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油箱满满,安海儿跳上车子开了就走,表情却不若方才的兴奋。
我以为你是去打包行李。
苏威早已端坐在车里。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
她半垂长睫。
那为何两手空空?因为我发现所有的东西都不属于我,所以我没法带走,只跟小曼道别而已。
她发现自己没法轻松以对。
送你的东西就是属于你的。
苏威有些不悦,她竟如此不在乎他的用心。
那太多了,而且老实说,我当时只为了发泄而要求,并不是真的喜欢。
她坦诚。
我想也是。
他闻言稍稍释怀,这的确很像她的作风。
不过,我还是带走你给我的东西啦!她指著身上的衣物。
这项炼就当是纪念这段日子吧!还是你想要回去也行。
虽然她一直很讨厌他的霸道,但她不能否认他的确将她照顾得很好,她理智地告诉自己,忽略心底另一股不舍。
送出去的东西没理由要回。
他凝视著她的脸,想看清那双眼瞳里的真正想法,可惜她侧著脸,他无法看仔细。
那就谢了。
开出大门,她忽然停下来,心里暗叫一声糟,眼前竟是一望无际的沙砾地,没有任何建筑物,更别提地标。
她真是太天真了!先前她是一路睡到宫殿的,现下她根本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你知道怎么走吗?他想看看她要怎么逃。
放心,既然我们打赌在先,我不会问你的。
睨了他一眼,她又回头瞪著前方的景况。
我也没打算开口。
他笑。
他不会告诉她,这车子经过改造,内建卫星导航,还有一样她料想不到的全自动驾驶系统。
哼!他的笑声真刺耳,她也管不了这么多,直接踩油门往前开好了,就不信真的没有路标。
她没头没脑、奋不顾身的开法,让他又笑了。
干嘛?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蹙眉。
没什么。
他摇头。
收起你的笑容别干扰我!不然你下车,让其他人跟著我走。
她表情认真。
看来你对我的笑容颇不满。
你现在才知道。
她瞥了他一眼。
好吧!反正我们也快分开了,好歹相识一场,有些话跟你说也无妨。
什么事?他倒想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那种微扬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就很讨厌,你这样不累吗?更重要的是,那笑容让人觉得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没人可以逃过他的掌握。
他一愣,随之大笑。
从没人敢当面指责他的笑容有何不对,就属她最敢。
对嘛!要笑就笑,何必压抑?他爽朗豪迈的笑声震动著她的心房。
习惯了,很难改。
乱讲,有心要改,不可能改不过来,只是时间快慢而已。
她不信。
也许你在我身边,我会考虑。
他丢出诱饵。
你想得美。
都到这步田地了,他居然还不死心的想留她?她微微噘嘴。
真的不考虑?他扬眉。
算了吧!我不喜欢你的霸道、你强势的作风,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她挥挥手,告诉他,也在告诉自己。
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
他笑,他想要的,从没人可以夺走。
她不想再跟他抬杠。
她到底开到哪了?面对著一片沙漠,安海儿觉得很闷,踩著油门的右腿早已酸到麻木。
不是说在麦地那吗?怎么她连开好几个小时,从太阳高挂到即将西下,还看不到市区?瞥了一眼苏威,他闭著眼,似乎在假寐。
又过了半小时,她不得不承认──她迷路了!踩下煞车,她沮丧地发现油箱里的油只剩三分之一。
不行!她不能死心,她得改从另一个方向试试。
车子再度前进。
苏威侧著头,嘴角漾出微笑,即使是有本事的男子,在荒芜的沙漠想寻找目的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一介弱女子。
她的毅力的确令他另眼相看,就初学开车的人来说,开一两小时已经不容易,而她竟开了好几小时还不曾休息。
她就这么想赢吗?你不要偷笑!安海儿突然出声。
我以为你没在注意。
他睁开带笑的银眸。
哼!想回家了吗?他不问她是否认输。
是啊!我想回我在台湾的家!她板著脸,油门越踩越重。
倔强。
他笑,明知输了,却还嘴硬的不肯承认。
这里不是我的家,人被困在异地,我会想家、我会想念家人,你不懂吗?想到哥哥,她眼眶发热,而他竟还笑得出来,这人是冷血动物吗?我是不懂。
