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柔和的摄影棚,空气中流动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在场的,五个人,以不同的姿态用不同的角度审视着他们想要看到的人。
原本愉快的拍摄被夺门而入的仙苍打断,被迫停止。
驹子夫人,晴天,米卓,浅浅,还有仙苍。
浅浅转了转眼珠,想了想,忽然感到尴尬起来。
她本想凑过去看看仙苍,但是从他四周发出的令人惊惧不敢靠近的强电压,让浅浅有些害怕。
他的表情匿在暗处,都被额角的刘海给遮挡了过去。
偌大的空间里,大家都沉默,响声消失在刚刚才仙苍那句隐忍又暴躁的吼叫声中,浅浅还没有回答他,可他也不发一言。
浅浅向四周看看,驹子夫人在一边置身事外地抽着烟,而米卓也没有被影响到地在调试着照相机,看起来有待会儿要继续的样子。
浅浅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怎么说。
心里潜意识地想要继续,却因为仙苍如此难得的反常而退缩,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左右为难。
不行哦。
晴天斜倚在淡黄色的墙上,这似乎是他的招牌姿势,好像有什么可以让他寄托似的,仙苍,这是我替那个人下达的指令,你必须遵守,我说不行,你就得听我的。
你的?呵呵,你是谁?不过是一条下贱地讨好他的走狗而已,你以为你是谁,真的了不起么,我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将你毁灭。
这话如果真要说,也得由他来说,就让他亲自来说,这一次,你让她做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再听你的了。
现在,我要带她走,谁都阻止不了。
封司,你要是敢,就尽管试试。
她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谁都不许从我身边带走她。
这话我不会说烦的,你们要是想听,我可以说一万次。
仙苍抬起头,嘲讽的笑,一字一句又面无表情地将这些狠厉又刺人的话语凿在晴天的心里。
晴天微微一愣,好像对仙苍反抗的样子感到意外,可眨眼间,又恢复了淡定,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处。
既然如此,那你就问本人的意思吧,赌赌看,谁会赢。
仙苍又将头转向在摄影棚中央呆呆站着的浅浅:浅,最后一遍,我说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回家再说。
他伸出修长的手臂,将手指方向对着浅浅,呼唤她向他走去。
笑意盎然,迎上嘴角,语气谦卑,他在友好地恳求她,可那笑却丝毫没有到达他的棕眸,天知道现在他现在的心情是怎样。
浅浅犹豫不决,纠结着柳眉,不安地扭着衣角,低着头闷闷的,不否定也不拒绝,态度模棱两可。
仙苍,你,你先走吧,我会回去的,拍,拍完照就……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轻,到最后,浅浅干脆就不说了。
因为她看到了仙苍的棕瞳,正炯炯地望着她,不解又炙热的痛和愈演愈烈的火焰,差点把浅浅给灼伤了,像是触电般的慌,浅浅心虚了。
哦,是么。
仙苍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克制着什么,有千言万语却欲言又止的样子,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苦涩的笑:那好,你继续,我走。
此刻的仙苍显得有些落寞,不复刚才生气却还算有生机的模样,浅浅似乎看到他的狗耳朵垂头丧气地耷拉了下来,一身干净清爽的白色衬衫配合着现在的神色却让他变得更加颓败起来,背影看上去好难过,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是她拒绝了他的。
仙苍走得很慢,像是迟暮的老人一般,双手插着口袋,背却拱着,萧瑟又堕落。
浅浅有些不忍,一冲动就凭着本能朝仙苍跑去,却不想在半路被米卓一下子拉了回来,她不解地看着他,眼神在问为什么,米卓却摇摇头,以沉默来代替回答。
直到仙苍落魄失神地走出了摄影棚。
直到浅浅耳畔响起那清脆的关门声。
直到听见仙苍的脚步随着时间一起一伏地坠落。
她,也没有追出去。
浅浅虽然在心里责怪自己的不坚定,却恼怒地朝米卓忿忿看去,你为什么不让我……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任何人的不是,是她自己不对,可是心里在不断叫嚣的反抗情结是什么?她在对仙苍不满么,她在想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呢。
这时,驹子夫人走到她的身边,将手中的外套温柔地替她披了上去,摸摸她的头,眼中有怜惜也有疼爱,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仙苍和你结契的原因呢?哦,这个问题可能很多人都问过你吧。
今天把你带到这里来,其实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一直很想看看,传说中拥有元灵之神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更何况,竟然让两大妖族的首领争个你死我活,实在很好奇。
两大,妖族?元灵之神?隐约地,记忆里有过这两个字的产生,却又忘却了,对此完全没有过多深刻的印象。
