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处的陈秘书的手正在抖。
谁都知道姚氏的五小姐是连公司庆典都从不露面的人,可是居然一来就直接要进高级会议厅。
陈秘书无不惊诧地看着她,这个......,姚小姐,请等一会儿,好吗。
他们正在开会。
请你带我去。
可是,今天的会议......。
我说了,带我去。
那......那好吧。
我通知一下。
秘书拿起的电话,却被她按掉了。
不用通知,直接就带我去。
目光执拗而坚决,,话说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是。
原来,这么温和清秀的脸上也有这样的表情。
秘书不由地畏喏起来。
高级会议厅里,有一个项目正在商讨之中。
关于,竞标南部房产的计划,你们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姚思简看着坐在下面的董事。
提议和想法都不错,只是预算的资金投入是不是太大了?毕竟我们才从危险期渡过。
如果现在一下子就筹集出这么多的资金,恐怕一旦有任何的差池都会让公司的运转出问题的。
股东之一的冯先生提出疑异。
毕竟刚刚从经济萧条中恢复,立即就做这么大的项目合适吗?是的,但是我们在这次的危机里浪费了太多的钱,必须要尽快有一个大项目,来让我们的公司有进帐才行。
而且我已经做过非常详细的研究,这个项目得风险系数并不大。
一旦拿下的话,我们就会稳定的发展我们的公司。
一旁的安平沉稳地笑着说,并示意助手把企划送到每个股东的手上。
有投资才会有收获,不是吗?我是很相信安经理的办事能力的。
而且这是一个能够长期获益的项目。
有不少公司正在我们竞争。
要知道,机不可失啊。
姚思简自信的笑笑。
是啊,我也觉得安平的提议不错,我也看好这个计划。
张敬国出声附和,他是最元老级的股东了。
有了他的一语担保,顿时让在坐的不少股东都放下心来。
姚思简和安平在空中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前些日子给这老狐狸送的那些钱还是有效果的。
他们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于是,大家也就同不约而同的点头表示同意。
姚思简看了一眼在角落里,无聊地翻动着文本的姚竞。
一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么,姚副理有什么意见?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出声的姚竞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随便,我没意见。
反正就是按事先说好的分钱就是了,他有什么意见可提的?只要别扣他的钱,怎么都随便了。
姚思简冷冷地笑了笑,好像个甩手掌柜,就等着享清闲,也不帮忙讲几话。
看来,姚副理是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了。
她顺势清了清嗓音,郑重其事地宣布。
那好,关于南部的房产的就............。
等一下。
突然会议厅的门被推开了,我不同意。
一个清脆但又坚决的声音说道,局面急转直下。
小五?!小晚?你怎么来了?姚思简和姚竞都惊诧地望着突然到来的她。
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她不是从来都不到公司的吗?姚思简刹时觉得事情不妙。
倒是一旁的安平怡然自得又仿佛预料之中她的出现,微笑地看着姚晚。
姚晚浑身上下像被注入了某种特别的气质,不怒自威。
她径直地走到姚思简身旁。
看了看在下面议论纷纷的人,微微地扬起头,很镇定。
各位,我是姚氏的姚晚。
今天有关于南部房产的投资计划,作为股东之一的我不同意。
小晚!姚竞起身拉住她,低声喝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即使没有王子,睡了一百年她也会清醒,只是一切都变了。
她的身边再没有亲人的感觉,世界变得那么的陌生而又冰冷。
放开我。
姚晚用力地抽回手,态度里有着心灰意冷后的厌恶。
姚竞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愣愣地退到了一边。
今天的会议结束了。
她用着这样命令式的口气。
没有礼貌,恭谦可言。
但她就是仿佛这里新的主人,人们不由地要服从于她。
死一样的寂静。
可是又是那么样的热闹。
