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浣在这样的哀痛里食不知味地吃过晚餐,而后蹒跚上楼工作。
对着电脑画到眼发花的时候,冷不防房间的电话响起,把她吓了一跳,舒浣在该不该接之间迟疑了一下,终究没去接起。
徐家和她想象的差距令她现在束手束脚,唯恐做错事,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
电话响了一阵便停了,又过一刻,听得有人敲门,舒浣忙说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今天在门前迎接他们的管家,管家笑眯眯道:舒小姐,打到你房间的电话就是找你的。
是二少爷的电话,麻烦你等会儿接一下。
舒浣不小心就红了脸:好,谢谢你……电话再响的时候她就接了,边唾弃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孬种,第一次见到有钱人,吓得连电话都没胆接,边无力道:喂……浣熊……徐玮泽你这王八蛋。
徐玮泽在那头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你不要生气嘛……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吧。
怎么会呢,徐玮泽讨好兮兮的,我只是忘记跟你提了。
我家里怎么样,这根本不重要,对吧?再说了,你也知道嘛,我这个人好低调的……=___=你还敢讲,你所有的那些女朋友全都知道啊!你跟她们又不一样。
……这倒也是。
你这见色忘友的混蛋,舒浣整个更气了,我跟你这么多年交情了,知道的还没你那些一个月一换的女朋友多。
你带她们来家里,送她们衣服香水,我呢?你只会偷吃我的瓜!对方的声音变得哭笑不得:我没有带她们来家里啊,衣帽间原本是我妈的,我后来也就是顺便订一些衣服,挑一点送人。
你不要把我想象得那么随便嘛。
再说,我也说过很多次要送你东西,是你自己不要的。
……那倒也是,她除了吃大排档会让徐玮泽掏钱之外,没接受过任何他的恩惠。
不对,她气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这个T__T她气的是徐玮泽的隐瞒让她完全错估了自己和徐玮敬之间的距离。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徐玮敬是个高不可攀的大少爷,那她就不会允许自己有那种暗恋之心。
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舒浣苦不能言,只有悲愤道:反正你就是很不够朋友。
徐玮泽自知理亏,还在哄她:不要气嘛。
那些衣服其实都是你的尺寸啊,有喜欢的你可以全部穿上,我也想看你穿的样子。
好啦,等我回去你可以无限制地拧我英俊潇洒的耳朵,这个可是你才有的特权啊。
=__=好吧……其实这要算起来也根本不能怪徐玮泽。
而且不管怎么说,徐玮泽作为朋友,对她有着非常好的耐心和宽容。
她身上有许多坏毛病,徐玮泽在外也绝对不是好惹的,而他们在一起这些年,连一次架也没吵过。
这份友情本身就难能可贵。
好啦,我要工作了,你赶紧去跟你邂逅的异国美女尽情欢乐吧。
对方声音哀怨道:我哪有邂逅异国美女啊。
咦,你失去魅力了?才不是,对方又不正经了,可我要为你守节嘛。
=__=你别守了,这样我压力好大。
徐玮泽咦了一声:听你这样说,难道你是要打算出轨吗?有出轨对象吗?=__=被说中了。
不过……走开,又不是真在交往,出什么轨。
喂,你不要那么狠心啊,我在千里之外还为你守贞,每天辛苦工作,都不去PUB了,唯一的娱乐就是跟你通电话,你怎么舍得我难过……=___=这家伙最近苦情戏演上瘾了,沉迷于悲情男主的角色不能自拔。
结果舒浣还是陪他聊到凌晨一点多,而他那边才刚要去吃晚餐。
不过以她昼夜颠倒的作息,跟现在有了时差的徐玮泽倒也算同步。
照例熬到快天亮才关了电脑,舒浣洗漱过后,亡羊补牢地敷了面膜,爬上床倒头便睡。
但不知是换了新住所新床铺,导致一时无法入眠;或者是想到能和徐玮敬睡在同一栋房子里,过于兴奋;又或者是累过头了,大脑无法休眠。
总之舒浣躺了半天,还是只能眼睁睁的。
数了许多绵羊,也把自我放松的法子都试了一遍,渐渐眼看天色已然大亮,透过窗帘缝隙能感觉到日光,舒浣知道自己睡不着了,腹中又饥饿,只得坐起身来。
楼下果然有做好的早餐在等着,能吃到久违了的热米粥小配菜,舒浣简直感激涕零,有家真好啊,然后又狠吞了两个包子。
她的好胃口虽然很不上流很不名媛,但由衷地赞美这个好好吃哦的津津有味的食客总是能让厨师高兴的,于是她又得到了好几个煎得刚刚好,一戳破就能有蛋黄流出来的荷包蛋。
吃饱喝足之后,饱暖就要思□了,舒浣也不好意思太直接,只道:请问,徐玮敬呢?我有点事想找他。
