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气得不轻。
该说他太过放纵她了吗?竟敢违抗他的意思跑回家,这会儿,院里又有新的流言要传出了吧?孟拓将话筒挂回原位,感到好气又好笑。
第一次见到她,他就知道她的个性冲动又热心,对事情的执著与认真不输给任何人,他喜欢这样的她。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总是能轻易牵动他的心,而且相处越久,他就越被她的天真所吸引,想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永远纳入羽翼之下保护,随著这份感情的加深,他打算不对她隐瞒,让她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但她却误解了他,甚至连听他解释都不愿……难道她对他的评价就只是这样?那他这男友做得还真失败!叹口气,他收拾东西,找她去了。
心烦意乱,夏晓衣随便请周勤益到一间平价餐厅吃简餐。
餐厅吵闹的气氛,让周勤益额冒三条线,不过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晓衣,现在可以跟我说是怎么回事吗?他小心翼翼地探问。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会想当医师吗?她放下筷子反问,她此刻根本毫无食欲。
他微愣,直觉地说道:当然是为了救助病患,为什么这么问?那如果这名病患很穷,没钱付医药费,你愿意救他吗?她又问。
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皱眉,还是摸不著头绪。
你回答我好吗?她一脸认真。
站在我的立场当然要救啊!不过没钱付医药费,这似乎也不太好……他回得有些迟疑。
她的脸色令他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回答了会带来什么样的反应。
那你的意思是那人没钱付医疗费,就可以拒于门外啰?她板起脸来,只注意到他后头那两句话不是啊!医院也有营运机构,总也要赚钱吧!不然那些人事费用、医疗设备怎么支付?他不懂她怎么会说到这些。
原来你也这么想……有如被泼了桶冷水,她顿时冷静下来,不似先前的激动。
他说的没错,没钱支付人事费用、医疗设备,医院又怎么开得下去?医院开不下去,又怎么救肋病患?只是她怎么也没法接受将穷苦病患赶出医院的事,她真的觉得很难过,尤其下令的人还是她喜欢的人。
晓衣,你是怎么了?他总觉得今天的她特别奇怪,不知在闷什么。
没有。
她摇头,不想多说。
好吧!我们别聊这个了,等会儿我们去看文艺片如何?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他只得摸摸鼻子转移话题,他想或许去看看爱情片,可以转移她的情绪,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开口表白。
随便。
她没意见,反正她现在需要其他事物来转移注意力。
那太好了,我们快点吃吧!我记得七点半有场电影。
他看看手表,开始扒饭。
她低头,再度举筷,皮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拿来看,是孟拓,她想也不想的就按掉。
可是不到几秒,手机又响起。
谁打的?为什么不接?她好奇的问。
对不起,我接一下好了。
她起身走到餐厅门外,想想还是说清楚好了。
喂。
她接通电话。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在哪里?孟拓的声音有著隐忍的怒气。
她好大的胆子,竟敢切掉他的来电。
我在吃饭。
她淡淡的说道。
你在哪里吃?人在宿舍大门外的孟拓,闻言快步坐进车子,准备要去接她。
就这样,我挂了,掰。
她还是没法面对他,于是很快地结束通话,并将手机转为震动模式,才回到餐厅,是谁啊?周勤益见她脸色不太好看。
没什么,我们快吃吧!她仍不想多谈,收进皮包里的手机仍在微微震动,她硬是逼自己别去理会。
餐后,当她要掏钱包出来付帐时,周勤益却抢先一步拿走帐单。
