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在一个星期内,姚家发生了两件事。
说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人们的脸上竟挂着平常都不太常见的温和平静的神色。
可没有人知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暗流涌动,在看似坚固的冰层下,其实汹涌澎湃着想要呼啸而出的危机。
第一件事,姚启扬在私下开了一个小型的慈善晚会。
可邀请的却不是什么社会名流,不过是他在发达前结识的一些挚友。
所以这个晚会,名义上是打着慈善的名号,实质上是为姚晚寻求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夫婿。
小晚,怎么再外面和新朋友多谈会儿?姚启扬看着意兴阑珊坐在偏厅的姚晚,寻问道。
爸爸,我已经在今天晚上认识十个外交官,七个主治大夫,三个律师。
你让我一下子认识那么多新朋友做什么?姚晚拿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比给他看。
多一点人脉,不好吗?姚晚有些生气地看着父亲笑眯眯的脸,质问。
但为什么都是男的?而且都是适婚年龄?他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小晚,你妈妈嫁给我的时候,和你一样大。
话里有话,不点自明。
姚晚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
伏身在父亲的膝上。
爸爸,我不是妈妈。
她那么早的结婚,是因为她恰恰在那时遇见了你。
可为什么您不懂,没有人可能重复另一个的生命轨迹,包括她的亲生女儿。
你却可以延续她的幸福。
他抚摸着女儿的头顶。
我现在也很幸福啊。
傻孩子,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父母的身边。
你总得要去寻求一个可以协手的人。
但也不用这么着......。
姚晚刚想反驳,却见坐在沙发上的父亲一脸疲惫,苍老一下击倒了他似的。
她沉默了。
半响。
姚启扬开口了。
小晚,爸爸很累了。
爸爸不知道还能保护你多久。
可我答应过你妈妈,要让你幸福。
对于已经失去你妈妈的我来说,唯一的牵挂只有你。
你的幸福是最重要的。
可现在情况不好,我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人对你不利,所以一旦你脱离了这个旋涡,也许那些就不会把矛头指向你。
你明白吗?姚晚更加偎紧了父亲的膝盖,没有说话。
夜凉如水。
站在已经冷冷清清的庭院里。
深秋的月色自是不言而喻的美妙。
可是,她摸挲了几下手臂,寒气袭人。
脑海里继续思索着刚才的对话。
是不是就按照父亲的意思找个人结婚算了,远离是非,远离阴谋?噗呲,噗呲。
在二楼上发出的一阵悉悉唆唆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疑惑地走上前去,想瞧了究竟。
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正悬在二楼的窗台外。
小偷?姚晚很快打消了这一想法。
因为没有那个盗贼会这么难看醒目地把自己挂在窗户上。
那副样子倒有几分像小丑。
要不要叫人来?至少要把他弄下来。
是谁?姚晚迟疑着高声问了一句。
结果对方一惊,双手一松竟掉了下来。
哎哟!一声惨叫。
姚晚摸了摸右裤袋,向那一堆被压坏的玫瑰丛走去。
真的是非常狼狈的样子。
姚晚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
手脚都被玫瑰刺给弄破了,但看起来应该还没有骨折,因为它们正在努力帮助主人摆脱荆蔓的纠缠。
然后,那个狼狈的黑衣人抬眼看见了站在咫尺的她。
喂!女人。
你就会看,不会帮忙啊!姚晚有点惊讶他的理直气壮。
还看?!知不知道,要不是你刚才那见鬼的一叫,我怎么会摔下来!现在赶快来帮我!看来是一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嘛。
这付连鬼都讨厌的大嗓门,估计要做小偷也不太可能。
姚晚,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喂!女人!你就这样把家里的客人丢在草丛里不闻不问?!小心我会去向你的主人投诉你!靠!越说你越走是不是?!气急败坏的他,边说边骂。
没想到已经抬脚离开的姚晚竟又转身回来了。
这本来让他以为自己刚才的威胁有了作用,却发现她从裤袋里拿出一把晃闪闪的刀片。
