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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025-03-29 08:31:49

用完餐后,阎孚邀请桑柔坐到外头大伞下乘凉。

夜晚凉风徐徐,比人工空调还要让人觉得舒爽宜人。

服务生方把两人所点的饮品送到退下,阎孚随即发动攻势。

在方才用餐时,阎孚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跟桑柔闲聊些能令她稍微放松的话题,但其实他早已在心里做出决定,会跟她合作《SoftSex》,但是,距离他点头同意这段路程,她还有好长时间需要努力。

因为他不想这么早就放她离开。

阎孚明白,只要桑柔合约一到手,包准隔天一早一定会搭乘飞机回台湾,之后想要见她,可就没像现在这么容易。

他得设法在她待在普吉的这段时间里,一举掳获她芳心。

我知道你在等我的答案,我现在就回答你,你先前送到我手上的提案,我觉得少了那么一点吸引力。

他故意挑她的毛病,想藉机拖延她待在普吉的时间。

这是阎孚安排的第一轮攻势。

照他俩方才的对话,不难发现桑柔对她的工作多么看重,要吸引她注意,当然要投其所好,从她最渴望的东西下手。

阎孚这么一说,只见正拿着杯子啜饮奶茶的桑柔猛地一愕,差点把杯中的奶茶洒了一身。

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你结论下得太快了。

阎孚朝她一笑。

我只是说我的感觉,但它不是没有改善的空间。

所以?你得想出其他让我更满意的提案。

这个答案教桑柔颇为受伤。

你觉得我哪边写得不够好,还是——不是哪边,是全部。

你所描述的感觉,都让我感觉——平凡。

桑柔不知道其他人听见批评时,会是什么反应,但对她来说,就只是四个字不可置信。

她花了近半年时间企划的提案,就落得这么一句平凡?!她怎么可能接受!只见她倏地挺直腰杆,热切十足地朝阎孚方向倾去。

两人脸贴脸靠得极近,桑柔一瞬间忘了自己的缺点——不太懂得怎么说服人;她更忘了阎孚是名闻国际的漫画大师,同时也忘了方才她在餐厅里所下的决定——与此人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阎孚瞧她瞪大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那一脸慎重认真的表情,完全少了方才初见她时的羞涩与不安,教他觉得可爱至极。

或许我的文字技巧还不够熟练,但是我相信我所做出的提案,应该不至于像你说的,平凡到不值得一提的程度。

原来这就是她捍卫自己心爱事物的样子!阎孚从她散发的气味里,察觉到桑柔的内心状态。

嗯,即使在这个时候,她身上气味也一如茉莉花般优雅,阎孚心里暗赞了一声,太完美了。

越多了解她一点,阎孚就越加确信,桑柔就是他所寻找的那个人。

你会错意,我不是说你的文笔不好,我指的是‘真实度’。

虽然跟她认识不过一个小时,但性格单纯的桑柔在阎孚眼里,简直就像块玻璃似的,一望见底。

他看得出她对《Soft Sex》这本书的重视,所以他会给她强而有力的理由。

你时常在你的专栏里面告诉读者应该正视身体的感觉,你写得很好,不容否认。

乍看之下,旁人一定会被你辛辣坦荡的文字吸引,会让人觉得你是那种身经百战,对性、对爱熟稔到极点的情场高手,所以你的建议值得一听。

但反覆读过几次之后我发现,你写在提案里的那些,只不过是纸上谈兵。

我甚至怀疑,你根本不曾感觉过你所描述的那些‘感觉’?桑柔表情一愕。

阎孚的确说中她的心虚处,她写在书上那些,的确都是参考其他人作品,间接发展出的想法。

乍看的确很有气势,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所写的那些,根本缺乏实际经验佐证。

但就像编辑阿丽常挂在嘴边说的,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

至少她很用功搜集资料,桑柔自认她经验不足的部分,是可以靠充足资料去做弥补的!谁规定写两性专栏的作者,必须同时是情场高手?那这么说来,每个写侦探小说的,都先杀过人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阎孚不跟桑柔辩,只是用他那双黑眼直勾勾地看着她,逼她思索他刚才的话。

