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29 08:41:43

贝碧嘉死都不付保护费的另一个原因是花店的收入与开支根本打不平,花店处于入不敷出的状况,她还得每个月去向她的哥哥拿钱。

曹城邦美其名是她的哥哥,但是他们既不同父又不同母,刚好只是因为他爸爸和她妈妈的再婚,让他们成了兄妹,她叫他一声哥哥,基本上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贝碧嘉有些拘谨的坐在哥哥面前,从她十五岁那年妈妈带着她嫁进了曹家,她就一直不敢放肆、不敢为所欲为,生怕哥哥会讨厌她、生怕自己这个拖油瓶会坏了母亲的姻缘。

曹城邦隐藏起了对贝碧嘉那份不属于兄妹该有的感情。

理论上她不是他的亲妹妹,事实上从她十五岁那年进他们家,他就一路看着她长大,可是没有人会把他和她连在一块,大家都当他们是兄妹,没有想过而立之年的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固定女友?为什么一直不肯找个女人安定下来?还是收支不平衡?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地位,所以开口总像是在对属下训话。

现在买花的人少了。

贝碧嘉的心得。

男人都不浪漫了吗?曹城邦商人口吻。

大家都改送钻石了吗?男人还是送花。

她马上想到了那个只买百合与星辰的痴情男子,她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居然忘了问他怎么称呼。

只是现代人的选择很多,女孩子又比较喜欢用金莎巧克力做成的花束。

所以你要不要改卖巧克力?他随口建议,他是那种属于美型男的代表,斯文、衣冠楚楚,带着霸气的眼神和口吻,如果他不开口说话、不用眼神教训人,他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男人。

不要!她当了真。

我是开玩笑的。

哥!她微微抗议。

只要你点个头,我可以在公司里帮你安插个职位!他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

我不想坐办公桌。

她早讲过了。

开花店那么有意思?起码我自由自在。

碧嘉,你那条街……曹城邦就是去过了才担心,那里龙蛇杂处,特种营业不少,出入的份子又杂,一家花店开在那里不伦不类。

你要不要换个地方啊?我可以帮你找!哥,我已经二十四岁,你不需要再像我只有十五岁那般的保护我!贝碧嘉感谢,可是她认为自己早就独立了。

被保护的感觉很差吗?他没有笑意的问,想保护自己妹妹有错吗?错是没错,但你要保护我到什么时候?贝碧嘉的语气忍不住带了些叛逆。

即使我都当曾祖母了,你还要保护我?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是我哥,不是我老爸。

她笑着插嘴。

严格来说我连你哥都不是。

他故意意有所指。

碧嘉,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没忘,我姓贝,你姓曹。

所以我保护你——我该感激你的好意!她又插了一次嘴。

我是真的感激,但是我没有那么那么娇贵。

曹城邦一直认为她只是不懂他的心意,因为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坦然、透澈,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一直把她放在心上疼着、爱着。

拿去吧!他把支票交给她。

哥,谢谢你!支票到手后,贝碧嘉就比较安心,不然花店下个月的房租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不要不好意思。

他忽然冒出一句。

我没有啊!她才不会不好意思。

我是说,如果你想把花店结束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没有人会笑你!他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要结束花店。

她严正道。

它赔钱。

你会资助我啊!贝碧嘉讲得天经地义。

要到什么时候?到你不想资助为止。

如果我现在就不想呢?曹城邦表情有点硬,他不一定非资助她不可,完全看他高兴。

哥……她求他。

拜托!碧嘉,我是个生意人。

而我是你妹妹。

你并不是我真的妹妹。

但你总有把我当妹妹看吧她使出哀兵之计。

每个月又花不到你多少钱,如果有天花店转亏为盈,我一定会分你钱!有那一天吗?他忍不住嘲笑。

我会好好经营的。

贝碧嘉想到自己哥哥是生意人,所以她马上提出全新想法。

或许我该把花店的一小部份空出来卖咖啡,再加上三明治、沙拉那些简餐,这样或许——够了!曹城邦不想再听。

贝碧嘉,你就给我专心卖花,别再搞那些有的没的,愈单纯愈好,以后要顶让给别人比较不会麻烦!哥……她微微不悦的嘟嘴。

我不会料错。

你太小看我了!曹城邦没再搭腔,再搭腔他怕自己会泄露心中的想法,这女孩……看似机伶聪明,但却笨到了家,他可以给她好日子过,只要——她别再把他当哥哥看。

独家制作中午轮到蓝筱蝶去买便当,少了她的注视,贝碧嘉比较大胆了些,而且他都知道她的名字了,起码她也该知道他的。

你的名字不会是什么机密或禁忌吧?贝碧嘉没有把花束交给这个酷感十足的男人,她将花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汪智威。