喂,喂!你想干嘛?!你......你拿刀出来想干嘛?别靠近我啊,我警告你,我可是很有地位的人,别想对我行凶,马上会有人为我复仇的!姚晚好笑地看着他的虚张声势,和他狼狈的样子真是相得益彰。
啊......,啊。
救命啊!眼看她拿着刀片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竟大叫着闭起了眼睛。
谋财害命啊!杀人放火啊!劫财劫色啊!............好了。
你可以走了。
耳畔传来一个和煦的声音,让他的惊恐恢复了不少。
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刀缝划过皮肤的疼痛感,手脚上的束缚却好像没有了。
怎么回事?他疑惑地睁开眼。
原来,自己被藤蔓缠住的手脚被刀割开了。
有点尴尬,他想到自己先前的失态。
不免掩饰地大声地说: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去投诉你的态度!姚晚见那人刚要迈开步子,却在左脚的关节处软了一下,没支持住,就趴倒在地上。
样子真丑。
我扶你,要不要?那人抬头看了看她,像是思考了一下。
呿!竟白了她一眼,仿佛在责怪她早就应该心领神会的来帮他。
真是一种欠揍的个性啊。
姚晚忍不住捏了捏拳头。
当然她什么也没表示出来,只是叹了口气,向后作了一个手势。
早就听闻动静而躲在暗处保护她安全的保镖们出来了。
把刘先生送回到刘宅去吧。
是。
一旁的三个保镖手脚麻利的架起了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
等等,你们放开我。
喂,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这个看上去并不惹眼的女孩看来颇有一些来头。
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和一个智力上有点弱小的人纠缠也没多大的意思,于是姚晚颇不以为然的打算扭头走开。
五小姐。
一旁的常伯有些范难地看着她,阻止了她的步伐。
什么事?常伯。
老爷说要见他。
常伯指了指被架在一边的那人。
姚晚做了个不太确定的表情,看着常伯向她肯定地点点头。
呼......。
今晚可是真热闹。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了。
无视他。
继续无视他。
从进房里等待姚启扬起,她就没看过他一眼。
好像他连这个屋里最普通的摆设都不如。
一个人在一个抽屉里翻翻倒倒地找东西。
完全没有注意他。
这让他颇为难受。
终于他忍不住了。
哎!女人,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仍然无视。
你是聋子吗?!我问了那么多话,你听不见!?从见她起,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在用第三世界的语言和她在交流。
哼!你等着我会告诉姚先生的。
这话一说出口,他先觉得不妥,小时候有人打了我们,我们会哭哭涕涕地说:哼!我要告诉你妈妈!好蠢啊。
他有点想撞墙。
随后,她也非常不给面子的颤动了几下肩膀。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在活动肩膀,而是在偷笑。
如此,他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你的衣服。
突然听到她开口了。
他有些愣不愣愣的。
反应不过来。
啊?你的衣摆下面有绣你的名字。
所以我知道你是谁。
衣摆?绣?名字?对了,他那爱多事的姐姐最喜欢在他所有的衬衫下处,用拼音绣出他的名字。
刚才在挣扎的时候,一定是被扯了出来。
他的大脑还正在消化着这些信息。
却被手心的一阵刺痛给激了差点要跳起来。
哎哟!他才发现她早就已经坐在她的身边,一边放着一些简单的药物和纱布。
给他在刚才和荆蔓扯动时被玫瑰花刺划伤的伤口消毒。
这才明白,原来她先前在找这些。
可是,手心的疼让他有点............。
她拉住他想抽回的手。
别动,你的手要上点药,不然会发炎的。
要你............管。
最后一字不知为什么,竟生生地被他咽回了肚里。
也许是空气有一点点碘酒的味道。
也许是晚风从窗外徐徐吹来。
也许他看着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握着,不能动弹。
也许是在刚才抬眼之间,他发现那个正为他上药的女孩,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也许是,左手就是我们的心脏的大小,它被谁握着,我们的心也就有可能会被谁捕获。
你的脚我就没办法了。
等一下,你可以先去医院。
