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感觉好像已经有点冷了。
秋末了吧,虽然有恒温空调,她也很久没有出门,但偶尔还是会感到一阵微寒。
打开窗的时候,有一片叶子恰恰掉在了手里。
不知道是黄的,还是绿的。
小寺已经快有两个月没来了,整个屋子里少了孩子的笑声,显的冷清的不少。
不过,她也没有因此而得到清静,反而每天都要去见一个又一个的大夫。
去听一边又一边的相同结论。
开始,不是没有伤感的,但久了,听着医生没有起伏变化的说法,自己也开始麻木了,没有的痛感。
最近,爸爸可能也放弃了,她总算是得到了安静的空间。
慢慢地为自己做心理建设,让自己习惯黑暗,让自己习惯去听周围的一些从前不太注意的声音。
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她才发现每一个人的脚步的缓急和轻重和那个人的身份性格是有关联的。
所以,最近她常准确地叫对那些在她屋里走进走出的仆人们的名字,吓地他们都以为她的眼睛都好了。
这样下去,她的耳朵倒可以代替眼睛了。
那次意外之后,许多的眼科的名医给她下的结论只有一个,器官没有损伤,但是蛇毒让眼部神经受到了损害,所以有可能--姚晚将一生失明。
她自嘲着笑了笑。
瞎子啊..................。
天气已经变冷了,你应该加件衣服再开窗。
她还没能反应过来,一件温热的外衣已经披在她的肩上,带着暖暖的体温。
然后,她就被拉着坐到了窗旁的沙发上。
是安平,只有他才能走路时没有一点声响。
唯一让她分辩不出性格的人。
你刚才在窗前干嘛?没什么。
她撩起耳边的长发,微侧起一边的头听他讲话。
小小的无意识的动作,让安平也不由地惊叹。
这女孩的适应能力还真强,突然的失明,她不哭不闹,尽可能去习惯黑暗里的生活。
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别人为她惋惜痛心的时候,她却已经不紧不慢地开始了学习盲人生活的一切。
坚韧的让他怀疑那晚的哭泣是不是一场幻想。
真有意思,他忖量着她,瞧了一眼她先前站着的地方。
你方才在发呆。
不知道,逗弄她一下是什么样子?突然他有了恶作剧的坏心。
故意用宠溺的语气,靠在她的耳边说。
是有心事吗?告诉我好不好?呃......,就是躺久了,想站一会儿。
她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掩饰地避开一点距离。
你身体刚好,千万不能着凉,以后别站在窗子旁了,我会担心的,知道吗?他又凑近了一些。
形同私语的亲昵。
知道了。
谢谢关心。
她蹙眉将身体飞快向旁靠,躲出一点距离,耳根处却不由地红了。
呵,开始紧张了呢。
冷眼旁观她的不自在,他的嘴边拉开一个完美的弧度。
到低是不懂风月之事的小女孩,那里就受得了这样的调情呢?不过,这意味着她对于情欲的陌生,他心里觉得莫名的有些高兴。
同时微笑着加了把火。
看你连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调侃邪魅的音调配合着左手,暧昧地往她的发上缗去。
太近了,她都能感到他靠近时的鼻息扑到了她的脸。
她飞快地往一旁靠了靠,无意识的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隔开他的碰触。
一脸不自觉的警戒。
手上的叶子从她的手心飘落到了他的脚边。
怕什么,我只是帮你整理下头发。
他脸上闪过一丝讥讽与嘲笑,截获住她半空中的手,握在手里。
却用皮鞋践踏了那原本停留在高处的生命。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让她感到他的温柔不正常。
那语气动作简直暧昧地像在勾引她。
虽然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他毕竟是二姐的情人。
可这让她很不自在。
比如,为什么此刻要靠得这近?仿佛他们是一对很要好的朋友,甚至是......是一对恋人。
可,他们并不是啊。
让她疑惑的是,似乎他已经自动把他们的关系定位的很亲密。
这种被一方突然主动升温的关系让她很不习惯。
有时却又不能太过拒绝,因为很有可能是他出于对自己的同情,所以对自己要比以前更加的关心和爱护。
