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子芽特地早起半小时,因为她得花比平时更久的时间,掩饰前一晚哭肿的核桃眼。
待穿上套装、高跟鞋,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准备就绪,她站在全身镜前,看着自己没什么血色的脸。
唉!她没能阻止叹息逸出唇瓣,想到舅舅和表哥贷的三百万英镑,她难掩焦虑。
昨天她跟池中旻谈过了,虽然他在盛怒之下说出‘区区三百万英镑,我付!’这种毫气万千的话,她心里是很感动,但,她没有办法接受他的好意。
他怎么为她筹募巨款?变卖土地吗?还是拿公司去抵押?她想都不敢想,他们之间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情侣,他没有必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不是吗?唉!怎么又在叹息呢? 池中旻一进房间就听见她叹了好大一口气,倚着房门,好笑地道:还在为那家伙的事情烦心?她今天上中班,上班时间是下午一点,趁中午休息时间,他特地回家一趟,为的就是送她去上班。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处理吗?走进房间,他站在她身后,双手握着她肩膀,用这小动作表现他的支持。
你上班快迟到了,我送你去吧。
哦。
黎子芽不禁皱眉,想到等会到饭店又要帮Brian服务,忍受他的傲慢自大,她胃就痛。
很难得的,她竟有不想上班的念头,但念头刚起立刻被打消,因为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她的实习在今天结束,得去领她的黄金袖扣、名牌、以及聘书。
对噢,聘书,她想留在台湾,留在他身边,但是……该怎么办?舅舅、表哥的事业和情人,她该怎么抉择?梳妆台上,摆着昨天晚上Brian给她的机票,时间是后天晚上,直飞伦敦班机。
池中旻眉头深锁。
她怎么还在看那张机票?不是叫她丢了吗?你还看!他沉声拉起她,顺手抄起那张碍眼的机票,三两下撕个粉碎。
这种垃圾我早就叫你丢了。
撕成碎片还不够,再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用脚踩得扁扁的。
他这种没风度又幼稚的举动,但让黎子芽笑了,任凭他牵着离家,开车送她到饭店上班。
因为心中若有所思,两人难得的没有说话,他也任她陷入沉思,待她发现跟平时的路况不对时,他已经把车开到绿海饭店大门口。
慢着,这不是后门,你怎么走正门?员工上下班,是不被允许从正门出入的。
现在是午餐时间,我正好来拜访一位朋友。
经他这么一说,黎子芽发现,他今天穿的很正式,不是以往不合身的旧西装,而是合身的经典西服,蓝黑色衬得他英挺贵气,白色衬衫配丝质银蓝色领带,有点花稍但不又失庄重。
难得看你这么注重外表,这位朋友很重要吗?黎子芽顺手调整他歪斜的领带,因为看不下去干脆扯掉重打,直到觉得完美了才罢手。
说重要,倒也不尽然,不过输人不输阵。
什么意思?你快迟到了,快去吧,不打扰你上班时间,待会见。
池中旻进入大厅后对她眨了眨眼,挥挥手,帅气的走了。
待……待会见?不解他今天说话怎么这么怪异,但她真的快迟到了。
通过最快的员工通道,黎子芽快速走向休息室,换上白色制服,稍微打理自己的仪容。
在她打理好自己,正准备要去服务让她神经紧张的Brian时,就从前辈那里得到惊人的讯息。
正在办理退房手续?怎么这么突然?她呆掉了,不明白什么原因让来台不到二十四小时的Brian离台,他不是……为了她特地来台湾的吗?之前一边发了N封Mail给她,她不于理会,才把他给逼来台湾的……可他却正在办理退房手续,并且准备搭乘傍晚的飞机飞往日本,再转机到伦敦。
