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校园中,所见的一景一物都让人回想到过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专挑僻静的小路走,避开参与园游会的人潮,闲适的散步。
她知道刚才贝洛斯是刻意替她解围的,因为好强的她被逼得说不出话来了,也怕被识破他们之间有了裂缝。
更怕儿子突然喊贝洛斯一声叔叔,到时她真不知要怎么解释才好。
是教官室……行经偏远的教官室,探头看向里头,已经不见她当时就读洋洲高中时约敦宫门了。
记忆翻飞,回到五年前,接获养父母意外逝世的消息,她被教官、导师、校长、警察围着,一时之间茫然无措,缓缓告知养父母丢下她跑路的消息,她……被当成犯人般对待、质问。
当时,只有贝洛斯一人对她伸出援手,她如溺水的人抓住他,请求他陪自己一同去认尸,她谁都不要,在当不只信任他一人。
他不只陪她处理养父母的后事,还连同他们的债务一并处理,只是为了不要她担心。
在夜里,她思念养父母而坐在屋檐,是他陪着她哭泣,一夜到天明,出借他的肩膀和温暖的怀抱,让她尽情宣泄……咳咳。
感情像破闸的洪水,迅速涌向心田,她咳了咳,掩饰自己的情绪。
啊,是教室!她走在前头,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行经教室时,停在她毕业前待的班级,三年一班。
教室里空荡荡的,黑板角落写着值日生的座号,阳光透过窗棂,将教室映照得一片金黄。
她又想起,当她处理完养父母的后事重回校园,担心害怕自己被排挤,因为她已经不是暴发户的女儿,没有资格跟这些天之骄子、骄女们平起平坐。
她在外头裹足不前,不敢进教室。
是他,明明就没有课,还故意早起跟在她身边,为她打气加油……噢,可恶。
为什么越来越想哭呢?莫鑫鑫努力眨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马迷,多多来喽!贝洛斯将孩子放下来,让他活动一下,跟在莫鑫鑫后头跑,他没发现她的内心变化,只是善尽守护者的职责。
哎哟,多多跌倒了!追着母亲的艾莫斯被自己的脚绊倒,但他没有哭,傻兮兮的笑着站起来,摸摸膝盖。
不痛不痛,多多好勇敢哦!她回头,迅速走向儿子,蹲在他面前细看。
有没有哪里受伤?嗯?痛不痛?不会不会,多多不痛噢。
嘿嘿,逮到妈咪了吧!艾莫斯趁此机会,耍赖的搂住母亲脖子。
多多爱马迷,马迷抱抱。
莫鑫鑫拿儿子没辙,将他抱了起来。
马迷这里是哪里?小朋友指着一间教室,不解地问。
这里是……里她顺着他小手所指之处望过去,这一看,令她浑身一震。
是保健室。
数不清自己多少次因为见不得以大欺小,而和校内不良少女们打架,三天两头就往保健室跑,跟保健室阿姨都很熟了。
直到贝洛斯出现——她主动追求这位人气极旺的外籍老师,好几次打架都被贝洛斯逮到,她总是厚着脸皮赖着他,要他带自己到保健室擦药……贝洛所老师,我喜欢你!当时的她总是下厌其烦的这么说,不怕被拒绝,勇往直前,不管被贝洛斯拒绝了多少次,她都不在乎。
爱,就是要大方说出来!她曾这么高喊着。
为什么现在她却没有当年的勇敢?莫鑫鑫何时变成了一个这么胆小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对爱情的主动、积极,在得到了他的爱之后,变为不确定,易感,怕受伤害。
在他的宠溺疼爱之下,她变得不勇敢,她怕……自己有多久没有大方对贝洛斯说我喜欢你?为什么……提不起勇气打破他们之间的隔阂?害怕,让她拒绝睁眼见他的改变,拒绝他的接近,然而在爱情中担心受怕的,何只她一人?我的天……忍不住,泪水滑落面颊。
眼前似是浮现过去的景象,她坐在保健室的椅子上,而贝洛斯关心的碎碎念,叫她身为女孩子要秀气,不要老是跟人打架,手上却温柔的帮她膝上的伤口消毒。
