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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025-03-29 08:29:48

清静幽居里,东北侧是一处面积挺大的跑马场,除了平坦的草地之外,草地上还设有几处障碍,土地面积衔接到外围的山岭,以约一人高的栏杆围起,是雷展侑专用的马场,饲养着数匹骏马。

陆紫蓉站在马场外围,两手搭着栏杆,下巴靠在交叠的手臂上,视线胶着在马场内骑着骏马奔驰的男人。

太奇怪了,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是怎么保持平衡,又如何操控马匹方向?认真观察好一会儿,她才发现,他手上的缰绳只是抓着好看的,他完全信任那匹马,而那匹马也非常有灵性,脚步平稳,将主人稳稳的托载着。

哼哼,真是令人感动的主人与宠物情谊啊!眼红的看着,她突然倒抽了口气,惊愕的看着马匹跳跃过一道障凝,而那个……该死的、自大的、愚蠢的男人,依然维持着挺拔帅气的身姿,稳稳坐在马背上!这男人,就不怕摔断脖子吗?!陆大夫,原来你在这儿!郭峰喘着气跑了过来。

郭总管,你找我?虽然嘴里问着,但她的视线仍直盯着马上的男人。

是。

郭峰来到她身边,喘了一会儿,顺过气之后才道:预各赈灾的物品都已经添置妥当,食物、衣物、生活用品及药材,除了陆大夫那一万两的医药费之外,爷还自己添了九万两银子,共十万两,所行东西都已经装上车,明天一早将由雷霆镖局押送出发至灾区。

他又添了九万两银?!难怪她总觉得这次倒霉事件不多,也都算小意思。

视线仍在雷展侑身上,刚好又看见他做出一个让她的心差点跳出喉咙的危险动作,真是够了!雷展侑!她双手圈在嘴边,对着马场大喊,你最好在摔断脖子之前给我下马!我可不想白拿了你一万两银子!陆大夫!煌安刚好走过来,听闻她的话,立即惊呼低斥。

爷的马术很好,烈风也是一匹良驹,不会摔爷的!这陆大夫竟然诅咒爷摔断脖子,简直是……大逆不道!问题是他是个瞎子,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可不想让我的辛苦白费了。

她辛苦?她不是只有一开始帮爷看诊,第一次敷药亲自示范.接下来就都没再动过手了耶!所需要的药材也都是直接送到梅林小筑,她顶多就是抓出每帖的分量,将部分药材研磨成粉而已。

煌安和郭峰面面相觑,他们真的看不出来她到底哪里辛苦了。

你家爷骑术真的很好?瞎了之后也没问题吗?虽然她很想救他,但也得先确保自身安全。

当然没问题。

那好。

陆紫蓉点点头。

什么?好什么?煌安和郭峰不懂。

雷展侑!她又朝马场大喊。

我也要学骑马!马场里的人、马总算停了下来,就见雷展侑俯身抚着马匹的脖子在马耳旁说了什么,一会儿之后便来到她面前,隔着栏杆,高高在上的望着她。

你要学骑马?雷展侑问。

对啊,教我。

陆紫蓉刻意扬高声音,让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雷展侑犹豫了一会儿,虽然觉得有些古怪,却拒绝不了她声音里的渴望,只好点点头。