Yvonne。
带领她实习的中年白色执事,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比起乔治库隆尼完全不逊色。
今天教给你最后一件事情——身为绿海饭店一流白服,必须随时随地注意世界脉动,饭店规定每个白服都得用黑莓机,就是这个缘故。
是。
黎子芽习惯先说是,再来反复思考上司的话。
像前辈这种在绿海饭店担任白服十几年的资深执事,可能服务金字塔顶端的人太久了,讲话都喜欢拐来弯去,虽然是个好人,不过有时候真的太莫测高深了,很难理解。
目前没有其他住客需要你单独服务,今天,你就协助我,担任我的助理吧,多留意点。
前辈拿出他的黑莓机,把服务的客户资料传给她。
是。
她背脊挺直,站姿完美如仪,接收客户资料的同时,上网查询今天的国际新闻。
Brian家的银行,出现大量存户解约的危机,起因是数名在欧美颇有盛名的投资客,无预警解除存款转汇其他银行,大量的资金流出,讯息一下子传开。
当名声响亮的投资客以撤资表示对存款银行的不信任,自然会引起一般民众的恐慌,生怕一生积蓄就这么没了,就算今日银行能让客户完全提领户头所有的钱,恐怕再也无法让民众相信了。
突然发生这种事情,真太奇怪了……黎子芽百思不得其解,Brian家族在英国久远,深植民心,没有投资失利的消息传出,昨天看见他,他也意气风发的,怎么突然就发生这样的危机呢?她思索的同时,休息室里的提示铃响了起来,她抛掉这些思绪,看向萤幕,是前辈发出的讯息,要她到他身边协助,她立刻前往。
搭乘电梯到饭店顶楼,那儿有一间阁楼套房,景观最好,装潢最奢华,是饭店最贵的房间,非身份地位特殊的客户,无法入住。
所以是非常重要的客户了。
站在华丽雕花房门前,黎子芽深吸口气,展露职业性的笑容——可以亲切,但不能太过甜美,她是白服势事、冷静、专业,并且从容不迫。
规律地连按两下门铃,这也是一贯流程。
她方才已熟记住在这间套房的,是一对夫妻,以及一个十个月大的婴儿,这对夫妻喜欢安静,不喜欢人打扰,不太有访客……正在心中细数这对贵客的喜好时,门打开了,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自门内走出,莽莽撞撞地撞上站在门口的黎子芽。
你没长眼睛啊?是她再熟悉也不过的英国腔英语,夹带着捡挫败、愤怒的情绪全发泄到她身上。
抱歉。
她稳住脚步后抬头,才发现撞上她的人是Brian。
这个她很熟悉的高中同学,有白人的优越意识,因为家世良好,因此心高气傲,加上样貌英俊又风度翩翩,向来不缺仰慕他的女性,他总是仪表堂堂,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落魄又沮丧。
不送了。
在黎子芽惊讶之时,她听见池中旻的声音说着流利的英语。
回头,即看见他倚着墙,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情敌,他口中的‘那家伙’。
你到底做了什么?在仰慕多年的女性面前丢尽脸面,被看不起的男人冷眼轻视,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羞辱的世家少爷,愤恨地红了眼。
你是什么人?我什么人也不是,我只不过打了一通电话,如此而已。
池中旻微笑,说出口的话却不很恶毒。
三百万英镑我已汇入,还清我女友家于贵银行的贷款,不过我想区区三百万英镑,对现在的德林银行来说,作用不大吧。
什么?你付清了?黎子芽怀疑自己听错了,才一天,他从哪弄来的一亿六千万?怎么可能?平时我有偷偷存钱,以及偷偷投资的习惯。