鑫鑫?贝洛斯意外她突然落泪,神情紧张地走到她面前,抬起她下巴,关心地问:不舒服吗?啊……无法阻止了!破闸而出的感情,让莫鑫鑫产生了勇气,她直视贝洛斯的双眼,决定不要输给过去的自己!多多,从今天起,妈咪在外面不会再叫你多多了,你是艾莫斯,知道吗?她郑重地对怀里的儿子说,以后别人问起你叫什么名字,你要回答你叫艾莫斯列斯登,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是多多呀。
艾莫斯不解的偏过头。
在家里,你是妈咪的多多;在外面,你就是艾莫斯,一定要记住。
噢,好——小人儿不懂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但是妈咪说的话就是对的,他不会反驳,在外面就是叔叔的艾莫斯喽?小鬼对新名字还没办法适应。
不是叔叔。
莫鑫鑫鼓起勇气,凝视贝洛斯。
他看着她的眼神……永远是这么温柔,是爸爸。
啊?不是叔叔?多多有爹地吗?小孩一句无心的话语,刺痛了她的心。
当然有,以后不可以叫叔叔了,要叫爸爸、爹地,知道吗?她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
是多多的爸比~~像学会了新的词汇,小鬼不停的喊着,爸爸、爸爸~~震惊,不足以形容贝洛斯现在的心情。
他听见了……儿子第一次喊他爸爸,他以为自己还要再漫无止尽的等待,一直等、一直等,才会等到她软化,让儿子喊他一声爸爸,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久到……他几乎要以为永远等不到了。
没想到头一次听见儿子喊他爸爸,他会这么感动,感动到热泪盈眶。
鑫鑫。
他声音沙哑,没有压抑自己的情感,冲动的,将他们母子纳入怀里,紧紧抱住。
谢谢你……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改变初衷,也不想去追问。
她在他怀里,这就够了。
她还需要,再多一点点的勇气。
握着怀中的翡翠之钥,莫鑫鑫有了决定。
我想去北海道看熏衣草。
贝洛斯正在指导儿子学习希腊语,莫鑫鑫突然出现在书房,提出这个要求。
她虽然让儿子喊他父亲、让儿子正名,但她却不曾喊他的名字,更别论像过去一样亲密的喊他一声老师了。
他们相处的情形跟一开始比起来真的好很多了,她再也绝口不提离婚来气他,更没让突如其来的追求者约出门。
在一个月前,她根本不愿跟他独处,但现在却能跟他一起待在书房,当他教导孩子时,她就在一旁看书或看股票机——原来她现在学会了玩股票。
我来安排。
不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会顺她的心意。
我知道珠宝八音盒在你那里。
莫鑫鑫脱口而出,我要你带着。
贝洛斯不禁笑了,点头,好。
两天后,他们到了北海道,伫立在紫色的熏衣草花海中央,被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围绕。
哇,是爸爸的味道耶。
小小年纪的艾莫斯,已经很习惯父亲身上的味道,每天都要伴着入眠。
马迷,好漂亮哦!艾莫斯牵着父亲的手,漫步在熏衣草花田里,父子俩回头,笑着对她招手。
马迷,来——快过来——贝洛斯掌心朝上,等待莫鑫鑫将手交付予他。
她想也没想的快步奔跑,将手交给他,任凭他牵着,紧紧的,十指交扣。
嘻嘻嘻——艾莫斯窃笑着,爸爸和马迷牵牵手,厚——我也要!硬是从中间分开父母紧握的双手,一手抓住一人,开心的大叫,冲呀~~两个大人相望,无声的轻笑,从交流的眼神中看见浓烈的感情。
无声,胜有声。
艾莫斯,小心点。
贝洛斯无奈地叮嘱儿子,这活泼好动的性格,跟他妈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哈——快乐无烦忧的小鬼,牵着父母的双手,大笑着奔向熏衣草花田,隐身在紫色花海里。