别这样!不是说好我要请客吗?她皱眉,她心情已经很差了,他还要跟她争吗?拜托!那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请啊!他想拍抚她的头,却被她闪过,他只好尴尬地收回手。
可是你别忘了,我们当初就说好,你帮我,我本来就该请你啊!她退开一步,不喜欢他三不五时就伸手过来碰她。
没的事,我早就忘了你怎么摧残我的手了。
他付完钱,又想牵著她走出餐厅,依然被她闪开。
你忘了,我可没有忘!他说话就说话,一定要这样动手动脚吗?她蹙眉。
走吧!我们得赶场了,不然时间来不及。
他不死心,硬是将手放在她的肩头揽著她走。
那电影,请你一定要让我请。
她故意倾身,想甩掉他的手,这次却没成功。
再说吧!他才不会让她请。
你别这样,我不喜欢。
她忍不住拨开他的手,严正声明。
抱歉。
被打了回票,他满脸尴尬地收回手。
今天的她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以前她对他都是和颜悦色的,怎么现在却突然拒他于千里之外呢?到了电影院,夏晓衣根本不用抢著买票,因为他早就准备好戏院优待票,只需选好电影划位就行了,这让她错愕不已。
他怎么又来了?他这样是要她一直记著这个人情吗?你别这样!请收下电影票的钱。
她拿著钞票要交给他。
晓衣,你不用这么在意,那约定根本就没什么。
他坚持不收。
对我来说,约定就是约定,你不收,我们就别看了。
她实在没心情跟他僵持。
好吧!见她打算要走,他连忙拦住她,抽走她手里的钱,随便收进口袋。
他越来越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进了放映厅,她眼睛瞪著大萤幕,心思却不在上面,满脑子都是这两天孟拓收钱,却拒绝让病患住院的事。
皮包里手机持续不停地震动,彷佛她不接手机,他就打算一直打到她接电话似的。
她烦躁的将手机拿出,打算关机,却发现有封简讯,于是打开来看。
晓衣,你最好接电话。
短短一句,警告意味明显,她几乎可以想见他现在已经是火冒三丈了。
下一秒,手机又开始震动。
晓衣?周勤益一直注意她的动态。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她起身离开放映厅。
走出放映厅,她接起电话。
喂?你在哪里?孟拓冷到极点的声音,宣告他此刻极度不悦。
看电影。
长睫半掩,她知道他在气她不接电话。
哪一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可不可以让我静一下?我现在真的没办法见你。
她低声哀求。
她真的需要一点空间好好思考。
可是,回应她的却是电话切断的声音。
这傻瓜,他会放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才有鬼!沉著怒气,孟拓思索著她可能会在的地点。
医院与宿舍附近只有一间电影院,她一定在那里!就算他要把整个电影院翻过来,他也要找到她!他踩足油门,驱车前去逮人,等到一切清楚之后,他会再来跟她算不接电话的事。
晓衣,到底是谁一直打电话给你?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周勤益便跟著她后头出来,也听到她说的话,那话怎么听,都像情侣吵架。
你怎么出来了?她撑起僵硬的笑容。
我担心你。
原本他的计画是看完电影,再与她讨论剧情,再带入他想说的话,但她的反应,还有那通可疑的电话,却让他觉得情况已经无法掌控,也让他慌了。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有点糟,没办法继续看电影,我想先回去了。
她一脸抱歉,打算回家。
我送你。
他追上去。
不用了,别为了我坏了你的兴致。
她停步拒绝,没关系,电影不重要。
他想拉住她,她却先一步往电梯走。
真的不用了。
她突然觉得他很烦,早知道就不要先提出邀请,一个人还清静点。
晓衣,你是不是跟人吵架了?他追进电梯,怎样都说不出男友两字。
她不答话。
他到底是谁?他不死心的追问。
她沉默以对,电梯抵达一楼,她快步踏出。
告诉我,他是谁?急著知道答案,他在电影院门口拉住她的手。
放手,我说过我不喜欢这样。
她甩开他的手,继续前进的步伐。
晓衣,我只是想关心你。
他干脆拦住她的去路。
我们只是同学而已,你不需要这么关心我,她语气不耐,已经没心情维持基本礼仪了。
谁说我对你只是同学而已!他大喊。