好,你过来。

耶,太好了!陆紫蓉欢呼一声,立即手脚并用的爬上围栏。

陆大夫!郭峰惊呼,那儿有门啊!还要绕那么远很麻烦耶!她才不想大费周章,反正他的马就停在栏杆旁,她只要爬上栏杆,直接跨上去就行啦!陆紫蓉,别乱来。

雷展侑也出声警告。

从门走过来,姑娘家……你们很罗唆,我这样快又方便,直接……啊!身子不稳的晃动陆紫蓉尖叫,往前扑跌。

陆大夫!煌安和郭峰惊恐的大叫。

雷展侑微凛,凝神感受周遭空气的流动,紧接着手一伸,拦腰勾住扑跌过来的身子。

我的天啊!见状,郭峰才松了口气。

陆大夫,我看差点摔断脖子的是你!煌安也吐了口气。

吓死人了!陆紫蓉就这么挂在雷展侑的手臂上,表情尴尬,不过还是很庆幸啦!多谢雷大侠救了小女子的脖子。

她笑说。

声音微微发颤,不细听还真听不出来。

不过最近几日相处时间多了,对她心口不一的性情也多有了解,因此雷展侑听出了她声音里那些微的惧意。

手臂一使力,将她勾上马,坐在他身前。

明明知道自己霉星高挂,怎么不小心一点?他低叹,双脚轻踢马腹,烈风便开始绕场行走。

其实再怎么小心也没用,该来的躲不过,又何必小心翼翼的搞得自己神经紧张呢?人啊,要快乐的活啊!再说,那是医好他眼睛所必须承受的天谴。

怎么可能避得掉?但她没说,说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就算该来的躲不掉,至少能避免掉一些不该来的!他气她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

以后别这么莽撞了。

好奇怪。

她突然说。

什么?你的脾气一点也不像传闻那么暴躁啊!除了一开始之外啦。

陆紫蓉笑得很暧昧,是不是舍不得对我发脾气啊?他最近心情似乎真的变得比较平静,不会再经常气愤填膺,暴躁愤怒的大吼了,很像……以前的自己。

就算我否认,你也会继续自我陶醉,所以你说是就是。

他没否认。

咦?你这是承认的意思吗?不会吧,照理说他应该会骂她没规矩或是胡说八道之类的啊,怎么这么好商量?走了。

脸色微红,他没多做解释,一声大喝。

什……哇啊!烈风突然加快速度,她整个人向后倒进他的怀里,被他的两臂圈住。

你这家伙,至少要先通知我一声啊!可恶!不回答她的问题就算了。

她刚刚硬要上马,就是想说他多载一个人会走慢一点,没想到他还嚣张的迎风策马勒,真是气死她了!我不是说‘走了’吗?雷展侑忍不住笑了。

那不算!这种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能称为走吗?那你喜欢骑马的感觉吗?希望她会喜欢,因为,他喜欢。

喜欢,如果能让我握缰绳我会更喜欢。

虽然不会骑马,但他比,她还是对自己比较有信心,反正这匹马看起来很乖,而她的眼睛确保他们不会撞马。

不行。

他一口回绝,以她莽撞的个性,自己骑马太危险了,想到他就心惊,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上马的吧?本来被嘲笑的陆紫蓉想回嘴,却又灵机一动,她有更好的主意了。

你可以教我啊。

她甜滋滋的说,当然,他不会看到她笑容里奸计。

陆大夫,你要一个瞎子教你骑马,太看得起我了吧!雷展侑大笑。

我相信雷庄主会是一个好师父的。

她继续用腻人的语气说话。

是吗?圈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紧,他轻声说:等我眼睛复元.带你到外头跑跑,有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好啊,我等你。

这次她笑得真诚。

宾果!男人果然是需要吹捧的,往后,她就能以学习的名义看他,绝对不让他在眼睛复明前摔断脖子!哈哈……等等,他刚刚承诺是未来吗?陆紫蓉心头一紧,差点忘了,她哪有那么多未来啊……三更了。

这个时辰,煌安已经在后面的小房间里睡熟。

雷展侑摸索着从床上起身,披上叠放在床边的外袍,慢慢走出住楼,心里计算着步伐,开始复习环境。

自从瞎了之后,除了第一个月他因为无法接受而几乎放弃自己那段时间之外,这几乎成了他每天的功课。

陆紫蓉说得没错,他是骄傲的,所以不容许自己陷入无助可怜的境界,就算此时眼睛复明有望,他还是习惯性的做着这件事。

慢慢游走一趟清静幽居,他有些刻意的避开梅林小筑,踏上连结一个清静幽居的长廊,除了飘着雪气的风声之外,黑夜是全然寂静无声。

突然,他隐约听见一声异响自远处传来,他蹙眉,侧耳细听,那人向好像是……通往后山的小门!他立即回身,轻巧无声的往小门的方向潜去,不一会儿,便抵达小门附近,隐身在黑暗之中。

