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睡了很久,隐约听见有吵闹声,我费劲的睁开眼。
邵宇哲的脸。
为什么是邵宇哲的脸。
是做梦,我坚定不移地告诉自己。
然后继续睡。
冬,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柔和。
嗯……我哼了一声,动了动,又动了动。
好痛。
腿上传来一阵剧痛,我完全清醒了。
环顾四周,然后表情呆滞的看着邵宇哲。
这里是医院,你出车祸了。
他很清楚我要问什么,所以直接回答了。
你醒啦,看样子好了不少。
不等我开口,从旁边插过来个声音。
我仍然表情呆滞。
医生。
邵宇哲跟他了个招呼。
呵呵,没事,我路过这个病房,就绕进来看看。
哦,医生,我还好吧。
我问。
没事,就是被机车撞了,腿骨骨折,外加你原本就有些重感冒,要注意休息。
医生胖胖的脸笑笑的说,然后转过去对着邵宇哲,邵先生,你能不能跟我出来一下。
叮我脑子里响了一声,一般医生一这么说,就表示有什么不能告诉患者的事发生了。
我立马抓住医生的衣摆,双眼含泪的看着医生,声音颤抖的说:医生,就在这里说吧,我扛得住。
医生一脸奇怪的看看我,然后看看邵宇哲。
突然一脸悲痛的转过来,边用袖子擦眼睛边用颤抖的声音说:其实,你……你……你是……是……真得那么惨吗,我心一阵狂跳。
是感冒,外加腿骨骨折。
我感冒还腿骨骨折,诶?呵呵,我上学时有演过舞台剧,怎么样,吓到了吧。
多大创伤啊,我窝进被子里,盖住头。
呵呵,对不起啦,你表情太好玩了,我才忍不住的。
他拍拍我,见我没动静,他转对邵宇哲说,其实我叫你出去是想你去摆平一下外面那堆人。
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把我吵醒的那个声音,似乎是罗林发出来的。
好像还有纪安。
病人睡眠不足,又感冒,还出了车祸受到惊吓,本来是怕人多了吵到她,就只准你进来守着,结果没想吵到别人了。
我把头探出来,仔细听,是罗林,她好像在说:小样你会不会开车啊,我告诉你,如果暖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阉了你。
太……太……太太丢脸了。
我裹上被子,装死算了。
邵宇哲肯定是跟他们说我醒了,我就听见纪安嗷嗷的就奔进来扑在我身上。
暖暖啊,暖暖,人家好担心你哦~~~~我死了。
大家就着我的尸体缅怀了半天,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
我把头探出来,深喘一下。
再缅怀一会儿我就真的死了。
呵呵,你还真是受欢迎,这么多人来看你,凑合凑合可以开两桌麻将了。
那位医生的声音从我身后冒出来,原来他还在。
我干笑两声,该来的都来了,要是爸妈也在的话,我出殡也就是这个阵容了。
不对,有两张不熟的脸,我看着站在外圆的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和缩在角落的一个少年。
这位是韩氏代表,杜晴雪。
邵宇哲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又一次在我开口前回答我。
姐姐型的美女,精明干练。
我很礼貌很礼貌的跟她微笑打招呼。
她也微微一笑。
至于他,这次开口的是罗林,恶狠狠的指着角落少年,江晨则很默契的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过来,放在罗林的指尖前,罗林底气十足地说:他就是害你的凶手。
一滴冷汗划过,我清清嗓子,提醒一个事实:罗林,我还活着。
对……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脸都白了,显然在我昏迷的时候受到不少恐吓。
闹不好这场车祸,他才是受惊吓最重的。
其实我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抬头看邵宇哲。
看他是不是还知道我要问什么。
他是咖啡店的工读生,今天有点迟到,为了赶时间,机车骑的速度有点快,在咖啡店旁的小路口闯了红灯,结果刚好你恍恍惚惚的走到马路上,他刹车不及就撞上了。
果然让他猜中了。
算不算是心灵相通。
呃……等一下再思考这个问题。
那现在呢,我没事了,他呢。
我没出过这种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是把他放了,以表现我的心灵美,还是趁机为我的小金库再添上一笔。
刚刚他有说他很穷哦,所以才兼好几份职打工挣钱,你还是选择发扬风格吧。
余墨的声音凉凉的响起。
不愧是余墨,真了解我。