池中旻用中文回答她,语气倒是十分含蓄,掩饰他这些年业其实赚了不少钱的事实。
转头,面对那个胆敢用贷款威胁芽芽出嫁的家伙,他脸上浮现一抹厉色。
保重,希望这回风波,不会让你烦恼太久。
恶意十足的口吻,听不出来有任何祝祷之意。
Brian不甘心地恶瞪他一眼,狼狈地转身离去。
呆呆看着眼前的情况,黎子芽一头雾水。
住在这间套房的,是一对夫妻,以及一个十个月大的婴儿,这对夫妻很要求隐私,不太有访客,但是……怎么一次出现两个?Brian在这里做什么?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上班时间,在饭店的人都是客人,她应该要维持专业、冷静的形象,但她实在忍不住。
我来是因为拜访朋友,记得吗?他来嘛……嗯哼,大概是想拜托里头那个家伙,别把存在德林银行的钱转存其他银行吧。
池中旻对她招招手,笑了笑。
来,帮你介绍。
没管她震惊、不敢相信的表情,他直接拉她进门。
走进玄关,来到采光充足的大厅,她的上司正一脸没事的收拾散落一地的东东、文件、报纸、杂志等等。
而坐在花布沙发上那对亲密倚偎的男女,女的,她很熟啊……霜月你是知道的,坐在她身边,那个有娃娃脸的家伙是她老公,手上抱着那团肥嘟嘟的肉球是他们十个月大的儿子,那个男人看起来不牢靠,当然也非常没义气,前几天才告诉我他拥有绿海饭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黎子芽吓掉下巴,看见霜月一副快笑出来的表情,再想到自己先前大力撮合她和池中旻,没搞清楚就算了,结果自己还监守自盗,她就觉得很窘!不过转间银行存款,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存在哪都差不多。
坐在霜月身旁,手执奶瓶,抱着圆润的婴儿喂奶的娃娃脸男人,似笑非笑地来回看着她以及池中旻。
只不过突然转走数千万英镑,我看,那个小白脸要操心一阵子了,你也真是狠毒啊……啊,原来如此。
池中旻不只是还掉她舅舅、表哥们的贷款,还动用他的人脉,小心眼的报复了,而且是用这么狠毒的方式,这人真是招惹不得……你……她伸出颤抖的食指,指着他温和无害的笑脸,不知该感谢他出手帮忙,还是要骂他小心眼。
我?我付了三百万英镑,阻止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既然你这么想牺牲,那就牺牲给我吧,反正我平时省吃俭用,没什么开销,花三百万买个老婆给自己,觉得很划算。
总之钱呢,我付了,也跟你舅舅说过了,就当做我预付聘金,你舅舅没什么意见,所以我现在也不准你有意见,听见了没?虽然语气半开玩笑,但以黎子芽对他的了解,他是认真的。
连她舅舅都通知了,他动作会不会太迅速啊?谁说他拱门小器?他花钱根本就是不眨眼,一亿六千多万,哪有这么容易说汇就汇?惊讶他手中有上亿可以动用的现金,她不禁多看他两眼,满脸疑惑。
你是不是在想,原来他那身烂西装下藏这么多钱,简直不可思议到极点,对吧?抱着婴儿喂奶的娃娃脸男人爆笑出声,紧接着继续爆料,新来的白服,我告诉你,那三百万英镑只是这家伙零用钱的零头,他只是低调而已,不用为他心疼,池总一谈起生意,主算是亲友也狠刮一顿。
那可不。
黎子芽楞楞地看着两个男人斗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被娃娃脸男人说中了,没错!她真的觉得池中旻很不可思议,他说他只拨了一通电话,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让她困扰为难的问题。