如果,冷冷的要求他别这样,倒显得自己有些自做多情了。
但这让她不安,非常的不安,因为她领悟不出这里面的变化是怎么回事。
............,你要去吗?突然的一个问句让她回了神。
啊?她根本每有听安平在说些什么。
在日本有一个大夫是眼科的权威,姚先生已经安排我带你去了。
单独和他去日本?!姚晚再也扯不出一个笑容了。
她才想要和他保持一点距离啊。
他看着她脸上的恐慌,微笑地很愉快。
虽然,姚晚也和父亲争辩过。
她不觉得由安平陪同非常合适。
但是,很显然父亲是经过一翻深思熟虑的,安平曾在日本的经历是非常必要的条件,他熟悉日本的环境,精通日本的语言。
而且安平在短短的几个月在北冥会的出色表现,很难让人不去注意。
姚启扬自然会对这样的人才有所提拔。
可是不知为何,父亲在话语之间对于他的欣赏和看中,让姚晚不知缘故的有些心慌。
无论如何,这次的日本之行,被定了下来。
日本·浅草为姚晚主治的大夫是个怪人,来日本一个月,连面都没有见过。
一下飞机,他们一行人就被要求从东京转车前往到了浅草,安排在了一个叫香西一雄的家里,住了近一个月,还是没有任何的治疗措施。
来的四个人,安平是一定下来,就日日往外跑,每天都很忙碌的样子。
两个同来的女侍见状,也不知是有样学样,还有恃无恐的竟也经常往外去,干脆就当是一次度假旅游。
姚晚倒也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没有人在她周围晃来晃去,终是清静了不少。
而且,安平也没有在继续对她进行莫名其妙的关怀备至,着实让她松了口气。
日本之行,让她觉得不失为是一次愉悦的散心。
日子,就在彼此相安无事之间,度过了半个月。
原来日本的空气和中国的是一样的,原来日本的鸟叫声也和中国的是一样的。
姚晚站在露天的园庭里的一个圆行的水缸前面,前几天,她坐在园里的时候闻到有一阵阵的荷香,才知道在这里有四个清澈的水缸,养着品种名贵的小型观赏白荷。
很兴奋地告诉同来的惠,结果反应很冷淡,敷衍的说了句:是挺漂亮的,不仅水干净,而且里头还养着鱼呢。
姚晚把这话听了进去,很开心,也不问,当探险似的,一点一点地自己摸着了那其中的一个。
她不由地深深吸了口沁人心脾的荷香。
秋季里居然也能开出夏季的花,多奇异。
生命有时是一件很玄妙的事。
她把手试探地放进了水里,毕竟是秋天了,水冰冷的温度让她瑟缩了一下。
里面真的养着鱼吗?你很喜欢这个庭院嘛。
听说每天都泡在这里。
安平?和一个人处久了,戒心会慢慢地放下,现在对他的悄无声息的出显,她到习惯了。
嗯。
怎么就见她一个人,奇怪,陪同来的那两个女侍呢?惠和静在哪儿?她笑了笑,缄默。
又出去了吗?他不满的皱起了眉,严厉地低斥。
这个时候她们应该保护你的安全。
她也不接话,看来到是没有什么不满,对下人她一向宽容的让他不解。
不过,他心情愉快也没有争执什么。
带着些兴奋地宣布。
对了,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香西一雄明天要你去医院见他。
这下她应该快乐起来了吧,终于能治愈她的眼睛了。
可观察着她的安平,却有些失望。
她只是在原地点点头,也不表示出兴奋之意,连身都没有转一下。
这么大的事情,她的反应未免太平淡了吧?有点好奇,安平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后。
她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究竟在干什么?知道他走了过来,姚晚出声问到。
安平,那鱼是什么颜色?刚走到她身边的安平一愣。
鱼?就是养在水缸里的鱼。
她轻拍缸檐,示意他往里面看。
水缸里有鱼吗?他凑了过去。
可不是吗,在清澈见低的水里养着几条小小的锦鲤。
现在都在争先恐后地\'吃\'着姚晚放进去的纤纤细指。
红色的。
呵,我还以为惠是骗我的。
她无意识的抬头笑道。
原来真是养着鱼呢。
这时,有一阵微微的清风轻拂过,带着淡雅的荷香,让清秀脸庞上的笑容,显得如此和熙怡人。
目光没有焦距,可眼睛却依然清澈,这是一颗能应付世事无常、时运变迁的平和心境在此刻散发出的魅力。
一种让人安静祥和的恬静力量。
仿佛是成长在充满阳光的地方,接受着神所赐与的纯洁、善良、正直又坚强的一株的美丽幼苗,没有受到来自人间龌鹾欲望的污染。