所有的眼睛都在姚晚和姚思简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游弋着。
到底是谁主沉浮?他们关注无比。
姚晚站在那谁也不看,只是望着窗外的某一个点。
神情里留露出那种凭借与生俱来的权力和血统中坚毅而成的骄傲与霸道。
那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神情,王室贵族特有的秉直。
让坐在椅子上的某个人,感到了一种血液的呼啸,心脏的鼓动如雷轰鸣!让他不得不用灼烫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
我的公主,好好展现你最天真同時卻又是最致命的誘惑吧。
过了很久,所有人都觉得快要被逼疯的时候。
姚思简就像一个原谅无知幼儿的好姐姐般开口道。
好吧,既然我妹妹有不同意见。
今天的商议就先停一下,我们明天在商榷。
姚思简一向有保持她良好的风度的能力。
现在她息事宁人,退让一步。
在这房间里的都是她的亲人。
一个是她的姐姐,一个是她的哥哥。
他们彼此都不说话。
最熟悉的陌生人,是彻骨的寒冷。
突然,姚思简出声了。
是谁告诉你,今天的会议?冰冷的声音,隐藏着怒气。
姚晚选择沉默。
你知道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吗?你在破坏一笔大生意,一个可以让姚氏翻身的机会。
姚晚你发的什么神经!姚思简火大地把手里的钢笔丢在姚晚的脚旁,反弹的壳套打在了她躲闪不及的脚踝。
那痛真是到了心扉之间,让人想哭。
姚晚吸了吸鼻子,有些话总要讲出来的。
二姐你真的是想要帮助姚式翻身吗?她的声音一向不高,但这时却很尖锐地刺着了姚思简的耳朵。
呵!那你的意思是我想要害自己的公司咯?!姚晚叹了口气,但态度又非常坚定。
无论如何,这个计划不能通过。
呵......,你不同意?你说你不同意?你以为你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本在我的面前说所谓的不同意?很轻蔑,看都看不起她--姚晚能力的声调。
姚竞出声阻止了一下。
二姐!他知道姚思简恼羞成怒真的动了肝火。
那时候吃亏的只有姚晚。
小晚,你先回去吧,不要再惹二姐生气了。
他推推站在原地的姚晚,希望她快点先出去避一避。
姚晚却听而不闻,她甚至朝前迈了一步,决一雌雄的样子。
这触怒了姚思简,她有些激动地眯起了眼,用力地咬着自己的牙。
姚晚。
你说我不是真心诚意为公司。
那好,我倒要来请教请教你了。
你来过公司几次?你了解公司的状况吗?你学过所谓的商科吗?都没有!可是今天你居然跑到我的面前对我说,你不同意。
她冷嘲热讽,言词激厉。
霹头盖脸就把话倒在姚晚的身上。
你,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凭什么拿着那些可怜的股份作为条件,以为自己就拥有了表决权呢?!从小你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说你对商不感兴趣。
立刻就不管不顾去学那些没用的书法。
可是我们呢?你以为我和大哥还有小三喜欢十几岁的时候就要每天不分昼夜的面对着这些呆板的数字、没完没了的报表?!她几乎是有点失控地开始指着她的脸叫道:你,还有你那个不要体面的哥哥。
在这个家里,你们什么都不付出,可又什么都可以得到!你几时关心家族事业?你几时去应酬场面生意?你只会在书房里过着不知人间疾苦的日子!!今天你用什么理由来说服我们陪你玩你这一时心血来潮的无聊游戏?!姚思简瞪着她,仿佛突然间她已从妹妹的角色成为了她不幸生活的所有源头。
令她痛苦而且憎恨。
多么陌生的人,原来和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人,竟这样的恨着她。
姚晚感到一阵心酸。
这如果是一场梦的话,那大概是她做过最糟糕的一场了。
姚竞纳纳地站在她们的旁边不知该说些什么,对谁说。
掐紧了自己握着的拳头,姚晚重申她的来意。
不管怎样,二姐。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
我坚持这个议案不能通过。
而这时的思简藐视地看着她,就像已经掂量出她的斤两一般。
没有作答。
姚竞却试图缓和气氛,他小心地问。
小晚。
你为什么这么坚决地要否决这个议案?你甚至都没有看过计划书。
他把桌上的文案放到了她的手边。
姚晚漠视地瞥了一下,没有打开。
三哥,你以为我真的已经单纯无知到如此地步?这份给外人看的文案肯定是事先周密的安排设计过了,一个外行人怎么看得出问题?她无奈地低着犹豫,疮疤里有脓就要挤掉,不然就会全身坏死。