他没有义务为她做到这地步,是她想留在他身边,他们也只算是同居情侣,但是他却大方的出钱解决她家的问题,还对她舅舅说那是预付聘金……慢着!三百万英镑,预付聘金?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话中的意思,他……给了她承诺!太少了,对吧?娃娃脸男人插嘴。
池中旻瞪了一眼那个插嘴的男人,回头对黎子芽笑,眉毛轻挑,低声反问,嗯?有问题?她顿时红了脸?这男人总是当她的英雄,老是出其不意的给她惊喜,她原本惶惶不安的心,因为他这一句话,不再不安、惶恐了。
明知道有前辈在前面盯着她,还有那个娃娃脸男人是绿海饭店的大股东,这么多人盯着她,身为一个优秀的白服执事,应该要专业、冷静,但在他的注视下,她办不到,很不专业的红着脸,摇头小声说:没有问题。
呃,不对,她这样回不就表明了她很想嫁吗?抬头,看见向来八风只不动的前辈嘴角微颤,娃娃脸男人笑岔了气,黎子芽不禁哀叹,她的实习啊……尾声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大楼玻璃帷幕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街道上车水马龙,斑马线两旁行人匆匆,忙碌地与时间赛跑,深陷车阵中动弹不得的司机,不耐地猛按嗽叭,刺耳的声响让人心浮气躁。
但是城市的慌乱匆忙,影响不到位于班马线的另一头,政旻开发大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原来采光度极高的办公室,落地窗窗帘被拉上,灯也关了,只有办公桌上一盏小灯做为照明,如果不是外头艳阳高照,还真会以为现在是晚上。
池中旻聚精会神的审视桌面上的文件,办公室内安静无声,只有纸张摩擦的声响,或是钢笔在纸页上书写的沙沙声。
在这么安静的时刻,桌上电话闪着红色警示灯,引起他的注意——没有声音,可他按下红色钮,接起电话。
黄秘书……不,不用带我的午餐,别让人来打扰,中午我想小睡片刻,大概两点半,OK,你出去吃饭吧,谢了。
他压低嗓音说话,小声告知将外出用餐的秘书不用费心他的午餐。
挂上电话后,池中旻放下手中的钢笔,伸了个懒腰。
中午了啊——撇过头,视线转向沙发区那头,三人沙发椅上有个微隆的娇小身影,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
他起身离开办公桌,走向沙发,低头看着眼眶下有明显黑眼圈的睡颜,不禁心疼地叹息。
芽芽拿到了她梦寐以求的黄金袖扣,紧接而来的是一边串的忙,为一名来台湾办演唱会的西洋天后服务,一边三天几乎没阖眼,连西洋天后演唱会结束后的庆功宴,她也亲自处理支援。
直到今天早上将天后送往机场,她才离开饭店下班,她也不回家,制服甚至未换下,昏昏沉沉地跑到他公司来找他,就着他的沙发,克难的睡下。
池中旻第一次认真考虑,他办公室应该附设一个休息室才对,起码不会让她睡得这么委屈,还有空调太冷,只有一条备用的薄毯,她这么累,要是感冒了怎么办?叹口气,真是拿她没辙。
说要送她回去,她偏不要,生气说她很多天没看见他了,想要他陪,但又不想打扰他工作……越想,越觉得她真是个傻丫头。
轻轻触碰她眼睫,没想到却惊醒了她。
我吵醒你了?啊哈——黎子芽睡眼朦胧,打了个哈欠,仍是一副没睡饱的表情,揉搓了揉眼睛坐起身。
我有买草莓蛋糕给你……要吃记得留给我哦。
一句话说得零零落落,乱七八糟。
他却是心疼个半死!罗嗦,快睡觉。
哦……好。
然后,她自然而然的摊开双臂,抱住他。
池中旻很难不叹息。
这个孩子气的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于是他顺势坐在沙发上,被睡意主宰的黎子芽,竟然自己找到舒适的位置,像不猫似的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马上进入梦乡。