这个脚步声……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出声。

喝!受到惊吓的抽息声响起,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整个人跳起来的模样,还听见应该是灯笼落地的声音。

你……雷、雷展侑?是我。

他慢慢的接近她。

天啊!吓死我了。

陆紫蓉缓了口气,心脏依然剧烈的跳动着。

好暗,雷展侑,我的灯笼掉了,什么都看不到,你在哪里?她抬手摸索,不敢妄动。

别动,我过去带你。

他循声而至,抬手摸索,一会儿,碰着了她的手,被她立即扣住,察觉到她手心的冰凉汗湿,显然是真的被他吓到了,他返手扣住她。

别怕,我找到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接触到他,受到惊吓的心慢慢平稳了下来,贪恋的靠近他的怀抱,深吸了口气。

啊!真的是他……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雷展侑带着她往梅林小筑走去。

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后山去做什么?我去摘月西花,前几天我发现后山有几株已经结了花苞,大概这几日就能开花,那在我的家乡已经绝种的花种,我只在我们陆家一本密传的医书里看过,我一定要摘到。

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当然是这种时候,月西花只开在月落西山的时候,而且仅开一个小……半个时辰就会凋谢,花一凋谢,就没有价值了,可是如果在它盛开的时候将它摘下,它就能维持盛开花形三日左右,取其花瓣炖煮冰糖,或是浸泡蜂蜜将它冰镇,前者食用可改善女性虚寒体质,后者可以养颜美容,虽然我是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不过有了年纪之后,还是需要保养的。

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他很想笑,却没有戳破她的自褒之语,就算她没想过他身旁的人会对他形容她的面貌——以他的个性确实不会多问,可是他偏偏就是对她好奇——她应该也知道只要他眼睛一复明,就能看见她的真面目了吧?我并不在乎你的外貌。

他只能说。

呵呵,那是因为我美丽,所以你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不在乎。

她一点都不害羞的嘻嘻笑。

啊!到了到了。

她看见前方她挂在屋檐的灯笼透出的昏黄光亮,欢呼一声就要往前跑。

紫蓉。

他将她拉回身边,走到小径旁一棵梅树下设置的长椅坐下。

雷展侑,外头……有点冷耶!要坐在这里吗?进屋去比较温暖吧?我不进去了,你陪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如果你累了我不勉强。

他放开手。

累是不累,可是我怕冷。

她抖着声说。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摘月西花拿进去,马上就出来。

说完便起身跑进屋子里,一会儿又跑了出来。

我回来了。

她在他身边坐下,眼儿一转,直接窝进他的怀里,嘻嘻一笑。

这样就比较不冷了。

这几天可能就会下雪,到时候只会更冷,你怎么办?谁知道。

她耸耸肩。

我来这里第一个冬天勉强安然度过,没想到,初春的天气更冷,也许会冻死吧。

胡扯!雷展侑低斥,拉开外袍裹住她,收紧手臂将她拥进怀中,明天他会吩咐锦织坊替她准备一些保暖的衣裳。

好暖喔……陆紫蓉舒服的叹了口气。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在外头闲晃?自从失明之后,这是我每天晚上的功课。

他也没隐瞒。

我就知道,你不爱依赖别人,对吧?他是个傲气十足的人,就是因为骄傲,所以失明的打击除了让他脾气变坏之外,并没有让他因此丧志……或许有,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

再过一阵子,你的眼睛就可以恢复了。

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他问。

什么事?她狐疑,一会儿便领悟。

哦,你是说倒霉事?对,有没有瞒着我又哪儿受伤了?没有,很平静。

她笑。

靠在他的怀里,耳里听着他的心跳,反正只是撞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瘀青,既然他看不见,何必说出来让他忧心。

紫蓉,我想看你。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轻声说。

放心,你的眼睛一定会复元的。

她向他保证。

我现在想‘看’你。

他又道,一只大掌轻轻的、试探地碰触了她的脸颊一下,似乎在等她拒绝。

陆紫蓉只是轻喘一声,并没有躲开。

他稍稍离开她,手指动了动,两手便落在她的额上,双手顺着额头朝两边滑开,慢慢的滑过她的眉、眼,她因他的动作闭上眼睛,然后感觉到他用两根食指滑过她的鼻,拇指抚过她的唇,再慢慢的往下,中指指尖滑过下巴,再往旁抚过她的颊,落在耳畔,停下。

