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半舒浣醒来的时候,还睁不开眼,有点迷糊。
用了几秒钟,想起自己是身在异国,便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手意外地打到什么东西,害她清晨舒服的懒腰也卡在半途,舒浣不由睁了眼。
眼前是张熟悉又陌生的俊美睡脸。
说熟悉,是因为这张脸几乎天天都会面对,说陌生,是因为她从没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见过他熟睡的模样。
反应过来两人是以类似依偎的姿势躺在同一张床上,舒浣吓得整个人都往后一弹,后脑勺咚地撞在床头柜上,顿时痛到眼冒金星,惨叫连连。
徐玮泽脸上有着不轻的黑眼圈,也因为这动静而睁了眼,见了她,便露出有点迷蒙的,带了睡意的笑容:早。
呜,舒浣抓着自己身上代替了睡裙的,明显是男款的大T恤,结巴道,你,你……徐玮泽也清醒过来了,无辜道:喂,不要误会哦,我什么都没做啊。
舒浣又指着自己:我,我……你也什么都没让我看到啊。
那,那我怎么……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自己脱光,又穿上徐玮泽的衣服,她现在半点都想不起来。
是你自己跟我要了衣服,然后爬到洗手间去换的。
我也不知道你醉成那样怎么还会记得要换睡衣啦,人类的潜能啊。
舒浣又摸一摸脸,她似乎还卸了妆:咦,我什么时候洗的脸……可是我并没有带卸妆油来啊……徐玮泽摸一摸下巴,扬眉道:这我也不清楚。
你醉成那样,只能用爬的,不可能站着吧,进去也只能抱着马桶。
在舒浣的惊恐里,他又若有所思道:所以呢,你大概是用马桶里面的水洗的脸,刷的牙哦……舒浣简直要晕过去了。
看把她吓得差不多了,徐玮泽才笑道:开玩笑的啦。
你坚持说要卸妆才睡觉,我只好下去到附近给你买了卸妆乳,把你扶到洗手间,然后帮你卸妆。
……不过衣服真的是你自己换的,我什么也没看到。
舒浣松了口气:还好……跟徐玮泽再熟,她也没法接受被他看到身体的可怕意外。
徐玮泽悠闲道:你也不用紧张啦,我什么没见识过,你这样的摆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看啦。
天天吃鱼翅,谁还需要偷咸菜呀。
她好歹也有前有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最起码也是个健全的女人呀T__T被讲得这么不堪。
~~~~~~~~~~~~~~~~~~~~~~颜苗有方向感,又一口流利的日文,没有人同行也毫无问题,以她彪悍的杀价功力,还有勇猛的扫折扣货精神,没有舒浣拖后腿可能还好些。
于是舒浣便把旅行时间分出一部分,拿来陪伴独在异乡,一个劲哀怨我好寂寞哦的徐玮泽。
两人一起吃了冰淇淋,然后悠闲地逛街。
半天下来也无什么大收获,只在药妆店买了大受好评的眼药水,本地产感冒药,一些美发小物,逛得极其家常,极其放松。
出了药妆店,对面就是百货公司,徐玮泽低头问道:你不去买衣服吗?我可以帮你挑。
呃……她总觉得这是男朋友才该做的事。
让一般的男性友人陪着试衣服,还是太亲密了些,会有点不好意思。
徐玮泽笑道:男人才比较了解男人的喜好。
有我这么好眼光的免费参谋,不用不是可惜了。
说得也是。
两人进了ROSEBULLET,作为日杂御用品牌,店里多的是杂志款的夏日浪漫裙装。
舒浣在众多的上架新品里眼花缭乱,拉住徐玮泽,问道:你比较喜欢看我穿什么样的啊?徐玮泽挑起眉,利落地抽出一件递给她:这个。
会不会短了点?我想试一下长裙,今年好流行的,不会比较有女人味吗……徐玮泽嗤之以鼻道:你这么矮,男人才不喜欢看穿拖地长裙的番薯。
……想吸引眼球,超过膝盖长度的裙子你都别考虑。
T__T太不留情面了。
舒浣很快从试衣间出来,一袭露肩的甜美小洋装,上身可露肩的荷叶边白色雪纺,下身天蓝色花苞裙,配上收紧腰身的宽腰带。
领口开得恰到好处,尺码也是刚刚合身,从胸到腰,及至臀部,都恰好贴合。
舒浣踮着脚看徐玮泽:怎么样怎么样?徐玮泽居高临下,视线落在她胸口,停留了十秒钟:好吧,看在景色还不错的份上,我原谅你挤胸部这件事。
舒浣一把掌盖在他下颌上:下流!>皿<唔……徐玮泽扬起眉,那,这件是不要吗?店员,麻烦你……舒浣忙扯住他,咕哝道:……我也没说不要啦。
徐玮泽摸摸鼻子:哇,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被看了要骂下流,又想被人看,到底是要看,还是不看呢?舒浣满脸通红:重点不在看不看,是在于什么人看嘛。
徐玮泽笑道:那你是想给谁看呢?舒浣没出声了,第一时间她只想起一个名字。