偏偏桑柔这个人就是老实单纯,一当心虚,她就没办法再睁眼说瞎话,硬假装自己没有丝毫。

是啦,我承认你说得没错,但是我总不能为了写那专栏,就成天跑去跟男人谈恋爱。

我不是叫你去恋爱,我是指你对‘两性’,了解还不够透澈。

但是我找了非常多的资料——呵。

听见桑柔这辩驳,阎孚突然笑了起来。

然后他从座位上起身,朝桑柔伸出手。

累了吗?如果还不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桑柔惊讶地看着阎孚。

他想带她去哪?跟他走安全吗?去不去?桑柔直勾勾地盯着伸在自己脸前的大掌看,那掌心略白的宽厚手掌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虽然她脑袋里浮现的,是接连不断不要、不要的警告声。

桑柔猛地一咬牙,决定放任自己一次,相信他。

仿佛像演练了无数次般的熟稔,阎孚一接触她手,随即将她往他身侧一拉。

桑柔仰起头看着他的笑脸。

那笑容之灿烂,突然让她产生一种,即使被他骗了也无妨的阿Q想法。

保证你不会后悔。

他转头朝她一眨眼,便领着她穿越中庭而走。

约莫十五分钟,阎孚停在一扇紧关起的木门前。

他从口袋拿出一张磁卡往旁边小盒一放,哔地一声,木门应声打开。

进来吧。

率先走入的阎孚朝桑柔招招手。

首先进入她眼中的是一片黑,不过当阎孚把天花板上的灯打开后,桑柔忍不住瞪大双眼。

我的工作室。

长条型约莫五十坪大的空间里,摆满了书与罐罐颜色灿烂的颜料。

你带我来是?桑柔像进入博物馆般,一直下断张望两侧书架。

阎孚倚在中间,至少有五张杨榻米长的钢桌旁说:你挑一本翻翻。

咦?!桑柔不解地看向阎孚,在他的点头示意下,她转身随意从架上取了一本,绋红色的书皮上印着她看不懂的泰文,但是一翻开里头——哇!桑柔蓦地出声惊呼。

是春宫画!她猛地将书合上,然后抬头看着阎孚。

房间里这些,不会全都是……她指着手里的书。

阎孚点点头。

我的天啊!桑柔转头一算架上,保守估计一架书算一百本,那么这边一共有十四座书架——这儿竟有一千四百本以上的春宫图?!它们是我平常用来作画的资料。

春宫图有一个好处,即使我不懂该国文字,我也看得懂书里的图片。

桑柔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阎孚听见她说她找了非常多资料,会忍不住发笑。

亏她刚才还大言不惭地夸说自己在找资料方面下了很多功夫,跟眼前阵仗一比,她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桑柔顿时信心大失。

她垂头把玩着手上的小书,一边喃喃说道:这么说来,我跟你合作《SoftSex》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你决定放弃了?阎孚注视桑柔,仔细评估她脸上表情。

当然不是!桑柔一口否认。

我是真的很希望能够跟你合作《SoftSex》,但是,我的资料全部都留在台湾,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来该怎么改我的提案。

我可以借你。

阎孚轻轻抛下诱饵,就看桑柔会不会上钩。

资料。

他是说——桑柔蓦地瞪大双眼。

我给你一个礼拜时间,眼前资料任你利用,只要你在时间限制内可以把你的提案修改好,我就答应跟你合作。

不骗人?!桑柔欣喜若狂。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阎孚说道。

好,我答应你。

桑柔点头。

就一个礼拜。

事不宜迟,两人才刚做出约定,桑柔马上就提出她想要立刻动工的意愿。

阎孚跟她说了一句:给我五分钟安排一下。

阎孚从工作室里拨了通电话给庆,庆一进来工作室,阎孚便吩咐要他帮桑柔另准备房间。

去帮Soft小姐准备客房跟一份备用钥匙,这一个礼拜Soft小姐会到我工作室里工作。

还有,Soft,你若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庆,他会替你安排。

等等,我有问题。

桑柔越想越不对。

好像不太好吧,要我住在你的Willa里——少爷的Villa是特殊的,里头一共有六间客房,每间至少都有这里的一半大。

出声解释的人是庆。

但是……如果你喜欢跑来跑去我也不反对。

阎孚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只是我要提醒你,从我这走到你原本住的Villa,至少半个小时。

