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天棚里,有鹞在顶上飞翔。
世界上有人喜欢养花养鸟,但也有人喜欢饲养猛禽。
尤其是那种凶残噬血的野生动物。
比如站在她面前的这位耄耋老人。
思简,你最近情况还好吗?老人将桌上的护套带在了右手上,慢悠悠地问她。
姚思简小心谨慎地看了看长者,对他每一个答案都要把握分寸。
我过的很好。
老人点了点头,忖度片刻。
那么,你们的情况还好吗?单数变复数,她知道老人拐着弯想了解另一个人的动向。
姚思简故意甜美地笑了笑,略带喜气地开口。
他已经陪我去看房子了,明天我们就去挑结婚的地方。
老人也笑了笑,不过是略带着些嘲讽。
这样啊..............................往食盆里丢进了一快血淋淋的生肉,他吹了吹口哨。
那一直在空中盘旋的鹞,飞快的俯冲了下来。
巨大翅膀扑打的声音振动着她的耳磨。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位朋友,你来认识一下。
老老实实停站在老人右手上的鹞,有着野生动物本能的锐利目光盯着姚思简。
它叫皇后。
老人把手臂微微凑近了她一点,她几乎可以闻到兽类身上特有的腥骚味。
不过,她不能动,不能退却一步,这是考验她是否合格的一次试验。
它很美。
姚思简微笑着伸出手,摸向了它灰棕色的羽毛。
野兽的眼睛突然非常凶恶,它瞪着她,身上的羽毛根根竖起。
拒绝碰触是动物界的准则。
不过她依然没有畏缩地收回自己的手,她依然微笑。
呵..................,思简你很有胆量。
老人大笑着把手一抬,鹞儿叼起盆里生肉又飞上了天棚的最高处。
边褪下手上的护套,他边凝视着飞翔的鹞。
知道吗这是子平在我六十大寿的时候送我的贺礼。
哦?她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
皇后没来的时候,这里我还养着一只鹰。
不过,皇后受不了这个地方有另一个可以分割它地盘的动物出现,皇后就把那只总要跟它强占天空和食物的鹰,当作了它的一顿美餐。
他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她,从怀里抽出一份文件的复印本递给了她。
思简,我一直把你当作我最佳的孙媳人选,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姚思简将那复印件接了过来,翻开一看,顿时脸色发青。
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天空里只能有一位主人。
思简,你必须成为那个皇后才行。
她怎么样了?刘勉一边匆匆地往高级病房里赶,一边在心里焦急的猜测着。
听说她昨晚情况不好。
好几个医生被招了进去。
那个男人打她了?虐待她了?甚至............?他不敢往下想。
虽是生面孔,可依然是四人牢牢地把守着门口。
不知道还能进去吗?刘勉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走了过去。
我要进去查房,开门。
不行。
斩钉截铁的把持着门,不让他靠近一步。
刘勉立刻扬起他可以杀死人的浓眉,瞪着他。
你说什么?不行?!对不起,刚刚就有人接小姐去三区的CT室了。
现在她不在。
他的冷冰冰的钢刀脸一向是无往不胜的,果然其中的一个对他解释道。
被接去检查了?这么早?刘勉虎疑地皱起了眉。
等等!喂!说清楚,她被谁送到哪去了?那......那个三区的CT室。
是......是一个护士来接的。
这个医生以前是干嘛的?好吓人的气势。
见鬼!刘勉瞪大了眼睛,往楼下冲去。
三区是医生专用休憩区,那来的CT室!风很大哦。
这是按照地势高低而建的综合性医院,每一区都是按照地标高度排列。
最高的那个区域,是高级住院者才享有的靠山通路的小型别墅区。
地势很高,风就很猛,略带寒意的风吹动着她的裤角。
别着凉了。
在她身后推着轮椅的人,停下步子,细心地在她的膝上盖了一层薄毯。
你费了这么大的\'工夫\'把我带到这来有事吗?姚晚看着乔装打扮成护士的人,困惑地问。
身旁的人没有给她解释。
只是走到后面推着她继续往上走。
我已经去见过骆祖砚了。
带着那份原本属于你的财产。
