太大方了。
目光从漆黑的天空移到后院的灯土上,很刺眼,如果我和叶叔串通一气,就能同你相抗衡。
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绝对控股权。
哪怕对方是朋友,亲人,家人,也绝不能放手,而轻易相信任何人心。
就算是你也一样。
迷惘的语气。
人心不见得难测,但人心变。
而且,就算我也一样。
他分辨着光下花朵的颜色。
我和你不一样,云天蓝。
她把手放在闭紧的双眼上,至少家人和朋友,我还是希望能去信任。
所以,不到无可挽救的地步,我会选择相信。
这已经是你的弱点。
善良的,不想去伤害自己认定的亲朋好友,除非另一方够强。
是吧。
挨打到一定程度,她还是会反击,只识别出道心灰意冷的那条底线!那么你是不是也太小看叶叔了?或者也把自己看的太坏了?院角那棵桂花树,距离花期仍早。
他笑着,是了然,也是自信。
矮?她的研究终于睁开,眸底倒映着身侧黄金,什么意思?你认为叶叔能力怎么样?他第一问。
很强,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她第一答。
你认为东皇比碧空怎么样?第二问。
没有可比性,东皇是大集体,碧空刚刚起步。
第二答。
那么阡陌有经营危机?如果她迈步过去,他就在后面推他一把。
就我所知,业绩一年比一年好。
她才不明白,好好地,阡陌干吗要进碧空?那么你认为叶叔提出要并入碧空,是他没事找事吗?她居然看不透,他才惊讶。
当然……不是!可她想不到理由啊!我告诉你,那是因为叶叔是个有眼光的投资人。
云天蓝跟她分析,阡陌是小贸易公司,没有大型资产,我估计贸易额两三千万一年,但他们赚得只有佣金,往大了推测叶叔年纯利为五百万左右。
而我们碧空,韦明上个月作为五笔大单,月如数百万纯利。
而你最近所提的军用服饰市场开发项目,正由新进业务员接手,洽谈也很顺利。
我们现在不仅有南峪,十二榉,如你所计划的那样,各个项目都在展开中,所以我们才需要招人,搬办公权。
可碧空,才成立十个月而已。
她身体平躺着不动,只是侧过来,一片如金缕般的光,突然划过细小而快速的影子。
耳朵里,传来啪嗒一声。
呼吸进的空气,有些潮湿。
叶叔想要加入碧空,因为他对碧空有信心,也因为他认为碧空能给阡陌更多的机会。
这是他深思熟虑考虑后,十分谨慎的决定。
和顾芸芸的公司被东皇吞到的事情完全不同,我们能互相得利。
股份只是百分比。
叶叔一旦成为碧空的股东,每年分红都比阡陌单干多得多。
而碧空如果继续扩大,也需要叶叔这样的人。
大公司大财团,不可能一家独大,是要有好的合作人的。
他承认合伙人选错了,就会有顾芸芸那样的艰难。
但东皇那种,本身就是强势出现。
碧空有水青当家,风格决不会一样。
云层里电光滚动,不一会儿,又有压低的雷鸣。
雷雨吗?她探出纤细的左手,捉住满掌风。
雷雨之后,就能看到很多星星。
他望着那白玉润泽的小手轻轻合拢起来,抓住了似的。
我最喜欢倾盆大雨,然后泡杯绿茶,双手捧着,看雨中风景,痛快淋漓。
她玉白的手抬高,翻了个身,托起左腮帮子,翘起小腿,见到豆大的雨滴,开始飞坠。
他禁不住大手探上她的青丝乌发,揉乱了,随你吧。
她没看他,没埋怨他,吸收周围的光源,而散发珍珠粉泽的半边脸颊,噙开一朵笑容,你们俩在这儿啊!格子门被用力拉开,跳出来的是叶陌离。
他对云天蓝的讨厌,来得莫名其妙,去的奇妙。
大约,和那晚大家很有关系。
叶陌离刚说完,身后来了一股力,就被推到院子里。
原来,他和羽毛,圆心一路跑过来的。
后面两个女孩,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没站稳,冲力把人顶了出去。
正是雨急湍的时刻。
就像被浇了桶水,叶陌离没防备,成了落汤鸡。
哇,你们真狠啊!他在雨中大叫。
我不是故意的。
羽毛连连摆手。
叶陌离一个箭步冲上来,拉着羽毛往院子里去。
羽毛立刻知道这是报复,另一只手想拉个支持,却扯到圆心。
圆心慌张之中,又扯到已经走到她身后的花树。
结果,就是一溜窜,全被拽进雨里。
女孩的尖叫声,再看到彼此狼狈之后,却变成了笑声。
叶陌离没想到拽一个,变成了一拽三,更是大乐,双臂乱挥,把雨扇像花树。
花树愣了一下,反应迅速,马上迎击。
两人战场,因为波及到另外两个,变成四人战场,竟在这不大的后院里,用磅礴大雨当成水枪暗器,疯玩了起来。
我们这么当观众,好吗?水青继续趴着。
要不要泡杯茶给你?云天蓝光裸的脚也被雨水打湿了。
端饭给我,更好。
我非常饿。
水青嘻嘻笑得调皮。
云天蓝真赞起来,往屋里走去。
云天蓝,碧空不是东皇。
她望着院子里腾起来的无数晶亮,阡陌也不是芸妮。
每一滴水滴都不同。
所以,我会跟叶爸好好谈一次。
碧空和阡陌,能否拥有共同的未来,她还不知道。
但一定不需要逃避是的判断。
云天蓝什么也没说,脚步声在他拐进另一头走廊道时,水青才完全听不见了。
沉雷隆隆,电光霹雳,雨势打到成了一幅巨大的白帘。
你们别玩了,赶紧上来,洗澡换干衣服去。
虽然水青看得很乐,很过瘾。
不过,雷电交加的雨夜,这么玩法,是不是太过了?青青,你也下来吧!夏天的雨,很舒服。
叶陌离没玩够,还想拉人入局。
小心,我看雷电越大越近了。
水青有办法让自己安然与事外。
圆心第一个跑上来,紧接着是羽毛,叶陌离,最后一个才是花树。
四个人往檐下一站,滴滴答答,雨水汇成小溪。
雨势带大风势,这才觉得冷,四人纷纷跑进屋子里去了。
都进去了吗?放下盘子,云天蓝又坐下。
水青终于爬起来,点头,淋雨也不怕感冒。
高考结束就疯了,还有两个陪着疯的。
你怎么不进去?他看着雨点小了。
等着看星星啊!他闷头吃饭。
不一会儿,大片乌云飘远了,露出无数星光的暗夜布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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