所以我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
那少年猛地点头,然后从裤子里摸出张纸,写下他的电话,我……我……我叫陆皓,如……如果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我……我……我会负责的。
真好,活了二十五年,没谈过恋爱,现在有个年轻漂亮的大学生说他会对我负责。
赚了赚了。
办完手续,邵宇哲让大家都回去,由他送我回家。
很费劲的把我弄上车,他在驾驶座上坐下,却没有发动,只是直直的看着前方。
突然一股寒意袭来。
不妙。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除了他在我醒时问了一句,在我有问题时为我答疑解惑外,他一直都没开过口。
而在他开口的几次中,除了第一句语气温和外,其余几句吐出来的字都很硬。
小小的统计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
他,仿佛在生气。
偷偷斜眼瞄了瞄他,为什么,天灾人祸的,再说,是陆皓的错,与我无关。
对了,如果他骂我,就打陆皓的电话,他说过要负责。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了。
他终于开口了,语气还是很硬。
啊,是,哦,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感冒而已,小事。
我嘿嘿的笑有点心虚。
小事?烧到三十九度八,还是小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不舒服你为什么不讲实话,不,我应该注意到的,为什么,为什么还叫你送东西过来,我真该死,你要是在来的路上……看到那辆车撞到你,我……我……我……他气的语无伦次。
虽然他尽量克制,但还是看出他很激动。
我……我……我觉得那份文件应该很重要,你又脱不开身,所以我……我……我……天哪,被陆皓那孩子传染了,今天说我这个字的时候谁都是结结巴巴的。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里有着深深的内疚。
我不敢说话,一脸委屈得看着他,脑中迅速搜索所有看过的书。
是装乖,装无辜,装可怜,装凶,还是色诱……在言情小说以及八点档中,一般最后一个最有效,但是本人似乎硬件不够……要是……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就当我没写,拜托不要看。
转了半天,还是不确定该怎么办,只好继续看着他的脸。
他突然抬起手。
难道要海扁我,我是病人耶。
他的手只是轻轻落下来,沿着发丝在我的脸上慢慢的抚过。
然后像松了口气一样长叹一声。
一言不发的开动车子。
我捂着他抚过的地方,留下的触感有些粗糙,但是温暖。
什么意思,没事了,松口气的应该是我吧。
唐磊不是人,我的腿断了他才放我两个礼拜假,于是我告诉他你这辈子没机会看到结婚证是什么颜色的,就是看到了,上面也不会同时出现唐磊纪安两个人的名字。
于是我有了一个月的假期。
突然就有了一种小学生放寒假的感觉,美美的睡了一觉,乐呵呵的坐在床上,酝酿接下来的思想感情。
有人按门铃。
今天是周一,会来按我的门铃的,只有那三个好命的闲人。
如果我这样了,还让我做饭,她们有生之年别想看到我出现在厨房了。
开门的时候我就愣在那里了。
就算有人在我家门口跳脱衣舞我也不会这么吃惊。
是刀削面。
我是说是早川纪之……和他手上的果篮。
这一幕很熟。
恶毒的王后,就算你乔装成刀削面,我也不会吃你沾了毒汁的苹果。
突然的我就想到了《白雪公主》。
沉默了一会。
母亲大人打电话来说你出车祸了。
他慢慢的开口。
猜到了,昨天晚上老妈打电话来询问我和刀削面有没有进展,我为了岔开话题就随口一说,说我出车祸了。
岔错地方了。
然后刀削面就来了……那真要谢谢你还来看我。
我扯出个笑容。
母亲大人说,你撞断了腿,没说你还撞坏了脑子。
他表情僵硬的说。
想不想感受一下我脚上的石膏。
我象征性的拎起右腿,示意他我会碾下去。
不请我进去?他现在还站在门口。
先交出水果。
我笑得很客气。
他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的果篮,然后塞给我。
茶,咖啡,可乐还是果汁,你今天不用上班?他进来后我关上门。
茶,交接的工作还没做好,下个礼拜正式上任。
那干嘛来这么早。
我边泡茶边问。
适应生活。
我端上茶,他往杯子里看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奶茶啊,我自制的,好歹你也是来看我的,总不好随便找两片茶叶往水里一扔,多寒孱,总要表现一点我对你的重视。