这事桑柔心里有底,她刚才亲自走过——其实我烦恼的不是住哪里的问题,但是,哎呦!我老实说好了。

桑柔忐忑地瞧了阎孚一眼,一边吞吞吐吐地说着:我平常工作的时候,都打扮得很随便,但是庆跟我说,你不喜欢不漂亮的东西,万一,你会因为我的一时疏忽打扮,然后就不给我机会……看她垂着头脸颊绯红的模样,阎孚心里突然浮现一抹暖暖的温柔。

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可爱老实的女人?!想着想着,他突然动超捉弄她的念头,想知道她到底能够老实到什么程度!真有那么糟?他佯装介意地皱起眉头。

只见通红的小脸轻轻一点,感觉地上要是有个地洞,她一定会一头钻进去。

她的反应更是挑起阎孚的好奇,他忍住欲上扬的唇角,继续追问:继续。

我一定得说吗?桑柔瞧瞧他,小嘴嘟得像可以吊上三斤猪肉。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能否接受?这么说是也没错啦——桑柔抬头瞧了阎孚与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庆,磨蹭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我平常工作的时候,不太出门,通常整天就穿着T恤短裤跟拖鞋,然后,也不会上妆,头发更是随便拿条橡皮筋绑一绑解决——总而言之,她平常打扮,就是一般认知中的黄脸婆造型。

阎孚挲挲鼻头,他实在很难将眼前如花似玉的美人,联想成她口里形容的那模样。

至少会洗澡吧?庆没头没脑插了一句话。

桑柔听了,连连点头。

当然当然,不洗澡多可怕啊!我还不至于邋遢到那种程度!她话一出口,站在工作室里的阎孚与庆,突然同一时间仰头狂笑。

桑柔看得傻眼。

她刚有了说什么好笑的话吗?少爷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帮Soft小姐了吧!庆笑到流泪,只见他一边说话,一边揩掉眼泪。

我知道。

阎孚点头,然后换用泰文说了句:她是颗未经雕琢的钻石。

什么?桑柔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没事。

阎孚一挥手,带过这话题。

你刚不是说要尽早工作,那还不快点去整哩行李,时间可不等人。

对厚!那我先回去整理东西,等会儿马上过来。

待会儿见。

阎孚朝她一挥手。

xiting xiting xiting一个小时之后,桑柔拿着庆给她的磁卡,再次进入阎孚的工作室。

工作室灯依然亮着,不过桑柔发现,主人并不在。

不知怎么搞的,当发现阎孚不在,桑柔心头蓦地浮现一种失落的情绪——她还以为他会在里头等她呢!桑柔猛地一拍脑袋,瞧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工作工作,人家大师让你进他工作室,可不是要叫你进来发花痴的!桑柔一边提醒自己,一边从手里提袋取出笔电与随身笔记,然后她转身望着满坑满谷的参考资料——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比较好呢?桑柔思考时习惯用左手顶顶鼻粱上的眼镜,摸空了才记起眼镜不在脸上。

戴眼镜习惯了,现在鼻子上面没东西的感觉还真怪。

桑柔一边看著书架一边摸着自己的眼睫毛,突然她眼睛一亮,看到了一本熟悉的书名,英文版的《性爱圣经》。

基于他乡遇故知的情感,桑柔伸手取下打开书。

眼前这书,就是当初出版社找上桑柔的原因,她们想要为东方人量身订作属于东方人口味的两性书。

桑柔一边翻读著书页,一边叫出她电脑里的存档对照查看。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太臭屁,但说真话,桑柔是真的觉得自己所写的内容,并不会输眼前这本书。

大师说我的描述平凡——桑柔喃喃自语:我实在不懂他的意思,他到底觉得怎样的描述才称得上‘不平凡’?热情。

就在桑柔说话的同时,阎孚进门了。

猛地听见他的声音,桑柔顿时吓了一跳。

她表情尴尬地说:呵呵,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再过来了……真糟,竟被人逮着她在发牢骚。

我还有图得修。

阎孚帅气地将卡片往长桌上一丢,然后转身,看着一脸局促不安的桑柔说道:来吧!趁我现在还有时间,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是说你刚说的那个热情——你是希望我写得很火辣吗?错。