驹子夫人嘘了一口气,安慰地拍了拍浅浅的肩,却紧接着又胡乱塞了她一套衣服,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快,换这套,我们接着拍。
啊?还要继续啊?可是……可是,浅浅忧心地望了望刚才仙苍离去的门,忽然想要去追。
但,仙苍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肯定追不到了呀。
小浅,换吧,相信我,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不要担心。
晴天凝住浅浅的眼眸,目光深邃而平静,像是一泓秋水拂去了慌乱,记得,我会给你一份大礼,只要你完成了今天的任务的话。
浅浅低头看驹子夫人给她的那套衣服,艰难地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走回了更衣间。
这一套相比之前那个稍显朴素了,幸亏没让她再次露背。
橘色露肩长毛衣裙,搭配一条黑灰色紧身裤,另外加上咖啡色高筒休闲靴。
现在是初夏了,可这好像是早春风格嗳。
竟然还有米色毛线帽。
好吧,露肩就露肩吧,总比露背好。
浅浅的猎奇心理彻底打败了她一直以来遵循的理性,事情到了现在,她想要做到底,因为腐朽了太久,世界成了单色,自己忽然想要为自己涂抹上一丝异色才好。
这种心情,如果仙苍能够了解那该有多好,那样他大概就能体谅自己了吧?果然自己的要求太高。
这样自私的想法,只出现在浅浅脑子里存在不到一秒钟就被她PIA飞了。
不再是第一次那样的羞涩,浅浅变得洒脱起来。
虽然这靴子和衣服她是头一次穿而且很不习惯,但,总想尝试。
啊,好可爱!!驹子夫人热情的迎了上来,把浅浅拉到了一旁的真皮沙发上。
小浅不要担心哦,仙苍我会和他说的,我们以前认识哦,所以你只要乖乖拍就好,来,我帮你做发型。
驹子的热情让浅浅受宠若惊了,她轻轻地推了推驹子夫人,不是啊,帽子可以遮掉的,不,不要了。
哦哦哦,那好吧,那我帮你戴戴好。
说着又理了理浅浅没戴端正的帽子,将浅浅露出的有些凌乱的细碎刘海顺到了一起,贴着额头。
浅浅倒也不拒绝了,只是任由驹子,半晌,驹子说话了,带着一些微不可见的期待,小浅,你嫁给我儿子好不好?啊?虽然我儿子没什么优点,但是很阳光做事又很认真哦,我当年真后悔没生第二胎,否则就是个女儿啦,我看着你真是非~~~常地喜欢,你就嫁给我儿子吧,好不好嘛?驹子夫人……你不要为难我好不好呀?哦,你不用现在就答复我的,以后我给你们俩安排吧~我知道你们俩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所以不熟悉嘛,没事……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我们等你~~浅浅扶额,叹息道:额……驹子,理事长……我才十七岁哎。
恩?太早了么???驹子有些莫名,皱着眉头掐指算日子。
浅浅被打败了,只能冲一旁看好戏的晴天求救。
晴天咧着嘴敬了个礼,表示遵命。
然后他朝米卓呼道:米卓,可以开始了么?恩呀,小兔子,来吧。
啊,好好好,我来了。
浅浅终于摆脱了驹子的连番炮轰,如获重释,屁颠屁颠地上场了,把依然沉浸在年龄中不可拔的驹子晾在一边。
穿着春衣么?米卓歪着头,沉思了下,那小浅,你要好好听我话了哦。
浅浅点头。
先坐下来,歪着头,单手撑地,毛衣拉下来一些。
啊?拉,拉下来?浅浅咽了口口水,还是决定听话。
对,就这样,眼睛眯起来一点,要有涣散,眼里的焦距不要集中到镜头上,很好,小兔子你很有镜头感哟。
浅浅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这种从来不属于自己的赞美竟然落到了她头上。
对了,你喜欢仙苍么?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一亮一亮的闪光灯。
以及眼前这个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不停照着她,带领给她看世界的男孩子。
而他却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浅浅的笑容戛然而止。
僵硬着混沌了视线。
笑,微笑,笑不出来……为什么这样问。
浅浅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很难得的,她对这个问题摆明了百分百的反抗与警觉,并且一反刚才的弱质女生的态度,很显而易见的,她不允许任何人对这个问题表示出疑问。
而米卓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样子,快门不断按下,用镜头记下她永远回不去的表情,将她定格在每一瞬间,他孜孜不倦地问:请回答我,你喜欢仙苍么?还是说,只是一般的关系?我想,你应该不认识他吧?浅浅不再听从米卓的指令,抬头望他。
一般来说,应该先回答第一个提出问题的人吧?请告诉我,你喜欢刚才那个男人么?米卓弯着嘴角凑近浅浅,他的黑眸一眼探不到底,和晴天一样的幽深。
是。
浅浅低头,不敢看米卓,那样的眼神好像能把她整个看透了,但,我觉得并没有问题吧?只是对宠物单纯的喜欢,也不过是孤独时的替代品。
请不要触碰她的底线,否则,她怕她会奋不顾身地反咬。
哦,是么?米卓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遍。
是,我确定。
或许有些别的什么,但至少现在,他们之间的羁绊,不过限于如此而已。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浅浅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