光是这名字就让她脸颊火热。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徐玮泽又笑了一笑:喂,你不要妄想用你那点可怜的胸部来吸引我哥啊,他可是连F杯的都见识过了。
你嘛,我目测最多就是……舒浣又一巴掌盖在他下颌上。
徐玮泽帮她选了好几件洋装,全数强迫她买下。
结账的时候见徐玮泽取出卡来要刷,舒浣忙抓住他手腕:不要啦,我的衣服当然自己付。
徐玮泽看看她,笑道: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你不是还给我带了吃的吗。
不要啦,亲兄弟明算账嘛。
你需要买很多东西吧,预算会够吗?你哥给我留了很多零用钱啦。
徐玮泽又笑一笑,也就不再坚持,只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舒浣自己买了单,自己拎购物袋,还掏钱请徐玮泽吃烤果汁糖。
两人吃得双手发粘,互相帮忙擦了半天,才好继续去逛下一家。
卖各种创意小玩具的店是最吸引舒浣的,见了就兴冲冲地拉徐玮泽一起进去逛。
对了,你哥哥是不是工作压力很大?徐玮泽道:算是吧。
我买这个给他解压吧。
徐玮泽双手放在口袋里,看了一眼:砖头?!海绵仿真的,看起来很逼真吧,舒浣拿在手里晃了两下,嘿嘿。
不爽的时候可以拿它砸玻璃窗户,超泄愤的。
……还有这个,出气面包,是不是很像真的面包?表情也很可爱吧?嗯。
还有香气哦,你闻闻看。
徐玮泽对着送到自己面前的,画着鬼脸的面包,也配合着动了动鼻子。
很香对吧?然后它可以这样用力捏……你看,面包上的表情都纠结到一起了,是不是很好笑?嗯。
还有这个哦,这个很好玩,无限挤气泡,还有无限挤毛豆,怎么挤都挤不完。
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狂挤……舒浣解说得不亦乐乎:这个这个,惨叫鸡!不同力道捏下去,它的叫声不一样哦,你听,有趣吧?你要不要,我也买几个给你?徐玮泽只笑了笑:我不要。
终于意识到他的冷淡,舒浣停下手,看着他:怎么啦?徐玮泽又笑笑:你好幼稚。
舒浣愣了一愣:咦?我哥不会喜欢这种的。
……我哥的审美其实很传统,他喜欢那种清纯典雅,成熟稳重的女孩子。
头发一定要是原生态,不烫不染,皮肤要特别好,眼睛要特别大。
不喝酒,不化妆,不打耳洞,不做彩甲。
裙子短不能过膝盖,上衣不能露肩,鞋子不要露脚趾。
他最讨厌女生穿人字拖,吃东西没形象,话又多了。
舒浣瞪大眼睛望着他,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第一次感觉到来自他的,微妙的恶意。
却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
不等她开口,徐玮泽很快又笑道:我们去看鞋子吧,我帮你挑两双,好配今天的裙子。
嗯……这天分手之后,接下来在东京的几天,舒浣就没再去找过徐玮泽了。
他那时的那一丝恶意太过微妙,甚至是带着微笑的,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以至于她没来得及对他说出什么来。
然而他们之间第一次有了如鲠在喉的东西。
尽管彼此都不会再特意去提起,但它又没有就此消失,只尴尬地噎在那里。
因为这份尴尬,舒浣就不好意思主动再去找他,而徐玮泽也没有再给她打电话。
~~~~~~~~~~~~~~~~~~十三章在东京的悠闲旅行终于结束了,舒浣收获满满,托徐玮敬的福,凡是她跟颜苗想买的东西都有足够的能力买下来,还得另外多买了个24寸的箱子,才能装得下。
然而她竟然并没有太强烈的喜悦的情绪。
对着那些千挑万选的心爱的战利品,自然是高兴的。
但在那高兴之上,却像有片阴云一样。
当天和颜苗又早早到了机场,正办理手续,托运那庞大的行李,突然听得有人在身后叫:浣熊。
那个声音一响起来,舒浣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叮地一声,犹如被施了魔法一样,瞬间亮起来了。
舒浣忙转过身,徐玮泽就站在那里,笑着看她。
看见他脸上那个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嫌隙的温柔笑容,她突然全身都轻松了:徐玮泽。
路上小心。
嗯。
徐玮泽弯腰搂住她,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她也不由反手抱了一下他的背。
关于徐玮泽的事情,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反常,也会对她很重要。
而彼此之间有过的小疙瘩,也只需要一个拥抱,就完全化解了。
我很快也就会回国了。
那我在家里等你啦。
听她这么说,徐玮泽像是欲言又止,但终究只笑着摸了她的头。
