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25-03-29 08:30:16

突如其来的枪响止住了赛若襄的脚步。

阿优厄耶园和赛家诊所相隔一座森林,而她能经常出没阿优厄耶园全拜这条捷径所赐。

又有坏人想来偷爷爷的宝贝了。

赛难得将一生的积蓄倾注在这一片森林里,他将森林规划成养复圈,放养他诊治成功或稀有的动物,成绩可观,可这段日子以来却屡遭盗猎偷窃。

她循声看见一头胡狼正对着树顶的男孩咆哮,虎狼张牙舞爪,眼看尖锐的利牙就要将猎物分尸。

坏东西,不可以。

赛若襄想也不想的立刻跨步向前,往胡狼的头顶轻轻一拍。

胡狼因受惊而转过身来,呲牙咧嘴的刨土,仿佛指责赛若襄打扰它用餐。

你不乖,爷爷叮咛过‘阿狼’不可以出来吓人,你犯规了。

她不以为然,又正气凛然的指责胡狼。

呜——若襄知道你肚子饿,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上一瞬间毛发竖直的胡狼仿佛真听懂了她的话,下一秒惭愧的低下了头。

来,这给你。

一阵斥责后她放缓了语调,拿出一片肉干。

吃完肉片回去找爷爷,他会帮阿狼弄吃的。

胡狼迟疑了下,然后衔起肉片,慢慢的走入深林。

看见事情解决,赛若襄转身准备走开。

喂!她停下了脚步,一道利索异常的身影翩然从高树上跃下。

他个子很高,稚嫩的皮肤和浓眉大眼看得出年纪很轻,身穿休闲服,脚着铁灰色大布鞋,穿着随意却面貌不凡,一头金色的发像阳光般璀璨,深镌的五官和雪白的皮肤,俊俏非凡。

他身上有某些和安东尼十分相似的气质。

你叫若襄?她退了好大一步。

不然你以为是叫谁?他的口气奇冷,和孩子似的面貌大相径庭。

若襄不认识你。

她又退了一步。

这可有趣了。

不认得我,为什么要救我?救你?她有吗?不要露出那种白痴的表情,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他的表情不友善极了。

最近有好多坏人来偷若襄的朋友,刚刚有好大的枪声……啊,你一定也是来偷‘阿狼’的坏人,对不对?她瞪大眼珠。

这才想起来此的原因。

那夜被挟持的的痛楚又浮上了脑海。

你胡扯什么,倒霉的人是我!不但莫名其妙被狼追,害碰见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居然能跟野狼沟通,这简直是——你不是想杀‘阿狼’的坏人?不是。

若不是看在她就他的份上,他早掉头走人了。

原来如此,是她误会了他,那么她还是赶快找阿东去,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

她旋足,准备离开。

奥斯卡瞪着赛若襄的背影。

这女孩肯定有病,刚才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怎地扭身就闪人?喂!若襄很忙。

她不停步,喃喃地诉说着。

奥斯卡用脚尖挑起方才被胡狼弄掉的组合式手枪,利落地收入隐藏的弹匣套中才赶上去。

见他靠近,赛若襄如遇蛇蝎般地向分退了一步,这一退却撞上一棵针叶幼木。

奥斯卡皱眉。

你为什么怕成这样?你以为我想图谋不轨?‘赛若襄来不及撞掉身上的针叶。

图谋不轨是什么意思?她咬着唇,眼神疑惑。

她的表情一点都没有作假的成分,有人能在撒谎的同时还睁着水璨的翦瞳坦示她的无知吗?奥斯卡不以为然。

"没什么意思。

他一语带过。

这样啊!她听不懂他的话。

唔,不错。

她符合资料中的印象。

奥斯卡暗忖,晶亮的眼毫不掩饰地飘过一抹诡橘。

你不要跟着若襄。

远离陌生人是赛难得要她谨记在心的家训。

为什么?他发现,要对付她易如反掌,比拿颗橘子还简单。

她站定。

一边走路一边说话令她无法思考。

又怎么了?奥斯卡的肢体出现了不耐烦。

她偏着头,表情认真得一塌糊涂。

你是陌生人。

奥斯卡差点喷笑。

就为了这么简单的答案她居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差劲!我们怎么会是陌生人?你瞧,从方才至今我们讲了多少话?赛若襄沉默不语。

