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桃花开,满目的粉白相间。
连世俗的人,在这样温暖的季节里也有了些温柔。
楚浅浅的心情因为这样的天气而瞬间变好了。
大大咧咧地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舒服得扭了扭脖子。
嗤嗤嗤嗤——咻嗤嗤——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啊,这个好吃,唔唔,真好吃。
楚浅浅的肠子都悔青了,紧皱着眉头暗想,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麻烦呢?她好不容易脱离了父母的管制,来到燕都读书,这个小公寓是同在燕都的叔叔借给她暂住的。
她的爸妈现在远在西夷工作,可她又执意不肯和忙碌的他们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于是乎,最后在征得父母的同意下,来到了这里。
本来小九九打得挺好的,想着终于可以独立地过日子了,却没想到刚搬来没几天,这疯狗竟然插上一脚,自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他的契约主人。
果然人倒霉起来连喝口水都塞牙缝,更不用说先天性RP不良的她了。
如果说多了一个保护自己的人也就算了,可问题是眼前这个不是人,而是妖怪,还是个狗妖,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有狗性还天天吃着狗粮,在她家里明目张胆地蹭吃蹭喝的大胃王米虫一只。
浅浅忍不住吼了一嗓子:死狗,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吃吃吃啊!不吃没事干,不如吃。
又是一口下肚。
你……真是的,难得的节假日都被他破坏了。
还有吗?碗底已经见空,他却还欲求不满。
浅浅两手叉腰,被仙苍气得不轻,相处了一个月,这家伙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万有理,不论是多么千奇百怪的理由都能被他说得头头是道,浅浅被他吃得死死的。
忽然,一阵疾风吹过耳边,吹得浅浅一哆嗦,她不自觉向后望去,啊——啊——啊——瞬间只能无助地发出单音字节。
一只混身由黑泥堆砌成的妖怪,两只□在烂泥外的眼睛布满血丝,五官不全,只有眼睛和嘴巴,而那大裂开的嘴此刻正流着口水,发出哈——哈——的声音。
它有着钝钝的触角,烂泥不断从身上滴落,一个劲地盯着她看,眼神流露出的,是贪婪的目光。
楚浅浅被吓呆了,手脚无力地瘫软在地,瞪大了眼睛却无神地看着,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妖怪,以往所见的至少都有个大概的样貌,他们对她也没什么敌意,她以为妖怪都是这般好的,可如今……它想吃她!张牙舞爪的触角快速地向她蔓延过来,而就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楚浅浅狠命地闭紧眼睛,本能地喊道:仙苍救我!切,早说嘛。
我还以为你不需要我呢。
慵懒的声线自平地起,带着淡然的语调,蓦地一只棕色的巨掌挡在了楚浅浅的面前,让妖怪无法继续攻击,只见那手掌稍一使力向前挥了挥,就PIA飞了那个黑泥怪。
好,好,好厉害!楚浅浅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哟,怎么样?仙苍拍了拍手掌,轻松得意地斜视着楚浅浅,满脸写着:嘿嘿,你没白养我吧,咱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哼,欠扁。
楚浅浅歪过头,不想看他的骄傲样。
仙苍魅惑一笑,却又看到一旁被他打倒在地摊成一团的黑泥怪。
说,谁派你来的。
仙苍上前一把抓住它,那妖怪是抓不住实体的,一握到手里就全都化了去,粘稠得让人恶心。
……黑泥怪只是一个劲地喘气,一语不发。
仙苍皱了皱眉,甩甩手,又朝掌心吹了口气,那被污泥染黑了的手恢复了白皙的姿态,我不管是谁派你来的,但是,他顿了顿,俯身拉过了正在一边生气的楚浅浅,她后知后觉地躺倒在他的怀里,但是,她,现在是我的。
你们,谁都不许碰。
棕瞳迸发出罕见的狠厉,他恶狠狠地剜了那妖怪一眼,那黑泥怪吓得一哆嗦,迅速就遁地消失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如同刚才是一场梦,醒来后才发觉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无影无踪。
那什么,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浅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此刻她被仙苍抱在怀里,而之前因为有些害怕那妖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挂到他身上去了。