她睁开眼,气息有些紊乱,他捧着她的睑,他的唇就近在眼前……糟糟糟,这样的美色,根本是引人犯罪!雷展侑手指又回到她的唇,似乎是在确定位置,接着脸慢慢的朝她俯下,陆紫蓉吞了口口水,喉咙饥渴的感觉瞬间加深。

他……他要吻她吗?雷……她声音沙哑,试图拉回一点自制力,可惜太迟了,她才刚开口,他的唇便已经印上她的。

脑袋被他炙热的双唇给烧糊了,理智被他辗转的吸吮给吸光了,此刻,她终于感觉到自己是个弱女子,只能全身虚软的任他予取予求。

不知过了多久,在雷展侑几乎要失去理智时,他才抓着她的肩,猛地将她推开,气息粗喘。

我不该这样……他低哑的呢喃。

名分未定,他怎能这般唐突她!没关系,我很喜欢啊!她立即说。

陆紫蓉……雷展侑无力的叹气。

姑娘家不该……喜欢就喜欢,我又没有妨碍到谁。

她打断他。

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听见我说讨厌你吻我?或者甩你一个耳光,严厉斥责你的轻薄,然后永远不许你再碰我一下?你要这样吗?他无奈的住口。

她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性情撩拨着他,若哪天她真的一本正经了,他可能会无法适应吧。

算了,你就这样吧。

重新窝靠在他怀里,暖暖的怀抱催人入眠,陆紫蓉打了个呵欠,眼皮有些沉重了。

四更了,进房去睡。

,你呢?她闭上眼睛.不想起身。

我当然也回风清楼。

他说。

明日一早,伟哲会回山庄讨论今年进贡的水凌绸事宜。

哦。

又打了个呵欠,身体重量全部都瘫在他身上了。

紫蓉?他低唤。

嗯……含糊呓语。

雷展侑没辙的一笑,干脆将她抱起,送她回小筑去了。

担心她又移动了什么东西,所以一踏进小筑他便放慢脚步,小心翼翼踏进,直到上了楼,将人放到床上之后,他发现一切似乎又恢复成过去的摆设,至少他一路上来,并没有碰到过去没有的障碍。

他温柔的一笑。

这女人其实很细心体贴,善良又无私,这女人……虽然性情让他很头痛,可依然让他无法不为她心折。

如果……如果可以,她会愿意留在他身边吗?他的指尖依然存留着方才的触感,她的五官很立体,皮肤有些冰凉,虽然脑子里的形象依然模糊,但是他并不觉得她像煌安形容的那么丑。

五指收拢,指尖犯痒的感觉搔弄着他的心,垂下眼,抬手轻轻抚着她柔细的发。

你……怕不怕死昵?他低低的喃喃自语,想起尚未查清的命案,还未揪出的幕后主使者。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起身,慢慢走下楼去,离开梅林小筑,回到风清楼。

爷?揉着眼睛的煌安从后面的小房间走了出来。

爷,您起床了?回去睡觉,煌安,时辰还早。

他说。

煌安帮爷脱衣。

煌安上前帮他脱下衣裳,突然觉得好像嗅到了青草味。

他疑惑的将主子的衣裳凑近鼻前。

真的是陆大夫身上那种药草香味!爷,您刚刚……和陆大夫在一起吗?能把对方的味儿染到身上那是靠得多近、捱得多久才会的啊!在外头走走罢了。

他敷衍,躺上床。

对了,煌安,明日派个人到锦织坊叫徐大娘到府里。

是,爷要裁制衣裳吗?煌安顺口问。

不是,是要帮紫蓉做几套保暖的衣裳,我记得前几天才进了几件白貂皮和稀有的紫貂皮,记得吩咐徐大娘把它们都留下。

雷展侑闭上眼。

下去吧。

是……要帮陆大夫……紫蓉?!煌安呆呆愣愣的走回后头小声问。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他们该不会……真的要有一个像陆大夫那样的庄主夫人了吧?一大早就被吵醒,陆紫蓉睡眠严重不足,频频打着呵欠,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