这间温泉旅馆,他们在五年前来过。
当初因为贝洛斯提起北海道是他父母邂逅、进而相爱的地方,她便随口说想来看看,没想到他就真的带着她来到这里。
现在北海道的熏衣草花田,不只是他父母的定情地,也是他和鑫鑫的。
他在这里找到了他要的爱情,他要的人,对他们来说,北海道这个地方有着特别的意义。
爸爸,为什么我们要来看花花?艾莫斯洗完澡,穿着温泉旅馆准备的小浴衣,拉着父亲倒在榻榻米上,昏昏欲睡的玩着父亲胸前的紫色瓷器碎片。
艾莫斯不喜欢吗?贝洛斯轻笑着,声音轻柔,像是催眠曲般哄着儿子。
喜欢,有爸爸的香香。
艾莫斯伸出小手抱住父亲的颈子.小脸在他胸口磨蹭嗅闻。
他不禁失笑。
怎么跟鑫鑫一样,总爱他身上的熏衣草香味?艾莫斯外表像他,但个性却十足十是鑫鑫的翻版,活泼爱玩,而且很爱笑。
也许是对父亲的憧憬吧,艾莫斯自从喊爸爸喊上瘾之后,就黏着他不放,睡着要他陪,吃饭也要他喂。
再加上贝洛斯几乎什么都懂,有小男生所憧憬的英雄气息,让艾莫斯超级崇拜,莫鑫鑫还为此吃味了好几次,对儿子说:艾莫斯,你有爸爸就不要妈咪了……我要哭哭喽。
哀怨的语气急坏了小男生,立刻抱住她谄媚道;我爱马迷,我是马迷的小宝贝,乖哦,马迷不哭!艾莫斯要睡了?贝洛斯轻声问怀里的小人儿,感觉到这小家伙就抱着他的颈子,头埋在他胸前睡着了。
真是……他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倒在榻榻米上,替他盖上薄被,慈爱的看着儿子天使般的熟睡脸庞,情不自禁地,伸指轻抚他因泡汤而酡红的小脸。
艾莫斯,晚安。
他低头,亲吻儿子的额。
刚泡完澡的莫鑫鑫穿着浴衣回到房间,本想进房看看儿子,不意从半拉开的门中看见这一幕……感动得让她心疼痛。
她所爱的人,和他们的孩子——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莫鑫鑫不自觉微笑,觉得幸福就在眼前,她小心地不发出声音,转身离开,不愿吵醒了睡熟的小宝贝。
她拿着旅馆准备的清酒,坐在露台,边看着天空的明月边小口啜饮。
幸福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她现在才搞懂自己白绕了一大圈,错过好多好多。
握着颈间的翡翠之钥,微笑看着天空,她已经有勇气主动告诉贝洛斯,他想听的那一句……怎么还没睡?贝洛斯倚着拉门,低头看她酡红的小脸,欣赏的眼神表露无还。
五年前就见过她穿浴衣的模样,那时她的年轻稚嫩,散发出致命的青春诱惑力;五年后,成为年轻少妇的她变得成熟,连头发都留长了,为泡汤而扎起秀发,几绺发丝散落在颈后,更平添几许性感。
你不也是?莫鑫鑫抬眸,给他一记媚笑。
她贪看他穿着日式浴衣的模样,虽然是西方脸孔,但却别有一番味道,尤其是半裸胸膛——会引人犯罪。
陪我喝一杯。
她高举酒瓶递向他,邀请。
贝洛斯眼神深沉,接过酒瓶坐在她身侧,为她及自己斟满。
酒过三巡,两人都没说话,默默的望着天上的明月,或者,在对方胸前的事物留连。
虽说,她自认为已经有足够的勇气,但是看到他却又怯懦了,于是藉酒壮胆,喝了几杯清酒后,她突然拿下颈间的翡翠之钥,递给他。
拿去!她的动作稍嫌粗鲁。
你——贝洛斯心漏跳一拍,心情顿时荡到谷底。
她要将翡翠之钥还他?!我只是借你而已,那只珠宝盒没有翡翠之钥根本打不开。
里头有你母亲留给你的信,还有一个很惊人的东西——要还我,我只是借你而已。
她重申了很多遍,是借,一定要还给她。
贝洛斯心情顿时放松。
我以为你不要了。
不要他,也不要他的爱——好在是误会。
除了媳妇,我才不会把翡翠之钥给人呢。
莫鑫鑫打了个酒嗝,一定要还我。
当然,送给你的东西,我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贝洛斯笑着接过翡翠之钥,起身去从随身行李中翻出那只珠宝盒,回到她身边坐下。
他小心翼翼地,从盒底打开这只做工细致的盒子。
