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儿?安海儿看见自己裸著身子处在炽烈的阳光下,像被火烧,烧得她无法呼吸,一会儿又换了场景,变成冰天雪地,她立刻冷得直打哆嗦,寒气透入骨髓。
这时,哥哥、晓筠忽然出现在眼前对著她挥手,她想追,脚步却异常沉重;想喊人,却喊不出声,急得她直掉泪。
最后,画面整个消失……哥哥人呢?晓筠呢?她在黑暗中挣扎著,忽然,有双温暖的大手轻拥住她,奇异地令她不安的心跳平复下来,不再骚动。
那是谁?她疑问著,想看清楚那双手的主人。
唔……她的眼皮微颤,忽而缓缓睁开,眼前的焦距由模糊变清晰,她掩住口,差点叫出声。
苏威的脸近在咫尺,近得她连他的两道长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视线往下移,终于找到那双手的主人。
他就这么抱著她睡觉?这令她脸颊飞上一抹红晕,忽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不,应该说她根本是未著寸缕地趴在他身上,吓得她撑起手臂。
噢──这一动,牵动她背上的伤口,也惊醒了苏威。
你醒了。
苏威睁开眼,温柔的银光在眸底闪耀。
你这登徒子、变态大色狼,居然脱我衣服!?滚到一旁,她紧抓著薄被避免春光外泄,虽然她知道自己早被看光光。
发烧了三天,把你的脑子烧傻了吗?拉过她,让她再趴回他身上,另一手则检查她背脊的伤口,发现伤口并没有扯动的迹象,他暗暗松了口气。
你才有毛病,快放开我!她扭动身子,这样的距离让她心跳失速,全然忘了梦里的安全感。
别动!他力道不轻不重地按住她,以免她坏了缝合的伤口。
要我别动,除非你离我远点。
无法动弹,她只好在嘴上跟他呛。
你忘了吗?瞧她红扑扑的脸蛋,还有准备与他抬杠的架式,苏威不用摸她的额头也知道她退烧了。
什么忘了?被他这么一提,她突然愣住。
这里,还有这里。
他一手拉过她包裹著纱布的手,另一手则由她的背脊滑向她的大腿。
他不提还好,一提,她的气全上来了。
你这不要脸的大色狼!有了未婚妻还敢强行囚禁我!她愤恨地捶他。
我没有未婚妻。
他握住她的手,淡然地开口。
你还想骗我!看看我身上的伤,全是她做的好事!她越说越气。
他真是个煞星,从遇见他以来,她的手脚不是扭伤,就是擦伤或烫伤,连背上都多了鞭伤,真是够了。
你那位娇贵的未婚妻真是好大的派头,不过弄坏了一件沙龙,就把人家绑起来打,我看你们要是结婚的话,这堡里的奴仆们每个人的皮都得绷紧,不然少不了要皮肉痛!想到他们即将成婚,她的心又是一阵揪结。
讨厌!她心痛什么?他就算要结一百次婚,也不干她的事啊!心里用力斥责自己,另一方面她的脸色更沉。
还有,我劝你专情一点,我永远都不可能屈服于你的!我再说一次,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他盯著她过于激动的神色。
我不相信。
她拒绝相信。
为何不信?为何你只信那女人的说辞,却不信我的?我……或者你在吃醋?吃你的大头,谁吃醋了?你想得美!她像被激怒的野猫般竖起颈背低吼,但涨红的脸颊却坏了气势。
他的反应是开怀大笑。
这是近几日来他最开怀的一次,想不到一个外人竟可以逼出她隐藏在心底的在乎,他可以看在这的份上,不找阿克图算帐。
你笑什么!?她微眯起眼,很想扁他。
他仍旧笑得张狂,她的在乎的确让他快乐。
你还笑,笑死你好了!告诉你,你休想我会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她义正辞严地声明,但赌气般的口吻,硬是让话听来像极了一名妒妇,这气恼了她。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应付其他女人。
一个她就够他受了,几天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她在他心里的分量,恐怕超出自己的预期太多。
这话你对其他人说吧!我无福消受。
一股近似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连忙告诉自己千万别陷入。
嘴硬的女人!他捧著她的脑门封住她的嘴,阻止她再说些气死人的话。
唔──她想推开他,可惜两人太过贴近,根本没法动他半分。
不可以、不可以……耳边响著心音,但他的气息、使人迷醉的深吻,却令她软了坚持,不知不觉闭上眼。