他讲得又快又急,她不是听得很懂。

来吧!你想去哪里?他任意改变了话题。

他有百分百的自信能掌握这小女孩。

找阿东。

阿东。

呵呵,事情愈来愈有趣了,水到渠成原来简单如斯。

他若即若离地和赛若襄并肩齐走,白亮的阳光由他们头顶泼下,剪影拉长,若仔细一看,可发现奥斯卡的 影子下隐约有双属于恶魔的翅膀正缓缓舒展——***少爷,您的茶。

古铎放下犹冒热气的茶,并没有退下的意思。

绿荫的秋千旁,安东尼意态悠闲地躺在凉椅上,以书本覆住脸。

一大片起伏的光束、由杏仁树及胡桃树林中沿洒到他身上,他仍懒得移动。

小襄小姐今天好像迟了,会不会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安东尼挪了下身躯,不作声。

不如小的打电话去问问看,这样比较放心。

古铎将托盘摆在胸口,仿佛不经意地说。

谁说我在等她?不屑的哼声从书页钻上来。

原来少爷不急着回意大利是为了陪伴我这老头子,古铎好感动。

古铎,你坦白说,银翼又多跟你饶舌了些什么?扯开书,安东尼露出他那巧夺天工的脸,口气微愠。

他什么都没说,只叮咛要我多照顾少爷,给您宾至如归的感觉。

这是我的房子,什么宾至如归?那个混球把我当成小孩子照顾,他怎么不替我找个保姆?出任务就出任务去了,却到处部署眼线。

啧!已经有一个了。

古铎指着在屋内的鹰眼。

烦!他他作了结论。

啊,小襄小姐来了。

古铎眯起眼,认出远远而来的人儿。

古铎。

安东尼阴郁着嗓子。

你似乎闲得发慌?怎么会呢?少爷,我正忙着侍候您。

他有许多年不曾见到安东尼,他想念他的少爷,即使他的表情经年淡漠,却只有他最明白他的真性情。

古铎身体还很健康,经得起站的。

赶他走无非是体谅他的年纪罢了,古铎明白得很。

要不是看在银翼的份上,我会拿你开刀的。

少爷抬举了。

我说一句你顶一句,罗唆!他翻脸了。

最近,他的脾气像摊曝在太阳下的书,总是一点便着火。

少爷想必是冲着和小襄小姐一道的男孩生气,不是老头子我。

古铎小声地嘀咕。

古、铎!雷霆乍起,风云变色了。

古铎不敢再轻启战端,他从善如流地闭嘴了。

阿东。

安东尼面前的赛若襄永远是张洁净笑靥的。

你又来做什么?他粗着嗓门低吼。

古铎挑着眉闷笑。

明明都等人一早了还嘴硬。

赛若襄轻轻搜寻他的眼。

若襄和阿东有约,自然要来啊!你也知道和我有约,现在都几点了,你竟敢让我等你!他的声音像柴火下闷烧的烟,一个不小心就会令人窒息。

若襄在路上遇见他。

她怯怯地指着奥斯卡。

安东尼轻抬眉睫,只电光石火闪现。

不要把不三不四的人往我的屋子带!不三不四是不好的意思吗?她有些紧张,眉宇经过一丝慌张。

安东尼回她一瞪,当她是不可救药的痴儿。

一旁冷眼旁观的奥斯卡有些看不过去,这男人是天上人物,但即使冠盖出众,却也太过狂妄了。

你凭什 么责备她?你们已熟悉到为彼此出头的地步了?风雨隐隐躲在他一刹息僵的怒气里。

我们是朋友。

朋友。

安东尼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很好。

没人能琢磨得出他话里的意思。

奥斯卡看似清湛的眸老成地晃过阴骛。

你跟我进去。

安东尼抓起赛若襄的手,狂傲地走开。

她莫名其妙地被他拖进屋里去。

离他远点!行进中,他忽然开口。

赛若襄忙着跟住他的步伐。

咦?听我的话没错。

他从来不会看错人,好人坏人,一目了然。

哦。

古铎今天发神经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艺,那堆是你的。

左弯右拐,安东尼把她带到一处她没来过的地方。

阴凉的角落里摆放着一簇簇的花苗树种。

喜悦毫不留白地涂上赛若襄的脸,声音全是惊诧。

哇,好多好多的郁金香,好多好多的橄榄树,好多好多的仙客来。

安东尼凝视她欢愉的表情,如同小孩看见属于自己的玩具城堡一样,观察她像蚱蜢似跳来跳去的模样,有道暖烘烘的感觉像奶油般融进他的四肢百骸,这次他确定不是因为阳光披洒的缘故。

