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著吉普车兜风应该是件不错的事,但是,要是连晒几个小时太阳再加上满嘴沙,那就不好玩了。
而且,四周一片黄澄澄的沙漠,让安海儿看到恍惚,甚至睡倒在苏威身上,等她醒来,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这令她对阿鲁刮目相看──真是厉害、厉害,居然不会迷路,若是她,不知道会开到哪儿去了。
这是哪儿?她睡得昏沉,揉著双眼看著眼前希腊式独栋建筑,白色的石柱耸立,平面的屋厝往两旁延伸,宏伟而不俗,四周则有大片空地,想到沙漠里的城堡,再看这希腊宫殿,这人要是在其他地方盖罗马竞技场,她都不惊讶了。
我的另一个据点。
苏威示意奴仆搬运东西,自己则揽著她进宫殿。
我知道,我问的是,这里是哪里?他非得跟她玩文字游戏吗?她抬眼睨他一眼。
麦地那。
干嘛突然心血来潮带我来?同一个地方待久了,也该换个处所。
他淡然的说道。
族长,达利在等您。
阿鲁突然来报。
我知道了。
让小曼送我回房吧!安海儿很识相的开口。
不想一起过去?他竟然开口要她去看他做事?她愣了下。
是因为她曾开口说想了解他,所以他特地如此做吗?他的重视让她心中有股隐约的欣喜浮起,但她很快压下。
随便。
她装作不在意。
嘴硬的女人。
苏威不戳破她明明有兴趣却又爱掩饰的伪装,带著她往后头走。
她早该晓得这人喜好创造不可能,看城堡里的翠绿林园,就知道这后面别有洞天,旱地种满各式花材。
穿越玫瑰花圃,他们踏进一座小屋,大房又建小房,也只有他才会弄得出来,安海儿在心里评论。
还满意吗?瞧她看傻了眼,苏威在她耳畔低喃。
我满意什么?这房子又不是我的。
她撇下嘴。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送给你。
你要送就送啊!他敢送,她就敢收,至于用不用得上,已经没差别。
双眼盯著小屋里的陈设,她以为自己会看到那名叫达利的人,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堆电脑器材还有档案柜。
好了,我不打扰你工作。
她自动自发地窝进角落的沙发里,这举动令她想起哥哥,以前她也常这样跑到公司里看哥哥工作的情况。
不晓得哥哥现在好吗?给你。
苏威不知从哪变出一瓶可乐,递到她面前。
原来你喜好这类碳酸饮料。
她回神,脱口道。
他但笑不语,坐到大型桧木办公桌后,按开萤幕,接上视讯。
族长,我们在伊拉克竞标的油田有人想分杯羹。
达利迫不及待地报告。
谁?收起轻笑,他的银眸似铁,冷得没有温度。
苏族酋长。
阿克图?是,而且老夫人目前也在那边作客。
达利保守地说道。
他想怎么分杯羹?他挑眉。
他女儿没让他得到教训吗?他希望能与你谈谈有关他女儿的事。
传话给他,油田的事免谈,至于他的女儿,那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他的意思很清楚──属于他的,绝没有共享这回事。
是。
煤矿那些进行的如何?原来苏威经营油田与煤矿,难怪他有钱到这种地步,但他的严厉让安海儿看得发毛,这就是他工作时的模样,完全独霸的气势教人难以亲近,更别提妥协两字。
而老夫人是谁呢?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称呼,这老夫人该不会是苏威的母亲吧?还有什么女儿的?该不会是在说那个鞭打她的吉娜吧?如果是,不晓得她现在怎样了?一堆疑问在她脑中盘旋,不过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一定又要她拿心来换。
他太贪心,将她囚禁著,还要她将心交给他,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他以为无限制的送她任何有价物品,她就会被打动吗?她没那么傻,将心交在一个中东男人手上,等于要她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再一次,她心里的理智抬头,理性地分析,不去想他的亲吻、他在她受伤时的用心。
切断连线,苏威回头,就见她一脸若有所思,连他结束会议都没察觉。
他笑,伸手将颈项上的项炼解下,悄悄来到她身边。
你做什么?她猛然回神,就发现他正在帮她戴项炼。
给你。
扣好暗扣,他轻拂过她细致的颈项。
这是……她记得这银制项炼是他常戴的啊,怎么突然给她?他想昭告什么?她抚著项炼上的红宝石,虽是红宝石,但设计却十分粗犷,没有一点柔美。
不准拿下来。
你还需要用项炼证明我是你的所有物吗?想到这项炼的用途,她忽然有些嫌恶地缩手。
多一样无妨。
他不在意她的恼火,项炼他让人重斩镶过,宝石里多了追踪器,未来无论她在那儿,他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你、我想回房了。
跟他说话,真的会气死。
她迳自起身。
走吧。
拉玛推门进去。
滚出去!吉娜看到来人,就拿起水晶饰品丢过去。
吉娜。
拉玛一缩肩,差点被饰品打到,心头有著浓厚的罪恶感。