素手搭著他结实的胸膛,强而有力的心跳透过手心传入她的心房,令她的心跳也受到感染,不断地加快速度,连薄被脱离她的娇躯都不自觉。
如火的欲望在体内奔腾,他全身的肌肉紧绷,多想要她,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刻停止,她的伤还未痊愈,他不能……一声细微的开门声,让苏威反射性地扯过被单,遮掩住她几近全裸的身子。
安海儿被吻得迷迷糊糊,突然被惊扰,却还处在状况外。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听见声音,我想族长、小姐醒了会饿,就自作主张送食物过来……小曼红著脸别过头,说得诚惶诚恐。
东西放著,出去!苏威厉声道,话里的沙哑泄露了些许高涨的欲望。
是。
小曼赶紧将托盘放好,匆匆退下。
天杀的,她怎么这么容易陷入他的掌握中,无法自拔呢?安海儿的理智回笼,羞得捂住脸,再一次地,她想挖个地洞躲起来,永不见人。
暗暗压下体内的欲火,苏威轻移她的身子,小心地避过她的伤处,让她半坐在榻上,才起身去拿托盘。
喝点水吧。
拉下她的手,他将水杯移到她面前。
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羞得抢过水杯,一口气将水全灌进肚子里。
喝慢点,小心呛到。
他不说还好,一说,安海儿真的呛到了。
咳咳咳──叫你小心点,还真呛到。
苏威轻笑,大手轻拍她的背。
都是你这乌鸦嘴害的。
煞星一个!她蹙眉瞪他一眼,咳得连耳根都红了。
苏威捏了块大饼递到她唇边。
我不用你喂。
她又抢过大饼塞进嘴里,这一吃,才发现自己的肚子真的饿了。
又开始了,这小女人一旦清醒就很倔。
苏威也捏起一块牛肉放进口里。
欸,她真的不是你的未婚妻?她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还在怀疑?他挑眉道。
怀疑什么?我只是随口问而已,我可不想再被人打。
想到那鞭子的滋味,她就起鸡母皮。
不会再发生这事了。
他顺手拿著烤羊肉喂她。
还有,我已经让她付出应得的代价。
什么意思?她一怔,忘了推拒,就这么将他手中的肉吃进嘴里。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不想多作解释。
他真讨厌!多解释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安海儿暗自嘟嚷著,愤恨地嚼著羊肉,仿佛当他是羊肉,要将他咬得彻底。
酒足饭饱,两人又为了一点小事僵持不下。
你不可以在这里睡!她扯紧胸口的薄被,企图赶他下床。
要抗议,前几天就该开口。
他半靠在床榻,模样悠闲不已。
前几天我发烧无意识,怎么可能跟你开口。
她睨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继续下去又何妨?这几天陪伴在她身旁,他发现自己颇适应与她共枕的感觉。
我不要,前几天昏迷不醒,我没话说;现在醒了,门都没有。
想到这几天她的身子全让他看光,她就羞得头顶冒烟。
放心,根据你这几天的反应,你睡得越熟,就只会抱我抱得越紧。
他淡然一笑。
你、你胡说八道!她真的有吗?脑中晃入这想法,随即被她挥掉,她意识不清,谁知道他在胡诌什么!是不是胡说,试试不就得了。
他干脆伸手将她拉倒在他身上,用手臂环住她,力道刚好,完全没弄痛她半分。
谁要跟你试啊!她挣扎著。
不想真让我吃豆腐,我劝你还是别动的好。
他的银眸闪过一道光芒,身下难解的欲望再度被她撩起。
你……她僵住,明显地感觉到有种又热又硬的东西正顶著她的腹部,她知道那是什么,脸红得可以煎蛋。
睡吧!他压抑著,拉过薄被盖住他俩。
现在这种状况,她睡得著才有鬼!她暗忖。
他缓缓地调整呼吸,逐渐平息难耐欲火,想到她可以生气勃勃地与他斗嘴,他的嘴边浮现一抹微笑。
他喜欢她这模样,他想念她不认输的模样,他庆幸她可以安然无恙地与他抗争……感觉她的身子放柔下来,他低头瞧,发现她终于睡著,悄悄地在她额角印下一吻,再度调整好姿势让她睡得安稳。
唔……她发出呓语,纤手搭在他的胸膛上。
她自然的举动令他无声地笑开来。
亏她先前还拒绝得这么大声,这会儿呢?果然睡梦中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开始在乎他了。
当安海儿醒来的时候,苏威已经不在她身旁。
步下床,她感觉双腿有些无力,但还不到倒地不起的状态,想必是缺乏运动,还有连日来的病况所致。