这\'鱼\'很漂亮。
他盯着她樱色的双唇,用那略带低沉的嗓音说道。
轻柔得宛如丝絮的口吻,竟让空气里飘荡起了一种淫靡的味道。
是吗?呵,一定是日本最好的品种。
她却毫无感知,以为他也在讨论所谓的\'鱼儿\'。
对。
品种不错。
听说以前在金阁寺的养着只有手指大小的红的透明的锦鲤。
真的吗?他们难得这样闲适,愉快的说着话。
知道姚晚看不见他的动作,而且看来她心情不错,戒心比平时小了许多。
于是他的头越来越低,直到几乎抵在她的肩膀上,手臂从她的两旁穿了过去,支在水缸上。
从后面看,就像是亲热地环住了她的腰部,身体仿佛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啊!突然走廊响起一声尖叫和一阵瓷器被摔碎的声音。
谁!他迅速地转过身,严厉的眸子里盛满教人不寒而栗的刹气,英俊的脸庞浮动着怒火的预兆。
安............安先生。
是......是我。
好可怕,怎么都不知道在那样一张俊美的脸下,有如此狰狞的表情。
她僵硬地站在那,虚弱地几乎要跪下了。
是你啊。
惠。
他笑了笑,看着站在走廊上无措的惠。
惠,你刚才怎么了?打碎什么了?姚晚不解地问,平时惠不会这么慌张的。
难道出事了吗?也许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小虫了吧。
他半挑着眉,睨半垂的眼中有着噬血的光芒。
惠一惊,连连地摆手道:没......没有。
我什......什么都没看到。
见姚晚还是一脸疑惑,又赶紧解释:是我刚才端餐具的时候......嗯......手滑了一下,不当心。
哦。
那就先打扫一下,小心点,别伤到你自己。
他微笑地看着惠,眼光里冷鸷锐利。
眼睛感觉有点凉凉的,上面敷着一层不只名的珍贵药材。
最近已经可以透过纱布,感到光亮了。
是不是说明,不久她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这么一个好消息一定要告诉小寺,省得他那么自责。
她伸手按了下扶手边的一个按钮。
什么事,姚小姐?果然不到五秒,马上就来了。
安平重新雇佣的新女侍,素质和能力的确一流。
麻烦你,帮我叫一下静。
姚小姐,她不在。
嗯?姚晚楞了楞,那个声音解释到昨晚,安先生让她去陪周惠了。
原来是去医院陪惠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身体健康的惠会突发心脏病,不能和他们一起前来东京,只得留在了浅草。
派静去,是因为她和惠是熟识,在那里照顾许也方便些吧。
那就麻烦你拨这个号,6539299到XX市。
好的,请等一下。
很快的,她离去的步子又回来了,把一个手提电话放在她的手上。
姚宅,请讲。
哥。
是我。
原来大哥也在家啊。
小晚?已经回来了吗?哥,我要能回来,就不用打电话了,直接就去你那了嘛!不过,就快了。
后天的机票都定了。
你的眼睛......治好了?询问得小心翼翼。
对啊,你知道就算了。
可别告诉小寺啊,让我回来的时候吓吓他哦。
你呀,就喜欢和他闹。
呵......,小寺好玩嘛。
忽然,姚谢声音一沉,好像挺严肃似的。
小晚,......怎么了?姚晚不再笑闹。
嗯......记得回来以后要听话知道吗?别到处乱跑。
啊?她几时能随意出去了?还乱跑?你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我和爸爸都很担心你。
姚晚听出大哥口气里的忧虑。
不由地有点自责。
要记得你已经快要十七了。
好像很为难的顿了顿。
姚晚觉得更加的迷惑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说这些?哥,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总之,小晚。
无论你回来后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要冷静成熟。
家里一定出事了,结束通话后。
姚晚敢断定,因为她一向沉着应战,稳如泰山的哥哥竟流入出一丝疲惫。