他耸肩。
那是什么感觉?他完全无法体会。
难道你没跟家人分开过?转头间,她记得有个老夫人,不是吗?他没答话,银瞳紧锁前方。
他干嘛突然不说话?她才想开口,就被他打断──快停车!他喝道,远方地平线,沙尘遽然升高,直扑而来。
她被吓到,反射性地踩下煞车。
下车!他二话不说地拔掉车钥匙,从后座拿过一只袋子跳下车。
你干嘛啦?她不明所以,真的被他的举动给吓到了。
快下车!他喝令。
哦。
她直觉地行动,但一步下车却定在原地,无法再动。
她的脚麻了,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细沙打得她的脸好痛,漫天的风沙,令她几乎睁不开眼。
苏威迅速打开袋子抽出一只帆布袋,抽掉线头,原本平凡无奇的帆布袋开始膨胀,形成一个长方形的帐篷。
快!他朝她招手。
我的脚好麻。
她摇头道。
进去!他大步过去拽过人就往帐篷躲,这帐篷拥有特殊的透气性,即便被掩埋在沙土里几个小时,也不会使人窒息。
哦。
趴进帐篷,她的脸因过大的动作而皱成一团,觉得右脚好像不是自己的。
吃到苦头了吧!苏威伸手按开头顶上的小灯,接著帮她按摩。
不要,好痛!她唉唉叫。
他的手劲未免太大了吧!再不让血流循环,你的腿要废了。
他出言恐吓。
哦!痛楚让她不停扭动身子,感觉一股热流冲向腿部,麻痹的情况逐渐好转,却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大手在她的腿间游移。
可以了!我好多了!她涨红脸,握住他的手,阻止他再继续。
你的脉搏跳得真快。
手贴著她大腿间的动脉,他故意提道。
你管我!她的脸烧得快冒烟了。
他笑得得意。
那是沙暴吗?不理会他可恶的笑,她刻意转移话题。
她依稀记得曾在地理频道看过介绍,但内容早忘得差不多。
对。
他躺下来将她揽进怀里。
既然有沙暴,你干嘛不早点通知?我们可以开车逃啊!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她蹙眉。
你以为我们来得及吗?他睨著她,示意她看向透明塑胶窗。
我……她转头,但风沙遮蔽了一切,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不会吧!沙暴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车子怎么办?她讷讷地问。
现在还管得著车子吗?他反问。
我们不会怎样吧?她突然有些害怕。
很难说。
他撇下嘴。
你不要吓我!她捶他。
我没有吓你,遇上沙暴,谁也说不得准,说不定这帐篷就成了我们俩的棺木,可以合葬在一块,够浪漫吧!?他轻笑。
疯子!谁要跟你合葬!?她忍不住再捶他。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说笑!?别白费力气。
他轻握她的手,她的捶打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不要开玩笑,告诉我,我们真的会死掉吗?她担心的问。
万一我们真的被活埋在这里,你会怎么办?他突然收起笑容。
都说不要开玩笑了,你还说!她挣扎著想打人。
我不是开玩笑的。
他定睛凝视她的脸。
四目相望,她这才发觉,他俩的距离太过贴近。
喂,你过去点,别乱吃豆腐。
她慌乱地想推开他却推不动。
怕我吃了你吗?他的脸故意朝她贴近。
你想干嘛……他的眼神让她心跳漏拍。
你说呢?他似笑非笑,银眸转深,帐篷里的温度遽然升高。
趁、趁火打劫不是君子的行为。
她有些结巴,心跳窜升百分百,心里清楚,眼下这情况她无处可逃。
谁告诉你我是君子?他轻笑,低头噙住她的唇,堵住她的抗议。
唔──她试图挣扎,双手捶打他的胸膛,无奈只换来他更固执的拥抱。
他的嘴强悍地入侵她的领域,勾引她的唇舌,她无处可退。
他越吻越深,她的抗拒变得无力,耳边的风沙声像在九霄云外听不真切,令她害怕的是,她开始回应他的吻,体内隐隐地期待即将发生的事。
转眼间,阻碍两人的衣物被他一件件剥去,就在这沙暴里的一方小天地,男女间的角力再也不存在,只剩暧昧喘息声……激情过后,沙暴似乎也平息,她的耳边再也听不见风沙的声音,原本看得见外头的小窗,变成漆黑一片,沙子似乎淹没了帐篷。
苏威重新将她安置在怀中,体贴地揉按她平坦光滑的小腹。
这是她的第一次,但他方才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蛮横。
腿间的疼痛与血渍,让她的理智回笼。
对峙这么久,她终究还是敌不过他,抑或她自己的想望,而献出了她的最初。