我们念同一班,不是同学是什么?她想绕过他,又被他挡住。
晓衣,难道你还不懂吗?我是不懂。
她现在什么都无法想,也不想想。
一直以来,我都想跟你说句话,只是我们都忙,这话也就一直搁在心里,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你主动邀我,但你对我实在……你要跟我说什么?她听他说半天,也不懂他在说哪桩,干脆直问。
晓衣,我很喜欢你。
虽然气氛很僵,也不对,但事情到了这地步,他干脆跟她直说了。
嗄?她一怔。
她刚有没有听错?他说什么?以前在学校时,我就喜欢上你了,所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再一次开口。
……现在什么情况?老天嫌她心烦的事不够多,又加一桩来考验她吗?她脑中乱烘烘的,忘了挣脱。
他怎么会喜欢她呢?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不是吗?晓衣?瞅著她阴郁的脸色,他心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不起,我只当你是同学而已,没有其他想法。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手被他抓住,于是开始扭动手腕,试著挣脱他的钳制。
她的回答让他失望,他不觉扬高声音,激动地更抓紧她的手,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吗?痛!他太用力了!她蹙眉,再次强调,对不起,我真的当你是同学而已。
勤益平常斯斯文文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从没有见过他这一面的夏晓衣被吓坏了,偏偏又挣脱不开他。
放开她!一声怒喝,吓得两人分别退开两大步。
院长!?这声院长,周勤益叫得错愕,夏晓衣却是惊喜万分,仿佛看到救世主降临,但下一刻,却又被另一股情绪取代。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在街上与她发生拉扯?孟拓厉眸瞪著周勤益,沉声质问。
他真的没想到,在他赶著找人时,她却是跟院里的实习医生去看电影,她是故意的吗?因为他们之间的事,她故意拿人来气他吗?原本已怒火中烧的他,此时更是火得几乎失去理智。
我……他冷凝的气势让周勤益答不出话来。
你给我过来。
孟拓深不见底的黑瞳扫向夏晓衣。
他浑身散发的恐怖气息让她不敢拒绝,立刻跑到他身边去。
这时候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他怒不可遏。
她心底在发毛,早该知道他是说到一定做到的人,才会这么神通广大地找到她,还发现她跟周勤益当街拉扯。
如果说周勤益是刮六级阵风,那孟拓就可比强烈台风了,这会儿不知会将她扫到哪里?你,最好想好该怎么跟我解释。
孟拓森冷地睨了周勤益一眼后,就带著她坐上车离去。
这一幕全被躲在暗处的相机拍了下来,并且在几天后,掀起一阵大风暴。
车里静得只听见外头的声音,夏晓衣觉得好冷,全身鸡皮疙瘩直竖。
她不敢吭声,偷偷瞧他的脸色,发现他额角青筋清晰可见,她更害怕了。
车子越开越快,她吓得半死,紧抓著门把不放。
孟拓紧踩油门,车子的速度就如同他的怒气一样,急速狂枫,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会儿一并跟她算。
啊——她终于忍不住发出尖叫。
拜托你开慢点,我好怕呐。
你还会怕我吗?他冷言一句,车速却开始慢慢降下来。
她哑然无言,卡著这两天所发生的事,要解释都不知怎么开口,更别提道谢。
不知不觉,车子开离市区,在郊区一栋五层楼高的房子前停下。
这是什么地方?她抬头看向窗外,在几盏街灯的照明下,她发现附近除了这栋房子外,并无其他建筑。
孟拓下车帮她开门。
下车。
不敢怠慢,她动作迅速地下车。
跟我进来。
他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
在进门前,她发现门边挂著一个牌子,上头写著「宁心疗养院。
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就在她深戚疑惑时,有个穿著粉色制服的年轻护士已经趋前招呼。