可到底出什么事了呢?她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希望可以早点回家,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其实,根本没有到下飞机,她在第二天上飞机时就知道。
姚氏被披露于黑道有染。
警方已经得到的部分确凿的证据和证人。
姚氏的不少高层已被拘留。
受到影响,股价,业绩纷纷下滑。
怎么会这样?她不过去了次日本,为什么家里就会有这么大的变故。
你不要太担心,医生嘱咐过,你的精神一定要放松,不然对眼睛不好。
一双温暖的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勉强地笑了笑。
来,先喝点牛奶。
不用了,谢谢。
我不想喝。
不行。
安平索性抓起她的手将一杯牛奶一并捧了起来。
四只手,她的,被他的,紧紧地包合在了一起。
你昨晚根本没睡,过几天就要拆线了,你的身体要养好才行。
呃......她窘迫地说不出话了。
我......我可以自己来。
还没有人,这么碰触过她的身体。
好吧,一定要喝完哦。
他看了看她布满红晕的脸,松开了手。
姚晚松了一口气,举起杯子。
奇怪,今天的牛奶怎么这么香?这牛奶?哦,医生让我放的一些补药。
反正也不难喝。
她心想。
安平满意地看着她喝完了。
不久,姚晚就觉得有点昏沉沉的,很是犯困。
你看上去很累,来先睡一会儿吧。
终于,她抵挡不住倦意,靠在他的肩上沉沉睡去。
望着怀里姚晚熟睡的脸,他邪佞的笑着用修长的指顺着她脸庞边缘滑到下颚处,将它慢慢撑起,俯下身,在她的唇印上了他的记号。
我的小猎物。
好好的睡一觉,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回到家没有什么多余的嘘寒问暖,所有的人都忙的分身乏术。
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受到黑道的影响,所有正常的生意往来,合作也完全都被搁置。
家里,公司,每天都是开不完的会,受不完的审察。
父亲和大哥每天都要轮流到警局做笔录。
三哥则要安排好暗地里的那些生意,和联络各个部门的头目。
就连远在香港的二姐都必须要奔忙与律师的接洽中。
连着几天几夜的商讨,没完没了。
父亲和哥哥从书房里出来时,眼睛都熬红了,一丝丝地充着血。
这天,姚晚守在书房外,终于忍不住担心地问姚谢。
怎么回事,大哥,情况真的变得那么糟糕了?唉............姚谢疲惫不堪地叹了口气。
谁想到,警察怎么会有我们在日本境内的犯毒资料呢?拿出来的时候。
连他都被吓到了,不仅有人证物证,连录像都有。
这很严重吗?大哥,你不是说我们早就和他们没干系了吗?原本是和他们那里脱得清清楚楚,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重新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姚谢愤愤不平地捶了下墙,见姚晚蒙着纱布的脸上是重重的担心。
平息着自己的怒火,他微笑着宽慰着她。
不过,你别担心,我和爸爸会有办法的。
我们会度过难关的。
大哥,家里要有事千万别瞒着我。
姚晚捏着大哥的手,颤颤的。
姚谢捋了下她的前额,笑着说。
你目前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知道吗?一年有多少天?她知道,却从来没有没有明确的概念。
可因为有了这坠落黑暗的这76天,她才明白天数,时间意味着什么。
她兀自低头笑笑,转身关上大门。
今天终于要去拆线,重见光明。
门外的空气也变得清新了。
她微笑着用手感受着风向。
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声在她身边响起。
姚晚。
安平?姚晚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你还记得我的声音,真让我高兴。
你怎么回来了?前些天他不是去香港陪二姐吗?见她满脸的惊讶,他敷衍又模棱两可地解释道。
今天是你要拆线的日子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他特意赶回来?姚晚没有往深处想,反射性地笑了笑,试着推辞。