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68325、230XX0、329XX1、一串数字。
从姚晚的嘴里说出来。
他们三个人都沉默了,彼此之间的不点而破,反而是最为难堪尴尬。
总要有人开口的,姚竞问。
你怎么知道的。
却是思简来答。
是姚禹,对不对?恐怕还有叶家那多管闲事的小子。
我早该料到的,他们怎么会看着你面临不幸?!她一进会议室的门,姚思简就猜出了三四分。
转过身,姚思简绞着双手,凝视着垂首的姚晚。
姚晚,干脆让我们彼此开诚布公一点,你还知道了什么?就像小美人鱼一般,她知道只有大海才能让她幸福。
也知道走上岸后,她的每一步都回因为巫婆的诅咒,而痛如刀绞,可这就是代价,你无法逃避。
姚晚抬起头,直视着姚思简的眼睛。
前天,我去银行核查过这个户头的帐目。
在过去的一个月内,姚氏大部分的流动资金都以各种名目被划到了这个帐面上。
真厉害她设在荷兰分行的匿名帐户都被调查出来了?!姚思简心下一惊,面上又故作姿态地问。
所以呢?所以,你所说的什么南部计划,根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倾吞公司的最后的一笔大资金。
嘴是你的,怎么说都行,但证据呢?姚思简看了她一眼,暗暗忖测。
她应该还没有拿到直接的证据吧?姚晚正了正自己身体,用低低地音调说:我可以向法院提交申请,查处你的超过一定数额的资金流动。
如果你不撤回项目资金,我会控告你。
控 --告--我?姚思简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看来她是没有拿到证据了。
什么罪名?她自问自答的说:你想告我犯了经济罪?这可是我们的家族事业,怎么查啊?你以为这么简单就想送我去吃牢饭?像是嘲弄般的,姚思简冷笑着。
姚竞也松了口气。
那谋杀罪呢?会议室的大门又开了。
要是控告你企图谋杀,是不是就可以让你的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姚竞和姚思简同时吃惊地看着门外的那个人。
姚启扬。
爸爸?!姚晚也是吃了一惊。
这次来公司,她并没有预先告诉过父亲。
姚启扬在他们三个人的注视当中走了进来。
爸爸,你的身体好了?姚竞犹犹豫豫地问。
你以为我这次应该一命呜呼了,对吧?姚启扬瞥了他一眼。
也对,你们俩下的药的确是够猛的了。
要不是那次被刘勉他看见,恐怕我现在是要按照你们的计划,死在猝发心脏病上了。
姚竞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爸爸,事情你都知道了?和姚竞的手足无措相比,姚思简就镇静多了,她看着姚启扬微笑地坐在沙发上。
知道,这个老人不那么简单。
他的稳如泰山,是必有原由的。
所以她就更加的不可自乱了阵脚。
事情不用知道全部,但只要了解了其中的一些关键,那也就够了。
看来,爸爸你不只是住院这么简单,私下里也有不少的\'娱乐活动\'啊。
是啊,你不也利用这次复苏的机会。
为自己私吞了不少啊。
姚思简挑了下眉,笑了笑。
爸爸,厉害啊。
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
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钱、权都在我这里。
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只有姚思简笃定地敲着桌子,发出的有节奏的响声。
我记的在你小的时候,曾经不断的告诉你,人只想谋私尚且不能被原谅,而如果是一个人的欲望从不加限制的话,那么他就势必痛苦。
思简,这不是一个预言,而是一个生活的总结。
但是看来,你好像忘了。
你以为我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来这吗?姚启扬叹了口气道。
从兜里那出昨晚应该化为灰烬的东西顿时让他在场的三个子女同时惊诧不已。
姚晚惊骇地盯着父亲,这些东西她不是已经----。
其实,姚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必定心软,所以早有准备同时双保险地也给了父亲一份。
铁证如山,姚思简也不加辩解。
原来您也已经知道了。
她平静地摇了摇头,像在否认一件事情。
看我们这些小孙猴在您如来佛的掌心里杂耍,您觉还满意尽兴吧?只是有些话从您的嘴里说出来,真是有点可笑。
您在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想过后果吗?您曾几何时克制过自己的欲望?姚思简的眼眸冷冽地从窗外转到父亲的脸上。
