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可以见姑姑了吗?烦人的小鬼,这个问题已经回答了十多遍了。
不可察觉地蹙了蹙细长的眉。
嗯。
他兴奋地随着身边的那个男人的步子。
姑姑她好点了吗?前几天就听说她出了车祸,他当时就想来,可是被这个......他用眼角偷瞄了一眼,看上去虽然是笑眯眯的,可是却能在一瞬间里的一个眼神让他手脚冰凉的人给阻止了。
他说自己还不能见到姑姑,因为他还不确定有没有这个必要。
他隐隐约约地从这话里知道,这个把他从那个被人叫做恐怖基地救出来的男人不喜欢自己靠近姑姑。
很久以前就不喜欢。
她好还是不好,今天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男人微笑着蹲下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幼嫩的脸。
最好你祈祷你有能力把她叫醒,也不枉费我从那个鬼地方把你找出来。
我的表现?晚姑姑她还没有好吗?瞬间,那男人的脸上有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这个嘛............难到说姑姑她已经?!姚程寺顿时惊诧地看着他。
别担心。
她会好的。
只要......男人的嘴角边有一个阴谋的笑容。
你肯配合。
什么意思?!姚程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提着后领,丢进了病房。
监控器上的心率速已经慢了下来,血压也已经到了最底点。
瞳孔在放大。
生命迹象正在消失。
医生跟我说你再不醒过来,可能就会死了。
这些仪器也不能帮上什么。
你快要死了。
这是你想出来的办法?用死亡来摆脱我?他慢慢地拔掉她的输氧管。
腾地一下推倒了床位边的所有精密仪器。
\'咣铛\'的巨大声响让一直趴在姚晚身上哭泣的姚程寺和一旁的医生都立刻吓得噤若寒蝉。
突然间,他却笑了。
有一种讳密莫测的涵义,让人看了不由要害怕。
为什么你要靠着这种东西来支持自己的生命?你没有问题,你可以醒来,为什么就是不睁开眼睛?他的双手慢慢地圈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想对我晚姑姑干什么?!见状,一旁的姚程寺飞快地冲上去,拉扯着他的袖子。
安先生!周围的几名大夫也想上前劝阻。
他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没有人再敢动了。
他睨了眼仍然死抱着不放自己手臂不放的姚程寺。
哦,对了。
我差点把你忘了。
安平一把推开了他,俯在姚晚的耳边,像叮咛一件无关大局的琐事。
晚晚,如果你想就这样死去,我不拦你。
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姚程寺,被我找到了。
他没死。
他在我这儿,一切有人照料。
不过,如果你死了,那么他也活不了。
我不会让他有继续存在下去了理由。
这样,你醒不醒?在最后的一刻里。
她以为自己死了。
因为在姚思简的眼睛里泛着死神镰刀上的光芒。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前。
一切就变的模糊而冰冷。
万籟具寂。
接着,身体变得很柔软。
轻的宛如一根飘荡在空中的羽毛。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热流缓缓地穿过她的内部。
让所有隐蔽起来的,身体内外的伤仿佛在那一刻都被治愈了。
于是,她做了一场梦。
可是又不像是梦,就是像电影一般的,她人生的每一个片段都停留在胶片上一样放映给自己看。
她的出生,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学会说话,第一次......。
一直到她看见自己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然后是一辆客车呼啸而过,在尖叫中来不及刹车的轧过了她的身上。
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别人的故事。
开头,过程,结尾。
不需要演员谢幕的。