不用了,你刚回来挺累的。
我有常管家陪我就行了。
来,迈步小一点,要下台阶了。
他听而不闻装作没有意识到她的拒绝。
小心地上前扶着她下了台阶。
安平,真的不用。
我自己可以............她认真使劲地想抽出自己在他掌心的手。
不妥,她觉得这样非常不妥。
骤然,手上的束缚没有了,取而代之是一个华丽却又冷冰冰的声音。
姚晚。
难道你不放心我?担心我有什么企图?听出他话里的恼意,姚晚反倒不能再说什么。
只能略带尴尬地站在原地。
她的确是在顾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堤防,但她就是忍不住要警惕。
而她因为失明,却没有见到那双炯亮、深不可测的瞳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此刻的神情。
害怕了?或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拒绝他?他打量着她被罩住目光的脸。
重新牢牢地牵着她的手。
知道她这次决不会有什么反抗了。
好了,走吧。
他一向动听的嗓音依然很温柔,只是不知为何,她能感到里面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重见阳光。
生灵万物,鲜活生动。
人说,婴儿第一眼见到的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赐于孩子生命。
可是,在失明后她第一眼见到的是安平。
那安平会给她什么?你在看什么?安平绕有兴趣地瞟了一眼姚晚。
你说什么?姚晚赶紧回过神问道。
我是问,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姚晚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一直都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出神了好久。
噢......。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
我在想是不是以前在那里见过你。
他略带惊奇地挑了下眉。
这话你应该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
现在你当然是在\'以前\'见过我。
他抓住语病。
她赶紧解释。
不,我是说更早以前,我总觉得在记忆里有对你的影像。
虽然很模糊。
就好像是记忆里的一个小坑,不用注意。
但它就在那时不时的让你颠簸一下。
这话听上去很动人。
像是很早以前,我就住在你心里。
他转过脸朝她轻轻地一笑。
下午的阳光正好打在棱角分明的脸上。
姚晚不知为何心里一震,眼皮跳了一下。
她连忙看向窗外,平息着自己的悸动。
车窗外闪过一个摩天轮的影像。
姚晚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
停一下车。
怎么了?安平不解地看着她略带激动的神情。
我想下车。
说着她已经自动地把车门打开了。
他默不作声地坐在她的身旁。
原以为她是童心未泯,想来游乐场玩一玩放松放松。
可是进来后,她就像是喧闹里的一个静音,来到这高高的摩天轮下,就不再移步。
出神地看着摩天轮起起落落。
安平,你喜欢游乐场吗?终于等到她开口了。
不喜欢。
为什么?她好奇地转过脸。
你不会想到童年是会有另一种样子吧。
我和你不同。
我生长的那个地方没有为儿童安排的娱乐设施。
孩子是附属品,是麻烦,是负担。
有时候一个孩子诞生下来,马上就会被母亲掐死。
在那里,孩子不受欢迎。
所以像游乐场这样纯为孩子准备的东西是一种奢侈品,在我小的时候,它是一个梦。
可不是美梦。
他没有再说下去,却和她一样,抬起头看着远方熙熙攘攘的人群。
姚晚也没有接着追问,因为她知道,再后面就是他心里的死角,不能触碰。
其实我也不喜欢。
抬起头继续看着那高高的建筑物。
游乐场,总是让我失望。
你为什么又想要来呢?安平忍不住好奇。
我为什么要来?姚晚一个字一字的重复道,仿佛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