小时候,我只记得您告诉过我,上帝把礼物放在了口袋里,先伸出手的才能有奖赏。
不是吗?我想得到的东西,不去争取,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拿走吗?这样做有什么错?这不也是您教我的嘛?!姚晚起身望着坐在窗前转椅上的姐姐。
所以二姐,你可以就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亲人的性命?亲人?!你说谁是亲人。
我和你吗?还是我和爸爸,又或是姚竞和你?她昂起下巴,红唇抿了抿,用一种尖刻的语调。
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每次你叫我二姐的时候,我都觉得恶心。
姚思简蹙眉,怨毒阴狠地指着姚晚的鼻子骂。
不就因为你和你的哥哥是那个女人亲生的。
所以可以得到那么多的关心?!那么多的自由?!那么多的爱?!那我和姚竞呢,我们比你们差在了哪?我们的生母比你们的生母又差在哪?在你们幸福的时候,你知道我和姚竞的母亲。
她们遭到了什么样的待遇吗?!我的母亲在做妓女!妓女!多么下贱,多么无耻!节节后退的姚晚,差点要被她拉起了衣领,痛打一顿才能解她的气。
突然,姚思简的手指转了方向。
指着默不作声的姚启扬,厉声说道。
是你的父亲!是我叫了二十多年的父亲,亲自送她去的!别说了!二姐,你别再说了。
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姚竞拉住了姚思简越来越靠近姚晚的身体,她看起来要致姚晚于死地。
为什么不说?!我要说!姚思简挣脱开来,她笑的阴森而可怕,脸对着脸,向姚晚说道。
小晚,你知道吗?你三哥的母亲是被逼疯的。
现在她每天的调剂就是问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双目失明,为什么她会躺在床上只能靠着氧气机存活。
红红的指甲轻轻划过姚晚的太阳穴,引得她一阵颤栗惶恐。
用你的小脑袋猜猜,你知道是这是为什么的,对吧。
二姐像复仇者一样凛冽的表情,像审判一样的犀利话语让姚晚莫名地惧怕着那份真实的回答。
她望着姚竞,三哥,企求一个否定的眼神。
可,姚竞的眼中没有她,他此时此刻的眼里只有恨,满满的恨。
姚晚不由地震大了双眼,颤动了一下。
这是真的?这真是她慈爱,安详的父亲的所做所为?姚思简径直地走到了一直坐在沙发上缄默的姚启扬的面前蹲了下来。
换上了一种莫名的奇怪表情,不同于刚才的嘶叫。
用一个宛如乖巧女儿的声音说。
爸爸,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的偏心?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比起小晚,你疼我更多一点。
所以我总是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尽力成为你想要的那种好女儿。
可是小晚七岁那年,她和我一起染上病。
你为我找最好的医生,帮我买最好的药,安排我住最好的病房。
可是,整整十四天,你没有来看过我一次。
那个时候,你在哪儿?那天,她的病还没有全好,她瞒着护士,偷偷地跑回了家。
因为她太想念父亲。
却在自己妹妹的房前,久久地站着怎么也没法推门进去。
在那张小小的床旁,围着三个人,爸爸、小小的四弟和三弟。
他们脸上流露着对至爱亲人的担忧,她从没见过温文尔雅、意气风发的父亲有这样疲惫、忧虑的表情。
四弟和三弟都紧紧地抓着在床上呓语的姚晚的手,仿佛害怕她下一刻就会离他们远去。
却没有人想起,自己其实在不久前也在与病魔抗争。
在那一刻,她觉得他们都离自己好远。
你只爱小四和小五。
那我呢?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就只能是扮演着一个可笑的挂名女儿?却毫无亲情可言?就因为我不是一个名叫谢禹晚的女人亲生的孩子?她光洁的脸上一行接着一行的泪水像泻洪般地流了下来。
姚启扬动容地抬起手,抚上了她的发,就像一位慈爱的父亲。
思简,不是我没有给你,而是你因为不平,看不见已有的。
你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于是,被一只叫\'欲望\'的饕虫给啃食的干干净净了。
膝上的姚思简笑了笑,不甘吗?贪图吗?难道不是因为过于饥饿后,人都会对食物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吗?爸爸。
你报了警,对吧?在她头顶的手,停了停。
姚启扬的做事准则一向是斩草除根。
她不会不知道。