飞机在停机坪上安稳降落,舒浣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心里被欢乐涨得满满的,这次真的是满载而归,多收了几套限量版的公仔,临走还跟徐玮泽和好了。
想着等回到徐家,就能见到徐玮敬,更是觉得阳光愈发明媚。
她已经习惯把徐家当成自己的窝了。
一开始白住别人家里,还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渐渐的便习以为常。
而对方家大业大的,也显然完全不在意饭桌上多一个人吃饭,她就厚着脸皮继续住下去。
托徐玮泽的福,她能名正言顺地和徐玮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虽然关系无法有所突破,但相对于她的容易满足来说,每天都能见到徐玮敬,人生到此为止也没更多的追求了。
车子进了徐家,王管家照例出来迎接她,笑眯眯地帮她往楼上运行李。
舒浣一眼见了徐玮敬,就满心快乐,精神饱满地朝他打招呼:下午好!徐玮敬看着她,点点头:路上辛苦了。
我给你带了礼物哦,舒浣还在开心,不过还在箱子里,等我整理好了再给你。
徐玮敬又看看她,像是有话要说,但又并不确定是否要开口。
难得他有不是那么干脆利落的时候,舒浣不由也心生好奇:是有什么事吗?玮泽昨晚来了电话。
舒浣还在折腾她的箱子,边高兴地仰起脸看他:嗯?他希望你今天搬出去。
舒浣保持着扭头望着他的姿势,一时没出声。
他没和你商量过吗?舒浣还是没有声音,只摇摇头。
他的意思是,让你住在徐家,监视你,这样的行为很不合理。
……他和她都知道这只是个说辞。
当然,你可以自由选择,主要是在于你的感受。
……如果你想住在这里的话,那……舒浣的脸已经红透了:我,我等下就搬出去。
徐玮敬看着她:其实并不用这么急……没有啦,趁着箱子没打开,直接拖走也比较方便啦。
免得要收拾很久。
两人对视了两秒,舒浣又说:啊,我先上楼去收东西了,再见。
你可以等吃了晚饭,再……不用啦,趁天还亮,收拾什么都比较容易的,舒浣把刚打开的箱子重新关好,绑结实,我已经打扰了很久啦,真的很不好意思。
……这是剩下的钱,这是给你的礼物,不是什么好东西,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徐玮敬看了她一会儿:那我等下叫车子送你。
不用的,我叫计程车也很方便。
还是让司机送你吧。
舒浣也不再坚持了。
她的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没法再自然地和徐玮敬对话下去。
我,我去收拾了。
很快她便整理好东西,拖着箱子从楼上下来,手忙脚乱地,弄出了一身汗。
加上新买的东西,后车厢里已经放不下了。
要特意再换个车子,舒浣又怎么都不让,只硬把箱子拖进车里,她就瘦小地和那堆箱子坐在一起。
再见了。
徐玮敬看着她:再见。
舒浣住进徐家的时候是矜持害羞,被百般照顾,当时没料到之后离开会是被下了逐客令,狼狈不堪地落荒而逃。
司机礼貌地帮她一起将行李搬上楼,她也便回到属于她自己的小公寓。
公寓太久没住人了,一打开门,就是种沉闷而干燥,毫无生气的味道。
眼前是她不大的客厅,卧房,简单的家具,窗帘,还有她熟悉的公仔们。
徐家是梦境,而这才是现实。
舒浣从打扫,擦洗开始,一直忙到天黑,才把房间收拾得又有了人气,而后又花了一个多钟头,将行李全部整理出来,逐一摆放好。
水也烧好了,厨房里有袋装鸡蛋面和茄汁沙丁鱼罐头,很方便地解决了晚饭。
中间电话响过好几次,是徐玮泽的来电,她没接。
这是一种遭遇背叛的感觉。
明明还表现得那么温柔,贴心,像是她最好的朋友。
却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从背后捅了她一刀。
也许说捅一刀这个罪行,是形容得太严重了,但她的痛感真的就是那种程度。
她对徐玮泽,从来都是掏心掏肺,无论能说不能说的事,都会老实告诉他。
被他欺负也好,占便宜也好,只要他需要她的帮忙,她就一定义无反顾。
而他却把她从徐家赶出来了。
~~~~~~~~~~~~~~~~~~~~~~~~~~~~~~~~~~~~~~~~~~~~~舒浣又开始了在小公寓里的独居的充实人生。
她照着徐玮敬调教之下的习惯,不要熬夜熬过头,早起先喝一大杯的水,抽一点时间去附近公园跑步,冰箱里囤满食物,每天自己做饭或者去楼下吃煎饼吃包子,然后就是努力工作。
其实她不需要住在徐家那样豪华的地方,自己的小公寓就很足够。
比起突然被驱逐的羞耻,更让她难过的是,以后她就没有机会见到徐玮敬了。
她和他人生的交集,就只有徐玮泽而已。
失去这个关联,他们俩就像两条平行线,没有碰到彼此的可能。
她很想念徐玮敬,把登机牌和装日元的信封都藏在枕头底下,每天睡觉前看一看,但甚至找不出一个能给他打电话的合适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