姚晚给他的手缠上最后一圈纱布,起身收拾了一下脏掉了的棉球。
哎!女......。
咳......他掩饰地咳嗽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告诉你?她仿佛挺疑惑的,看看他。
因为......因为。
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就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半吊在阳台上。
他挑衅地看了看她,想挑起她的好奇心。
你不说没关系,我不感兴趣。
她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的确让他有些挫败。
可是,他继续努力着。
喂,喂。
你真不想知道?那个原因?那个让我不顾危险爬到二楼的原因?她考虑了一下。
无可无不可地正要开口了。
门外却听有人敲门。
小姐,老爷在书房等着了。
好,你带他去吧。
她转身走了。
他不知为何地想起身拉住她,想要得到那个答案。
脚却让他不便行动。
只能懊恼地好奇着。
一个拥有清澈眼睛的女孩,她的名字,是什么?没过多久,第二件事就发生了。
离家半个月后,二姐和安平终于回来了。
带着一个大箱子站在门外,看着所有人惊诧的反应。
父亲很生气,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他们进房。
一天一夜,三个人都没出来过。
姚晚守在书房的门口,担心地跺着步。
会不会有事?房里好像很安静,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简直令她发慌。
到底,那扇门还是开了。
是二姐。
朝她笑了笑,很累的样子。
别守在这儿了。
他们不会彼此冲上去拔枪的。
知道她担忧,姚思简上前安慰。
爸爸他不追究我们的事了。
他们两个现在正在里面商量着怎么才能挽回大局呢。
这么说,爸爸他接受安平?那就是说他就要成为她的姐夫了?嗯,安平可以帮我们度过难关,爸爸没有理由把他拒之门外啊。
姚启扬也只有依靠他了。
姚思简忖度着。
太好了,你们回来了,我们一定可以合力度过的这次的危机。
不是吗?姚思简任她快乐激动地拉住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阳台上有人吗?姚晚看着一亮一灭的红光,走到帷幕后。
是你吗?小五。
对方先出声问道。
三哥?过来,我的\'小花\'。
很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
以前只有已经离家的四哥会这么叫她。
三哥,你在日本的事处理完了?我还以为要半年都见不到你了。
可别小瞧你三哥的本事。
他调皮地一笑用手弹弹她小巧的鼻子。
对了,听说,二姐带着她的\'男人\'回来了?连下人们都兴奋地到处谈论着未来的新姑爷,好不热闹。
嗯,昨天回来的。
像是想到什么,姚晚欣喜地拉着他的手。
知道吗?三哥,二姐说安平有办法帮我们度过难关呢。
哦?他能有什么办法?月色下看不清姚竞此时脸上挂着的讥讽表情。
那个男人别毁了姚家就不错了,怎么会帮忙呢?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的。
姚晚倒是非常笃定安平的能力,怎么突然你对他那么有信心了?姚竞放慢的声音低了几度,隐隐约约地透着担忧的味道。
她一怔,看着三哥紧紧抓着阳台栏杆的手,凸现着骨节。
他就快要是我的姐夫了啊。
难道......三哥你怀疑他?呵............我没有怀疑什么。
他松开抓着栏杆的手,扳过她的身子,直视她的眼睛严肃地说。
只是,小晚。
------别太相信那个男人了,知道吗?别太相信那个男人了?别和那个男人太接近了?为什么叶墨和三哥都要对自己提着样的警醒?她差不多快要将他当做自己人,以后要叫他姐夫了。
他难道会伤害到什么人吗?他会伤害她吗?不愿意在难得重逢的时刻想这些,姚晚用力甩了下头,把猜测扔出脑外。
一切随着二姐和安平的归来,居然又风平浪静下来了。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真的是没有变化吗?事情是完全由安平和二姐来筹划的。
计划很成功。
黑道上既没有得罪人,在商界又重新持回了面子。
只不过,商业上的是大部分已经完全有二姐出面全权代表。
大哥的在董事会的地位一下子就被代替掉了,被派到了香港的分部。
三哥一向无心于家族事业,这下就更加的不闻不问起来,只是靠着他名下的一点股息过着闲散的日子。
虽然事情已经平息,但父亲的身体却大不如前,不再需要关心事业的他,反而更加加紧了对于姚晚婚事的催促。
反复强调,像是他在剩下的岁月里唯一重要的事情。
可是又没过多久就因为一次的突发心脏病而被送进了疗养院。