她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其实就这样死去,并没有什么不好。
至少,她可以不用再取面对冷酷的现实。
可是有一个声音始终回响着。
姚晚,你是一个懦弱的人。
你逃避了所有应该承担的责任。
是的,她想她是的。
但她不愿再醒来,她愿意留在这个温暖的地方。
因为,她生命里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消亡了。
她还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吗?那声音却依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没有的语言,但是,她听见了哭声。
一个她很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总是喜欢萦绕在她的耳边。
抱住她裤管撒娇的小小身影。
然后软软唤她。
晚姑姑。
每一次都举起小小的流着血的手指伸到她的面前。
对她说姑,我痛。
眼里全是信任,眼里又全是委屈。
不痛,不痛。
她摸着他的头顶,把受伤的地方,送到嘴里。
姑姑帮你消过毒了,再也不痛了。
笑逐颜开。
记忆里的小小身影,喜欢缠着她的小小身影,喜欢把脸和她贴在一起,然后傻笑不停的小小身影。
为什么那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痛苦,好像快要窒息了。
怎么了?她要睁开眼睛。
但是眼皮却像灌了铅的砣。
重的不能自己。
所有在病房里的人都吓傻了,没有人敢上来阻止这可怕的一幕。
一个成年人的单手掐着一个十一岁孩子的脖颈。
他不是你最疼爱的侄子吗?我记得那时你为了救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可以把他交给骆家的人,你知道骆家的老头是多么想要折磨害死他儿子的凶手的子孙。
我想不出他会怎么对待这孩子,毕竟他只有十一岁吧。
能接受几种刑罚呢?或者,让他现在就死?反正黄泉路上无老幼。
让他去陪陪你,怎么样?手里又下点劲,顿时姚程寺的脸已经涨得红得发紫。
悬在空中的小脚拼命的蹬着。
捏着姚程寺脖子的手,把他卡在半空中。
放............放开。
咳............开............。
救..................气管无法呼吸顺畅,敲打也越来越无力。
在他模糊的意识里闪过一个想法,没有死在劫机里,没有死在当地贫民组织的基地里。
却要死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别............别杀......他。
一个沙哑又虚弱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失去了脖子上的蛮力,姚程寺立即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咳........................咳。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看着那个始终保持冷静的男人,飞快地冲到了病床前像一个守财奴一样地死死地抱着刚刚苏醒过来的他的------晚姑姑。
晚晚......,晚晚。
你终于醒了............。
很多年以后,姚程寺想起来,都不敢相信在那一刻,在那男人将头埋在姑姑的劲间的时候,他想他看见了有一种决不可能从那刚才冷笑着要杀自己凶手的眼里留露出来的东西------脆弱。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会呼吸的玩偶。
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地方,没有别人的帮助,她就只能停留在原地。
厚厚的毛毯下,有一条腿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感觉了。
这次她是彻彻底底地没有了自由。
奇怪的是,她没有伤心也没有哀怯。
就像当年她的双目失明一样,她的反映总是要比别人平淡。
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不同。
当年是乐天知命。