这——映入眼帘的东西,让贝洛斯呼吸一窒。
那巴掌大的盒子中,除了一封泛黄的信之外,还有一颗婴儿拳头般大的钻石。
掌管矿脉多年,贝洛斯自然对宝石有一定的鉴定力,他明白这么大的钻石很少见,先不论这颗钻石的克拉、切工、色泽、纯净度,光是这个大小,就够让人惊讶了。
这就是列斯登皇后所守护的宝物,他不敢想象,若翡翠之钥落入柯里亲王手中,这无价之宝将会变成军事武器,炮口对向列斯登皇宫——也幸亏翡翠之钥的传言,让柯里亲王以为握有翡翠之钥就拥有财权。
多亏这只珠宝盒设计得巧妙,任谁也想不到真正的宝物就在盒子中!说到宝物,对贝洛斯来说,真正的宝物是盒中藏起来的——母亲的亲笔信。
他飞快的摊开招成四方形的信纸,母亲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默默的看完信,他微笑将信折起,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
你……看完了?莫鑫鑫讶异。
他怎么没有反应?看完了。
他点点头。
母亲信件的内容,他大略知道。
简略的只提到母亲不希望他们反目,以及席尔待他的一切都是她同意的,信末期望他,成为一个不输给父兄的好国王。
这两年来,我住在皇宫里——我母亲的别苑。
贝洛斯缓缓诉说着,那个院落被席尔封闭多年,不许任何人踏进,我曾因为这件事情跟他大吵过,我恨他不让我整理母后的还物。
直到两年前才明白,那处别苑,席尔长年派人整理,维持得跟我母亲在世时一模一样。
我才惊觉,席尔对我母亲并不若他表现的那样冷若冰霜,他视我母亲为亲生母亲。
从母后的寝宫中,我找到她的亲笔手札、席尔写给她的私信,以及……我与席尔的合照。
我那时太小了,应该只有两岁吧,那张席尔抱着我对镜头笑的相片,真的震撼了我。
母后将那张相片藏在壁纸后,因为席尔为了不让我发现,他要我恨他,所以毁去所有兄弟之爱的证明——贝洛斯没提的是,拿到那张相片后,他非常好心的送到席尔面前,当着布拉德的面,笑说:不知布拉德可曾见过陛下笑得这般纯真无矫?当场搞冷了这对性格扭曲的同性恋人。
但是他没想到,母后偷偷为我们兄弟俩留了后路。
只是,他恶劣的一面把事情又给搞僵了。
可以说是风水轮流转,贝洛斯越来越像席尔的阴沉冷静,而席尔越来越有贝洛斯沉不住气的一面。
他们——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鑫鑫。
将钻石放回原处,重新锁上珠宝盒后,他亲自为她戴上翡翠之钥,这两年来,我不只一次从高处眺望列斯登的国土,想着我要给后世子孙什么样的家园?我知道,我必须改变。
他的手滑过她锁骨,千言万语,只有一句,现在的列斯登,适合我们的孩子。
不提他为了达成目标耗费了多少心血。
莫鑫鑫望着他的眼,动容的想着:啊!他变了,变成她喜欢的那个贝洛斯。
他什么都不提,不提他的伤、不提他这两年来做了多少努力,放下准国王的身段,只要她跟他回家。
回家啊……捧起他的手,食指滑过他粗砺的掌心。
他——一个王子,准国王,为何有一双粗糙的手?当下有一些明白,为何安洁他们会这么快就接纳了他,没有怀疑。
突然问,她好想看,好想看看他亲手改造的列斯登。
我不会在黄金御座上雕下我们的甜蜜生活。
握住她的掌,贝洛斯轻喃,我很小器的,甜蜜的生活,你我两人看得见就够了。
这,比任何甜言蜜语还要能引起她的共鸣,她当然清楚贝洛斯看了自己的信,眼不自觉瞟向他胸口的瓷器碎片,忍不住皱眉。
我不喜欢儿子乱挖的毛病,一定要想办法把他这个坏习惯改掉。
再同意也不过。
他附和。
以后不可以利用儿子互挖对方的秘密!她再加一条。
一言为定。
贝洛斯也受够了儿子的乱挖,我的日记本在你那,对吧?莫鑫鑫跳过这个问题不回答。
还有,我不想跟儿子分开,我讨厌把孩子送进宫教养,我要每天看见我的小孩!这个有点问题,光是大臣那边就不容易搞定。
我坚决反对这种不人道的规定!她抆腰怒吼,我才不要把我的儿子交给不相干的人养。