这是她受伤以来第一次来探望,先前吉娜四处寻医,直到昨晚才回到住所。
你竟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那个好儿子害的!脸颊包裹著纱布的吉娜尖声吼道。
都是她害的!若不是她跟父亲在旁鼓吹苏威多有权势、政策联姻之后她会有几辈子花不完的财产,她也不会放胆去找人,结果没被看上就算了,还惹得她毁容,这几天陆续给好几个医生看过,所有医生都说鞭打的力道太大,就算整型也无法磨去她脸颊上的伤疤,这等于是宣判她死刑!吉娜……她才开口又被打断。
你给我闭嘴!你儿子竟然为了一个烂女人打我!现在我的脸毁了,你知道吗!?她朝著拉玛大吼。
……拉玛无话可说,她一直以为那女人只是玩物……你说,你要怎么赔偿我?她忿忿不平地吼道。
我、我去找苏威,我相信事情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的。
拉玛轻声安慰,心里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转圜的余地?我都变成这样了,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她指著脸冷笑。
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厌恶的脸,有人还会爱吗?如果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我可以想办法赶走她。
什么办法?提到要赶走那女人,吉娜的心头忽然起了个念头。
这……我还得再想想。
不用想了,如果你要赶走那女人,我希望你把人交给我。
这……就当是你对我的补偿。
吉娜补上一句。
好吧!拉玛只得答应。
得到承诺,吉娜露出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苏威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让她毁容,她一定要把这笔帐,加倍还给她!格他×的!不过是个财大气粗的毛头小子,竟敢回绝我的提议!阿克图气急败坏地打掉桌上的笔筒。
以前他们苏族是阿拉伯最大的游牧一族,不知从何时开始,竟被蒙族给窜起、超越,而苏威的财产更是无可计数。
为此,他特地与苏威的母亲拉玛交好,更费心让她著迷于某样东西,就是为了讨一份好处,没想到偷鸡不成还蚀把米,让他赔上女儿!这个拉玛,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气死人!他又气得拍桌,亏他精心计画这么久让拉玛离不开他,现在却变成个累赘。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
阿克图。
轻敲门板,拉玛推门进来。
你去看吉娜了吗?他压下火气,和颜面对她。
嗯,我看过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拉玛伸手搭上他的肩。
什么事?过几天,我想去找苏威,当面跟他谈,他应该会答应的。
你亲自去一趟也好。
他点头同意。
那我可以跟你要那东西吗?我怕会多待几天。
她小声请求,虽然她那里还留有一些。
拿去吧!不过这是三天的份量,你自己看著办。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包东西交给她。
我知道了。
见著那东西,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发亮,忙不迭地收进怀里。
她一定得说服苏威才行。
开口要教练,结果却没下文,因为某人镇日忙著他的大事业,除了用餐时段外,不会出现,害安海儿只能无聊到逛宫殿。
小姐,你看,漂亮吧?我们把它放在房里好吗?小曼手里捧著一束刚剪下的粉红玫瑰,迫不及待地跑到她面前现宝。
随便。
她瞥了一眼,耸肩道。
对于玫瑰,她没有特别喜好,也没有特别排斥。
小姐,你不开心哦?她的冷淡让小曼的兴奋锐减。
没有啊!没什么开不开心的。
被囚禁的人怎么笑得出来?安海儿转身往另一头走。
小姐,笑一下嘛!小姐,你这么漂亮都不笑,好可惜耶!小曼跑到她面前做鬼脸。
看著她,安海儿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看吧看吧!小姐笑起来好可爱。
达成目的,小曼开心不已。
我笑不笑很重要吗?瞧她开心得像什么似的,安海儿笑开来。
当然重要啊!主子不开心,做下人也会烦恼的,要知道我们也是很辛苦的,除了照顾主子的生活起居,也要关心主子的情绪呢!小曼说得慎重其事。
这是谁教你的?还是你有感而发?当然是小曼自己的领悟啊!小曼的神情认真不已。
你哦……真是个活宝!她笑弯了眉,不觉说起中文。
什么是活宝?小曼眨巴著眼,用生硬的口吻再复诵一遍。
就是……她才开口就见到某人出现,她随之敛起嘴角。
小姐!小曼,你退下去。
这一刻,苏威突然嫉妒起小曼,一个下人竟然可以让海儿展颜欢笑,而她却从未对他笑过。
是,族长。
小曼回过身,赶紧闪人。
原来是族长来了,难怪小姐的笑容会突然不见。