他一点都不想去懂那些花花草草,遂径自懒洋洋地往树下一躺。

玩具给你了,别再来烦我。

顶着篱笆上落下的余荫,合上眼,他携着一抹浅笑缓缓人梦。

③③③赛若襄种花的范围由起先的局部性扩大到所有的土地,甚至在安东尼的默许下,由喷泉为始点,将花床辟成维多利亚时代最流行的几何图案,整个花园虽然还只是雏型,却已可预见未来充满花香鸟语的远景。

少爷,咱们的花园愈来愈漂亮了。

安东尼身边的古锋眯着眼。

别把我算进去,给她那座花园是为了少掉她来烦我的时间,你别会错意了。

这是例行的看书时间,古铎又不知趣地在他耳边唠叨。

我觉得这幢屋子该乘机翻修一下。

休想。

等哪天少爷娶了少奶奶也才有房间可以养娃娃,这么破烂的房子和花园配不上。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如同蜜蜂般忙碌的赛若襄。

古铎,我开始想念‘安静无声’的银翼了。

少爷嫌我罗唆。

你以为呢?他可不是回来忍受疲劳轰炸的,这使他这阵子的脾气坏透了。

那,小的帮若襄小姐送帽子去好了,这么大的太阳,她恐怕热坏了。

你是说她连顶帽子也没戴,就在太阳下晒了半天?他攒眉,语气不自主地尖刻起来。

古铎笑笑。

是啊!他丢下书,怒气冲冲地起身。

少爷,您要去哪?他故作不解。

扭断某人的脖子。

古铎没被吓坏,他反而笑了开来。

这样喜怒分明的人才是他的少爷,看端倪,他是有些被导回正轨了,这功劳应该归诸窗外的赛家姑娘。

赛若襄拎着花铲,正被突如其来的安东尼骂得一愣一愣,好巧不巧他随身携带的小型视讯电话响起。

这支电话是极机密的,只有少数亲近的人才知道。

安东尼按下收讯。

液晶萤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呃,足足有八、九颗大头正设法挤进视讯萤幕。

少爷……发讯者的银翼一脸无可奈何,生怕安东尼怪罪。

他们……一群破坏者如愿以偿地阻止了银翼细诉自己被人要胁监控电话的过程,有颗大头先卡住了。

你到底跑哪去了?我快被吓死了。

让我跟他说。

天涯小露了脸。

不,我来。

转眼间,天涯已出局,换成海角鸠占雀巢。

萤幕中赫然伸出一只魔掌,将海角揪了出去,渔翁得利的自然是角海和涯天。

小兔惠子,什么地方让你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啊?我也去好吗?众人以为凭他长老之名,总会讲些及言及义的话,怎料脱口的却是废话一堆。

他自是鞠躬下台,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孩子——守株待兔的天涯甫想说些感性的话,下一秒又大权旁落,是异军突起的诗人。

