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接到小楼的电话,说她的房租到期,房东不肯再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问可不可以在我这里先住几天。
我住的是父母留下的房子,三室两厅,四楼。
地段稍微有点偏,是当年城建拆了我们家的祖屋补贴的。
沈渡他们家就是赚地段太偏不肯要,才结束了他和我的邻居身份。
不过现在地铁修过去了,出门走路十分钟就到地铁站,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自五年前父亲去世,两年前母亲嫁人,一年前沈渡离开,就只剩我一个人住。
有时候还真觉得房子太空了,小楼说要来住,正合我意。
于是很开心的叫她收拾东西过来就是,反正我晚上一般在家里。
下了班,早早回了家,想赶在小楼来之前将沈渡留在这里的东西统统收起来。
他放在衣柜里的衣服,他放在浴室里的刮胡刀,他放在茶几上的香烟。
其实早应该收拾的,只是一直舍不得。
有时候看到那些充满了自己生活的琐碎的他的东西,就会有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不过是下楼去买瓶啤酒,或者只是在加班,一会就会笑嘻嘻的开了门进来,还没见着我的人呢就拉着嗓子大叫,七七,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然而那不过是个错觉。
但我依然舍不得将那些东西都收起来,总在心底的某个地方存着小小的希冀,希望有一天那能变成真的。
直到一年后的今天。
我得承认,我让他那样离开,并不是不爱他,不在乎他,而是因为我一向自视甚高,受不了自己像个世俗女子那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来让一段本来已经死亡的爱情加速腐烂。
我看着那个封好的箱子,重重的叹息。
结果他走了这么久,只是让我发现,原来不舍和思念是这么顽强的情绪。
如一条又粘又韧的丝,一直要连绵到世界的尽头一般,挣不开,剪不断。
小楼在七点一刻的时候打了我的电话。
说到了楼下,行李有些重,叫我下去接一下。
于是我带了钥匙,换鞋出门。
小楼姓秦,也是我的同学,是当年几个最要好的同性朋友之一。
她不是本市人,在这里念的大学,毕业就留在这里。
毕业好几年了,我们平日都有联系,周末也会一起约出来出个饭逛个街,在一起的时候倒没觉得和在学校有什么不一样。
我下去的时候,小楼刚好付了出租车钱,正转过身来。
头发还和我上次见到她时一样,是很薄的披肩碎发,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件灰色的马甲。
她总是不怕冷,不像我,这样仲秋的天气便已手脚冰凉。
小楼转身看到我,扬起手来,嘿,七七。
我笑了笑,挥着手走过去。
她的行李其实并不多,一个箱子,两个包。
都不大。
就这些?我问。
嗯。
她自己先拎起那个箱子,再要伸手去拿包时,已被我先抢过来,于是她笑了声,其实我倒想什么都不带直接过来。
只是房东太太嫌我的东西占了她的地方。
她这个要走便走,绝不拖泥带水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像沈渡。
所以我有时候在想,当年我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和她做好朋友的。
自嘲的甩甩头,我拎着两个包,往楼梯口走过去。
走吧。
老式的楼房,没有电梯。
虽然东西也不多,可是有够重,搬到四楼门口,我们俩都累了个气喘吁吁。
我忍不住抱怨,天,小楼你包里装的都是金条吗?可不是?她笑,不但有黄金,还有美人呢。
待进了门,她将箱包都打开来给我看,原来除了生活用品和很少的一些衣服,剩下全是书。
还真不像是女人的行李。
我摆了个不知道要怎么说她的表情,小楼笑,那么这几天,就打扰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不嫌路远,一直住下去也行。
那太好了,我找个近点的公司就成。
我静了个一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把原来的工作辞了?是啊是啊。
她作可怜状,我失业了!我翻了个白眼,切,少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你炒老板的。
可是,为什么啊?这两年不都做得好好的?因为这两年都没人发神经。
你不知道啊,那个张滨,唔,你见过的,就是之前有一次逛街碰到的那个,上个月突然发神经,居然天天给我送花,又约我吃饭又约我看电影……她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打了个寒颤,烦死了。
我盯着她愣了一两秒,然后叫起来,喂,不是吧。
因为有个同事追你,所以你就把工作辞了?啊,有什么不对吗?她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我。
我被彻底打败,乏力的叹口气。
喂,人家快奔三十的人了,发现个适合结婚的对象,于是去追求她,这是很合情合理的事吧?而且人家做那些事又不是很变态,你不喜欢拒绝就好了,何苦连工作都辞掉?小楼皱紧了眉,你不知道他的多烦啊。
真的好像神经有问题耶。
于是我扳着手指数,岳广你烦不烦?于景龙你烦不烦?赵平阳你烦不烦?她静了一会,像是要从记忆中挖出这几个名字,然后坚定点头。
烦。
于是我一摊手,从我们认识以来,怎么说也有个六七年了,你看哪个追你的男生不烦,有问题的是你好不好?小楼又静了一会,然后板起脸,七七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你不想收留我?我再叹一口气,伸手揽了她的肩,我这么说的意思是,今晚我们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