贝洛斯轻笑道:据我母亲的手札,她也抱怨皇宫教育王储的制度太不人道,因此她仗着皇后的身份,从宫人手中抢走王储数次,是一个令教育王储的官员们大伤脑筋又没辙的对象——她闻言,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噢——未来要与那些官员抢儿子吗?她可不会抢输入的。
既然她不愿回答他关于日记本的问题,嗯——那么回列斯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其它的日记本都给烧了!贝洛斯心里盘算着另一件事。
我想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变得胆小,我忘了——其实爱情本来就是一种冒险。
莫鑫鑫看着他的脸,再轻松也不过的笑道:老师,我们回家吧。
贝洛斯不敢置信的眨眼。
她喊他老师,还说……回家。
他知道她说的家臼疋哪里,他所在之处,就是她的家。
鑫鑫。
贝洛斯颤抖的捧起她的小脸,叹息着抵着她的额。
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很久、很久……温热的唇,覆在她颤抖的双唇上。
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小手抵在他胸前,仰头承受睽违两年的亲吻。
柔和的月光,撒在这对尽释前嫌的情人身上,映照在地上的影子,交缠得难舍难分。
终曲海天一色的蓝,是美丽的地中海。
海浪一个接一个打在白色沙滩,冲掉沙滩上的小脚印。
哇哈哈哈哈——一个被浪追着跑的两岁小男孩,大笑玩闹着,穿着一身的白,卷起裤管跑呀跑的,一头红棕色的柔细发丝,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金色。
踩踩踩,踩踩踩——继续在沙滩上留下脚印,再看着海浪打来把脚印冲得消失不见。
嘻嘻嘻,好玩~~艾莫斯殿下,别玩了,小心感冒。
身穿黑色素裙的安洁,跟在小朋友身后,笑看活泼好动的小王子。
该吃早饭喽。
好——很好沟通的小王子跑向她,乖巧的让她拿着大浴巾将他包起来,抱着他走向前方的城堡。
安洁,我要洗脚脚,马迷会骂骂。
说着不甚标准的希腊语和中文夹杂。
多亏她精通中文和希腊语,否则怎么搞定这位小王子啊?好,再帮你换件很帅的衣服。
安洁微笑,将小王子带进他的寝房中,为他清洗小脚,洗脸洗手,最后带到床边。
准国王带着王妃和小王子回国,全国人民莫不欢欣鼓舞,期待见小王子一面,但他们打算在登基大典上,才让小王子在人民面前曝光。
大家一定会喜欢这位可爱的小王子,虽然长得跟陛下一模一样,但个性却是王妃的翻版。
艾莫斯殿下,我现在帮你穿的是晋见国王陛不要穿的正式服装。
安洁拿起一旁深蓝色军服,与他父亲的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小好几号。
昨晚席尔才回宫,今早就召他们入宫。
好~~小孩子很天真的,有新衣服穿就开心。
当安洁帮小王子穿上正式的军服后,仔细调整打量,不得不赞叹,小王子,你好可爱!她忍不住抛开主从份际,抱住艾莫斯。
呵呵呵,谢谢安洁。
被夸奖了,他害羞的红了脸。
我很帅,给马迷看。
安洁忍不住笑。
王妃和陛下现在还没醒哦,我们去吃早餐,好不好?不要!小王子非常有主见,多多叫马迷、爸爸起床吃饭饭!然后跳下床,飞快的冲出寝房,往父母的房间冲去。
回列斯登没几天,这家伙就对偌大的行宫很熟悉了,旁若无人的闯进父母房间,还知道要小小声的,以免事迹败露。
推开房门,艾莫斯偷偷潜进去,看见寝宫中央的四柱大床上,他的父母正依偎睡得香甜。
莫鑫鑫穿着轻薄的白丝睡袍,背靠着贝洛斯赤裸的胸膛沉睡,甜蜜共枕的两人,看得出来感情恢复得很快。
挂在她颈间的翡翠之钥,就这么大剌剌的曝露在乳沟中间。