于是黑道上的事就交由安平全面打理。
姚氏已经只能仰靠他们两个了。
飞机场,从来就不是一个让她喜欢的地方。
因为从那里会从自己的身边带走许多自己所爱的人。
来送行的只有她。
小寺,哭闹地很厉害。
紧紧抱住她的脖子,把湿湿的小脸埋在她的颈间抽泣着。
仿佛经历着一场生离死别。
大嫂的眼眶红了又红,终于忍不住转过身,不愿再看。
大哥把手放在妻子的肩上,长长地,压抑地叹了口气。
晚......晚姑姑,为......为什么要我走?难道你还在怪我?因为,你的爸爸以后要到香港工作,小寺和妈妈要到那里去照顾他。
小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姚晚一时语噎。
这......是因为,我要照顾你的爷爷。
那我也可以的,我也能照顾爷爷的,我要留下来!小寺很坚持地拉着她的手。
不行,那你爸爸怎么办?姚晚努力让发酸的眼睛,不流下任何离别的泪水。
可我不想走,我......舍不得这儿,我舍不得......你。
孩子总是会用最清澈的眼睛,看着最心爱的人。
我也舍不得你。
姚晚抱着那小小的身躯。
但我们不得不面对分离,我们也不得不在遥远的距离里独自坚强。
当飞机快要起飞时。
姚晚依依不舍地望着姚谢。
大哥,这样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她知道如果大哥坚持的话,是不必去香港的。
我们也不想离开这里,可是......。
姚谢叹了口气。
公司里已经完全没有他昔日的地位和权利,在那里他根本插不上一句话,那又何苦做别人的眼中钉呢。
事事不能都如人所愿啊。
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分别近在眼前。
姚晚幽幽地垂下眸子。
大哥,我可以不用知道你离开的理由,但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知道,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我要你们都平安。
姚谢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就像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一样,摸了摸她的头顶。
你也要平安才好啊。
温柔、宽厚的大手掌,就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在姚晚的掺扶下,姚启扬慢慢地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已经把你大哥他们送走了吗?嗯。
早上的班机,估计他们现在快到了。
小寺,没闹吧?他总是喜欢和你呆在一起。
这次却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姚晚笑了笑,又想到了小寺像小兔一样哭红的眼睛。
没闹,就是哭的挺厉害。
姚启扬不由地眉头紧锁。
那孩子----缺了点刚性,倒像个女子。
听出父亲语气里的不屑,她不由地要争辩。
爸爸,这有什么不好?这才是小寺可贵的地方。
男人的眼泪太多就难成大事啊。
他摇摇头,对这个孙子还不太满意。
爸,他还是小孩子呢。
等他长大了受过打磨之后一定非常出色。
姚启扬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从小姚晚就非常疼爱这个侄子,自然是听不太进一些直言的。
况且以后的事的确难以预料。
扶我到那个长凳上去坐会吧。
姚晚小心的扶着姚启扬,在椅子上铺了一块毛毡,让他坐下。
四周的风景很好,已经有些初冬的景致了。
小晚。
什么事?她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不远出一群孩子迎着风,让手里纸鸢可以飞的更高。
你还记得他吗?谁?姚晚回过神,看着姚启仰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相片递到她的眼前。
一张清冷俊秀的脸,眼睛里带着狂人嘲讽的笑意,笔直的鼻子和飞扬跋扈的眉毛彰显着主人的顽固和霸道,微微钩起的嘴防佛在鄙视着世间一切的俗物。
这人应该非常傲慢。
她讨厌傲慢的人,所以--。
她认识的人中决不会有这样的人。
他叫刘勉。
是你刘伯伯的儿子。
就比你大三岁,非常的能干,已经是医学界里有名的外科大夫了。
哦。
姚晚不感兴趣的转回头,看着远处。
你对他印象怎么样?姚启扬似乎很乐意继续,接着问。
姚晚在心里呻咛的一声。
什么印象?我都没见过他,您让我对一张照片能有什么印象。
谁说你没见过他。
他就是上次在我们家阳台上吊着的那个年轻人啊。
