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休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怜儿的烧已经退下。
第一次没叫医生来也会好,怜儿的心情十分雀跃,直到她再没有异样的病症出现,东方旭才放心地去公司,怜儿的生活也跟着恢复正常。
阳光灿烂的下午,她小睡了一会,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刚一落地辛怜儿便一阵头晕眼花、胃部翻滚,她快速捂着嘴,来不及穿好拖鞋便冲向浴室。
呕……呕……扶着马桶,她不停干呕着,差点让她流出眼泪来。
好不容易才捂住嘴咳嗽着起身,辛怜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漱口。
可是水刚喝到嘴里,她又是一阵剧烈的反胃恶心。
哎……扶住马桶,辛怜儿几乎快要把胃液吐了出来。
她全身虚脱,靠在马桶边上又是一阵头晕,心脏怦怦直跳。
她粗喘着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勉强止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怎么回事,我并没有吃坏什么东西呀,为什么会想吐呢?困惑地自言自语,怜儿百思不得其解。
她摇摇头走回房间,坐上床开始打开旁边的笔记型电脑。
虽然以前教她的老师们各自结婚嫁人,可是她们仍然时常联络,隔着网路成为她现在唯一的朋友。
辛怜儿微笑着,打算上线找玉芬老师聊天,可是一封来信却让她微扬起眉。
修斯?这不是我在德国的医生,他来信找我?与奋地想要打开修斯医生的信,怜儿这才发现这信是寄给东方旭的。
糊涂的修斯医生,老是分不清我和旭的信箱只差一个字母而已。
怜儿不疑有他,认定这信是寄给她的。
她快速地输入东方旭信箱的密码。
当!一个提示跳出来,密码错误!咦?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以前没有这个问题呀。
辛怜儿微微皱眉,好奇地看着密码输入后跳出来的视窗。
旭最喜欢什么?她转动着大眼,随手打出两个字:旭日当!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不是旭日,难不成是黑咖啡?辛怜儿感到非常有趣,继续打字。
当!密码再次错误,本系统只有三次输入机会,请慎重操作!还是不对。
这真是有趣极了,辛怜儿的好奇心完全被引了出来。
旭日是他最爱的事业,黑咖啡是他喜欢的饮料。
都不对,那旭最喜欢的还有什么呢?怜儿突然眼前发亮。
啊,有了。
在那个问号下面,辛怜儿轻松地打进两个字:糖糖顺利进入信箱,怜儿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甜蜜地打开来信。
修斯医生的信是用英文写成的,但这却难不倒辛怜儿,她快速地板读着信件的内容,笑容却随着眼前出现的字母而慢慢凝住。
东方先生您好!我已经收到您从台湾寄来的病历说明,经过我院专家的初步分析,我只能不乐观地告知您,辛小姐的心脏有再次出现问。
题的可能,请尽快带她就医做全面的身体检查,以确保她的生命安全。
心脏移植所需的捐献者目前还在联络当中,我院的资料库已经沿伸到整个欧洲,但很遗憾尚无好消息传来。
我们首先要想办法让辛小姐的心脏机能正常运作,等到合适的捐献者出现。
再为她做心藏移植手术……心脏移植手术?辛怜儿看到这里心中已是惶恐不安,再也没有办法继续看下去。
她怎么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病这么严重,好像是不做心脏移植手术就无药可救的样子,她紧紧揪住胸前的衣服,惊讶万分。
旭早就知道我的身体还要再做手术?而修斯医生也早就知情,这么说不知道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她困惑又担忧地皱眉。
屏幕上当的一声。
东方旭的即时通上,闪动着修斯医生的名字。
您好,东方先生。
修斯打来一声问候语。
辛怜儿的手在颤抖。
你好,修斯医生。
她毫不犹豫地回应。
事关她的生死,她现在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怜儿小姐好吗?请代我向她问好。
绅士般的修斯医生很有礼貌。
辛怜儿停住,不知道该做何回应,半晌只能用东方旭的口气问他。
她说想要一个孩子,不知道可不可以?她颤抖着等待答案。
那边的人显然顿了一顿,像是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回应:最好不要,怀孕过程对怜儿小姐来说非常危险,甚至是致命的。
针对这点,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不会让怜儿小姐在治疗期间怀孕。