黏人的小丫头!他跟里虽然这样抱怨,但明明一脸暗爽的表情,顺势躺在沙发上,调整最舒适的姿势,拉来薄毯,密密实实地将两人覆盖住。
他的唇,正好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需低头就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气息,他的左手环住她的肩背,如果想吻她,只需把手挪到她下巴,稍稍抬起她的头,略略低头就可以吻住她小巧的唇瓣——两位先生请留步,总经理现在不方便……砰一声,他办公室门被人粗鲁的撞开,黄玉铮急急忙忙阻止,但拦不住高头大马、气势汹汹的双胞胎。
池中旻!不巧,双胞胎进门的时候,他正低头亲吻睡熟没反应的睡美人,引起那两个熊般的男人咆哮怒吼。
嘘—— 池中旻冷静得可怕,用未搂抱黎子芽的那只手,伸出食指抵在唇间,凌厉的视线扫向那对气势万千的孪生子。
许是因为他眼里迸射出来的杀气震慑到对方,原本打算用咆哮、怒骂来讨人的双生子,纷纷噤声。
池中旻勾起桌上的MP3,轻巧的把无线耳机塞进黎子芽耳中,他动作很慢、很轻柔,但几度仍惊扰到她,让她环抱他的动作更紧密,也因为她太过依赖亲密,让双胞胎气红了眼眶。
塞好耳机,缓缓调整音量,确定不会吵醒她后,池中旻懒懒地调整好最舒服的姿势,朝那对很久不见的邻居笑笑招手,嗨,好久不见。
他为虎添翼这么躺着,身上叠着人家的小表妹,笑得炫耀刺眼。
好,现在是男人算账的时候了。
区区三百万英镑,就想拐下我家小妹?门都没有!首先发难的是脾气暴躁的吴家志,他狠瞪池中旻的表情像是要杀了他外事挫骨扬灰,然后把小妹抢回来。
把小妹还来!才三百万英镑,就让芽芽担心你们贷款还不出来,还想退给那个家伙帮你们,我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呢?这笔钱,我出了。
他微微一笑,温和地回应吴家老二的暴走,平心静气的回应。
想到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冷静持面对他们兄弟,还慢条斯理的帮他们家小妹塞耳塞,最该死的是,这家伙是躺着!躺着耶!一点也不尊重人,双胞胎气得牙痒痒的。
这笔钱,我们不是付不出来。
吴家衡朝弟弟使了个眼色,冷静地走向沙发。
低头,看见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小表妹,就这么依赖,无防备的,睡在一副西线无战事的男人身上,他必须极为忍耐,才没有一拳揍掉池中旻脸上那可恶的笑。
池中旻咧开嘴笑,没有回应。
他估算过,凭吴家目前在英国拥有数百间连锁餐厅事业来看,区区三百万英镑贷款的确不算什么,何况他们进军欧洲后捷报连连,连上数次极具权威的美食评监杂志,贷款还款顺利不拖延,那家伙想藉此刁难吴家,做梦比较快。
不过此事牵扯到个人恩怨,就别怪他抢走这个机会,报仇立威。
但你要出这笔钱,我求之不得,不过——我父亲就这么认同你,同意让小妹留在台湾,才实习三个月,就让我失去最疼爱的小表妹,池中旻,我咽不下口气。
所以两兄弟才努力排开工作,赶来台湾给他一个下马威。
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偷!越想越气,越看池中旻那张志得意满的笑脸越不爽。
吴家衡眼角瞥见摆在桌上的纸盒,随手拈来,将之打开。
竟看见里头有一个四寸大的草莓蛋糕,吴家衡顿时感到非常不是滋味。
想到小妹笨得每年打工存旅费回台湾,却连你一面都见不到,她默默看着你十几年,你只花了三个月就得到她,追求得这么轻易,让我非常不爽!事实上从决定到得手,只花了两个星期——池中旻当然不会笨到告诉盛怒中的吴家衡,他追求得有多么轻松。