是他?原来是那个人啊,难怪第一看地时候觉得有些眼熟。
当时,他的脸上都是污点,头发又乱乱的,和相片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形象根本就不符,她都没有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不过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倒的确像是一个人。
小晚,他现在是爸爸的主治医师,医德和医术都很高,我觉得他的为人很不错。
姚启扬看着不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渐渐地走近,别有用意地笑了笑。
你觉得他如何?不怎么样。
唯一有的,大该就是那活像野人一样的挣扎在草丛里的傻样子,还有那分不清场合的大嗓门。
避不开父亲绕有兴趣的眼神,她只好再加了一句:也就一般吧。
可是,我对你的印象可就不是一般就能够概括的了。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姚晚一跳,手里的照片也掉在了地上。
刘大夫。
姚启扬微笑着点头致意。
姚叔叔,您叫我刘勉就行了。
刘勉温文尔雅的样子,差点让姚晚觉得眼前站着的不过是一个幻影,或者那晚的人是一个幻觉。
您今天好些了吗?好多了,多亏你的医术高明。
姚启扬推了推站在一旁的姚晚,说道:小晚,这就是刘医生。
示意要她打招呼。
刘医生,您好。
姚晚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他凑近了她的耳边,悄悄地说:你好,末名小姐。
我总算从姚叔叔那知道,你叫姚晚。
姚晚只笑不答,不动声色地从他的身旁跨开了一小步。
心里非常反感。
她一向不喜欢态度轻佻的人。
爸爸,你吃药的时间的时间到了,我扶您回病房吧。
她刚打算扶起父亲,竟被姚启扬挣开了。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然后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俩一眼。
你和刘医生再多聊会。
说着就扬长而去,弄得姚晚措手不及,只能呆站在那。
哎!女人。
把你的脚挪开。
姚父刚走没多远,那个曾经傲慢无礼的声音又重新响起了。
姚晚看着他像变戏法一样地又把脸变回了那一晚的样子。
她不禁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有双重性格。
喂!你脑子进水了。
让你把脚移开,听不懂啊!姚晚看了一眼地上,原来在刚才自己挪动的时候,右脚正好踩在那张大头照的上面,眼前人的脸就在她的脚下被蹂躏着。
姚晚退了一步,转身走开了。
刘勉从地上捡起了那张照片,抬眼却发现姚晚已经转身离开。
哎!女人,我还有话对你说,你走什么!他赶紧追上前去。
拉住她的手。
姚晚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告诉自己。
不能因为他的粗鲁无礼就忘了这人是医生。
这人不仅是医生,还是外科医生。
这人不仅是外科医生,还是自己父亲的主治医生。
\'您\'还有事?你现在要去那?回家。
可姚叔叔要我们聊聊。
语气生硬,态度恶劣,思维混乱。
姚晚现在唯一可想的是从他的手术刀下,活着走出来的,不会就是她父亲一个人吧。
这种智商............?刘医生,我还有事。
姚晚暗地努力地想挣脱开被他紧紧抓住的手。
你还不能走,你得和我去做一件事。
说完他就拽着姚晚的手往医院的大楼走去。
好了,现在你把外衣脱了。
当一个男人在一间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对你说这种话的潜台词是什么?你想干嘛?姚晚都佩服自己声音是如此的平静。
帮你啊。
帮我?帮我脱衣服?看着他在一堆针器里翻来覆去找东西,姚晚问。
刘医生,你上次摔伤的脚好了吗?好了。
是吗?你确定?你问这干嘛?怎么还不脱,快点!我时间不多。
他拿这着一盆不知是什么的瓶子和针管靠近她。
却见她依然是一动不动,衣衫整齐的端坐在那,连忙催促她。
哎呀,你可真麻烦,快点把衣服脱了。
说着他竟不避讳地伸手要帮她。
刘医生,我想说的是,你的脚估计又要坏那么一两个星期了。
为什么?刘勉困惑地把动作停了下来。
却突然觉得右脚传来了一阵剧痛。
你母亲没教你要如何尊重女性吗?不然会有另一个人来踢断你的另一条腿。
说着她收起了用力踢出的脚。
站起身,刚要往外走就听他喊。
女人,我好心好意要帮你做血液检查,你就这样对我?!不用,我有自己的医生。
用得着你这个看上去有精神病史的人帮我做?!要不是姚伯伯一定要我帮你做一下血液分析。
你当我那么有空!呿,好心还要被当成驴肝肺。