姚思简扯开了一个让人觉得神情悲戚的笑,抬头看着父亲的眼睛。
在你送我去监狱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就算姚氏没有因为南部房产投资,也会破产。
你的公司早就玩完了。
这里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你不妨去查查在公司确实的财务,无论帐面上还有多少的数值,那都没用,能开的只是些空头支票。
公司的所有的动产和不动产早就已经被转到一个地方了。
姚启扬的手垂了下来,脸上是晦疑莫测的神情。
思简,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公司里也有你的心血啊。
姚思简微笑着,什么也不说。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
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到桌前拿起电话,只做了几句简短的回话后就挂断了。
好了,我该走了。
警察在楼下等着我了。
就像平时出门一样,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过姚晚的面前时,停了下来。
姚晚怔怔的。
只是看着曾经的二姐,用一种复杂的,奇怪的,交织着无数情绪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小时候,喜欢在午后,坐在白色的长椅上要我讲那个红舞鞋的故事,我一直都没有把结局告诉过你。
今天,我把那个故事说完。
她抬起手,抿了抿姚晚两颊边的发。
脸上突然绽出一朵绝艳的笑,没有一点忧郁,没有一点脆弱。
那女孩,跳啊,跳啊,最后连天使都没有办法。
于是她在舞蹈中死了。
她伸手轻轻地刮了下姚晚的脸。
像触摸一个婴儿的般的轻柔。
你要不是你,我要不是我。
那有多好啊。
接着,出人意料的。
她极其温柔地俯身在姚晚的颊上留了一个唇印,笑着旋身离别。
那剩下的该是我吧?姚竞很平静地靠着墙,看着天花板上的雕花,仿佛在谈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姚启扬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而后站了起来,把手伸向了姚晚。
姚晚愣了愣神。
上前扶住他,朝门外走去。
你不是也想把我也送进监狱吗?姚竞在他的身后问。
姚启扬的定了定身子。
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妈妈。
你走吧,我没看到你。
姚晚可以感到父亲的手臂微微的颤动,谁能分的清一个和自己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人,对他究竟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没有这样的精确的计量法则,这就是人。
等等!姚竞喊到。
我有一个问题要想问你很久,今天你可以告诉我吗?姚启扬站在那不动,等着他。
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待我妈妈?姚晚也同时看着父亲面无表情的脸。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母亲的事?一年前。
在日本。
姚启扬自嘲地笑了笑:这世上的墙终是要透风啊。
我给答案只能是----很遗憾,我的生活从来没有把你母亲考虑进去。
而她却想成为禹晚,成为我生命的必需。
所以我伤害了她,让她不再有那样的想法。
姚竞愤怒地冲了上来,抓住这个他叫了二十六年的父亲的男人,把他的衣领拽起。
所以,你就让她的下半辈子永远看不见?!她有什么错?她只是爱你!姚启扬扯开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
姚竞,人有时会为了自己心中的所爱去肆意的伤害许多人。
这是什么鬼话?!你怎么可以这么样的冷酷?!冷酷?你不也想让小晚瞎了吗?你不也想把我杀了吗?在你以复仇为名义的时候,你的心不也非常冷酷吗?姚竞的手无力地瘫软了下来。
仿佛是被谁狠揍了一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毯上。
你走吧。
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姚启扬带着姚晚离开了他的身旁,没有再看他一眼。
在回主宅的山路上,姚晚很沉默。
只问了一句。