现在不过晌午过后,还不到用餐时间,大忙人怎么有空呢?安海儿先开口揶揄他。
你在生气。
他瞅著她微噘的嘴。
我有吗?对一个不守信的人,我有什么好气的?她别过头。
不守信?他挑眉。
我们中国有句俗谚──贵人多忘事。
其实也不能怪你啦!你忙翻了,忘记这点小事也很正常。
她装作不在乎的调侃。
你在说学开车的事?他根本没忘,瞧她说得多严重。
你说呢?她学他挑眉。
这么急著逃开我吗?她以为他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吗?对呀!不找人来教就算了。
不过,你当初应该不要许诺,让我心里有所期待。
她也不否认自己的意图。
谁说不教的?他二话不说,拉了人就走。
你要干嘛?你要去哪儿?她吓一跳,被他带到外头。
上车吧!他将人带至吉普车旁,这是他送给她的车子,他特别请专人送过来。
你要亲自教我?她瞠目,左看右看,没看到其他人。
有疑问吗?你知道我想逃跑,还亲自教我?他是哪门子的怪人呐?她实在搞不清他的想法。
有何不可?在他的眼皮底下,她能开车逃走吗?他实在想不透她怎会如此天真。
好啊!他敢教,她还不敢学吗?她一开门就打算坐进驾驶座。
慢著,是那边。
他指著另一头的副座。
不用麻烦了,我知道这是手排档,那是离合器、油门、煞车,我想亲自开,你在旁边教我就行了。
她指著驾驶座里的基本配备,那是她未成年时,哥哥曾教过她的。
好。
瞧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就让她试。
两人坐进前座,安海儿便迫不及待地发动车子,相信接下来不会太难。
她给自己信心。
苏威很快地解释开车的基本要领,才说到离合器与油门间的关系,她立刻有所动作,结果车子只发出巨大的引擎声。
为什么不能动?手煞车。
他忍笑。
她未免太心急!?对,我忘了。
她赶紧将腿边的手煞车扳下,重新打档,踩离合器、油门,车子猛然前进,突然熄火。
咦?怎么会这样?她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她以为车子会平顺的移动。
离合器放太快了。
他凉凉地开口。
哎哟!你怎么不早讲啊?她把责任推给他。
你有给我说的时间吗?他反将她一军。
好嘛!到底要注意什么?我乖乖听就是了。
她闭上嘴,承认自己心急了点。
半小时后,她驾驶著车子在偌大的平原上平稳地行进,她知道怎么打档、怎么拿捏离合器与油门间的亲密关系了。
哈哈,我是天才。
她笑得开怀。
苏威紧瞅著她的笑容,嘴角跟著轻扬。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笑容,那银铃般的笑声带动了他的心跳,这满足感比他赚进几千亿美金还多更多。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忘了心中的芥蒂,她笑盈盈地转头看他。
想直接开车远走高飞吗?他不用多想。
答对了。
不过我没那么呆,你在这里,我是走不出去的。
她依然在宫殿四周绕圈子。
那么,我们来打个赌如何?他突然开口。
什么赌?她一怔。
如果你开得到市区,我就让你走;反之,你得心甘情愿留下来陪伴我。
他开出条件。
你是说真的还是唬我的?她有些不敢相信。
我从不信口开河。
一言为定。
她用力踩油门,然后在宫殿前紧急煞车,跳下车子,回头道:亲爱的苏威先生,麻烦你把车子的油加满,我马上回来!她练车归练车,还是有注意到油箱只有半满,真要打赌,她绝对不能吃亏。
真有她的!他还以为她没注意到。
他纵声大笑。
安海儿一路往里冲,打算回房打包行李,就在她踏进房里的那一刻,她猛然顿住脚步。
她打包什么行李啊?她现在身上穿的戴的,哪样不是苏威送的?这里根本没有属于她的东西呐!小姐,你怎么了?正巧插好玫瑰花的小曼被她吓到。
我没事。
她摇头。
对,就算不打包行李,她也该跟小曼道别才是,虽然相处不过一个月。
小曼,我要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安海儿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道。
小姐,你怪怪的哦!怎么突然向我道谢?她真的被她吓到了。
我要走了。
她对著小曼说。
想到即将离开,她的心头忽然沉重,完全盖住快乐的情绪。
小姐,你要去哪里?小曼傻住。
我要回家了,如果成功的话。
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奇怪?她怎么了?难道她留恋著这里吗?什么意思?小曼不懂。
不懂不要紧,总之,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陪伴,我房里的东西,你喜欢的我都送给你。
她不再多作解释,用力拥抱她后转身就走,至于心头异常的沉重,她不想再去深究。
小姐……小曼追了出去。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小曼想问清楚,但追到门口,也只来得及看车子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