揉着疼痛不已的膝盖他叫嚣道,这女孩子的腿劲还真足。
我爸?姚晚怀疑地转过身。
是啊,我们在你父亲的血液里发现了一种化学成份。
它不是人体可以自行产生的,所有我们推测有人在对你父亲下毒。
还不是一般的毒呢,他拿起桌上的报告分析。
你说什么?!下毒?!这么可怕的事情在她的家里发生了,而她去浑然未知。
简单扼要的说,你父亲中毒后,担心你也有可能被下毒了,所以要我帮做一下全身检查。
姚晚腾地觉得有些头晕目旋了,用手撑住了台面。
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昏倒。
就这么昏昏沉沉的到了家。
姚晚站在大门前,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推门进去。
客厅竟坐满了人。
三哥,二姐,安平和许多她还不太认识的穿着警备服的人。
气氛沉闷的有些怪异。
姚竞先看到了她,出声唤她。
小晚。
于是一屋子的人都抬头看着她,不说话。
二姐的脸上挂着少见的泪痕。
三哥的欲言又止。
安平的沉默。
周围的所有人都紧皱着眉头。
三哥出什么事了?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小晚,你要镇定。
姚竞犹豫片刻,慢慢地开口。
姚晚手心里突然冒出冷汗来,她点点头,凝视着姚竞一张一合的嘴,说出那让她惊诧的字字句句。
今天下午,............大哥的班机在中途转机的时候,遇到了劫机犯。
姚竞担心地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说不下去了。
然后呢?姚晚腾地死死捏着拳头,声音像是从冰窖里爬出来的。
他们人很多,手里又有枪。
机长当场就被打死了----姚竞咽了下口水,不愿见她此时紧绷又害怕的神色。
垂下眼帘,快速地重复着他刚刚听到的消息。
大哥,大嫂的尸体在机舱里找到了。
可是大哥......大声音哽噎了一下。
他......他的头和手不见了。
沉默。
姚思简看着沉默的姚晚,有点担心。
小晚,你没事吧?姚晚像听不见任何声音似的。
身子绷得紧紧的,微微还有些发颤。
双眼看着前方的某一点。
小寺呢?姚竞和姚思简彼此为难地看了一眼。
还没有确认到他的尸体。
什么意思?她上午才抱过那小小的身子,暖暖的,让她喜欢的小小脸庞仍在眼前。
可是............尸体?这么可怕的字眼用在那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孩子身上?!机舱里的几具儿童尸体,已经被......烧焦了。
没法辨别了身份了。
是吗?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那......那为什么你们还不快去找?!突然她抓起一个花瓶砸在了地上。
弹起的瓷片划破了她的小腿,鲜血直流。
但是她却没有一点反应。
你们为什么还要坐在这儿?!告诉我,在那?出事的地点在那儿?我去找,我去把大哥,大嫂还有小寺找回来!!你们带我去啊!她错乱的步子,冲到了那些站在一旁的警员的面前。
死死地抓着警员们的制服。
我可以的,我可以把他们都找回来的。
告诉我,他们在那?!好像要和他们拼命一样地瞪着眼睛。
她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眼泪好像结成了一块冰,刀一样紧紧地刺在她的胸堂上,没法融化流淌。
真痛啊,为什么这么痛?痛得她简直连呼吸都不能了。
小晚,你冷静点。
是啊,小晚,当心!别伤到你自己。
安平冲上前去,紧紧的抓住了她挥动着的双手。
好了,姚晚,没事了,没事的有我呢。
把她锁在自己的怀里。
他这才发现她异常的体温。
原来是高烧加上打击才让她这么的失控。
放开我,放开!带我去,带我去找他们,我要把小寺找回来!他们没事!他们只是去香港而已,你们搞错了!姚晚用力想摆脱圈在她腰间的手,没有目的,她就是觉得这是一个错误的消息。
她要纠正,她要证明自己的亲人安然无恙。
忽然后颈处一阵钝痛。
三哥和二姐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穿来的。
她听也听不清,眼前就已一片漆黑,失去了知觉。
安平抱起她晕倒了的身体。
她发烧了,我送她去医院。
谢谢你,安平。
我妹妹就由我来送好了。
姚竞飞快地走了过来,说着就想要接过他怀里的姚晚。
可却被安平用身体隔开了。
这里不能没有人的,你留下陪思简吧。
说着他已经抱着昏迷的姚晚冲到了门外。
姚竞复杂的看了一眼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听到了身后,姚思简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