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齐墨进来说要请大家吃饭。
新上司这样慷慨,大家自然也不会推辞,欢呼着就一起去了。
吃完了饭,阿寻他们几个意犹未尽,约了一起去喝酒唱歌,问我要不要去。
我摇头拒绝了。
刚刚被他们灌了些酒,稍微有些喝多了,头有点晕,只想回去睡觉。
齐墨说:我送你吧。
我本来也想拒绝的,结果苏珊阿寻他们在旁边开玩笑起哄,我要是坚持自己坐车回去,反而显得矫情,索性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上了齐墨的车。
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醒来时发现车已停下来,齐墨睁着一双乌黑的眼,定定的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连酒都醒了一半,反射性的坐直了身子,看向车外,到了吗?齐墨笑起来,嗯。
我连忙伸手去解安全带,结果越急越出错,好几下都没能解开。
齐墨笑得更大声,侧过身来,伸手帮我解开安全带,然后却并不忙着离开,一只手搭在车椅上,侧着身子,俯向我,低低的唤:七七。
车内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燥热的气息,齐墨的呼吸拂上我的脸,轻轻又唤了声:七七。
我这时反而平静下来,吸了口气,微微向后仰了仰,避开他,轻轻笑了笑,做什么叫这么暧昧?好像喝多的那个是我才对吧。
他也笑起来,松了手,坐正了。
难得见你那么可爱的样子啊。
就好像我们刚刚认识时那样。
小动物一般,一有风吹草动就跳起来。
嗯。
我想起自己刚进公司那会的青涩模样,自己都不免觉得好笑,现在老了,变成老油条了。
不要在年长者面前说那个‘老’字啊。
齐墨笑,听起来很像是在讽刺我。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年纪啊。
那就别玩了,回去睡觉了。
今天多谢你送我回来。
我说着,伸手去开车门。
齐墨按住我的手,看向我,眼神温柔,我没有在玩。
我怔了一下,他继续道:我三十二了。
差不多也应该结婚了。
我脸上的笑容有一点挂不住了。
他握着我的手,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轻轻道: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我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轻轻咳了声,齐……本来还是想叫齐先生的,被他一眼瞪过来,连忙改了口,齐墨。
你吓到我了。
他又习惯性的发了一个鼻音,看着我,等待下文。
老实说,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家境不错,本人条件也不差,有车有房,有能力有冲劲,长相亦很英俊,尤其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曾经被同事们私下里称为本公司第一电眼,也不知有多少小女生曾经为他的一瞥而尖叫。
但我不一样,这一辈子,我就只为一个男人动过心。
那人叫沈渡,不是齐墨。
我笑,你不觉得你省略的步骤太多了吗?跳远也还要助个跑的吧?他也笑,我以为我已经跑了三年。
我沉默。
齐墨道:如果我说我一直喜欢你,忘不了你,你一定当笑话。
我也的确并不是在那之后就没接触过其它女人,但是……他顿下来,看着我又笑了一下,这次回来见到你,就觉得,还是七七你比较合适。
我跟着笑了一下,盘算着怎么回答他。
这男人总归是我上司。
虽然他并不是什么会公报私仇的小人,但是如果闹僵了,始终也不好过。
齐墨又笑道:七七你还是喜欢他?我点头,很坦白。
是。
他亦安静下来,很久之后,终于不能免俗的问了句,他到底哪里比我好?你看,我就说他只是不甘心。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他又静了一会,也笑了笑。
下了车,绕到这边来帮我拉开门。
我下了车,被夜风吹得缩了缩肩膀。
齐墨很体贴的将他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道:这样吧,我们再从那些被省略的步骤开始好了。
我微微仰起头,挑了眉看向他。
齐墨很温柔的笑,这里风大,你先上去吧。
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
我点下头,应了一声,跟他道别,上了楼梯。
小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着电视,手里拿着本书,但却是在发呆。
我进去时她斜了一眼我肩上搭着的衣服,问:齐墨?嗯。
我点点头,顺便把那衣服搭在衣帽架上,去开了我房间的灯。
隔着窗户,看到齐墨的车果然还在楼下,我这边亮了灯,过了几分钟,他才缓缓开动了车子。
我站在窗前,有一点发怔。
其实齐墨真的很体贴又细心,从之前就是。
他送我回来,如果不是自己送我上来,就一定会等着我亮了灯才走。
小楼敲了门进来,端了杯茶给我,喝酒了吧?老远就能闻到酒味。
我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喝了一口。
小楼你的鼻子越来越灵了。
那是那是。
她往楼下看了一眼,我还以为你对他没兴趣呢。
的确是没有。
那又跟人家约会?天地良心。
我放下茶杯,是人家新官上任请所有同事吃饭好不好?这算什么约会?小楼静了一下没说话。
我去拿了睡衣准备洗澡睡觉,手机响起来。
是易寒,我接了电话,喂?七七,在哪呢?家里,正要睡觉。
有事快点说。
真凶。
他笑了声,这么早就睡?出来玩吧?啊?反正明天又不用上班,出来吧,我请客。
先记下,今天不去。
我要睡觉。
过期不补。
以后就轮到你请我了。
他说完顿了一下,咳了两声,问,我听说……那个……小楼现在跟你住在一起?我扫了小楼一眼,是啊。
怎么了?他期期艾艾了好一会,说:叫她一起来嘛。
我当时愣在那里。
当年上学的时候,易寒就喜欢小楼,这个在我们这些朋友之间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他看着一个又一个追小楼的前浪纷纷死在沙滩上,本来份量就有点不足的勇气就沉到海底去了,一直到毕业也没能说出口。
后来毕业各忙各的,他们的联系也少,易寒也曾经交过一两个女朋友,我还以为他早没这个念头了。
为什么今天提到小楼态度就变得这么暧昧?难不成最近流行死灰复燃?原来我是个附带的啊。
我笑了声,小楼她现在在我旁边,我让她自己听?喂,喂,七七……你这样太不仗义了吧……他在那边叫,然后静了一下,又轻轻咳了两声,声音低下来,道:好吧。
我把手机递给小楼,易寒。
小楼接过去,我转身去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小楼在外面敲门说了句什么,但莲蓬头的水冲得哗哗的响,我也没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心想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索性等洗完了才开门出来问她刚刚什么事。
小楼说:易寒叫我们出去玩,我答应了。
我翻了个白眼。
哪有这样的?不过算了,到时我就随便找个地方睡觉,让他们自己去叙旧好了。
易寒在酒吧门口等我们。
一见我就皱着眉大叫,真慢。
路远,塞车。
我没好气的叫回去,你就不能找个离我家近点的地方?就是特意想请你来这家的。
他说。
然后转头去跟小楼寒暄。
我抬起头,看看那酒吧的招牌,叫沉淀。
酒吧这种喧嚣浮躁的地方,能沉淀出什么来?我不屑的哼了声,跟着易寒走进去,坐在吧台边。
这酒吧不大,人却不少,灯红酒绿,红男绿女,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易寒就偏偏要选这一家。
易寒叫招待拿单子来给我们看。
小楼随意点了杯酒,我正在逐行看那些稀奇古怪的酒名,有只手伸过来,把我手里的菜单抽走,然后塞了杯牛奶在我手里。
还是热的。
我皱了下眉,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沈渡。
果然留了胡子,还是络腮胡。
一张脸遮去了大半。
但是,那样的眉眼,那样的笑容。
分明就是沈渡。
我的,沈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