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真的是山势险峻,而且海边又礁石密布。
骆子安的车绕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有见到先前停在岸边的油艇。
甚至我们在山上的几乎星罗密布的小道上迷路了。
奇怪,怎么回事?我们好像在同一个地方转。
骆子安皱着眉将车子熄了火,走下车。
四哥也跟着下了车。
他们决定先去附近观察一下周围的路况,以便确定我们所在的位置。
我和小寺留在车里等他们。
小寺躺在我的腿上,开始呓语,我摸了摸他的头,烫手的很。
可能是受到了颇多的惊吓,昨晚又着了凉。
他已经发烧了。
好热啊,姑姑。
我好难受。
小脸仿佛很难呼吸似的把脸涨地红红的。
我很担心地望着他。
手边又没有可以降温的东西,我只能用手帕一遍又一遍把他额头上的汗擦掉。
而车内由于熄了火,没有了空调。
上升的温度渐渐地连我都受不了了。
不如开窗透透风吧。
我看了看那紧闭的车窗。
做了个愚蠢又要命的决定。
我打开前后的车窗,最尖端技术研发的防弹玻璃,被摇开的那刻,就没有了任何的保护。
我把自己和小寺置于了危险的情况。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风云际会?所有的人都倾巢出动了?把她弄下车。
一个清楚明白的命令。
旁边的车门立刻被麻力干脆地撬开了。
我睨了小寺一眼,不敢轻举妄动。
他太阳穴上抵着黝黑的,冰冷的枪眼。
三个黑衣打扮的男人把小寺留在了车上,而押着我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上。
我很合作的既不叫,也不挣扎。
我怕他们会恼羞成怒一个狠心,倒对小寺不利。
只是猜测着,会是谁?真奇怪,每次就在我要获得自由的时候,总会差了那么一步距离。
押着我的人把我硬生生往地一扔,就离开了。
好痛啊,膝盖和手掌都流了点血,我无暇计较,先赶紧狼狈地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体,久仰你的芳名啊,姚小姐。
今天总算是见到你了。
随着声音的靠近,一双锃亮的皮鞋和一根乌木木枴慢慢进入我的视野。
我霍然抬头,朝着说话的方向。
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说得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位老人。
他有点所谓世外高人的超凡脱俗。
是有几分姿色。
不过不如当年的谢禹晚漂亮。
他微笑打量着我的样子,又念着我母亲的名字,竟仿佛在感叹一位故人。
骆祖砚?我不作第二个猜测。
有本事在这里出现的老人,大概就是他了。
我喜欢聪明的姑娘。
我心里一沉,果然是他。
早该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不会放过我的。
你想怎样?特意把我抓了来,总不会只是要见我一面。
不如问清楚,免得被他笑话。
骆祖砚挑了下眉,看我一眼。
姚启扬的女儿倒是个个都有些胆色,大难临头,不慌不乱。
不像你父亲。
不过......,你不怕我将要对你\'怎样\'吗?姚小姐。
我不喜欢这语言里的对我父亲的蔑视,于是我努力地挺直腰杆。
出奇地冷静地望着他。
悉听尊便。
反正你们骆家的人不都是个个心怀叵测,手段歹毒的嘛。
我还奉上一个微笑给他。
呵..................呵。
有点意思。
他颇感兴趣地在我身边走了起来。
我冷若冰霜地板着脸,只觉得被一只残忍森寒的毒蛇盯住了。
绕圈在我身旁三次后,他用手里那根木拐架在我的下巴上,抬起我的头。
你既然说我们骆家人个个心怀叵测,手段歹毒。
我也不能让你失望了。
我嗤笑一声。
本来你就没打算要放过我。
只怕是早有预谋,想把我斩草除根。
他从口袋掏出了一把的匕首,细心地用手帕一下一下的擦拭着,直到它泛出慑人的青光。
你们姚家最大的本事,就是迷惑人心的能耐炉火纯青。
不管是男是女。
你还有你哥哥,一个把我最好的继承人给弄得失魂落魄。
一个把我最得力的助手挑唆地处处和我作对。
你们这么可恨,要是太快乐,我怎么能允许呢?我缄默,粉脸青寒,用力捏紧自己的拳头。