不一会她又像是找到了答案,叹了口气。
我想来看看它变了没有。
我十二岁的时候,有一个人,他答应过我有一天要带我来坐这个摩天伦。
那么那个人呢?少年时代的约定啊,他心里暗暗讥笑。
走了。
一个失约的承诺。
的确是个失约的承诺,姚晚叹了口气。
也许吧。
虽然他走了,可我却还是每年都来。
她伸手指了指,不停慢慢转动的巨型转轮。
你看那是用最坚固的钢材做成的。
它那么高,那么远,在天上,有什么东西可以碰到它,改变它?所以我想有一天他也许会对我实践他的约定。
只是她已经懂了什么叫爱屋及屋,她也已经理解对她的承诺只是讨好另一个人的手段。
虽然她曾天真的以为凭她一己之力就可以坚守住一块爱的阵线。
却在现在明白,那一场连输的结局都没留给她的幼时暗恋。
因为在那人的心里,她没有位置。
可是她想让这个约定圆满。
想让记忆的深处那个残缺可以被填满。
这时有风。
吹开她的散发,把她脸上的落莫暴露在阳光下。
她的话语很平淡。
一点也不惊心动魄。
就那么在无声无息中开始,在悄然暗淡中伤殇。
她的初恋。
是谁,能让她这样眷刻在心上呢?让思念弥漫在她的身体里?他不动神色地扬起眉,黑眸子里却蕴藏着幽冥深浓的情绪。
十月。
有一场正在筹备的交易。
姚思简和程素凯的婚礼被提前了。
这样不仅能解决目前姚氏的财政状况,借着程家在政界的影响也能让他们摆脱缠绕在身的官司。
同时巩固住姚家在商界的岌岌可危的名声和地位。
一举两得。
于是,姚程两家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舞会来召告这个消息。
所有家族的人都参加了。
出人意料的是姚思简本人,这场婚礼的新娘。
她拒绝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
第二天,关于她和私人助手与程素凯大搞三角恋的新闻铺天盖地,街知巷闻。
瞬间,姚家又成了负面消息的头版头条。
被紧紧锁上的房门有转动的迹象。
站在窗前的人听见响动,转过身。
小五。
是你啊。
嗯。
二姐,你怎么样了?姚思简无所谓地耸肩,走到沙发上坐下。
还能怎样?就等着呗。
一脸平静,那置身事外的表情就好像这几天来的一切与她无关。
她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只烟,悠悠地给自己点燃。
告诉我外面的情况。
小五。
姚晚咬了咬嘴唇,犹豫地开口。
爸爸已经在那天宣布了,下个星期,就要帮你准备婚礼。
哼,真快啊。
姚思简嘲讽地笑笑。
二姐,你为什么要这样?何必在这个时候让爸爸生气丢脸?姚晚如今回想那天姚思简突然提出悔婚,当场就让姚启扬恼怒地掀桌而起的情景都有点胆战心惊。
那晚姚思简就被拘禁起来,一直到今天。
但婚礼是木已成舟,她躲都躲不了。
姚思简习惯性地拨弄了下长发,盯着她笑。
小晚。
你说我怎么可能去喜欢那个程素凯?我们根本对对方没有一点感觉。
现在却我们要结婚?那个只爱男人的同性恋,要不是有利益牵扯他们连看都不会多看彼此一眼。
其实,这段婚姻如果没有意外,我还能维持下去,我只需要过利益驱动的生活就够了。
可是..................。
她看着空气里的某一个位置,浮上一个了微笑。
姚晚心里翻江倒海,无可奈何地替她接了下去。
有了那个意外,对吧?姚思简微笑颔首。
很美的意外,我爱上了一个人。
她从未见过,二姐的眼睛里这么的饱含爱意,深沉目光令她感受到了拥有爱情的女人的满足和幸福。
是谁?简直多此一问。
姚思简看着她,默不作声。
其实她也早已猜到了答案。
那张俊美的脸,有谁可以抵挡?她叹息着,心中一片迷盲,只能抓住其中一点头绪。
那你就走吧。
我可以帮你离开。
总不能强迫二姐嫁人哪。
那你怎么办?爸爸不会轻饶你的。
姚思简打量着她,把烟灰弹进了烟缸。
姚晚认真极了。
二姐,我只有你一个姐姐。
爸爸却有两个女儿。
不行的话,大不了她去嫁给那个同性恋。
李代桃僵。
姚思简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
傻小晚。
你如果不是我妹妹,该有多好啊。
我们都不会让彼此痛苦。
现在我不能走。
为什么?小晚。
她站起身又走到刚才站的窗旁。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爱我。