想不想知道他对我说什么了?得意洋洋地轻笑。
他说我是他认定的骆家孙媳了。
这也意味着骆子平,啊,就是安平要娶的人是------我。
我们的婚期定在下个月。
姚晚瞬间一愣,慢慢地侧过脸看着对面大楼上的石灰石的拼花。
恭、喜、你。
沉默。
她们停在原地不动。
推着轮椅上的手紧紧地使劲,像一个窒息的心脏般的抽搐。
接着她垂着头又开口了。
外面乱套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乱了?她的世界不也够乱的。
又有谁知道?姚晚无奈地忖量。
所有的人都在找你,骆子安在找你,骆祖砚在找你,就连叶家的那个老二也在找你。
找她?找她做什么?找她这个害死自己哥哥又全无本事的人做什么?姚晚自嘲地笑笑。
身后的人继续说着。
可是没人知道你在这儿。
安平封闭了所有关于你的消息。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找到你。
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去公司了。
他每天就都守在你这里。
这些我统统都知道。
轮椅又动了起来。
风更大了些。
树木飒飒摇曳的样子有点吓人。
今天早上我得到一个电话。
是一个地产商的。
我打了过去,他说瑞士的房屋合同已经签好。
明天就可以入住了。
姚晚觉得她的话里有着奇怪的暗示。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说什么?我是他的未来的妻子,而他今后所要定居的地方却是签着你的名字。
这次是真的停了下来。
因为她们已经到了顶点。
她走到姚晚的面前,用手摸着姚晚的脸庞。
眼睛里闪着幽暗的火。
只要有你,我就不能幸福。
他想推翻所有的游戏规则和你去过你们的两人世界。
要是他去了瑞士,那么就连骆祖砚拿他也没办法了。
可............凭什么?他想过他的幸福生活。
就要把一堆垃圾推给我?我好不容易有了那些财产,有了他对我作出的婚姻诚诺。
原本就够了。
你知道的,我爱他,真真正正的爱着他。
他是我生命里唯一打动我的男人。
可是还是有你,你就像是我生命里的一个障碍。
可恶!在哪儿呢?所有的区域都找过了,CT室今天根本没有安排胃镜检查的项目。
是谁把她接走了?接到那去了?刘勉汗流夹背的从一区到三区翻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她的踪影。
不可能是昨天的那个男人,不然那四个保镖不会盲盲然地告诉他。
那是谁?想要干什么?!他气恼地捶了墙壁一下。
却在眼角看到了一个黑点。
停留在这个医院最高点的轮椅。
姚晚?!他飞快地跑了过去,振臂大声疾呼。
姚晚!等等......。
姚晚试着动了动被拷在轮椅左边靠手的左腕。
铝合钢的手拷锁着她,不能动。
这么多的日子,她经历了那么多,却还是在此刻不敢置信地看着姚思简。
你这么做想干嘛?姚思简的优雅是天生的,融入骨血的。
即使在将要做一件让人发指的事,她却像是走到幕前的演员般的骄傲地走到轮椅的后面。
听说过吗?最后的一片羽毛压断了骆驮的背。
我要惩罚他,我要用他给我的痛苦,来惩罚他漠视我的感情。
尽管他的声音是那么大,他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里。
但是让他冷汗涔涔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这条道路,他很熟悉。
每天他都从这里开车下班,他必须紧紧地踩着刹车,把所有的排挡放到最慢。
因为这里有最陡的坡度。
可是当没有任何缓阻设备的轮椅在加上了一个人的重量后,又被人狠狠一踢,向下俯冲............。
不!!他努力地要不抓住她,可是手里是空的。
姚晚像一个最破败的娃娃在向下滑动的中途倒了过来,重重地擦着地面,巨大的摩擦力让她的血抹在了漆黑的柏油路面。
一条死亡般的暗红印记。
天!你干了什么呀!!刘勉红着眼,狠狠甩了一旁愣住的人一巴掌。
然后,往下拼命的跑去。
可是,轮椅的重量拖着已经昏獗的她不断地往下,往下..................。
刘勉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那一刻被炸了开来。