哦,大少爷在边厅喝茶,你从这边过去,就能看到了。
徐玮敬果然正在靠窗的位置看报纸,穿了白色的手工绢制衬衫,米色长裤,很简单干净,手指指节有力,腿异常的修长。
面前一套青瓷茶具。
感觉品茶是很温柔的事,由他这样严厉的人来做,就别有一番动人意味。
当然,就算他是在蹲茅坑,舒浣也一样会觉得很动人就对了。
徐玮敬在专心致志看他的报纸,而舒浣则鬼鬼祟祟躲在盆栽后面,少女怀春地偷看坐在那里读报的徐玮敬。
徐玮敬取茶杯的动作,翻折报纸的动作,轻微一抿嘴唇,略略皱起眉头,看在她眼里都魅力十足,直看得整个人都要掉进去了。
徐玮敬翻页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她,便放下报纸,道:舒小姐。
请坐。
舒浣整个人心情都是阳光明媚,愉悦又有些忐忑地在他对面坐下。
徐玮敬伸手提起茶壶,给她倒了半杯。
这茶不错,你也试试。
舒浣忙接了:谢谢。
请自便。
好……两人没有更多对话,这这样坐着,他看报,舒浣假装看杂志,实际在看他。
这样的一个早上就美得冒泡泡。
对了……嗯?你之前说,我离你们的标准还差得很远,舒浣左思右想,还是老实说出来了,那我对你们来讲,是不是太穷了?徐玮敬微微一愣,而后有了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道:是的。
舒浣不免T__T地泄了气。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标准也是人定的,你不用太在意,徐玮敬做个手势,请喝茶吧。
咦?这话听起来,难道是在安慰?没等舒浣回过味来,徐玮敬已经继续在看他的报纸了,依旧没什么表情,脸上带一点严苛。
从那并不温柔的男人嘴里能得到这样的回答,比徐玮泽求饶的时候吹捧她一百句都来得令人喜悦。
舒浣强作镇定,脸颊却已经发热,一颗心在胸腔里简直跳舞一般地雀跃起来了。
~~~~~~~~~~~~~~~~~~~~~~~~~~~~~~~~~~~~~~~~~~~~~~~~~~~~~回到房间之后,本该试着趴回床上补眠,但方才那一雀跃,脑子里已经过于亢奋和清醒了,虽然疲惫,却是睡意全无。
舒浣打开电脑,继续那未完的一系列设计稿。
想着徐玮敬,她就愈发觉得自己要努力工作。
不加油是不行的,她和徐玮敬之间的距离,她不眠不休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
舒浣一直画到吃饭的时间,才停下来给自己胃里塞了点东西,而后回房继续埋头干活。
她也知道长时间作息混乱的生活很不好,但好不好,跟要不要,往往是两码事。
她大学时代所修的专业,也是挤破头才能上得了录取线的好专业,和跟玩具设计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只是因为加入学校的漫画社团,布展的时候帮着做了一批手工娃娃,才发现自己原来对做公仔有这样大的热情。
而后她就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在画图和做公仔上,以至于后来还放弃了毕业后考上的公务员职位,全心全意去进修相关技能,最后做了一个SOHO族。
虽然她设计的东西很受欢迎,足以养活自己,但在父母亲戚同学眼里,这终究是不稳定,没出息,大家都觉得她中途改行是错的,惋惜不已。
以她学生时代在那所名校里也能名列前茅的成绩,她如今的成就,和成了金融新贵、业内精英的同期同学们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但她自己并不后悔,她从中得到无上的快乐。
世上的选择,没有绝对的好与不好,对与不对,只有喜欢与不喜欢。
工作到下午,脑袋隐隐作痛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但舒浣也不以为意,熬夜一族时常会这样,这边抽痛那边酸痛的,等睡饱了自然百病全消。
终于完成图样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天的晚上了。
连续三四十个小时没有睡眠,舒浣开始觉得头疼得有点吃不消,只得关了电脑,找出两片止疼药吃下去,而后躺到床上等着入睡。
然而止疼药也没起多大作用,这回的头痛实在太厉害了,靠按摩太阳穴也没能有帮助。
她生理上已经困乏到极点,但大脑还在持续兴奋。
犹如使用过度的机器,开关已经失灵,关不上一样。
房间里的冷气也似乎开得太低了,床的柔软也变得令人不舒服,舒浣卷在被子里,痛得翻来覆去,丝毫无法入眠,又一直煎熬到天亮。
窗外渐渐有了鸟叫声,之前觉得美妙无比的细细鸣叫,现在也能一点点扯动她大脑里抽痛的那根筋。
舒浣只觉得那痛感是跟着心脏的跳动节奏一起的,一小时过去,就扯痛了她几百次。
这是在别人家里,她觉得自己应该克制,不能失态,不能给人添麻烦。