怜儿可以想像,那边的修斯一定习惯性地皱着眉。
一点机会都没有吗?我……怜儿抹去后面的字。
她非常想要一个孩子,意愿非常强烈,有一点机会,她都愿意尝试。
那边的人又停顿了一下,这次传来的速度非常缓慢。
我不确定怜儿小姐的身体现在是否适合生产,在没有做心脏移植手术之前,危险时时刻刻都会存在,每一次发病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辛怜儿的心脏被揪紧,电脑传来的字让她几乎不忍心去看。
一定要做心脏移植手术吗?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心脏那该怎么办?她问得急迫,想要知道旭和修斯医生究竟瞒了她多少事。
很抱歉,东方先生,怜儿小姐的病情没有太大改善,我们曾经说过要等待奇迹,如果还是找不到合适的捐献者,她仍然活不过二十五岁。
二十五,天呐,原来我只能活到二十五岁!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心脏部位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紧窒,怜儿一度呼吸困难。
东方先生,东方先生……那边的修斯医生唤着失神的怜儿。
辛怜儿猛然回神,打了个深思的表情上去,让他知道她还在。
修斯正在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来安抚变得沉默的东方旭。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找到心脏捐献者的希望仍然很大。
怜儿小姐做手术恢复健康的机率有百分之七十到八十左右。
但是千万不可以让她怀有身孕,不然我们之前的治疗就会前功尽弃,甚至在她怀孕期间还会错过心脏手术的时机。
怜儿因修斯医生的话而皱眉。
如果要生孩子,机率又有多少?大概……百分之五十左右。
修斯顿了下,做了个准确的回覆。
她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可以平安顺利地生下孩子,但也有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在生产过程里失去生命,我们只有一半的机会留住她。
中年绅士也沉默了,辛怜儿的心更是一片苦涩。
谢谢你,修斯医生。
她打了几个字,就再也没有勇气问下去。
就在关上信箱的那一刹那,怜儿犹豫了一下轻点滑鼠,将修斯的来信与两人的交谈纪录,从笔记型电脑中删除。
★ ★ ★轻晃着站起身,又是一阵让人作呕的嗯心感涌上来,怜儿捂住嘴,冲到浴室再次吐出心中的悲伤。
呕……她蹲在马桶边,吐出黄黄的胆汁胃液,虚弱得不堪一击。
就在她粗声喘气的时候,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管家玉嫂找到正在马桶边呕吐的辛怜儿,吓得差点当场跳起来。
少奶奶,你怎么了?是心脏不舒服吗?你的药呢?她服侍怜儿多年,见状立即翻箱倒柜地想找心脏病的急救药品。
不是的,玉姨,我只是肚子有点不舒服而已。
辛怜儿拉住焦急的玉嫂,在她的帮助下站起身子。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心脏不舒服时可能有想吐的症状,你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扶怜儿回到房内坐好,玉嫂还是放心不下。
你很久没有发病的症状了,现在竟然突想恶心想吐,一定是身体又变得虚弱了。
不行,回头我得炖点人参鸡汤给你喝,我……她话还没说完,辛怜儿再次冲进浴室狂吐。
呕……痛苦地流着眼泪,胃里没食物的她只能不停地干呕。
看你的情况,少奶奶不会是怀孕了吧?你最近是不是常常想吐?玉嫂不经意地说道,用自己的经验判断眼前的情况。
辛怜儿呆住了,好半晌她才咽下口中的水道:怀孕?难怪她一连数天都很不对劲,难道是真的怀孕了?你那个来得正不正常呀,最近少爷没有做安全措施吗?我那个一直都不是很准的,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
辛怜儿也慌了,心怦怦地乱跳着,还有一点点兴奋。
玉姨,我真的有孩子了吗?她拉着玉嫂的手兴奋得像个孩子。
说不定就是罗。
玉嫂扶她出来,也跟着她开心。
对了,我去拿验孕棒给你,可以先验看看。
玉嫂说完立刻兴奋地跑出去找验孕棒。
会是真的吗?长吁了一口气,辛怜儿的小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好奇又期待,可是一想到刚刚修斯医生的话,她的小脸立即堆满愁苦。
拿来了,就照着说明书上的用,很简单的。
此时玉嫂正好回来,把验孕棒交到怜儿的手上。
几分钟后,浴室的门开了,辛怜儿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怎么样,有好消息吗?玉嫂见她失望的表情,也不如刚才兴奋。