所以,我想到了个好办法,一个真正的好主意。
我要让你和少康一样,暴毙在森林里。
作为对你父亲曾给我最好生日礼物的回赠。
姚启扬那么疼你,要是把你的头和你大哥一样割下来,然后送到他的面前,你说他要是不气的心脏病发而死,是不是不太可能啊?他蹲下声来用询问的口吻对我说,好像他一会儿要杀的人不是我。
而且,事后我可以再假祸给子平,怎么样?到时候,你哥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姚家和骆家之间的恩怨,就能继续下去了。
他兴奋无比笑着,那快乐简直不正常。
好象对姚家的报复是他活着的源泉和动力。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背脊上冷汗涔涔。
一个疯狂的老人。
由于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唯一的亲人。
他的世界崩塌了,只有恨可以维持他的生命。
所以他执着于一场持久的报复战。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盯着我。
你这么看着我,不是在可怜我吧?警告的眼神很凌厉。
你说呢?我扫了一眼自己脸颊上,那把匕首正贴着冰冷地游走。
伺机要用力地割断我的喉管。
这种情况下,除非我是傻子,不然有谁比我更值得可怜?!你是个有意思的孩子,可惜要死了。
他假惺惺地感叹着。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逗弄即将要死的猎物,是他这种人的乐趣。
我怎么也不能满足他这可鄙的愿望。
我睨着他,挑衅的眼睛里有一撇冷冷的笑。
我没什么可说的。
可是,骆老先生............事实上,我同情你。
你这辈子没有荣幸和真正的\'人\'接触过。
所以你不知道适可而止,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我正视着那老练深沉的目光,从未有过的镇定自若。
他眉心由于岁月留下的道道皱纹,此刻锐利地挤在一起。
你的确和你姐姐不一样。
难怪子平那小子被你迷惑住了。
他愣了愣,接着飞快地抬起手上的匕首,抓住我纤弱的脖子。
所以,我就更不可以把你留在这世上了。
他眼里杀意四起。
难道就要命丧于此了吗,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等等!骆爷爷。
从我身后居然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个经常在我恶梦里出现的声音。
让我来,让我杀了她。
骆祖砚犹豫了一下,看着那个穿着红衣带着墨镜,风姿绰约地像走台模特的女人。
我是她的姐姐,她是我的妹妹。
她优雅地摘下眼镜,微笑着对我说。
我要亲自送她去黄泉路。
我们靠得很近。
我能闻见她身上的COCO香水味。
那香水是她十七岁的时候,第一个追求者送她的。
限量版的一款。
非常特别的地方在于,它的前味是百合花,中味是百合花,后味是百合花。
用三种不同时间绽放花期的同一种花。
闻地时候,开始嗅觉先会被麻痹,然后就只能闻得出这一种味道。
强迫性很浓的香水。
她却很喜欢。
她一直就只擦这一款。
小晚。
她对我璨若春花地一笑,毫无芥蒂的样子。
你,恨我吗?我不说话,根本的就不看她。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把玩着手里的枪,自问自答。
恨的,对吧。
她低下的头,隐藏了她的表情。
恨我是应该的。
我把你欺负的很惨。
是我骗你说没有了财产,安平就会放了你。
得到原本该是你的财富。
更是我亲手把你推下了斜坡,让你变成了瘫子。
你一直都让着我。
你故意把可以告我的罪证都烧了。
你甚至把名下财产给了我。
你是想成全我吧。
你太好了知道吗?每次你对我好,我就不由的要恨你。
原来对人好也会被人恨,那我何必勉强自己做了那么多?我苦笑。
所以,这一次..................我讽刺地抬头瞧着她。
既然,她这么称功颂德地似得感谢我。
那么抵在我胸口的枪,怎么解释?------就让我也帮帮你吧。