耶!艾莫斯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走向床边。
其实,他最最最想挖的东西,就是马迷身上绿绿的钥匙,好想好想要,但是马迷小器都不给他玩。
没关系,不给他玩他就挖走,挖走就是他的了,哈,他很聪明吧?!爸妈都没有醒过来,他捂着嘴,小心不要窃笑出声,但小孩子哪顾得了那么多,还是让笑声泄出。
艾莫斯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匍匐前进,缓缓跪坐在母亲身边,伸出小手探向莫鑫鑫胸前的翡翠之钥。
怦、怦、怦,他心跳得好快!轻轻的,挑起母亲胸前的翡翠之钥,握住,艾莫斯不禁笑了。
呵。
马上用另一只手掩嘴,免得吵醒爸妈。
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吓得小王子差点尖叫。
咦?笑脸迅速垮下。
他又被逮到了?!艾莫斯,你在做什么?贝洛靳声音慵懒,一脸笑意的看着儿子震惊不敢相信的小脸。
这是艾莫斯挖东西第二次被他逮到,怎么这么好笑?但是不能笑,笑了就破功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还不放手?他声音轻柔,是因为怀中还在安睡的小女人,这几天以来他们夜夜缠绵,把她给累坏了。
不要!艾莫斯小手握得更紧。
好吵。
莫鑫鑫痛苦的睁开眼,早就听见儿子和丈夫在耳边讲话。
她被贝洛斯缠到天快亮才睡下,现在全身都很酸痛,只想好好睡一觉。
结果睁眼就看见儿子握着她胸前的翡翠之钥,小脸上布满坚决,而她的丈夫正握着儿子的手腕,以凶恶的眼神逼他放手。
你叫儿子来挖我?她顿时睡意全消。
我没有。
贝洛斯连忙否认,我们谈过了不是?那儿子现在是怎样?什么东西不挖,来挖我的翡翠之钥?!她转头看着丈夫,再回头看儿子。
多多?多多的!艾莫斯头一回这么强烈的表现出想要一件东西。
莫鑫鑫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多多,你喜欢啊?我要绿绿的钥匙!我的!再次强调,而且说什么都不愿意放手。
她抬眸看了看儿子和丈夫僵持不下的神情,笑说:这件事情就交给一家之主来处理喽。
什么?他?!贝洛斯皱眉看着她,再看看儿子一脸的坚决,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计策。
艾莫斯,放手,那是妈咪的东西。
不要,是我的!一脸快哭了的表情。
我的我的我的!这么想要啊?好啊,绿绿的钥匙给你,不过,从今天起你不可以再挖东西喽。
贝洛斯与儿子谈起条件。
怀里的小女人闷笑得全身发抖。
不可以挖吗?小脸为难的皱了起来,多多有乖乖听爸爸的话,挖挖挖马迷呀!小鬼出卖起父亲来了。
结果儿子的出卖,让贝洛斯得到一记肘击,你要绿绿的钥匙,就不可以挖。
当爸爸的闷声承受老婆的攻击,对儿子态度更加坚定强硬。
你自己决定,要挖,还是要绿绿的钥匙。
艾莫斯真的很认真的想着这个问题,想要这件东西的意念十分坚定,所以他下了决定——多多要绿绿的钥匙。
那以后不可以乱挖,听见没?贝洛斯满意一笑,很高兴解决了一个麻烦。
好。
好委屈的皱眉,那绿绿的钥匙要给多多,给多多呀。
当爸妈的不能因为小孩子还小就骗他,所以莫鑫鑫大笑着将翡翠之钥从脖子上取下,挂在儿子胸前,得来儿子的兴奋献吻。
给别的女人她是绝对不同意的,但是给儿子却是另当别论喽,她一点也不介意把它送给儿子。
我的。
艾莫斯捧着翡翠之钥忍不住发笑,是我的哦!夫妻俩见儿子开心的模样,莫测高深地朝对方抛去一记奇妙的眼神。
未来,儿子会将翡翠之钥交给什么样的女孩呢?那至少是二十年后的故事了吧?是否会像他们一样,虽然绕了一大圈,但还是回到彼此身边呢?他们拭目以待!席尔是个精明的君主。
他早料到那异母弟弟会在登基大典上放他鸽子,所以呢,贝洛斯后脚刚离开列斯登,他前脚就跟着离开,带着贴身侍从兼恋人——布拉德,一同去度个私人假期。