奇怪,昨晚自己是怎么回楼上的?她抖了抖,好冷。

随手拿了那件破旧的大袄穿上,裹紧,这才慢慢的步下楼梯。

煌安,到底有什么事让你一大早就来吵我?老天爷啊,这……这这什么衣裳啊,尖锐高亢的惊呼声蓦然响起,彻底的吓跑了陆紫蓉的瞌睡虫。

你是把抹布给穿在身上吗?一个姑娘家,怎么会穿这么糟的衣裳啊!徐大娘频频喳呼着,庞大.的身躯以出乎意料利落的速度朝陆紫蓉冲了过来,颇有排山倒海的气势。

站住!她真的被吓到了,咚咚咚地连忙退了三大步,闪到桌子后头。

我警告你,别过来喔!陆大夫……煌安掩住嘴,拚命忍着大笑的冲动。

咳咳,陆大夫,这位是锦织坊的徐大娘,是爷请徐大娘前来帮陆大夫量身,裁制衣裳的。

做衣服?她不禁傻眼。

煌安点头,示意徐大娘可以开始,便退下了。

陆紫蓉便呆呆的任由徐大娘拉着往楼上走,脱掉她那件丑得要命又破旧的男人大袄,接着是她的外袍,直到身上只剩下肚兜和亵裤。

只见徐大娘像拎着脏东西似的,用肥短的两指拎着衣裳丢到一边,一边摇头一边啧啧有声的念着。

真是的,好好一个姑娘家,就算长得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的糟蹋自己啊!一边念着,她手上的皮尺也快速在她身上这边量量、记下,那边量量、再记下。

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就算你长得丑,身材又没啥分量,可穿上好衣裳,还是会让人看得顺眼的,只要你懂得穿衣。

够了吧?很冷耶!拜托,请你动作快一点,谢谢。

陆紫蓉冷得全身发抖,牙齿拼命打架,全身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量好了。

收起皮尺,徐大娘记下最后的尺寸,见她马上蹲下身打算穿回衣裳,肥胖的短脚快速一踩,踩在那堆破布上头。

不准穿这些破布!你该不会要我冷死吧?!天啊天啊,她快冻僵了!我这里带了几套现成的衣裳,全都是爷交代的,因为我不知道你身上没几两肉,衣裳可能宽了一点,不过我会先找一套比较适合的让你穿上。

她将桌上那个非常大的包袱打开,翻了翻,从里头拿出一件件衣裳,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应有尽有。

其他的我回去马上帮你改,两个时辰之后就会派人把衣服送来,至于其他订做的,最快也要三天的时间。

快给我,我会非常非常感谢你的。

陆紫蓉在原地跳着,讨好地伸出手。

好,就这些,去换上,把那件可怕的肚兜也给我换掉,知道吗?是是,我了。

她咕哝着,先披上那件光是用看的就很暖和的披风,才抱着衣裳往室内去。

真是的,雷展侑那家伙在想什么啊?她是不介意接受他的好意馈赠,可是至少要先通知一声啊,好歹给她一个警告咩!差点没被那个徐大娘吓死。

换好衣裳,果然好舒服,她对布料完全不了解,不过身上这些一定很高级,因为它们穿起来又轻又暖,不像以前她穿的便宜货,不管穿得再怎么厚重,还是冷得要命。

好吧。

看在你送我这么棒的衣服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这先斩后奏的事了。

她笑着自言自语,看着铜镜里有些模糊的倒影,不满意的垂着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对了,头发!拆掉绑着的书生发型,任一头长发披散,她随即叹了口气,走出内室,徐大娘,可以麻烦你一下吗?来了。

徐大娘的庞然身躯倏地出现。

什么事?这个。

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陆紫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不会梳头。