帮我什么?帮我把自己杀死?她往后板了下塞膛,将枪口瞄准了我的心脏。
要来了吗?她要杀了我。
这时,她居然温情脉脉地抱我入怀。
我闻到扑鼻而来的都是百合的芬芳。
她的脸我还是看不见,她的头凑在我耳边,像我们都是小姑娘的时候一样。
亲密无间的距离。
她整了整我的发梢,像记忆里的十五岁的样子。
小晚。
你是个好妹妹。
从来都是你让着我。
很轻很轻的声音,就像怕惊动了孩子美梦的母亲。
有件事我一直谁都没有告诉过。
其实我喜欢你。
砰的一声。
瞬间。
风声鹤唳,生离死别。
我听见天空有雨漂落下来,淅淅涖涖的打在树叶上。
就像晚秋时节花圃里的最后,也是最美的百合花凋零的哭泣。
我的手上都是血,那血染满了我的掌心,染满了我的衣服,甚至染满了我的全身。
她离我很近。
所以,我鼻子里的都是花香。
我的眼里都是她的笑靥。
从我有记忆时起,她就一直都很美丽,生机勃勃,神采飞扬的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爱上她。
她笑的时候,天地是会黯然失色的。
尤其是此刻她笑得那么安详,那么温柔,那么幸福优美。
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那份财产还是你的。
她抬起一只手摸我的脸,仔仔细细,不肯放过一个细节。
姚晚,替我照顾他...............。
她的手颓败地摔了下来。
我傻傻地看着她右手里那柄枪。
她的手腕在刚才抱我的时候,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转了弯。
所以,枪口对准的是她的心口,而不是我。
二姐?我颤抖着用手去捂住那个窟窿。
二姐!!那个冒着鲜血的窟窿,它那么丑陋,它怎么可以出现在我二姐的胸口?!二姐!二姐,你说话呀,你别不理我呀!我没有真的恨你啊,你醒醒啊!!为什么止不住?为什么我用了所有的方法。
那鲜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可恶!!果然,姚家的人一个都不能信!!我身后站着的骆祖砚气急败坏剁着脚。
在我什么都尚未感知之前,形势大变。
我们以枪相对。
我的脑袋上顶着十几个冰冷的枪眼。
可我不怕。
我倨傲又不知死活地抬首瞪着他。
我们彼此都没有轻举妄动。
我不担心他开枪,他也没法向我开枪。
因为他的脑门上也有着致命的威胁。
爷爷,放她走。
这个时候,是他出场的最佳时间了吧,是啊,一切不都是从这个男人救我开始的吗。
骆祖砚看着站在身侧男子。
眼神里满是怨恨和被背叛的入骨恨意。
子平,你就是这么回报我这二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的?拿枪来要挟他?骆子平愧疚地眨了眨眼,虽然他语气诚恳,但是手里的枪却没有放低分毫。
爷爷,对不起您了。
可您一定放了她吧。
算我求您了。
骆祖砚年迈的身体禁不住一颤。
求?从齿缝间轧出这两个字,他的手指像指着一个罪魁祸首般凛冽地指着我。
你这恐怕是第一次来求我吧,就为了她?!痛心疾首地哀叹道。
子平,想想你的豪情壮志,想想你宏图伟业的理想,你真的愿意为了她都不要了吗?!你忘了我跟你说过少康的事了?世间惟情害人不浅!你要还是我当年认下的孩子,现在你就去把这个女人给杀了,不然,----他突然眼神绝决,高声喊道。
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她!!你开枪好了,我跟她同归于尽!!骆子平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笑着看他。
来啊,来杀了我啊。
她在笑。
她笑着的眼睛里写的就是这个无情的内容。
她一点也不求饶,一点也不害怕。
一点都不屑他的营救。
他知道她比起死,更恨。
慢慢地他的枪头掉转,从骆祖砚的脑袋上移了下来。
从胳膊旁在缓缓地升起,对准了我的心脏。
我忍不住笑的越发张扬。
我--姚晚骤然之间已是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毒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