现在是心如死水。
十八岁的年纪,可是身心具疲,就像垂垂老矣的老妪。
每天稍不留神就会高烧。
她的身体已经垮了,它正在一点一滴的消亡之中。
可能安平也感觉到了,他看着她默不作声的坐在阳台上,几小时不发一言。
他会把她当个孩子一样的,宠爱的,怜惜的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摸着她不知不觉变长的长发。
和她说话。
告诉她外面的世界。
她是个最安静的听众,也是个最无心的听众。
有时候,她也会开口。
她说让我见见小寺。
安平会打岔绕开。
他不愿意姚晚提到他以外的任何人。
在他看来姚程寺唯一的用处就是把她叫醒,除此以外,他应该被忘记。
几次下来,姚晚就不再提了。
温室花房里,突然冒出的脚步声没有让她回头。
这里除了她和另一个人谁都不让进的。
他们说你今天没有吃药。
背后的人有些无奈的语气夹进了点忧虑。
她无动于衷地看着刚刚移进温房里两茱幼兰发呆。
你好像喜欢我为你盖得这个花房对吗?下人们说你今天一下午都呆在这儿。
细洁的后颈被突然重重地吻了一下,她连躲都不会躲。
不管精神上是如何地排斥,但她的身体已经对这个人的触摸非常的熟悉。
在家闷不闷?他牵住她的手,打量着她螓首望着花的眼睛。
喜欢兰花?不过,这两盆还没开呢。
在花架上的那两盆都只是刚刚抽枝,只有萼叶,显得孤孤单单,冷冷清清。
他皱了皱眉。
明天我让他们重新摆几盆,一定都是开了的\'花魁\'。
姚晚心里一叹,安平是那种即要,就必得是人间至盛,花要常开,月要常圆。
古今中外凡是大成大就的人,都是如此。
可她要的,却是流水人家,花不求开,月不求圆的聚散由命。
这样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偏要在一起。
算是孽缘吧。
想到这,赏花的心情全无。
晚晚,我该怎么才能让你快乐起来呢?他抬起她的头,望着她的眼里是满满的情绪。
她垂下眼避开,将头轻轻地一转,目光被吸引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
那里有一只蝴蝶正在扑腾,可怜的生物不知道那里的景像,是设有壁垒的。
所以还努力地振动着双翅。
花房里没有什么虫类,这一只可能是早前被产在叶上的幼虫,带进这温房。
温度湿度适宜,它就破茧而出了。
却只能希冀着外面的天地。
它永远都不知道,自由对于它这样的小生物而言,只能由人决定。
真是可怜。
她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一声叹息。
什么?还没有从她难得开口的喜悦里恢复。
顺着她的目光,他也看见了。
再回头瞧见她目不转睛的脸上是感同身受的忧愁。
立时,握住她双手的大掌用力地捏了捏。
轻微的疼痛让她蹙眉回头看他。
它并不可怜啊,它甚至要比其他的同类幸福。
因为它在这里很安全,这里有适合它的温度,这里有维持它生命的花蜜。
为什么要出去呢?这里才是它这样幼小孱弱生命的天堂。
外面太冷了。
他一语双关地说着,温和的语气像对一个不知好歹的儿童。
这就是强者的论调。
他们不要听你所谓的思想。
他们用他们的逻辑来确定你是否幸福。
至于你的想法,你所为你的想法而付出的一切,在他们的眼里都不值一提。
姚晚不说话了。
语言有时苍白又空洞。
她觉得疲倦了,最近她总是觉得很疲倦。
让你准时吃药,你总不听话,现在没精神了吧。
爱怜的手拂过了她日益消瘦的颊。
接着她腾空而起,被他抱了起来。
我亲自把药拿来了。
安坐在他腿上的姚晚,看着他从一旁的架上的保温瓶里倒出珍贵的药汁在软瓷碗里。
来,乖乖听话,把它喝了。
清澈泛着琥珀光泽的汤汁,是她每天都有的参汤。
绝对是千年的灵丹妙药。
万金都难求一姝。
一副一副,一帖一帖全都送到她的嘴里,却是半点用都没有,她还是没有一点起色。
最后不过是暴殄天物,他无所谓,她却有点心疼。
灵药难求啊。
见她犹豫,安平耐心的哄劝着。
快喝了,一点也不苦,我让人放了甘草和冰糖。
说着舀了一勺吹了吹,等温度适中才凑进她的嘴。
一字不差,当年她生病,父亲就是这么地让她坐在膝上,边劝边口口哺喂她的。
蓦地,觉得眼下一热。
就张开了嘴,喝下了汤勺里的药。
见她温驯地就着自己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
安平的心里稍稍平静了。
突然衣兜里的手机铃声破坏了此刻的宁静和谐。