你连梳头都不会?!徐大娘惊吓得猛摇头。

到梳妆台前坐下.我帮你。

多谢,感激不尽。

她连忙乖乖坐好。

徐大娘站在她身后,熟练利落的替她梳了一个云髻。

给我一支簪子。

嗄?我没有。

徐大娘不敢相信的瞪大眼,最后摇摇头,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支金钗为她插在髻上固定。

好了。

退后一步,她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心中讶异。

没想到她徐大娘也有看走眼的一天,这陆大夫稍仿打扮,竟然也人模人样的,不过这没几两肉的身子是无法改变的。

陆紫蓉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虽然影像有些模糊兼变形,不过她觉得很好看呢!来,我再送你一支翠玉步摇。

徐大娘又从头上拔下一支翠玉步摇,帮她插在发上.这怎么好意思呢?先借我吧,我会还你的。

不用了,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在爷帮你添购饰品前,让你先顶着用。

福泰的脸上漾着满意的笑容,盯着她直点头,还呵呵笑着。

好了,我去收拾收拾,三天之内一定把你的衣裳赶出来。

陆紫蓉感谢的说:多谢你,徐大娘,我送你下去。

不必了,我自个儿下去就成。

徐大娘挥挥手制止她,迳自收东西去了。

陆紫蓉正打算回卧房,却听见楼下传宋吵闹声,她好奇的开窗探头往下看,就看见煌安正在挡着一名姑娘。

表小姐,爷有交代,任何人都不准进梅林小筑打扰陆大夫。

潘蕙敏气冲冲的怒斥。

胡说!徐大娘来了吧?我上个月就叫总管要请徐大娘来帮我裁制衣裳,一定是要来帮我量身的,让我进去!表小姐,徐大娘若是来为你量身,会直接到清心园,她今儿个是来为陆大夫量身制衣的,若表小姐有需要,我会派人到元织坊请吴大娘……我不要元织坊!我要锦织坊!凭什么一个江湖骗子就能穿锦织坊的衣裳,我是雷霆山庄的表小姐,却只能穿元织坊的?这一点也不公平!陆大夫不是骗子。

煌安严肃的说。

哎呀!没想到煌安这么维护她呢,真感动。

陆紫蓉在房内看戏看得很高兴。

她本来就是骗子,而且我听说还是一个丑八怪大骗子,她以为表哥眼瞎看不见她丑陋的样子,就能迷惑表哥了!表小姐,陆大夫或许长得丑了一点,可是她不是骗子,她一定能医好爷的眼睛。

她……长得丑?陆紫蓉的好心情现在全沉到海里去了。

那个表小姐说她丑她还能理解,女人的嫉妒咩!可是煌安?连他也说她丑?刚刚徐大娘也说她丑……她突然双手捧颊,惊愕的张着嘴,不会吧!难道她这种长相,依唐朝的审美观来看,是个丑八怪?没有人能医好表哥的眼睛,那是表哥的报应,报应怎么可能医得好!煌安脸一沉。

表小姐,趁爷还没发现表小姐擅闯清静幽居,请回吧!我才不怕!他能怎样?杀了我吗?胸一挺,潘蕙敏说得狂妄。

此时,徐大娘收拾好东西下楼,潘蕙敏一瞧见她,立即推开煌安。

徐大娘,帮我量身!我要做二十套衣裳,六套睡衣,还有,我听说几日前坊里进了一些稀有的白貂皮和紫貂皮,就帮我做两件白貂外套.一件紫貂披风,暂时这样就可以了。

暂时这样就可以了?陆紫蓉忍不住摇头,还真是大言不惭哪!表小姐,我徐大娘只为爷交代的人量身裁制衣裳,爷只交代我为陆大夫量身,其他并无交代,我还要忙,告退了。

凉凉的说完,徐大娘就提着她的超大包袱离开。

帅啊,这徐大娘,她喜欢!陆紫蓉在心底呐喊。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太过分了!潘蕙敏一跺脚,哭着跑走了。

唉唉唉,其实也挺可怜的。

煌安,你家爷呢?陆紫蓉对下头的煌安喊。

煌安抬头,看见在窗边的她,错愕的张大嘴巴,久久回不了神。

这位姑娘……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