但最后实在是无法忍耐了,痛得简直想哭,只能抱着头,胡乱去扯了铃。
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疼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什么也管不了了,蜷在床上疼得直抽噎,说不出话来。
舒小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我去叫大少爷来!一阵嘈杂之后,她听得有人叫她:舒浣?舒浣!徐玮敬这时候已经没再客气地叫她舒小姐了,舒浣在疼痛里居然为了这个而有些高兴。
而后徐玮敬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她是在疼得没有力气,满脸眼泪,脑子里像有锥子在钻一般,背上都汗湿了。
而脸垂在徐玮敬胸口,隔着衣服感觉的到他的体温,听见里面的心跳声,这又像是她在无边疼痛里唯一的清凉。
舒浣痛得一片茫然,到了医院,也只记得自己被按着检查,然后打了针。
再往后,她终于得到了一次很沉很暗很安稳的睡眠。
醒来的时候,舒浣一时还没能想起来自己是身在何方,迷糊觉得该在自家小公寓的床上,但隐隐又觉得床的触感,眼前光线,都不太对。
于是她睁开眼,涣散的扫视之后,对上一双严厉的漂亮眼睛。
舒浣打了个激灵,整个人瞬间都醒透了。
血管神经性头痛。
呃……你的生活习惯太差了。
呃……你睡着的时候给你做了一次全面检查,年纪轻轻的,身体状况比老年人还糟。
呃……舒浣脑子复又昏沉了。
唉,任凭是谁,一醒来就要面对这种炮弹三连发,脑袋估计也不会比她清醒。
我不能接受身体这样虚弱的人当玮泽的妻子。
咦?!等下!不是情势刚有好转么,怎么刚一眨眼她就又出局了?徐家规矩可真多!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徐玮泽回来之后对她充满控诉的哀怨眼神了T__T我给你制定了时间安排表。
咦?一张字迹清俊,上面条条框框横平竖直的时间表被递到她面前。
……从小学五年级起,她就再没用过这东西了。
现在还真有成年人给自己的业余时间订计划表的?而徐玮敬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明天开始,你就照着这个做事。
吓?!当着徐玮敬的面,在他那样的气场之下,舒浣是不敢半个不字,只得唯唯诺诺答应了。
不过她心中也想,规矩定下来不就是来给人破坏的么。
学校定的学生纪律规范,大大小小数十条,有一半大家都没照着做,还不是一样没事。
政府机构的空子都能钻,何况徐玮敬的呢。
带着这样的轻松,舒浣出院回了家。
当晚她也乖乖配合着,没有太晚睡觉,毕竟头痛严重发作的感觉回想起来心有余悸,还是要收敛一点。
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想起昨晚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是徐玮敬把她抱起来的。
吓,他应该不会觉得她太重吧?会不会觉得她痛哭流涕的脸太丑了?!舒浣焦虑地翻了个身。
唉,小说里的女主角,在病痛之时,总能以动人的弱柳扶风之姿赢得男主角的怜爱。
人家伤到再重,吐血也是吐得楚楚动人,美不胜收。
为什么轮到她了,就是痛得披头散发面孔扭曲鬼哭狼嚎?T__T不过,徐玮敬的胳膊还是很温暖的,抱起她的时候,她在他宽阔的胸怀里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舒浣边自我唾弃边面红耳热,把自己带来的一人多高的大熊玩偶搂着,头埋在它怀里。
她回想着徐玮敬身上的味道,一点茶香,混些薄荷味道,还有很多很多的男人味,而后也就甜甜美美地睡过去了。
把她从满是粉红色泡泡的美梦里惊醒的,是闹钟铃声。
舒浣在迷糊之中乱七八糟地爬起来,茫着眼睛四处张望。
闹钟?她什么时候定的闹钟?好容易发现地上有个带了俩轮子的闹钟,正边往前滚动,边吵闹不休。
舒浣连滚带爬的,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扑住,结结实实抓在手里,一把按掉。
正指着它恨恨说:小间谍,你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敲门声又响了。
到了这份上,是不要再想睡懒觉了。
舒浣泄气地把闹钟放下,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王管家,只不过他今天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貌似穿了运动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