这一刻,她再也无法否认自己的意念,而他呢?得到了她之后,想必再过不久就没了兴致,她又何必认输?不如先走,以免落个弃妇的下场,或者成为他豢养的妻妾之一。
留在我身边。
他轻舔她的耳窝,热气拂过她的发梢。
油箱还没耗尽。
她掩去眼底的决定,低喃。
你还在想赌约?银眸冒火,有一瞬间,他想抓住她的双肩猛摇。
在他们分享亲密之后,她竟然还想走!?她明明沉浸在其中。
若不是遇上沙暴,我可能早就抵达市区。
她眼睫半合,起身著衣,理智强逼自己别倾心,有过一次交心就够了,再多就拉不回了……你这是在妄想,没有沙暴,你也到不了市区!他抓住她的肩要她面对他。
这倔强的女人,真的惹火了他。
我可以!她依然坚持,无视他严峻的脸色。
你早已输了!他低吼。
我没有。
她仍嘴硬。
我不会让你离开。
就算要他用尽一切方法,他也要留住她。
你已经得到你要的了。
她咬牙道。
还不够。
他要她的人,也要她的心。
你不守信用。
这是你逼我的。
我不会屈服的。
你会的。
他气得再度扯掉她套上的衣物,用嘴封住她的唇,让她无法再吐出一些气死人的话。
手上的腕表红灯闪烁,提醒苏威救援人马即将出现,他迅速地著装,也帮她整装。
接连两次的交欢,让安海儿的体力透支,浑身虚软的任由他去。
不到一刻钟,外头响起机械运作的声音,不多久,窗外便透进白光,那是车灯,苏威打开帐篷抱著她出去,天空早已星光满布。
夜晚的沙漠气温骤降,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收紧手臂坐进阿鲁开的车里。
你是我的。
他的一句宣告,游戏正式结束,一切回到原点,而她无力再对峙。
一趟沙漠之旅,让安海儿昏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她变了,变得比初被绑架时更沉默,一天说不上几句话,就连小曼在也是一样。
小姐到底是怎么了?那天回来后就变得好奇怪,害她连开口问她缘由都不敢。
小曼捧著新换的玫瑰进到房里,只见安海儿坐在窗边发呆,若不是胸口还有呼吸起伏,她差点以为那是一尊雕像。
小姐,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成天待在房里会闷出病来的。
放下花瓶,她扬声提议。
安海儿沉默。
不然你要不要看杂志?先前你订的杂志都还没翻呢!小曼指著地板上的一叠书报。
她依然沉默,连回头都没有。
小姐,你不要这样啦!有什么事,你就跟小曼说嘛!不要不说话啦!她受不了了,拉著她的手轻摇。
我没事。
她终于开口。
哪里没事啊!?成天闷闷不乐、闷声不吭,明明就有事!她双手叉腰,忍不住直接点明,忘了主仆的分界。
我真的没事。
她半掩眼睫。
她累了,她真的不懂他为何要强留著一个不情愿的人,而他明明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不是吗?而她是傻瓜,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失心、不要爱一个无法给她完整爱情的男人,偏偏……小姐!见她又陷入失神状态,小曼准备吼人,房门忽然被打开来。
族长。
她回过头,赶紧鞠躬喊人。
安海儿闻声,身形微微僵住。
他一直是这样,像阵风似的消失个几天,不闻不问,然后又突兀地出现。
海儿,怎么了?苏威嘴里问小曼,目光却是看向窗边的人儿。
几天不见,她似乎又削瘦了许多。
小姐,她……小曼不知从哪说起,又不是生病,还可以说出病因。
你下去吧!小曼赶紧告退,将空间留给两人。
面对窗外,安海儿动也不动,也不主动开口,室内的气氛似乎凝滞。
看著我。
苏威沉声道。
她依言转头。
她这是在做无声的抗议吗?告诉我,你需要什么?又来了!他总是这样问,或者派人询问,他以为只靠物质,就可以留住她吗?苏威没有出声催促,两人对望许久。
……我要的你给不起。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给不起?挑眉,他一直在等著她吐露最真实的心愿。
她一怔。
他的话像颗石子投入她的心湖,引起波纹。
她因为太害怕而拒绝给予她的心,而他现在……他也愿意给他的真心?这可能吗?况且,她已经失去了自由与贞洁,她真的可以再交心吗?苏威凝望著她,银瞳漾著宠溺,无法否认自己的心态早已改变,否则他不会强留她,应该说,他想永远留住她。
突然间,一声敲门,打断两人的思绪。
滚开。
他吼道。
族长。
阿鲁的声音传进来。
滚。
他不想再说第二次。
族长,老夫人来了。
……苏威的脸色一沉。
母亲的到来在他的预料之内,有些事,的确该解决。
族长,老夫人想与你谈谈。
我知道了。