辛怜儿摇摇头苦笑不已,她拉过玉嫂的手低声祈求。
我想去公司找旭,你帮我安排车子好不好?可是……玉嫂犹豫了一下。
少爷不准你单独出去。
就这一次。
辛怜儿垂下头。
我真的很想马上见到他。
那好吧。
玉嫂不忍心拒绝她。
那我陪你到公司楼下。
好。
辛怜儿温顺地点头,在玉嫂和保镖的护送下来到旭日集团。
★ ★ ★怜儿独自拿着东方旭的专属电梯卡搭乘电梯上楼,东方旭正在开会,怜儿只能到他办公室中的休息室等。
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辛怜儿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响起。
房门声轻响,有走路的声音进到室内,怜儿微笑着刚想冲出去,却听到东方旭与权叔的对话声传来。
今天事情会多一点,打个电话先跟怜儿说一声吧。
秦权和东方旭一起落坐在办公桌的两端,秦权微笑着开口,他身为长辈,从小到大一路看着他们俩长大成人,同时也是东方旭工作上最得力的帮手。
听到自己的名字,辛怜儿的脚步顿住。
是权叔。
她从门缝中看到权叔的笑脸,暗自吐了吐舌头,好在刚刚没有出去。
她拿定主意先把自己藏起来,等权叔走了再给旭一个惊喜。
我待会儿就打。
东方旭翻动桌上的文件,淡笑应对。
怜儿户籍的事情你跟她解释过了吗?她的资料登记出现错误,需要修改过后才能正式办理入籍,下个月应该就可以办好了。
没有。
东方旭摇头。
我不想让她分心。
秦权点点头,不意外东方旭的回答。
让她知道你们还不是真正的夫妻,关系不能受到法律的保护,她确实是会担心,说不定还会非常介意。
提起怜儿,秦权的笑意加深。
十几年来他看护着这对小儿女成长,怜儿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东方旭更是不把他当外人看,让单身而无子嗣的他深感欣慰。
他不经意的话让暗处的辛怜儿心脏漏跳一拍,她瞪大眼睛惊讶不已。
她和旭还不是法律认可的夫妻?这怎么可能?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
东方旭考虑过后说道。
她的身体情况还是不好,修斯有心脏捐赠者的消息吗?泰权问。
东方旭叹了一口气,言语中有一丝怜儿从未听过的愁苦。
若真有奇迹,她会活过二十五岁,修斯说糖糖的病想要根治,就必须做心脏移植手术,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捐赠者。
听到这个消息,秦权也跟着皱紧眉头。
现在自愿捐赠器官的人很少,特别还要血型吻合、不排斥的确实很难。
她的病情,你还是坚持不肯让怜儿知道?东方旭点头,眉头慢慢紧皱。
我无法开口,虽然她年纪已经够大、有自己的思想,但糖糖太过单纯,我有责任保护她不受干扰和伤害。
他可以预见,他的糖糖听到如此残酷的消息,会是多么的伤心痛苦。
就算真的没有奇迹出现,他也要让她每一天都快乐的生活。
其实,我一直想问……见东方旭抬头,秦权犹豫半晌才开口:你娶怜儿,当真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补偿她、同情她的心情吗?没有!东方旭立刻皱眉否认,眼神像在斥责权叔冒昧的疑问。
可你当初收留她,是因为你爸妈间接害死她的父母,而她的身体又很不好。
是东方家的意外害她变成孤女,所以才用自己的行动赎罪吧?秦权本着对怜儿负责的态度,想要问清楚东方旭的真心。
他更想看到东方旭和怜儿的婚姻,是出于对彼此的珍爱。
害死父母?赎罪?!这是怎么回事?疑问带着不安重重地打击着怜儿的心。
勉强控制狂乱的心跳,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没有!冷冷的打断,东方旭的声音大得吓人。
我从来没想过赎罪,我为什么要赎罪,没有人赎罪要赎十几年甚至一辈子的!就算刚开始时他对怜儿有同情,把关爱她当成自己责无旁贷的义务,但经过多年的相处,最初的怜惜也早已经变成深厚的疼爱。
听到他回答得如此肯定,秦权高兴在心里,表面却微微皱眉。
‘我还记得,当年公路连环车祸的起因,是东方家的仇人要伤害你的父母,因此在他们的车上动了手脚。
可是在他们刹车失灵时却撞上对面另一辆车子,意外撞死了怜儿的父母。
严格说起来,你应该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你这样瞒她,当真是为了她好?他很担心如果怜儿知道真相,会引发惊天动地的风暴。
东方旭沉默不语,他不是没有想过糖糖知道后会怎样的责怪甚至怨恨他,但那也正是他迟迟不肯告诉她的原因,他害怕失去她。
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让她知道。
东方旭理解权叔的用心,可有些事他真的不能说。
唉!不谈这些,我们该去和日本的桥本先生洽谈合约了。
见他不再言语,秦权也不再多说,两人很快起身,取来相关的文件出门开会,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现房中有第三人的存在。