他报上了姓名。

你的朋友都怎么叫你?阿威。

那我也可以叫你阿威吗?她很大方的道。

汪智威只是抬眼看她,眼神依然忧郁内敛、深不可测,但起码他没有开口反对。

不是我想和你装熟,而是你不觉得这样比较亲切些?毕竟你天天会来买花,叫你汪先生很奇怪,叫你‘喂’又不礼貌,叫你汪智威又好像太拘谨些,叫你阿威……比较顺。

贝碧嘉一口气的说出叫他阿威的理由。

你说话速度好快。

他只有这一句。

我不是慢条斯理型的女孩!你不是。

他同意。

那个女孩……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花束。

她是个什么类型的女孩?汪智威幸好不是沉不住气的男人,如果这会换成是葛龙,一定会当场被抓包。

她是一个文静、话不多的女孩。

他的眼神哀伤。

不爱笑。

所以是那种文艺型的喽?没有不敬的意思,她只是说出自己的感觉。

文艺型?像我是阳光、聒噪型的。

贝碧嘉自我解嘲。

天就算要塌下来,怎么也压不到我。

你很乐观。

做人那么痛苦干什么?汪智威就不懂了,既然她这么乐观、这么阳光,那么一点点保护费她为什么不肯付,宁可和黑道扯不清、惹麻烦……她这个人的逻辑需要修正。

见他没有接话,贝碧嘉又问了,反正这一会也没有其他客人上门,现在花店生意真的很差。

你是做什么的?你对我好像很好奇。

他必须要冷、必须装酷,他是个痴情男,不能对她表现出兴趣,而其实……他觉得她甜得很、有爱心。

我是!她承认。

我很不一样吗?现在要找像你这么专一的男人……她叹了口气。

简直是作梦!我只是送送花。

他一副没什么的表情。

我工作的行业也不希奇,我是……顾问,在一个组织里面当顾问。

组织贝碧嘉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是情报组织还是杀手组织啊?公司。

他应付。

公司。

她松了一口气。

你差一点就吓死我了,我只差没有说是恐怖组织,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是恐怖份子。

但黑道和恐怖份子的差别其实也不大,只是造成的伤害差别而已,不过汪智威不会和她讲这些,他知道她至少是接受他的,他所塑造出来的深情模样吸引了她、感动了她。

像我这样的男人?他语气很轻的问。

反正你很迷人。

她不避嫌的说。

听着,贝碧嘉——我知道!贝碧嘉打断他,好像她和他真是多年好友似的。

阿威,你是想告诉我你不会再喜欢或是再爱上其他女性?我了,而我只是认为你迷人,你就是迷人啊!这是事实!汪智威突然觉得自己活像是在引火自焚,逗贝碧嘉他会不会是在自找死路?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他借着付钱来应付眼前这有些无法招架的场面。

谢谢我就行了啊!她把花束交给他,并接过他给的钱。

本来想给你打折,但是我现在是惨淡经营,等我收支平衡些时,再算你便宜!生意不好吗?汪智威装傻的问。

很惨。

但你的店在这条街上,有很多——对!有很多酒店、PUB、夜店和招待所,可是会来这附近的男人只想找乐子,他们才不会想买花去讨女人欢心。

贝碧嘉瞧不起男人的说:唉,男人都是些只会用下半身来思考的动物!全部吗?他露出一个有点冷的笑容。

你例外!她不吝给他高评价。

所以我要对你说谢谢?不必谢,哪天我可以给你打八折时,你再来谢我!贝碧嘉真希望有那一天,说完突然盯着他的脸。

你吃过午饭了吗?还没。

汪智威心想她就要上勾了。

你想要请我吃午饭吗?她摇摇头,但是她从柜的格子下方拿出两个三明治,拿到他的面前。

给你,我自己做的。

她甜美一笑。

这是你的午餐?不,我的午餐是便当。

她不习惯撒谎。

因为你都是中午来买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吃过了,所以我就做了两个三明治,如果你没吃过午饭,那三明治给你当午餐,如果你吃过了,我和筱蝶就当下午的点心,筱蝶……你知道的,是我的店员……我知道。