苏威瞅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拉玛被带到起居室,身负重任让她焦躁地走来走去。
这次她一定得说服儿子才行,不然,她实在很难向阿克图交代。
苏威。
一见到儿子进来,拉玛急忙迎过去想抱人,却落了个空。
母亲。
他脚步轻移,与她保持三步之遥。
苏威,我很想你。
拉玛想再走过去与他亲近,但他冷冽的气势逼著她定在原地。
母亲,我们之间并不需要虚伪的对话,你来,是想谈别的吧?他冷笑。
呃……他几句话令她尴尬的住口。
说吧!你与阿克图做了什么样的协议?让他非得找我谈。
他举步坐进单人沙发,像个王者般掌控主导权。
没有啊!我跟阿克图并没有什么协议。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对面。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他皮笑肉不笑。
真的!我跟他真的没有协议。
她猛地摇头。
我只是觉得你跟阿克图一起开发油田,是个很好的主意,这样一来,你只要花一半的资金,就可以得到那些利润。
她将阿克图教她的话全盘托出。
母亲,你觉得我是傻子吗?不,我并不这么认为。
她连忙否认。
那为何你会帮著外人,来跟我谈这桩对我毫无益处的生意?他的银眸如铁,说话的语气很轻,却隐隐透著火气。
怎么会是毫无益处?最起码你可以不用付出太多资金。
她表情认真地搬出阿克图的说法。
是啊!同样的,利润也少分一点。
盯著她有些泛白的脸色,苏威在想,阿克图到底给了她多少好处,让她如此积极的为他说话。
苏威,你伤了阿克图的女儿。
她提醒他。
那是她咎由自取。
怎么?阿克图想以此做要胁,请你逼我放手油田的生意吗?他银眸一凛,早料到母亲会提这事。
吉娜是我请她嫁你的,谁知道你竟为个异国女人而毁了她。
拉玛蹙眉道。
看来她在你面前说了不少。
他冷哼。
苏威,我听医生说,吉娜的美貌再也回复不了了。
为此,她内疚不已。
我说过,那是她咎由自取,没人要她动我的人。
苏威,这事你就不能再……无法劝服他,让拉玛激动起来,这一激动,连带引起她的手脚剧烈颤抖。
母亲,你的手怎么了?他紧盯著她突如其来的反应。
我没事,油田才是我要说的……她冷汗直冒、心跳加速,紧握著双手想压抑颤抖却于事无补,只觉得快喘不过气来。
他微眯起眼。
我、我累了,我先休息一下好了!晚点再跟你谈。
不行,她得去做件事才行。
拉玛微颤地起身离开。
慢著。
他冷不防地抓住她的手。
这一抓吓了她一跳,连带使得手提包掉落,东西洒落一地。
这是什么?苏威冷声捡起一只透明小袋,那里头装著白色的粉末。
没什么。
拉玛紧张地抢过,一古脑儿地蹲在地上想拾起东西,却怎么也弄不好。
她欲盖弥彰的态度让苏威确定,那白色粉末应是海洛英。
母亲,这是阿克图给的?他心火高涨。
原来真的没什么协议,而是母亲被阿克图给控制住了。
不、不是的……毒瘾发作让她寒毛直竖,仿佛身处在零下低温般浑身发抖。
阿鲁。
苏威朝门口喊人。
是。
他立刻闪进门里。
去找亚迈,还有几个人手过来。
亚迈是这座宫殿专属的医师。
是。
不行了,她得赶快施打才行。
拉玛紧抓著皮包,一心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苏威挡住她的去路,强行将她压在沙发上。
放开我,苏威!她挣扎。
不到一分钟,好几名奴仆鱼贯而入,将拉玛团团压住,亚迈接到主子的指示,开始动手检查夫人的情况。
从头到尾苏威都没有离开,一直看著母亲不断挣扎,直到昏厥休克。
亲情的疏离让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不过母亲终究在他的保护之下,这笔帐,他不能不算。
不好啦!不好啦!小姐不见了!小曼手抚著后脑勺,突然开门冲进来。
你说什么?苏威神色一凛。
小姐、小姐不见了。
她气喘吁吁。
为什么会不见?他心下一沉。
我、我本来在跟小姐说话,可是突然觉得头好痛,等我醒来,小姐就不见了,我到处找遍了都找不到。
还有,我发现有好多人被打昏了。
在主子的逼视下,小曼迅速地将状况说一遍。
小姐被带走多久了?从我被打昏到现在,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她看著手表暗暗计算。
阿鲁,跟我来。
苏威的银眸蒙上浓重杀气。
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将人带走,很好!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