孟先生,好久不见,怎么有空过来?苏烨在吗?哦,院长现在就在办公室里,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年轻护士退开让路。
嗯。
他朝她点个头,便往左边长廊走去。
夏晓衣跟上他的脚步,好奇的视线一直飘向四周,淡黄色的墙壁、明亮的灯光,给人温暖的感觉,途中经过娱乐室,还看到不少坐轮椅或吊点滴的老人家在里头看电视。
来到院长办公室前,孟拓敲了门,不等里头的人回应,就开门进去。
苏烨从办公桌后抬头,见到是孟拓,赶紧起身相迎。
哟,你这个超级大忙人,什么风把你吹来啦?老朋友,偶尔总得要探望一下。
孟拓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苏烨给他一拐子,珐,说什么探望?来查看我有没有做事才是真的吧!瞧见孟拓身后的夏晓衣,苏桦好奇问道:对了,这位小姐是谁?不帮我介绍一下吗?夏晓衣微笑以对,还搞不清楚状况。
咦,等等,她不会是你的女友吧?他惊疑的看著她,又看向孟拓。
孟拓不否认。
哟,真的假的?小姐,你好,我叫苏烨,他唯一的好朋友,现在还是为他做牛做马的劳工。
他很热情地跟她握手。
你好,我叫夏晓衣。
她看著他,感觉他是个亲和力十足的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肚子,就连笑容都带著亲切。
只是……他说他是孟拓的好朋友,又是劳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是孟拓建的?好了,今天我让人送来的病患,你安排妥当了吗?孟拓此刻只想把事情一并解决,不想听好友闲扯下去。
拜托!你老大一句,我怎么可能怠慢?早就安置妥当了!要去看他们吗?我安排他们住进三楼的病房。
苏烨拍拍他的肩头笑道。
走吧!孟拓完全不浪费时间,转头就走出去。
真受不了,他老是这死样子,你怎么跟他相处得来啊?苏烨小声地问著夏晓衣。
但说是小声,走在前头的孟拓一定听得见。
夏晓衣干笑著,不知作何表示。
你不要怕他,尽管跟我说他的事,就凭你是他第一个带进宁心的女人,这地位就很高了。
他只差没拍胸口保证了。
你可以再多嘴一点。
孟拓按下电梯按键,转头冷眼扫向苏哗。
干嘛?害羞啊?苏烽不怕死的继续捻虎须。
你想独资宁心我没有意见。
孟拓撂下一句威胁。
好,算你狠,没辙了。
苏烨两手摊开,转头一脸无奈的对著夏晓衣说道:这里是他老大一手兴建的,我只负责照顾病患,什么事他说了算。
这里真是他建的?那……她之前该不是误会了什么吧?她惊疑不定,心底忽然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到了,这边走。
苏烨领著他们走进一间病房,里头有六张病床,但只有两张病床有人用。
病人的身旁都有家属陪同,而其中一位病人家属,夏晓衣今天才看过。
咚!她听见心往下沉的声音。
咦?你不是长崎的那位医师小姐吗?一定是你,对不对?我跟我丈夫被赶出去之后,又被人接到这里来,一定是你帮忙的,对不对?真的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们还不知怎么活下去……那位太太一见到夏晓衣,立即感激地跑来抓住她的手。
我不是……她摇头打断她的话,但才说了一句就被打断。
不,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帮我们跟院方协调,让我们不用还拖欠的费用,也让我们迁至这里,可以不用再担心费用,无限期地接受治疗。
真的太感激你了,请你一定要接受我的大礼。
那位太太说著说著,就要跪下来,不,你误会了,真的不是我。
夏晓衣严正否认。
那、那是怎么回事?那位太太一脸茫然,她只知道在她要被赶出长崎前,是眼前的医师小姐说要帮她忙的。
太太,帮助你先生的真的不是她,是另有其人。
苏烨好心的插话。
是谁呢?走了。
不等苏烨介绍,孟拓转身就走。
走掉的那个人就是啰!苏烨撇下嘴道。
还是这么别扭!苏先生,对不起,我走了!夏晓衣额上满布黑线,赶紧追上孟拓的脚步。
惨了!她真的误会了!而苏烨看著孟拓的背影,一头雾水地想著,奇怪,到底孟拓是来这里做什么的?怎么突然来了,又突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