在未来,他退位后,便可以无拘无东的抛下皇室的枷锁,四处云游,虽然他那异母弟弟近两年来变得令人厌恶,但是他很放心将国家交给他。
昨夜甫回国,他便立刻下令召见王妃以及小王子,如今正坐在大殿上,穿着正式军装,慵懒的接见他那两年未见的弟媳以及小侄子。
你!就是你!莫鑫鑫撩起裙摆,愤怒的走上王座边,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你竟然拿剑伤他?你你你你,你给我记住!席尔暗暗觉得好笑,挑了挑眉。
这个王妃行为举止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放眼全国上下,敢指着他的鼻子把他骂得臭头的,也就只有她了吧?!放肆。
俊逸的脸孔板起,出国两年,王妃的礼节全数忘光,看来不适任为一国之后。
你少来这招,你明明就很想笑。
莫鑫鑫抆着腰,冷眼哼了声。
这丫头……真有她的!轻轻的笑声自席尔口中泄出,就知道瞒不过她。
怎么?心疼了?亲爱的陛下,你都会心疼我怎么不会心疼?她掀掀嘴,不准再有下一次!我亲爱的弟弟,你竟然纵容你的王妃对我出言不逊?席尔忍不住看向贝洛斯,只见他蹲在地上,对一个俊俏的小鬼说着悄悄话。
那小鬼……席尔眯眼。
跟贝洛斯小时候一模一样,让他不禁想起幼时往事,他第一次从母后手中接过不满周岁的弟弟,笨拙的抱着他……我在忙。
贝洛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跟儿子咬耳朵,不知道两父子在说什么悄悄话。
席尔不以为忤的吩咐,布拉德,把那孩子抱过来让我瞧瞧。
王妃,你退下。
是。
布拉德听命照办,把莫鑫鑫带下王座,然后抱着那不怕生的小王子,走上御座。
艾莫斯睁着眼睛看着这位金发男子,狐疑地问:你是谁?骨碌碌的大眼转呀转,藏不住的活泼好动——换种说法,这么大胆而且不怕死的性格,跟他母亲有得比。
我是你的伯父。
席尔冷凝的脸庞流露温柔,亲自将艾莫斯抱到膝上,仔细端详这漂亮的孩子,全然没发现底下的贝洛斯正露出怪异的笑。
艾莫斯,叫伯伯。
贝洛斯在底下提醒。
伯伯好。
艾莫斯听话的打招呼,我是多多。
小手忍不住摸着那头灿灿金发,而席尔竟然没有阻止?!多多喜欢你!他伸出小小手,紧紧抱住席尔的颈子。
这热情的反应令席尔一时招架不住,被彻底打败了。
这是他弟弟的子嗣,列斯登的王储,但有着活泼开朗的性格,看来在那位非常有主见的王妃教导下,这个王储与贝洛斯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席尔一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他的一腔父爱全让艾莫斯给引了出来,唇边绽放柔和的笑,将孩子纳入怀中。
连相伴多年的布拉德都没见过他这种温柔神情,冷酷的脸庞被疑惑所取代。
既然你已寻回王妃,我退位一事就别再耽搁,好早日了却我一桩心愿。
席尔虽是对着贝洛斯说话,但慈爱的眼神却是看着腿上的艾莫斯。
这个小人儿啊,怎么这变可爱?突然,他发现这小家伙在玩弄胸前的一样东西,他定眼细看——是翡翠之钥?!翡翠之钥?怎么会在你身上?我的。
艾莫斯怕被抢,握在掌心里。
我的我的我的!防贼似的看着席尔。
那神情,让席尔想起贝洛斯,曾经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太有趣了!没想到你们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艾莫斯。
他摇头失笑,但也未觉得不妥。
想从他手中抢到翡翠之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贝洛斯眼眸闪过异彩,若是平时的席尔定会发现,但现在他心神全都放在艾莫斯身上,无暇顾及其它,连布拉德都被他冷落在一旁。