随便找件白色沙龙罩在身上,她终于发现沙龙的好处在哪──不用担心弄痛背后的鞭伤,穿脱也方便。
才想晃到窗边,进门来的人却阻止了她。
小姐,您怎么可以起来!?快点回床上躺著,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
小曼放下手里的水盆,急急忙忙拉她坐回床沿。
你是?安海儿有些愣住。
怎么不是姆妈呢?小姐,您忘了我了吗?我就是被吉娜小姐鞭打,还害您也跟著被打的人啊!我真的很谢谢您出手相救,我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的。
哦,对了,忘了跟您说,我叫小曼。
她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长串。
安海儿愣了一秒,听懂她的意思。
呃,那你的鞭伤还好吗?我早好了,小姐比我严重多了。
小曼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拧毛巾过来要帮她擦脸,动作伶俐得不得了,不像姆妈的一板一眼。
姆妈呢?接过毛巾,安海儿抬手示意要自己来。
姆妈被族长给放逐了,其实不只姆妈,堡里有大半的人全给放逐了。
小曼撇下嘴,幸好自己不是其中之一,还得以荣任重要工作。
怎么会……安海儿傻了。
怎么她病了几天,世界也跟著变了?是真的,听说族长为了小姐被鞭打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
我还听说吉娜小姐当场就被族长用鞭子抽打,然后被送出堡,光想就觉得好恐怖。
小曼吐了吐舌头。
什么……原来他所说的付出代价就是……他竟然为了她……安海儿半垂眼睫,分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
可是小姐,我觉得族长对您真的好好,这几天您发高烧,族长几乎是衣不解带、不吃不喝的照顾您,连换药都是亲自动手哦!我待在堡里也有几年了,从没看过族长对那个女人这么好过,就连以前得宠的女妾也是。
小曼提供自己的心得。
他……安海儿心受震撼,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他竟然为她如此做。
他看起来似乎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竟为了让她臣服而如此费心……小曼。
一道男声令两个女人同时僵住,小曼捂住嘴,发现自己太多话;安海儿则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她还想不清他是怎样的人的时候。
对不起,族长,我先出去了。
小曼赶紧告退。
海儿,你该换药了。
苏威从梳妆台拿过几瓶药罐与纱布。
我、我让小曼帮我就好,你不用帮我。
她现在脑中一片混乱,无法见他。
你一早就要为了这事跟我对峙吗?他淡笑。
我……想著他为她所做的,她忽然无法反驳他。
他趁势牵过她的手,动手解开她手上的纱布,原本烫伤的红疤痕在他的照料下已经几乎痊愈,只剩淡淡的粉红。
看样子应该不用再包扎了。
他打开其中一瓶药罐,挖取一些药膏涂抹在她手背,轻轻揉著。
凝望著他近乎呵护的动作,她看得入神。
揉完她的手背,他又抬起她受伤的脚搁在他腿上,准备帮她换药。
不要了!她猛然回神抽回脚,整个人跳起。
你不要这样,没有用的!她低吼。
什么意思?他的银瞳瞅著她。
没有用的,你再怎么做,我都不会臣服于你的。
她握紧双拳,告诉他,也在告诉自己。
她再也受不了了!她不能再想下去,那只会让她产生恐慌。
谁说我要你臣服我了?他的嘴角浮现淡漠的笑,或许刚开始他的确想要她的臣服,但现在,他要的更多。
那你到底想怎样?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对待她,为她做那些事?我要你,我要你的心。
他承认自己的贪心。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给你我的心。
她摇头,用力摇头。
或者是不敢。
看出她的惊慌,他轻喃,却像铁锤般直击她的心。
随你怎么说,我告诉你,我从没有放弃过逃离你的念头。
她脸色微变,倔强地开口。
我知道,我也想告诉你,我没放弃过把你留在身边的念头。
反观她大声的宣告,他只是维持一贯的音调,坚持自己想要的。