他将碗小心的置在一边,掏出手机看到那上面显示的号码,嘴边不由地挂上了一丝讥诮。
爷爷,找我什么事?骆祖砚打来的?姚晚看看他,不需要她的回避吗?他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把头靠在她的发顶上。
对她,他真的是从来都不会防备的。
沉稳沧桑的声音从里面穿来。
子平,你的婚礼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我正在准备啊,马上就要办了。
他不理会电话那头略带质问的口吻,轻松地说。
那--新娘是谁?哦,原来是要他确认的。
老头子已经允诺了姚思简,现在要逼他就范了。
他在心里冷笑,用手把玩着姚晚长及腰际的发梢。
当然是我要娶的那个啊。
骆子平,不要和我玩语言游戏,说清楚你要不要和姚思简结婚?!老者特有的如钟鸣般的声音里有了愤怒。
安平乐悠悠地轻啄握在掌心里小手。
要不要的,由得了我吗?她不是失踪了吗?电话里阴侧侧的声音有了威胁的味道。
子平,你最好别学子安,否则既然我可以告诉你姚禹的下落,那我也可以告诉另一些人关于姚晚的去处。
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安平的眼里是荧荧的火光。
别再找人去追杀姚思简,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悬赏的那票追杀令?她现在就在我这儿,你动不了她的。
回来太太平平的和她结婚,拿到那份遗产,替我发展好骆式。
不然..................不然怎样啊?爷爷。
安平甜蜜谦和的语调里是刻骨的寒意。
电话那头传来了得意的笑声。
拘我所知,你腿上的这个宝贝现在每天都要吃药吧?有监视器吗,安平马上用眼睛在四处搜寻着。
不该小看了骆祖砚的手段,看来得立刻叫人对这里进行检查。
爷爷,您可真是神算呐。
懒洋洋的赞扬里是裹不住的硝烟。
是啊,不妨再让我算算,现在她吃的野山参好像是你从朝鲜定的?那是你用十二个反程控交换机和那里的政府换的吧。
一共是----五根。
电话里那笃定的口气,让安平心神一凛,笑意渐渐挂不住了。
我还可以大胆地推测一下,她刚才喝的那碗是用其中当年进贡给代善的千年参熬制的。
爷爷,您卜卦的能力很高啊。
该死!忘了要先给药查查毒的,不知道她喝了会不会有事?呵..................,不用紧张,这五根参没有问题,就当是我送给她的见面礼好了。
但你要记得别和我斗,小子。
你还太年轻。
怎么了?从未见到安平这样的脸色,姚晚不由地抬头凝视着他阴沉的表情。
见到她这些天首次主动用充满关切的乌黑眼睛望着着自己。
安平心里有些东西瞬间膨胀,对她露出了微笑。
晚晚,公主都是需要保护的。
所以,我会保护你的。
这就是骆式集团?坐在轮椅上,仰着头目测着门口的那个标志性的建筑。
有五米高吧,大理石拼贴着花岗岩的柱石,镂花的地方有金钵贴着,气派非凡。
大企业大公司,钱财总是如粪土般地花。
董事长。
您早接待处的小姐礼貌的站起身来向她身后的人起立致意。
呃......。
姚小姐,您早。
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她时,愣了一下,又机灵地马上对她微微鞠躬。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回应或者是面无表情,反正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挤挤挨挨地直到她进了电梯都可以感觉到如影随形。
她现在是名人,在报纸上的出现率比明星还高。
迷恋上自己姐姐的男人,没有羞耻地勾搭上了之后把自己老父亲的公司都给了他。
最后是人家那里公司照开,新人照娶,一样也没耽误。
她是人财两空,什么也没得着,还残废了一条腿。
真算是活该报应。
不是她胡思乱想,随便猜疑。
这是现在所有知道她名字的人对她的看法。
打开电视,翻开报纸,那个不是把她当作茶余饭后最典型的自作自受的活教材。
安平拦了,阻止了。
可没用,骆祖砚比他厉害,你封的了外办的杂志新闻社,可你封不了他自己办的刊物传媒。
一夜之间,妇孺皆知她姚晚是个抢自己姐夫的淫娃。
这就是骆祖砚高明的地方,不抢不杀,不浪费半颗子弹。
他要安平知道他要对姚晚出手了,他也要她受不了。
至少是安平受不了了。
他可以砸了电视,在家不再看报,或者干脆把姚晚放在家里,阻隔外界,让消息闭塞。