他的声音有些不顺,如果要选今年最狼心狗肺的男人,他一定可以入围。

你要吗?她指指三明治。

我要。

他说。

如果你要,除了三明治,明天我用保温瓶帮你准备一些热咖啡,因为光是三明治太干了,你总要喝点东西。

贝碧嘉热情的提议。

你不必这么麻烦。

汪智威真想要刺自己一刀。

不麻烦。

她灿烂的笑。

真的一点都不麻烦!那……你高兴就好。

他拿起了那两个三明治,觉得仿佛有千斤重似的。

明天见了!贝碧嘉愉悦的说。

明天见。

他立刻转身走。

他妈的!该死的!汪智威边走边在心中大声骂。

独家制作葛龙不知道汪智威是吃了火药或是炸药,只见他一回到总部办公室,就将手中的那一束花狠狠朝墙壁上摔去,但接着他又把两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三明治,很神圣的往那张大桌子的桌面上一放,好像想要供奉起来似的。

阿威,吃炸药了?干!汪智威很率性的丢出一个字。

干什么?葛龙追问。

真是他妈的!他骂声不绝。

谁惹你了因为肚子有点饿,刚好桌上又有两个三明治,所以葛龙伸出手,顺手去拿三明治……不准碰!他突然大吼一声。

有毒吗?葛龙缩回了手。

反正……汪智威露出一个不知道怎么说的苦恼表情,在他的人生岁月中——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岁月——从不曾这么困扰、挣扎、矛盾又不知如何是好,两个三明治居然就打败了他。

阿威,发生什么事你说出来了就没有事,而且我也不相信会出什么事。

你想砍谁、杀谁、轰谁都交给我,不用气成这样子!葛龙安抚他的哥儿们。

你不懂!他只是瞪着那两个三明治。

你又不说!问题大了。

他心里清楚,知道自己真的惹出了个大麻烦。

阿威,这真的不像你。

葛龙担心的瞧着他。

汪智威不答,只是拿起了其中一个三明治,打开塑胶袋,看了半天之后,咬下第一口……他看着手中的三明治,他看到了吐司中夹着火腿、起司、蛋、生菜,都是些很普通的材料,有加美乃滋,口感也还好,可是吃在嘴里,再进入他心里的那种滋味,实在不是言语能形容的。

这其实不只是一份三明治,还有贝碧嘉的一份诚意和喜欢,因为在乎,她为他特地做了三明治。

阿威,我可以吃另一个吧?葛龙猜不透他哥儿们的行为。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是贝碧嘉做的三明治。

他说了。

你是说花店那女孩?葛龙看看三明治。

是她为我做的!那又怎么样嘛?他完全不能体会。

我不能吃一个吗?是太好吃还是太难吃了?她……你感受不出她的心意吗?他的脑筋转过来了。

你是说不必一个月,我就要输你一辆法拉利了汪智威现在想的不是保时捷、不是他和葛龙打的赌,而是贝碧嘉的那一份真心,她真当他是一个痴心男子,天天买花哀悼死去的女友,她喜欢他的至情至性,但事实不是如此啊!现在是怎样葛龙不希望自己老处在状况外。

我明天不去买花了。

汪智威宣布。

所以我赢了葛龙咧嘴笑。

我要黑色的法拉利!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到手啦!葛龙,你有没有人性啊阿威,装纯情男、装痴心的是你,不是我哦!葛龙看看那三明治。

我去吃牛排好了,你慢慢享受这两个三明治……干!汪智威更愤恨的骂了一句。

法拉利啊法拉利……葛龙吹着口哨离开。

他颓然的坐下,不知怎么的,他竟心疼起贝碧嘉的这一份心意,他该怎么面对她?他还能面对她吗?独家制作两个三明治和一罐保温瓶就放在柜上的显眼处,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汪智威却没有出现,已经下午快两点,但他始终没有来。