那么现在……这个姿势,确实,有点过于暧昧了。
相比浅浅的羞怯,仙苍倒显得不以为然,你本就是我的主人,怎么,有什么不对么?他在笑,在测试这小妮子到底有多口是心非。
明明手不自觉挂在他的脖子上不肯下来,还做出一副他强她的样子来。
大脑先于思想进一步做出举动来。
那么这样,算是太迟钝么?可是,他发现,他并不讨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楚浅浅揉揉有些发疼的手心,打得太用力了,红了。
别想调戏我,色狗。
大摇大摆地开了门,走出去,在关门的时候留下一句:在我回来之前把碗给洗了,否则你的红烧肉没指望,听到没有。
仙苍愣了愣,捂着被扇了的左脸,半晌才扶额叹息:该死,竟然拿我最爱的红烧肉逼我就范,楚浅浅,算你狠!!!***** ***** *****因为刚搬来这座小公寓,家具之类的来不及托运过来,父母打电话说让叔叔购置就好,所以趁着节假日,楚浅浅得赶快去家具店看看,还有什么缺少的东西。
爸妈从小就在西夷工作,她的童年记忆里只有两个人,外婆和她的梦中情人。
直到去年外婆因病去世,她又面临了升学的困扰,却执意不肯去西夷,这才决定搬到燕都继续生活。
燕都是这个国家的中央城市,相比之下另外四个城市就比较落后了。
楚浅浅依稀记得,她第一次看见妖怪,是在六岁的一个下午。
那天的下午,怎么说呢。
她不记得了。
只记得有些微弱的夕阳,红彤彤的,耳边还有流水的声音。
叮叮咚咚的,煞是好听。
等到她清醒了,就发现路边有朵小花在唱歌。
旁边的花田还在伴奏,青蛙也在说话,世界万物忽然生动了起来。
老实说,她当时并不害怕。
害怕这东西,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来说,其杀伤力只小于等于看到爸妈铁青的脸。
后来的后来,浅浅晓得,她看到的全是妖怪。
妖怪和鬼不一样,它们只是因为死后有执念所以才投胎不成的结合体。
鬼是可怕的,可妖怪不是。
他们会对她笑,摸她的脸,和她友好地玩耍。
在浅浅的记忆里,妖怪们是她的朋友。
可是……刚才的那一幕,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投射在她的脑海里。
妖怪怎么会想要伤害她呢,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黑泥怪对她的杀意。
这才是真正的恐惧。
哎哟喂!因为失了神,走在马路上不看前面,楚浅浅好像是撞到了谁,结果却因为反作用力跌倒在地上。
小浅,么?对方迟疑地叫了叫她的名字,把她温柔地从地上拉起。
楚浅浅抬头,啊,是你,晴天同学。
呵呵,不用这么拘谨啊,就像我叫你小浅一样,你可以叫我小天嘛。
男孩爽朗地笑笑,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灰色的休闲裤,比穿着校服时更加随性了。
虽然浅浅还是觉得他怪怪的,只不过这一次不知为何,却觉得他比之前真诚多了。
恩,小天。
浅浅回笑。
晴天朝四周望了望,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楚浅浅这才发觉刚才事情想得太深,差点就错过了家具店了。
她摇摇头,我刚搬来燕都,房子里空空荡荡的,所以来看看还缺什么。
呵呵,人生地不熟的。
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一阵傻笑。
晴天却笑着说:好巧,我家也在这里附近,你要去哪里,要不我客串下导游为你指指路吧。
不了,我认识这里,不用麻烦了。
楚浅浅赶忙回绝,她总觉得对晴天亲近不起来。
那人,给她的感觉……没事,他执意地牵起了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我对这里很熟,包在我身上吧,相信我。
说完还回过头朝她友好地笑。
楚浅浅仰天长叹,为啥这个家伙老是笑笑笑啊,看得人很毛啊。
要是他的表情有仙苍这么丰富就好了喏。
嘎?她为什么会想到仙苍那个家伙。
哼,那家伙,太可恨了。
既然班长大人要我相信他,我也只好相信咯。
是啊是啊。
晴天摸了摸浅浅的头,故意捣乱了她的发。
浅浅立马就僵硬了,一把甩开了晴天的手,向后退了两步,那什么,晴天,我突然想起来我叔叔今天要来我家,现在要赶不及了呢。
今天对不起了,下次再看吧。
话还没说完,就一路狂奔。
晴天怔怔的看了看被她甩开的手,又用余光瞄了四周一眼,一枚艳如盛莲的笑意蔓延在他的嘴角。
楚浅浅,你果然是……街角暗影一处,扬起的笑容依然美丽。
既然序幕已经拉开,那么又何必只满足于当个看客。
一切,才刚刚开始。
呵呵。
仙苍,这下看你怎么收场。
潘多拉的魔盒,在打开前还是存在希望的。
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