爸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姚启扬也只回了一句在你二姐重新回家的时候。
然后,彼此不再交谈。
看着那冬季临近的落漠荒凉景象。
姚晚的心里千回百转。
为什么不在那时就拒绝二姐的归来呢?这样的话,也许她的亲人就不会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啊。
假象的确不真实,但至少可以粉饰太平。
看起来都很正常。
佣人们忙碌着自己手上的活。
修建枝叶,擦拭着花坛,忙忙碌碌。
好像一切都很井然有序。
可从踏进主宅的那一刹,姚晚就感到不对劲。
一种压迫的气氛隐蔽在四周。
正当她觉得奇怪的时候,发现父亲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姚晚这才大吃一惊。
父亲的手上是一片湿意和他紧绷着的下巴,微微眯起的眼睛。
都在传达着他此刻的紧张。
是什么能让身经百战的父亲如此警备?然后那扇门就开了。
欢迎啊,姚先生。
地狱传来了召唤。
那人从身后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转身站到她身前。
用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朝前看去。
看向她在过去半小时已经无法忍受的一幕。
无情的薄唇贴进她的耳朵,如同爱语般地说。
考虑一下吧,你的父亲现在很难受。
无情的刀锋划破了皮肤,鲜血一点点的向外流。
那是一个人生命的动力。
没有了的话,人会变冷,变硬,然后死去。
他被绑在了凳子上,左手的大动脉已经被割破了。
在半小时前,他们被二十把手枪指着脑袋走进了屋子。
然后,他从一个商场巨子成了一个工具,一个胁迫他自己女儿的工具。
我不喜欢威胁别人,尤其是对你。
我很愿意让你慢慢地回心转意。
只是你父亲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听说一个人只要三小时内不停地从大动脉放血的话,很快就会去见上帝。
那耳边声音非常温柔,但却让她不寒而栗,甚至她已经可以感到害怕的心脏抽搐了起来。
解决目前的这种状况其实很简单。
只要你答应嫁给我。
小晚,不可以答应他!马上离开这里!姚启扬努力打起已经有些涣散的精神,急迫地朝姚晚说道。
听见了没有,我让你快走,你还在犹豫什么?!姚伯伯,看来你的精力还是很旺盛嘛,我的手下看来没有好好的招待你。
他使了一个眼色,无情的拳脚像雨点般的落在了姚启扬的身上。
不!不!求求你,安平,让他们住手!姚晚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不由地恳求他,冷汗如雨般地在她的背后。
好,别怕嘛,我的公主。
他做了手势,终于是让那殴打停了下来。
求......他做什么。
小晚,你别怕,出去以后找人来,他们会帮我收拾他的。
姚启扬断断续续地忍着痛,对她说。
仿佛是听到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
安平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们?那来的他们?然后微笑着握起姚晚发颤的手,放到唇边,细细地啃咬起来,像是要把她吃进肚里去。
哦。
你是说那些警察,还有你曾经的部下?你以为凭什么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卷走了姚氏的大笔资金?又可以这么快地布置下这里的一切?你早就被卖了。
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用钱和权摆平的呢?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明天你的公司,就要正式更名叫骆氏集团了。
你所有势力也全都已经被陇野会接收了。
那异于常人的体温,熨烫着着姚晚颤抖的手心,让她想抽回手的力量都没有办法积聚起来。
那让她父亲脸色惨白的话,也让她冷汗涔涔,浑身战栗。
这人是谁?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他不是二姐的情人吗?他不是即将要成为她的二姐夫吗?可发生的一切怎么解释?姚启扬,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说着,他把姚晚圈进了那像牢笼一般的怀里,紧紧的,窒息的。
姚晚努力要挣脱他的束缚,可是他却愈抓愈紧。
被人逾越的亲密距离,和不由地见到父亲那越来越苍白的脸,和虚弱的样子。