贝碧嘉知道自己心神不宁,她也不在乎蓝筱蝶看出她的心神不宁,她的视线始终停在花店入口的那片玻璃门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来往经过的人,可是都没有汪智威的身影。

因为她什么都对蓝筱蝶说了,所以对今天汪智威的缺席,蓝筱蝶也是有些困惑。

我想他今天不会出现了。

她说,看了看贝碧嘉那碗碰都没有碰的牛肉面。

你今天中午还没有吃哦,面条都糊了。

我没有饿的感觉。

贝碧嘉回道。

因为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一顿没有吃也不会虚弱的昏倒!她的口气不是很好。

我怕汪智威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例如……她心惊胆跳。

车祸你一定要这样吓自己吗?蓝筱蝶拿着洒水壶,给绿色盆栽洒水。

对,我太神经质了。

哪有那么倒楣的事?他心爱的女人出车祸,他也出车祸,我不相信人会这么衰!他可能是工作忙。

蓝筱蝶推断。

我想也是。

那你的心可以定下来了吗?这才是她的重点。

那份婚礼布置的会场估价单,你还没有FAX给人家,温小姐在等。

我晚一点再弄。

扶轮社订的三对花篮要开始插花了。

不急。

碧嘉,如果他会来,那么他就会来,你这样‘望穿秋水’也改变不了他没有出现的事实。

蓝筱蝶太过冷静的说。

我只是怕他出事。

那也是他的命。

筱蝶!知道蓝筱蝶对男人一向敬而远之、冷淡应付,她问过筱蝶原因,但是没有给她答案。

阿威没有惹到你,你能不能有点良心?阿威?好像你和他有多熟。

蓝筱蝶不能接受。

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他只不过是来买花给死去的爱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你不必把他的行为放大到圣人的地步。

你真是没肝没肺!贝碧嘉没有好气道:对一个死去的女人他都能如此用心、如此真心,那么如果他再爱上一个女人时……再爱蓝筱蝶诡异的笑。

他不会再爱吗?她有点担心。

如果他真那么爱那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女人,我想他是不会再爱。

蓝筱蝶瞄瞄贝碧嘉。

你喜欢他?我接受他。

她直言。

接受代表什么意思?代表我把他当朋友,我觉得我和他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的预感一直很准。

蓝筱蝶叹了口气,有了国三那年那次龌龊不堪,令她感到很羞耻的经验后,她对男人早就恨到了骨子里,她对他们没有期待、不抱希望、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有任何的牵扯。

筱蝶,如果他不再来呢?贝碧嘉好失落、好沮丧。

那就接受事实啊!是不是我那两个三明治把他吓到了?真有那么难吃吗?蓝筱蝶!她这一会可没有半点幽默感,她的一颗心都悬在汪智威的身上。

我是在想是不是我那两个三明治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我又说要帮他准备咖啡,或许他真被我吓到了。

对,有些男人不喜欢主动的女人。

我不是主动,我只是关怀。

也许人家不要关怀,人家只想默默疗伤。

蓝筱蝶摆出一个漠不关心的表情。

振作一点,把他丢到脑后吧!你没血没泪,我真想开除你!她威胁。

说实话也有罪啊贝碧嘉叹了好大一口气,但接下来也只能乖乖准备花材,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哥哥帮她们介绍了不少生意,她总要给哥哥面子,说不定……明天汪智威就会出现,然后他会告诉她他到外县市出差,赶不回来买花,他一定有好理由。

碧嘉,你真的喜欢上他了?蓝筱蝶露出悲哀的表情,她放下洒水壶,来到了工作台前。

我第一次看到你这样子。

我只希望他安好。

他会安好的。

那他怎么没有出现贝碧嘉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会这么的激烈。

碧嘉,蓝筱蝶快要受不了她的激烈情绪。

你忘了他吧!当回那个阳光、热情有劲,又爱看网路上有关两性有趣文章的贝碧嘉好吗?她闷着头做事,没有回答那个原本的自己……好像在莫名其妙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