你们闹够了没有!他那幽渺危险的声音弥平了所有的噪音。

天涯海角四大族长张口结舌,温驯如绵羊地交出萤幕。

诗人并不吭声,利眼扫过之后将董幕还给地位最低,却是最原始的发讯人——银翼。

少爷。

我知道。

安东尼简扼地抑止他将脱口的连串解释,他明白引来那堆人不是他的错。

有话就说,我很忙。

谢谢。

银翼如释重负。

但,少爷在忙什么?如果只是例行报告就免了。

任务已圆满完成。

几个月前银翼被派往中东协助一件秘密任务,才大功告成回到总部就被一堆人拷问安东尼的下落。

安东尼心念一转,说道:我有新任务给你。

是!我要查个人,他的资料我会让古铎传真给你,若是查到,尽快把报告交出来。

银翼的脸肃穆起来。

是!属下没有质询主人问题的资格,这点银翼做得十分彻底。

另外,替我欢迎诗人归队。

好。

在关掉收讯之前,安东尼意味深长地说:我见过鹰眼了。

银翼怔了下,萤幕已经断讯。

七、八只拳头立即往他身上招呼。

他在哪里?你问出来了没有?嘎!银翼很无辜地保护自己的酷头。

对不起……我忘了……***这是什么东西?对着安东尼掌中的视讯电话,赛若襄好奇透了。

安东尼把她带到树荫下。

传讯电话,对着这萤幕说话,就可以看见我。

真的?阿东要送给若襄?她轻轻地碰了下,慢慢地把玩着它,好奇得不得了。

好了,有空再看,现在跟我进屋去,以后大热天的不许出来种花。

可是——没有可是。

他展现绝少表态的独断独行。

她被安东尼毫不温柔地逼上楼睡了场午憩。

***暮色重来,掌灯前,安东尼从廊里经过。

少爷你该进去看看小襄小姐醒了没,都到用餐的时间了。

古铎数了数,他的少爷已经在走廊来回踱了好几趟,如果他不出声,主子会继续踱下去的。

她睡到天亮也不关我的事。

他开始怀疑这守门人是不是无时不刻地监视着他的行动,怎地老是随时来插一脚?开门声中断了他们的对谈,睁着惺忪星目的赛若襄赤足站在地板上。

她动了动,怯怯地抬眼看他。

为什么不过来?他问。

她明明那么想的,不是吗?可以吗?虽如是说,一双脚已经不由自主地靠过去。

一靠近安东尼,她第一个动作就是攫住他的手,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定下心来。

为什么刚才还考虑了一下?她不是每次都扑进他的怀抱吗?她羞涩地红了脸,微偏螓首,小小声地:若襄想阿东比较喜欢勇敢的女孩,若襄想住到阿东的眼瞳去,所以……她努力地表示,但效果不佳。

为什么坚持要住到我的眼瞳去?他渐渐明白她所谓的眼瞳指的其实是他的心。

从来,只有人想掠夺、占有他的心,却没人想住到里面去。

她抿唇,话题却骤然转到别的地方去。

很多人夸奖若襄有双绿手指,若襄和爷爷养好多动物,可是没有花圃,有一天‘阿莽’跑来了,花圃就被发现。

安东尼明白她为何在他的花园种满鲜花了。

那么,花园和我的心有什么关系?她松开一直握住安东尼的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精致玉琢般的颊,声音藏着软软的悲伤——若襄第一次看见阿东的时候,这里很痛,她指着自己的心。

因为你的眼瞳没有人住,好荒芜。

安东尼闻言,神情恍惚了下,无生气的玻璃眼珠慢慢氤起生气。

单纯如此,居然比任何人都能透视他的心灵?她的存在就为了唤醒他经年昏睡的感情,那种突如其来、由心田深处涌满四肢百骸的活力,令他好像重生似的。

所以,你才打算跟着我?嗯!若襄可以用绿手指在阿东的眼瞳里种满好多花,那么,阿东的城堡就会很漂亮了。

他的眼眶慢慢潮湿,老天!安东尼听得见自己心里经年累月越砌愈高的墙悉数崩溃,就连挂在面孔的面具也瓦解开来。

他猛然将赛若襄拥进怀中。

他不想用这种粗暴的方式骇着她,但天可怜见,他的感情已凌驾了理智,而且不顾一切地表达出自己的情感,他又活过来了,又能用他自认的方式爱人了,这些,全是她所给予的。

这么激越的感情不止安东尼是生手,就连排斥与人近距离接触的赛若襄更是惊惧不己,她全身僵硬,小脸布满惊疑,就在她试着要推开安东尼时,她感觉到他怦然的心跳,那么热烈的心跳使她无措的心沉淀安静了下来。

许是心有灵犀,她原来不知如何安置的手在好一晌后轻轻合上他的背,信任地将头偎进他的胸膛……他们曾是互带缺憾的半圆,如今因为相遇,成就了无与伦比的圆满。

赛若襄或许不识情滋味,但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长长的一生都想跟这男生在一起。

阿东的心跳得好快。

她恬静如空谷幽兰。

安东尼轻轻拉开他们的距离。

若非眼下还横亘着须解决的事,他想他会这样抱着她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因为我抱着你,它才跳得快啊!她似疑似真。

那阿东以后不要抱若襄吧!为什么?为什么啊?她苦苦思索的表情令安东尼不忍,但他仍在等待她的反应。

若襄想不出来。

她小脸的光采尽失,垂头丧气地逃开安东尼的眼睛。

她很努力想在他的面前有所表现,但事实显然不如她想像中的容易,有太多事超乎她的理解能力之外,她的天使会要一个笨小孩吗?不要紧,等你想到再告诉我也不迟。

他不会安慰人,顶多也只能做到这种限度。

好。

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