不过,他说什么?芽芽默默看着他十几年?我不准她回台湾,不准爸妈给她回台湾的旅费,连零用钱也不给,就是要她断了跟你的联系,我不认为你配得上我们家芽芽,十一年前我这么想,现在亦然——但是小妹喜欢你,她很倔强,辛苦打工一整年,存钱在你生日当周回台湾,数不清多少次,我叮咛她不准在外头吹冷风,可她从来没有听过我的话,执意要在你下班的路上等待,只为了想看你一眼——池中旻皱起眉,他不知道有这一回事,芽芽她……每年都回台湾?在他生日那一周回来?这就是她和父亲瞒着他的事吗?其实她每年都回来,却没想要跟他见上一面,为什么?如果我留在你身边,你会不会觉得跟我的恋爱很沉重?想起她曾没自信地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是了,因为她喜欢他,在她出国前一年,他拒绝了她的告白,甚至用行动告诉她,他只想和她当兄妹,不死心的她想见他,却又怕他觉得她的爱太沉重,所以偷偷的、远远的看他一眼,她就开心了。
笨蛋!难怪父亲会在电话中语重心长的对他说,要好好对待芽芽。
因为她的执着,感动了他老爸,老爸才从中撮合,要她到他身边来。
好在,他看见了,没有让她再傻傻的等下去。
情潮来得那般猛烈,池中旻根本不管一旁是不是有人正虎视眈眈看着,低头凝望怀中睡得香甜的黎子芽,冲动让他做了找死的举动——捧着她的小脸,低头再吻她。
孪生子同时危险地眯起眼,发现到池中旻的反常之处。
该不会你迟钝到我说了你才知道,小妹每年都站在冷风中等你吧?吴家衡在说话的同时,吴家志已经开始卷袖子了。
看来这顿打逃不掉,而且是他活该,谁教他竟然从来没有发现!池中旻默不作声,缓缓将怀中的黎子芽放平在沙发上,仔细确定她耳塞有塞好,这举动证实了吴家衡的猜测。
你知道吗?池中旻,我们兄弟也喜欢草莓蛋糕,但是小妹只会买给你,她亲手做的草莓蛋糕,我们没有人吃过。
吴家衡野蛮的挖走蛋糕上的草莓,塞进嘴里一口吃掉。
慢着,他们生日?她回台湾?自从芽芽去英国之后,他忙于工作,忙得不知道该对自己好一点,忙得忘了草莓蛋糕的滋味。
只有在生日那一天,父亲会给他一个草莓蛋糕,鲜奶油加了很多砂糖,是他喜欢的味道,但从来都不告诉他是在哪里买的。
今年生日还没到,但去年、前年、大前年,她离开后的每一年,他都会吃到那个甜到不行的草莓蛋糕。
笨蛋!打工一年存旅费回台湾,却从没站在他面前说一声‘我回来了’。
池中旻离开沙发区,认命的脱下西装外套以及领带,对双目冒出精光的孪生兄弟道:说好别打脸,不是我靠脸吃饭,而是芽芽看见了问起,我瞒不了。
很好,特地来台湾就是为了揍你,算你有自知之明,就不打脸!心疼表妹多年的双生子,怒气有了宣泄之外,应该说——他们等这天等了很久,矛盾的不想让小妹跟这迟钝混蛋的男人有牵扯,但又想有个名正言顺揍他的理由……抢走他们的宝贝小妹还未婚同居,挨一顿揍,合情合理吧?这厢男人们摩拳擦掌,怒目相向。
而熟睡的黎子芽则不知道在她睡死时,一直不想被池中旻知道的秘密,被表哥们给掀了,而且他们又为了她对他大打出手,就像小时候一样,两个表哥联手把池中旻狠扁一顿。
乓乓乒乒——男人们打得火热,睡得香甜的她,翻身双手乱挥乱抓,抓到了男人们随手放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她抱过来凑到鼻尖,深深嗅闻,一件闻过一个件,丢掉两位表哥,只留下池中旻的——嗯,是她熟悉的味道。
嘴角扬起安心的笑,小脸蹭着他的衣物,再度沉睡。
在睡梦中的黎子芽不知道,她的管制欲旺盛的表哥们因为她这举动,又嫉妒眼红的多揍池中旻好几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