一股愤怒让她克服了心里的恐惧。
你到底想干嘛?!你的目的如果只是简单地想要掠夺我父亲的财产,给你就是了。
何必再和我们继续纠缠下去,这样的折磨别人,对你来说很有成就感?!他将头埋在她的身后,低沉地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
我见不得你父亲过着快乐的日子,见不得你家的每一人活在一个建立在那么多废墟上的虚假幸福感里。
由自己支配自己的意愿。
你们应该品尝一下,所谓痛苦。
你变态!有一点,而且尤其--对你。
凝视著她紧咬嘴唇的样子,安平似乎很是享受她那挣扎的表情。
冷冷地扯开一抹笑。
好了,让我们言归正转。
不要再继续浪费时间。
我可以给你两条路,第一,从这里开车到最近的医院要半小时,如果,你现在答应我,送你父亲去还来得及。
第二条路,你可以走出这个门,什么都不用顾虑。
而且忘了你的父亲。
他松开了钳制着她的双手。
优雅地绞着手臂,看着她。
小晚,走出去。
忘了今天的一切。
你有你自己的幸福。
姚启扬挣扎着说了这一句,就没有了意识。
姚晚一步一步地向后推,一直到脊背靠上了冰冷的墙。
你为什么非要我不可?你这样强迫我有什么意思?怎么说呢,就好比思简的性格是一旦要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往往会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的。
这点和我很像。
但你却不能,你的性格恰恰相反,你不会要求什么东西,即使是守卫你应得那些,你也会担心顾虑,希望不要伤害到什么人。
你这样的人,就注定会被我们吃得死死的,毫无抵抗能力。
因为你的犹豫和低价的善良。
如果不是这样的鄙薄内容,她会以为这犹如大提琴般的男低音是在念诗。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果你是那个农夫的话,我愿意当你怀里那条蛇。
这算什么?她得感谢他让做那个倒霉的农夫不成?!不过,晚晚。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的亲密称呼,从此以后就再没改口。
我不会咬你。
因为你的优柔寡断,你挣扎在你所谓的亲情之中困盾的样子和了我的脾气。
我对你有一种情欲。
我从未对那个女人有这么强烈的情欲。
说话时,他用手指缓慢的插进姚晚的头发,乱发丝丝缕缕和他的手指纠集在了一起,她能感到他掌心的温度,令人害怕的灼热。
他轻柔地挑高她逞强不肯低下,却又微微打颤的头,让她仰起脸,望着他。
你是我最有理由让我想要的人。
说完,他就像一个教养良好的绅士微笑着拿起了桌上的一把小口径的手枪,对准了已经神智昏迷的姚启扬的太阳穴。
你可以选择了,大门就在前面。
这扇门的两端,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姚晚侧过身看了看,那在椅背上已经虚弱的老人,他给予了她生命,给了她一片被庇护好的天空。
让她无忧无虑,让她不食人间疾苦。
用他所有的能力,给了她最完整,最丰沛的父爱。
现在,他坐在那,生命正在流失。
却依然惦记着她的幸福。
也许,他一生中有无数的情妇,他为了要满足自己的野心,杀过很多人,做过许多令人发指的事。
也许,他的一生为了要攀爬到自己想要的高度,利用了无数的人,造成了别人的家破人亡,他从不后悔。
可是,他是她的父亲,是她母亲的丈夫,在这两个角色的扮演上,他是合格的,出色的。
他忠诚与自己的妻子,他疼爱他的女儿。
尽管,他并是一个好人,许多人都恨不能杀了他。
可是他叱咤风云,如今在他身边的只有自己。
在花房里,那个有阳光的下午。
知道吗?你的名字就是照着它起的。
虽然并不是那么的灿烂夺人,但是却能在夜晚时散发馨香,让人平静祥和。
你是我和你母亲的晚香花。
他拍着她的头,脸上载满了一个父亲的满足而愉快。
她走不了。
她不是二姐或三哥。
她就是姚晚。
她没有办法放弃亲情。
她的生命注定会陷落进了一个网,一个可能名叫繁华的罪恶之网。
再也动弹不得,任人处置。
她走上前,用手覆在了那柄枪上。
他满意地笑了。
像一个获得了天使灵魂般的恶魔。
晚晚,来,说你爱我。
她看着那指着父亲太阳穴的手枪,机械地说着:我爱你。
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
你要嫁我。
我要嫁你。
姚晚已经不知道自己重复了什么,只晓得他把自己揽进了怀里,满意的笑了。
想要脱逃的小鸟,现在已经被他牢牢地锁在了怀里。
失去了飞翔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