热情不是色情。

阎孚突然转身从檑案柜里拿出一叠画纸,然后招手要桑柔过来。

你应该看过我的画?当然!桑柔点头。

用着英文名Milo创作的阎孚截至目前,一共出版了十多本精装本的成人情色漫画。

说情色,是指他所描绘的内容,全都绕着做爱做的事打转。

可说也奇怪,他的画作就是不会让人觉得恶心讨厌,而且接受度超广。

不但男人爱看,甚至连女人看了,也同样爱不释手。

原因何在?桑柔低头看着桌上的画纸,画面中足一个侧转背对观者的美丽女人,那秾纤合度的体态与雪白的肌肤看起来是如此诱人,感觉好像一个眨眼,她就会跃出纸张,转身走到观者面前似的。

桑柔脑中蓦地闪过两个字,也就是阎孚方才说的——热情。

我从你的画里,看到了一种——让人心痒痒的感觉。

欢愉。

阎孚伸手按在纸上,沿着他所画的美丽女人腰际,一路滑到她光滑丰软的大腿上。

我所画的每个人,无论男女,每个人都像浸淫在深浓纯粹的性爱欢愉中,读者可以从他们的肢体感觉到——性爱,的确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经他这么一说,桑柔好像有点懂了。

你是要我写出那种欢愉感——让读者一看我的书,就会产生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聪明。

阎孚合掌拍了三下。

这就是我要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桑柔突然面露苦恼地沉吟着。

有问题?桑柔点头。

没错,我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可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阎孚挑眉等待。

桑柔眼睛一接触他狐疑的视线,她脸颊便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两抹红。

唉呦!她捂脸呻吟。

她真的说不出口啦!这么难以启齿?桑柔点头。

非常、非常、非常地难以启齿。

阎孚可以感觉,正盘旋在桑柔心头的那件事,的确非常困扰她。

因为嗅觉敏感的阎孚已预先从她身上散发的气息,察觉到了变化。

他发现当她心情紊乱不安时,她身上甜甜的香气,会掺杂了一种,像现榨苹果汁那般的微微酸香。

但还是相当地美妙!算了,桑柔决定放弃不提。

她的问题,连她的编辑都不知道,一直以来,桑柔靠着少跟人接触,得到了不少伪装自己的机会。

她已经《l厶惯了,要她在大师面前自掀底牌,简直就像要她命一样!我还是靠自己想办法解决好了。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说完话桑柔走回她位于,开始动手修改她储存在电脑里的文字资料。

阎孚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确定她真的不开口问,他这才收起桌上的画纸,然后取出未完的画稿,坐下开始画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大师工作的样子——桑柔侧转头偷看阎孚,正专心画画的他浓眉蹙紧,俊俏黝黑的脸庞一扫她先前看过的玩世不恭,显得异常严谨冷酷——真是超级无敌的帅气!不用抬头也能察觉到桑柔的目光,阎孚淡淡一笑,只见他手动作未停地说了一句:看着我能找出答案?啊!被逮着的桑柔脸颊一热,急忙将眼睛别开,只是没过几秒,她眼睛还是下由自主,又痴痴地黏回阎孚身上。

她心里边思考着,难道真是大师与凡人的差别吗?感觉欢愉与热情,对他来说是那么唾手可得,可是反观她,却连欢愉是什么,也都还不知道——阎孚突然把手上的画笔朝桌上一放,然后转头注视桑柔。

两人四目一对上,桑柔才蓦地明白自己又再看他了。

啊!说。

嗄?桑柔满头雾水。

困扰你的问题。

喔!那个!桑柔小嘴一瘪,然后摇头。

不要。

阎孚皱眉。

她有问题不说,但是又拚命用她的目光嚷着——我好烦恼、我有问题……是该放任她不管,还是下狠招逼出她问题?阎孚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决定主动攻击。

如果你今晚没心思工作,那请你离开。

你困扰的视线会阻碍我工作的进度。

啊?!桑柔两眼瞠直,她没意料阎孚竟会赶她走。

我只是……一时想不出来……我不想听理由,要就是开口问,不想问那就请你离开。

最后通牒一下,只见桑柔沮丧地嘟起小嘴,失落地将笔电收进包包里。

打扰了。

她的决定令阎孚大吃一惊。

他还以为她很老实单纯,心里藏不住一点秘密的。

唉呀,他好像下错猛药了。

还来得及补救吗?望着桑柔失望的背影,阎孚蓦地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