怜儿靠着休息室的门板,悲痛使得她头晕眼花,她紧紧地握着胸口的衣服,苦笑着摇头落泪,脑筋一片空白……原来这才是事实,才是她幸福快乐背后最残酷的真相。
她最爱的男人,竟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他表面娶她疼她,也是为了赎罪和同情!他是可怜她吧!是的,一个只能活二十几年的女孩,难怪他会耐着性子陪她造梦。
怜儿紧紧地揪紧胸口的衣服,她的心好痛好痛,是一种吃多少药都控制不了的痛。
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怜儿的身体慢慢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就像是有把刀砍着她的心,心窝的深处,血一直流个不停…★ ★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辛怜儿逐渐清醒,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心脏部位仍然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想起之前听到的对话,辛怜儿的小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悲伤地落下泪来。
她慢慢挪动脚步,离开东方旭的私人休息室,对面的会议室灯仍然亮着,隔着一扇厚厚的门,她心爱的男人就在里面,怜儿突然发现,自己竟失去了走进那扇门的勇气。
她苦笑着摇头,悄悄离开旭日集团,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一个人前往医院做身体检查。
区恭喜你,这位太太,你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医生的话没有让辛怜儿笑,反而打出了她的泪。
我可以生下这个孩子吗?她的心口隐隐作痛,有些不安地问。
医生皱眉看着她的检查报告说:你有心脏病,你先生知道吗?缓缓地摇头,怜儿的心满是哀愁。
我想一个人生下这个孩子,即使只有五成的机会,我都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像是在宣告。
在医生困惑不解的目光中,走出了医院。
游走在寒冷的街上,第一次,怜儿不知道自己归家的方向。
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东方旭比怜儿还要晚回来,让她免去了一番解释。
她始终冷着脸,不安地吃完晚饭后回房休息。
我听玉嫂说你今天跑去找我,为什么没有等我开完会回来?东方旭爱怜地亲吻着她的头顶,轻斥她让他担心。
我见你很忙,就一个人出去逛逛。
辛怜儿活动一下酸涩的腰部。
动作小心翼翼。
以后要出去逛,让我陪你,你一个人出去,我会不放心。
东方旭由衷地说道,看出她的不适,大掌立刻在她纤细的腰上按摩。
他的动作既轻又柔,温暖得让怜儿想哭。
旭……半晌后,她听到自己迟疑的声音。
如果我现在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含着一抹期待,怜儿轻柔地问。
我以为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看了怜儿一眼,东方旭一如往常不悦地皱起眉。
如果我非要生,而他又刚好意外的来了呢?辛怜儿的眼眶含泪。
我不想这么早就有小孩,也不做这种假设。
东方旭的语气强硬。
我只是假设,如果我怀了宝宝,你会怎么处理他的存在?你会让我生下来吗?怜儿问得心惊胆颤,她非常在乎他的答案。
东方旭听了眉头却皱得更紧,他捧起怜儿的脸问得严肃。
你怀孕了吗?他冷硬的声音让怜儿害怕得轻颤。
没有。
她咬牙不敢告诉他实情。
我只是假设,假设现在有了小宝宝,你会不会让我生下他……打掉他!还没等她说完,东方旭立刻坚定地回答,完全不理会她满脸的惊愕。
我不想要孩子,更不想让我的生活出现任何意外;我不会欢迎他的到来,更不可能让你生下他的,打掉他是最好的办法!他强硬的语气让怜儿快落下泪来。
我知道了。
她垂下头,灰心地点着头。
她真傻,明明早就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怜儿在心中嘲笑自己。
糖糖……东方旭看出她的不对劲,还想说什么,却被怜儿打断。
我觉得很累,想睡了。
她钻进被子中,不想再看到他的脸。
东方旭理解地点头,躺回她的身边,习惯性地拍着她的背,宠溺地亲吻她跟她道晚安。
辛怜儿的心在哭泣低喊着他的名字,她心中的疑问却始终问不出口。
旭!你是否真的爱我?一滴泪,滑出她的眼眶,也一并打碎了怜儿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