但是,花房里有监视器,就不难想象别墅里不会有其他地方存有隐患。
安平天生多疑,过去对事对人没有用心,花了三分的力气也就摆平了。
偏偏要对付的人是她。
那就是花了十一分的力气,他也还是觉得不够。
于是,他索性把她放在自己的身边,24小时,他自己亲自守着,心也就觉得可以放了下来。
在她无法遏制地轻咳一阵后。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开始蹙眉,并调高了室内的温度。
你又感冒了。
最近他对她最爱说的话就是向她抱怨她的身体状况。
抱怨她的身体是由于她不可以生病,因为她不可以吃药。
不管是什么严重的症状,她被禁止服用药物。
在一次昏獗后查出她的肾和肝衰竭了。
那次车祸毁了她的腿,也在慢慢毁了她的健康。
医生很严重的警告,她不可以服药了。
必须让身体自己调试,恢复。
躺下休息会儿好吗?说着,她就被横放在宽大的沙发里。
他脱下西装盖在她的身上。
仔仔细细,怕一点风会吹着她似的。
他很紧张,在那次在花房接到那个电话后,他的神经就像女人一样容易紧张。
常常在还在办公或忙碌的时候,看她一眼,那不是甜蜜或默契的凝视,而是确保她还在那个角落。
他像守卫着自己领地的狮子,目光里的防备和警惕扫视着她周围的一切。
渐渐地这紧张变得有些焦虑。
这焦虑让他急迫地想要姚晚对他的安抚。
不管是什么形式的,他要她的眼神和语言。
比如现在,他的眼里有着一汪水,水是沸腾的,要烫到她的心里去的。
一会儿我去开会,你一个人在这要乖乖的,知道吗?他不再允许她的漠视,他捧着她的头,要她的一个举动,一句回应。
姚晚知道他的固执,他可以在等不到她的回答的情况下,在餐桌上和她干坐着,在她上洗手间时盯着她,在晚上睡觉时看着她,她不开口,他就不会离去。
姚晚自认自己的神经没有那么强壮。
终于还是非常懊恼地对他的话有回应,有了第一次,后面就是周而复始,越来越频繁的要求,并成为她一种新的负担。
她勉强地点点头。
钳制着她脸庞的手劲一点没有放松的意思,灼灼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双眼。
我知道了。
这样总该满意了吧,姚晚妥协地开口了。
不听见她的声音,他不会罢休,他比她能耗。
做个好孩子。
吻了吻她的嘴唇。
他轻笑着把一杯水递到她的面前。
姚晚叹了口气,可以不喝吗?她征求意见地看了看他。
水杯却凑近了她的唇。
她张开嘴,让那温度适中的液体流进了吼管。
吞咽的时候尝尝到了略略的苦味。
里面有特效的安眠药。
他找人专门为她配制,不会对她的体质造成任何不良反应。
他怕有人会带走她,但他更不放心她,在她有了一次逃跑经验后,他对她在这方面也防范起来了。
只要他会有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就会喂她吃这种药。
不会有什么不适,但就是昏昏欲睡,四肢无力。
果然,在她进入梦境前,她听见了锁门声。
什么?在前台?那就把他赶出去。
宽敞的办公室里压低的声音是带着点厌烦的。
安平?他回来了?看来自己睡了有一会了。
这点事都做不好的话,要你们有什么用呢?现在是有些恼火的。
不行的话,就把他的腿打断。
不要再让我听到他上公司来找人的消息了。
冷冷地挂断电话的声音,最后通牒般的命令。
是谁?能让他为了找人的事也烦躁成这样。
姚晚的神智是清楚的,但就是睁不开眼,药效还没过去。
她还是躺在柔软的黑色沙发里,宛如一个进入梦乡的小猫。
解解了系在领口的领带,轻轻地走到沙法旁,不惊动她睡眠的坐在她的身边。
下午的阳光明媚,泼墨似的撒进了这个空间里。
他的影子正好盖没住了她的身体,交错的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藤蔓。
他把手放在她的腰间,微微地丈量了一下。
这些日子,她瘦了很多。
看见那露在外面的小手,绻成了拳状,凸显的橉恂骨头让他的眼睛一刺。
怎么会这样,她就像是一朵得了不知名疾病的花,无论是细心浇灌,还是努力施肥。
依然迅速的枯萎着。
如果姚晚现在醒来,就会看见他眼睛里的忧伤,那是无能为力的不甘心和不得以。
就算是帝王,也留不住那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夜莺,更何况是他。
不由地长长的一声叹息。
那浅浅的声音,姚晚竟像听到他心里深沉的无奈。
莫名其妙的让她的心也酸了一下。