这条路直通交通主干道,而向下滑的轮椅带着她正朝着拥挤急弛的马路正中。
拉开遮蔽着的帘幕,室内立即变地明媚敞亮起来。
小心地把关了一晚上的窗,推开一小道,好让早晨清爽的风吹进屋来,却又不会让人冻着。
试了试水盆里的温度。
正正好好。
把柔软的毛巾在里面绞了绞。
走到床边,细致又耐心地擦拭着洁白秀美的五官。
你有没有觉得天气变暖了?已经到春天了。
下午等天气好一点的时候,我带你去洒洒太阳,好不好。
擦完了脸,重新换了一盆水,开始帮她仔细地拭净四肢。
顺便要按摸片刻,不然会肌肉萎缩。
他力度恰当地推拿着她的手。
我已经请人从加拿大找来了医生。
他小心地不去碰触在她腰上密密实实的缠着固定用的绷带。
左边肋骨断了三根,幸好没有伤到神经,不然她可能就要下半身瘫痪在床了。
但是,你老这么躺着可不行啊。
捏着她小腿肌肉的手停了下来。
你的右腿要是............。
看了一眼她的被绑在厚厚石膏里的右腿。
膝骨头全都粉碎了,怎么可能不粉碎,被一辆车从头到尾的给碾过去了。
那个医生是摇头叹息着下的断论。
就算是治好了,估计那条腿也残废了。
更何况现在的她连基本物理治疗都不能进行。
不过没关系,总是有办法的。
我会治好你的。
在每天都列行的按摩后,他坐在床旁,从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慢慢的削着。
我很想念你的声音。
和我说说话,好吗?他定定地看着床上那陷入沉睡中的人儿。
你已经这样躺在床上快要一个月了。
睡美人也该醒了。
此刻只有一旁的高端的仪表西显示着她生命的征兆。
不然,她真的像是一个死人。
慢慢地把苹果塞进嘴里,汁水充满了口腔。
嗯......。
很甜。
他用床旁的小刀割开一小块。
抵在她的唇边。
你不尝尝吗?水果的水份滋润了干涩的双唇,却带不走那份日渐残白的颜色。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摸了摸她依然温热的颊。
我不知道那天姚思简会那么疯狂。
你放心,我会要她付出代价的。
冷鸷锐利的眼神像刀锋一样的有着杀意。
但落到那脸庞上隐隐依然可见的伤疤时,又化成了水。
不过,这也是我的错。
你应该为此惩罚我。
但是你的惩罚会不会太重了呢?你起来骂我或者是打我都可以,就是别这么躺着。
那怕只是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呢。
他握着她插满管子的手,在那留下一个吻。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象是生怕吵醒睡梦中的人,温柔得让人哭泣。
恐怕是不行了,安先生。
十几位特聘的大夫会诊过后,这是他们一致的结论。
坐在椅子上的人动了一下。
慢慢地睁开始终闭着的眼睛。
你们什么意思?其中之一的一个外科大夫考虑了一下,终是直言不讳地说道。
安先生,病人因为流血过多,又没有办法及时清醒我们已经发现她的身体各个器官有衰竭征兆了,再加上............犹豫地看了看那张憔悴苍白,满脸胡渣的脸,这个男人不知道受不受得住这个打击。
她本人的求生意志很小,恐怕............他们一起不由地叹了口气,交换着眼神摇了摇头。
恐怕,她最多撑不过两个星期的时间了。
猛地,有一秒钟他如同丧失了所有的动作表情。
僵硬在了椅子上,空气里是一片死寂。
没有人敢在发出一点声音。
亲亲我,好吗?虔诚地仿佛信徒一样,他跪在那张病床前。
做着最卑微又小心的请求。
可是,她没有反应,她就是那样了无生气地躺在那儿。
你不回答我,就是默许了吗?凑过了身体,他用手指轻轻地来回划动着那浅黑的眼帘。
他的唇顺着她白净的额头,缓缓来到她的唇畔。
闭上眼睛在那里落下了一个吻。
然后,他期待着睁开了眼睛。
床上的她,一动不动。
他们此刻,咫尺天涯。
安平无奈地嗤笑着重重给了自己一拳。
什么时候,我也像个迷信的女人一样,以为一个吻就能把公主唤醒呢。
他抬手拨开她颊边的一根发丝。
我们之间不能这么结束。
姚晚,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哪怕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