你!她好想打他、好想踹他,这人怎么这么霸道!?换药了。
他起身想拉她。
你不要碰我!她倒退好几步。
你的身子只有我能碰。
他微笑,将人拉进怀里。
你够了!她真的想打掉他脸上的自信。
这人怎么会这么讨厌!为什么你不问问自己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她要倔强到什么时候?他暗忖,忽然又想念起她甜睡的容颜。
我的心想的是怎么远离你!她咬牙道。
你的心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他仍是一派轻笑。
你并不是我,你怎么了解我的感受!?她激动地吼人。
但我懂你。
你懂什么?你很勇敢也很倔强,但这只是表面,实际上,你很害怕,你害怕输掉这里,所以用勇敢、用倔强去包装自己。
他轻轻地指著她的胸口。
听你在胡说八道!她的心一惊,嘴巴不忘反驳。
他怎么知道她思绪紊乱的原因……是不是胡说,问你自己最清楚。
嘴硬的女人,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她惊愕的眼瞳,早已泄露了她的心事。
我当然清楚……是吗?他突然放开她,往门口走。
你要去哪里?她一怔,脱口道。
找人帮你换药,还是你决定让我来?他笑。
我、我当然是找小曼。
她脸色微红地暗骂自己。
笨死了!干嘛乱问?几天下来,安海儿发现苏威似乎一直待在堡里,却不见踪影,不晓得在忙什么大事,但用餐时间他又会出现,与她一块吃饭,然后他们又会一言不合地斗起来,而他似乎乐此不疲,她则每次都被气得跳脚,想打人。
她讨厌自己这么容易被挑衅,更气自己的粗线条!据小曼的说法,每晚当她睡著后,苏威都会与她共枕,又在她醒来之前离开,而她竟然不知不觉!?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么没神经了?小姐,我们该走了。
咦?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回神。
大概五分钟前,因为小姐在发呆,所以没发现。
小曼将行李放到地毯上,方才她已经打包完毕。
以前远远看不知道,老以为小姐是个严肃的人,自从小姐救了她之后,她就对小姐大幅改观,再加上这几天的相处,她发现小姐是个很可爱的人,常常在发呆,可是对待她却很亲切,完全没有架子,所以她才敢在她面前多话。
那行李是做什么的?她指著那口棕色皮箱。
哦,族长要我整理的,族长要我们跟他一块出门。
去哪?她有些惊讶,待在这里这么久,他第一次开口要带她出门。
族长没有说。
见她没反应,小曼于是开口催促:小姐,族长在等我们耶!走吧。
她吁出口气,步出房门,反正现在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有机会出去走走也好,更何况有机会到外头,她才有机会逃跑。
她一路步下楼梯,穿越大厅,走出大门,只见几名奴仆匆匆经过,手里全拿著东西,但苏威人呢?她一直走到堡外,才见到他依然是一身白袍,双手交握背对著她,他的身形伟岸,光是背影就散发著器宇轩昂的气质,令人无法忽视。
我还以为又要搭直升机了……她喃喃出声,她看见了几辆吉普车。
偶尔变点花样,才不会太无趣。
苏威拉著她坐进后座,示意阿鲁开车。
那要不要来点更新鲜的?她忽然一时兴起。
嗯?他挑眉。
不如让我来开如何?她跃跃欲试。
我记得你并没有驾照。
他轻笑。
你怎么知道?你早就调查过我了?她有两秒钟的错愕,随即恢复。
说得也是,你那么神通广大,要查我还不简单,反观我,对你是一无所知。
想了解我很简单,只要你愿意给我这里。
他指著她的心口。
那算了,我也没兴趣了解。
她立刻打退堂鼓。
他又来了,最近几天他总是会把话题绕到这上头。
是吗?他收口,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跟她磨。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知道我没驾照,你还买那么多车给我?瞪著他,她实在搞不懂他。
那是顺应你的要求。
他淡淡的说道。
难道我的要求你都会答应?真这么好用?你需要什么?他直问。
现在就可以要求?她挑眉,有一瞬间很想狮子大开口。
你说?那找个教练给我吧!我要学开车。
可以。
他没有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