他的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来回划过她的嘴唇。
像是在描摹着他的心情。
如此优美而深情的,并伴随着缓缓靠近的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鼻息。
张嘴,我知道你醒了。
他唦哑地呢喃,略有湿热的气雾扑打在她的唇上,短兵相接。
太近了,她觉得脑子里只有他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话的张开嘴欢迎他的造访。
真乖。
然后是窜到嘴里的舌像一条滑动的蛇,耐心地沿着她的牙龈及双唇内侧,一点一点探入到吼咙深处。
唔......这样的呻咛引的他顿时像猫咪一样,用牙咬舔着她的舌尖,搅得她的唇边也有了一丝银线。
这个吻有点苦苦哀求的意味,又有点久逢春雨的欣喜。
让人沉醉的,让人疗伤的,让人在绝望中生出点希望的。
姚晚觉得自己要哭了。
可是又不能哭。
为什么不能,她自己也说不清,她的心有一把锯子,左右两边一拉一扯都让她很痛。
痛得哭不出来。
那以后,她脸色很难看,不管怎么招惹她,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安平却是心情出奇的好。
连在外面办公的职员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多日以来一直是阴沉着脸的老板吹着口哨进进出出,甚至是提前完成了工作,放人下班。
不喜欢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他特意早早打发了所有的员工,带着她从专用通道到了停车库。
同平常一样把她放在副驾驶座后,他靠近她。
好了,我们回家去哦。
笑容里有偷腥后的欢娱,让她觉得自己的手心都痒了。
要不要亲我一下?他孩子似地撅起了嘴,姚晚没好气的冷嗤了一下,转过头不理他。
他自己笑了笑,知道她还介意着那件事。
也就不再戏弄她了。
替她关好了车门,绕到旁边的驾驶座。
重复了几个简单的动作后,门还是死死的关着。
今天早上还好好的车门却打不开?安平用力的外拉,驾驶座的位置旁的车门纹丝不动。
坏了!想到什么的,他飞快的回到她那一边,也打不开了。
晚晚,快推门!他冲她大声的喊着,示意她赶快从车出来。
意识到危险的姚晚使劲地扣着那黑色的手柄,没有一点作用。
打不开。
我打不开。
见鬼!被人给暗算了。
他在心里骂道。
以安平多年的经验,他马上知道有人在车上动了手脚。
得赶快把姚晚弄下车来,一般来说这时车里面也许还装着炸弹。
这时候,始终跟在左右的保镖也行踪不明。
空畅又隐暗的大停车场有点骇人。
晚晚,你别紧张,没事的,有我呢。
担心她害怕,他立即先安抚她的情绪。
现在,你往后靠一点,我来把门砸开。
她向后缩着身子,看着安平掏出备在腰际的左轮手枪。
对准了车门,砰的一声把那门爆开了。
快,快出来。
他用力踢开向后翻转的车门,弯身要将她迅速地抱离车子。
姚晚圈住他的颈项后,眨了眨眼。
有一个红点对准了安平的后脑勺。
她一惊,往承重的女儿墙旁看去,果然有一双黑暗里的眼睛盯着她,那眼神里是警告。
这个时候,她应该沉默,应该感到欢欣鼓舞。
有人要达成她的夙愿。
她只要假装从来没有留意就可以了。
很快的,一切就会结束了。
不管是对谁的,这场人生她不想继续下去了。
可是,她发现她闭不了眼睛。
她的心也没有快乐起来。
落的今天这一步,全是摆他所赐。
名声,健康,财富,安稳的生活,合家的团圆都没了。
除了要死不死的残缺的身体,他没有带给她任何的好处。
可是,现在他在颤抖的手,他鬓角流出的冷汗,都是为了她。
她不自觉地收了收在他脖子上的手。
他以为她害怕了。
轻柔地俯在她的耳边说。
别怕,没事的。
就是车坏了。
他直起腰来的瞬间,那道红光亮了亮。
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
好像这辈子最大的力气都使上了。
玻璃飞快的破碎,钢化的材料也禁不起射程200码,速度飞快的远程销声枪。
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一直到重重地摔在地上也没有移开。
眼泪一颗一颗地流个不停。
她觉得自己犯了罪,一个不可饶恕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