我会尽快安排登基大典,如果没事,我想带着王妃和小王子回行宫了。
回家!坐在席尔腿上的艾莫斯立刻跳下来冲向父亲,让席尔流露失望的神情。
回家吗?爸爸回家可以玩水水吗?站在父亲脚下,伸长手臂讨抱。
当然可以,但是不可以一个人去,知道吗?抱起儿子,贝洛斯叮嘱。
莫鑫鑫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
她早就知道这对父子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在搞什么花样,从在车上就开始咬耳朵,她想偷听都不行,让她忍不住大叹:男人啊!那多多可以带着这个去玩水水吗?艾莫斯伸出左手,一只黑色戒指套在他的小指和无名指。
噗——莫鑫鑫忍不住喷笑。
御座上的席尔大怒,低头看掌心,这才发现戴在他右手的尾戒早已不见!艾莫斯?!席尔怒吼,他身旁的布拉德也皱起了眉头。
当然可以。
贝洛斯愉快的对儿子说,是伯伯送给你的见面礼,还不跟伯伯说谢谢?谢谢伯伯,多多喜欢耶!仗着有父亲靠,艾莫斯高举战利品。
那是——一口气梗在喉头,他简直不敢相信,他被阴了?!一个两岁的小孩,从他身上——就在他眼皮底下,拿走了布拉德送给他的东西,那只印有布拉德家族家徽的戒指,是他最重视的东西。
要拿回去?贝洛斯掀掀嘴角,嘲弄道:陛下不会这么小器,连点小东西都不愿赏赐给初次见面的侄子吧?该死。
向来冷静自持的席尔,被逼得脏话连连,还我,否则我无法离开列斯登!他不能忍受将布拉德的东西还留在这里,他必须一并带走!听见他气急败坏的话,贝洛斯凉凉地道:那就别离开。
席尔瞪眼。
你说什么鬼话?你不会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你走吧?我亲爱的哥哥。
贝洛斯讽笑的味道跟席尔有八分像,你要天真到什么时候?彻底利用我之后,还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你——席尔瞪他,而后失笑。
贝洛斯布这个局,只是为了不让他离开吧!不愿让他退位远走他国,只因为他同性恋者身份,不容于皇室。
他这个弟弟,怎么学他学成这样?用恶意的包装掩饰真意。
我怎么可能放过你呢?在我登基为王之后,还有需要你的地方。
贝洛斯坏坏的笑,抱着儿子偕同妻子离开。
告退!看着他们兄弟俩斗气的莫鑫鑫,忍笑忍得很辛苦,直到走出宫门才拐了贝洛斯一肘,你坏死了!怎么这样啊?不是说好了要导正多多这个坏毛病吗?你又叫他挖!让席尔吃瘪,是我这两年来新培养出的兴趣。
贝洛斯微微一笑。
那笑,让她觉得有老谋深算到。
坏人——即使指控他是坏人,但她还是笑得花枝乱颤。
另一端的皇宫内,失去心爱之物的席尔难掩郁色,坐在王座上,回头看着身旁的布拉德。
你可介意?介意什么?少言的布拉德难得回话,因为艾莫斯那一手实在太惊人了。
那是你的家徽戒指。
席尔起身,伸手抚着他的脸。
你生气?不。
布拉德摇头,重要的,向来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席尔精眸一闪。
那么,就送给那小鬼吧,当作是一件小小的见面礼。
无妨。
影子,你想——席尔诡笑,笑容流露出不怀好意,我现在下诏要贝洛斯即刻接任,而我们远走高飞——布拉德简单回答他三个字,好主意。
那,在我卸下王位前,帮我最后一个忙——把我的印信取来。
遵命。
布拉德领命而去,高大的黑影消逝在宫门之前,他伫足回头,凝望王座上有张英俊脸庞的恶魔。
贝洛斯恐怕没想到,席尔能做的,往往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谁是道,谁是魔呢?这——可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