凭他的能力,要救我出去不是不能。
所以,我不走。
爱我,他必会来。
若是不爱呢?姚晚看着她坚定的脸,没有把疑问说出口。
一个星期后,二姐离开了主屋,带着她对于爱情的全部憧憬。
安平也失踪了,父亲完全没有料到。
不用细细描绘,也知道,姚家真是摇摇欲坠。
程氏的冀中集团当然不能饶恕这次丢脸的婚宴。
于是,姚氏的情况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可是姚启扬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每天都在花房,伺弄花草。
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一样,安安稳稳地在家修身养性起来。
花房里总是四季如春,哪怕外面已经是深秋时节。
姚晚探着脑袋在花草中寻着父亲的身影。
小晚,过来。
她闻声走了过去。
竟难得见到父亲脸上有一种平和的表情,瞧着手里的花。
好久没有见他这么心平气和了,姚晚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父亲的身体健康已经大不如前,总是肝火虚旺,对他并没有好处。
爸爸,该去休息了。
你已经在这儿一上午了。
摆弄花草其实也挺费心力精神的。
姚启扬不置可否地指了指手里的花盆。
知道这叫什么吗?他绕有兴趣地问姚晚。
一片又一片的绿色小叶,当中是白色的微开的花苞,形状可爱。
不过,她盯着那盆植物摇摇头。
从未见过。
它叫晚香,这是你妈妈最喜欢的花。
父亲用眼睛看着那盆小花,温柔地如同看着他已逝的爱人。
知道吗?你的名字就是照着它起的。
是我和你妈妈等待了一天一夜才降生的小小晚儿。
虽然并不是那么的灿烂夺人,但是却能在夜晚时散发馨香,让人平静祥和.他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动容地说。
小晚,你是你妈妈留给我唯一的想念,是最为重要的见证,我答应过你妈妈,决不能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姚晚微笑,将手覆在父亲的手上,血肉相连。
爸爸,你没有让我受到过伤害啊,我一直都很好,很快乐,很幸福。
小晚,别骗我。
我知道你过的并不好,因为你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关注,但我希望你能了解,我有我的不得已。
从小就把她放在寄宿学校,不敢常常和她见面,怕就怕有人知道她在他心里的份量。
但也造成她必需独自一个人面临许多的问题,却没有亲人的指点。
爸爸,我了解的。
姚启扬慈爱地看着她的眼睛,放下手里的花,他生命中第二个重要的女人,晚香般的女儿。
小晚,你和你的妈妈很像。
善良,正直。
更甚的是,你比你妈妈还多了一条,你太重感情了。
这不好,如果你是普通人家的女儿,那么这将会是一个优点。
但是我们这样的家庭所要面对的危险和阴谋都太多了,你这样的性格就容易让自己陷入困境。
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尤其是最近,你要小心,知道吗?父亲摸着她头顶的手已经有了明显的苍老感,两鬓的华白是藏也藏不住的岁月。
突然,她觉得很感伤,岁月到底无情。
她曾经驰骋商场,风姿飒飒的父亲,老了。
爸爸,我会的。
你也是啊,有什么问题就交给哥哥和姐姐去做,你别一个人扛着。
听她这么说,姚启扬非但没有舒展眉头,反而大大地叹了口气。
小晚,听我说。
他抬起女儿的下巴。
我要你记得在这个家族里,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你自己。
自己?她不是有整个家族吗?为什么?她不懂父亲眼里那陌生却深沉的怀疑。
这个家太大了,人的心又太多变了。
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
不会的,爸爸。
你放心,不会的。
我不会陷入困境的,因为我有你,我有哥哥和姐姐,我知道你们会保护我,不计任何代价,就如同我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