我仍旧笑得很客气,通常这种刀削面式的大男人都会很酷的喝什么黑咖啡啦,上好的茶啦,以表示他们很硬,所以我上了奶茶,还是很甜的那种,谁让他说我笨。
母亲大人告诉你的,他端起来尝了一口,继续说:我喜欢喝奶茶,很好,是我喜欢的口味,再说一遍,你再看我,我也不会对你感兴趣的。
我明明是嫌恶的眼神,刚想开口,又有人按门铃,我看看表,中午十一点半,今天真热闹。
去开门。
看他没有自觉,我提醒他。
这是你家。
他面不改色的喝着他的奶茶。
我摔断了腿,我一跳一跳的为你开门是因为家里没别人,现在你作为这个家唯一的‘别人’这点起码的自觉是要有的。
我郑重的提醒他。
门铃继续响。
他终于站起来开门。
暖暖,我打电话到你们公司,他们说你……是黑泽悠。
对不起,我走错了,打扰了。
他显然没明白为什么给他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男人。
结果我还是一跳一跳的出现在门口,告诉他,他没走错。
这是黑泽悠,我朋友店里的厨师。
日本人。
这是早川纪之,我妈妈朋友的儿子,日本人。
很好,老乡见老乡,快两眼泪汪汪吧。
暖暖,你的脚……黑泽悠匆匆握了一下早川的手,转来问我。
车祸啊,你不是打电话到我公司了么,对了,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店在整修,我就趁此机会回了趟日本的家,然后我有买了些礼物给你,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结果……礼物?我看看他手上拎的东西,你是说,这些吃的?不是,他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个袋子,是祈福的牌子。
这个才是,这是我在我家附近的神社求来的。
我恭恭敬敬的接过来,我虽是个无神论者,但对别人美好的祝福,一向是很重视的。
至于这些吃的,他抓抓后脑勺,我想你弄伤了腿,无论是自己做还是出去吃都不方便,就,就带过来想一起吃。
我笑了笑,黑泽,你真是个又温柔又细心的人,我想你以后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厨房在那边,谢谢。
黑泽冲早川笑笑,进了厨房。
我转过身看旁边的早川,太久没喘气了,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他是谁。
他沉思了一会问。
我说过了,黑泽悠,我朋友店里的厨师。
日本人。
我喝口果汁,回答他。
我想问更具体一些的。
具体?我斜着眼看他,什么叫具体,身高体重三围,生日血型星座,家庭背景政治面貌,生活习性,个人喜好?我开玩笑的说。
嗯,再加上有没有女朋友这一条,就差不多了。
他满意的喝口奶茶。
你,你要干嘛。
问这种问题,怎么看都居心不良。
不用你管,回答问题就好。
请教别人态度要好一点,没礼貌,鄙视他。
沉默了一会。
请回答我的问题,麻烦具体一点,谢谢。
看他那个忍气吞声的样子,我是非常想笑的。
所以我就笑了。
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干吗不问他本人。
沉默了一会。
男人也是要有矜持的。
差点把可乐喷出来,但是还是呛的我一直咳。
你……咳咳……你……你要干什么。
我费好大劲才说完这句话。
只是感兴趣罢了。
他倒气定神闲。
感兴趣……昨日重现,当年江晨仿佛也说过这句话,结果……吃饭了,黑泽悠刚好从厨房出来,看到早川纪之楞了一下,咦,你还在啊,难道你要留下来一起吃?早川居然微笑的点点头。
我周边的气温骤然降至绝对零度。
这就是在我家发生的两个日本人的邂逅。
黑泽悠,我对不起你啊啊啊……内疚三秒。
吃饭。
————————————————————————————————————就算觉着烦没人看有句话我还是一定要在这里说,是关于为什么本章会出现的那样一个医生的事,去年我去补牙的时候就遇到这么一个医生,补牙的时候一脸严肃的用极端夸张且搞笑的词漫不经心的用自言自语的方式形容我可怜的两颗牙……上的洞洞,害得我张着嘴巴想笑不敢笑想哭哭不出来的杵在那里,简直就是惨不忍回忆,其实我一直都以为医生都是一脸严肃神情淡然的,在遇到那位牙医之前,不知道是我点儿背还是物以类聚,怎么什么人都被我遇上了,然后那天身心都受到巨大打击的我,饱含着热泪一步三回头的发誓,如果我以后写文,一定要写出一个这样的医生,哪怕是为了纪念那口差点被我咽下去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