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安烈正在打领带,现在是一大早六点多,他没有想到沙薇会来敲他的房门,难道她是要来向他告别吗?请进。
他的声音并不热情,他仍站在镜子前,认真的打他的领带。
沙薇当然进过他的房间,但那是在替他打扫而他不在场的情形下,这会他人仍在房间里,所以她虽然打开了门,却只站在门边,还是有些忌讳。
你要离开了,来向我辞行?安烈由镜子看着她。
你要失望了,我没有要离开。
她笑了笑。
那你想干么?现在才六点。
我有点事,沙薇见他好像多搞不定一条领带,于是走向他,也不问他一声就迳自拨开他的手,替他打起领带,这画面……有点像是麻雀变凤凰里茱莉亚萝勃兹替李察基尔打领带那一幕。
·什么事?安烈也随她去。
我……她支支吾吾的。
我有个请求。
钱?他直觉的猜测。
不是钱!她真想用领带勒死他。
我有钱,不是为了钱的事。
那是什么事?沙薇假装专心的打领带,幸好平日她常帮老爸打领带,所以这会是驾轻就熟,没有出糗。
你打领带挺行的。
在她打好领带之后,安烈不吝于夸她,因为她是真的打得好。
我有个爸爸可以让我练习。
那很好!他拿起原本放在床上的西装外套。
你要出门了?沙薇急忙问。
不然你以为呢?我煮了咖啡。
她连忙说。
公司里也有。
我还弄了三明治。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那……她咬着嘴唇。
看报吗?我已经把今天的报纸给拿上来了。
我七点半要开会!安烈知道她有事相求,但他就是不问她,想看看她还有什么借口。
所以你今天很忙?我每一天都很忙。
每一天都忙吗?沙薇的脸垮了下来,一副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样子,她的牛吹得太大了。
你到底想要干么?安烈不忍心看她那张沮丧、挫折、无助的脸,决定不再逗她了。
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出来,不要在这浪费我的时间,我可不想让二、三十个主管等我开会。
我我有个主播姊姊。
沙薇决定速战速泱,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你说过了。
他看着她。
她想……想要……采访我?安烈替她说完。
沙薇马上猛点头,但是不敢有太乐观的表情,因为他这个男人莫测高深的,她根本看不出也猜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以为我会点头?只是一个访问,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
她连忙强调。
我们知道你日理万机。
那就别烦我!安烈一口就说。
可是……她一脸挣扎的表情。
又怎样?我已经夸下了海口。
沙薇不得不招认,她仰起那看似机伶却又异常无辜的脸庞,哀求着他。
安烈,即使是半个小时也行,我会和姊姊讲好,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不!他摇了摇头。
求你!一来我没有兴趣接受什么采访,二来我又不认识你姊姊,三来……安烈重重一哼。
你是凭哪一点去吹这个牛?以为你住在我这里就神气了,就可以当我的‘经纪人’?才不是这样!她忍不住大吼出声。
那是怎样?好不好嘛?沙薇有点耍赖、撒娇的恳求。
下不为例,我保证只此一次!不好。
他拿起了公事包。
拜托!她不放弃的扯着他的手臂。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抱我的大腿?如果有用的话。
沙薇认命的说。
安烈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没有碰过这么死皮赖脸又这么麻烦的女孩,但是她也有她令人疼爱、没辙的本事,要拒绝这样的女孩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他已经准备投降了。
你笑了?忘了自己正在哀求他,沙薇一看到他笑,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
我还以为你不会笑。
你会有喜怒哀乐,我也会有,只是之前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对你笑,你很烦人,你知道吗?安烈数落的说,不想太快令她称心如意。
那你现在为什么笑?她嘟起嘴。
因为你很可笑。
我不管!沙薇软硬兼施的说。
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放声大哭,现在七点不到,大家一定都还在睡梦中,如果你不想有人报答或是破门而入,那你最好答应我!你在威胁我?他眯着眼问她。
对,因为我要言而有信。
自己的姊姊好说话。
她不是随便说说的,见他仍不答应,她张开嘴,准备要放声大哭,反正是在他的地盘,丢脸的也是他。
给我闭上嘴!安烈冷冷的说;二十分钟!你愿意了?沙薇喜出望外的看着他。
一分钟都不能多?他跟着强调。
谢谢你。
她忘情的抱住他,拉下他的脖子猛亲他的脸颊,显然乐得忘形了。
就知道你的心不是石头打的,不是钢铁铸的,你一定会心软,一定会答应我?沙薇,别得寸进尺!等她亲完了,他才故作一脸厌恶的告她。
没有下一次。
放心,我也只有一个姊姊。
......因为只有二十分钟,所以沙铃挑重点访问,反正一些基本资料她随便都查得到,而她真正想知道,想呈现给观众的是,安烈比较不为人知、比较感性的一面。
但是安烈是一个很会自我保护而且不轻易对人撤防的人,他通常语带保留,访问了半天,除了拍到他办公室的模样,对他这个人沙铃仍是一知半解。
访问结束后,摄影师有事先走,但是沙铃犹不甘心,不想让一次难得的好机会就这么溜走。
安先生,你并没有诚意。
她坐在沙发上,告诉自己得拿出记者紧咬不放的本事,暂时忘却自己是一个美丽、大方的主播。
怎么说?看在沙薇的份上,安烈还算客气。
你什么都没有透露。
能说的我都说了。
是啊,四两拨千斤的。
沙铃有些抱怨的说,有些政商名流主动想让她采访,她都还要考虑一下呢,这个安烈实在不好搞。
沙小姐,我不是什么公众人物或演艺人员,我的隐私不必摊在阳光下,更不必接受大家批评。
他沉稳回答。
但是你的故事大家都很感兴趣。
很多人都知道我是被领养的,也都知道那桩爆炸意外,那还有什么好讲的?安烈看了下表,似乎是在提醒她。
你的心情呢?我说了,只有感恩。
这二十年来……沙小姐,采访结束了!他一板一眼的表示。
如果你是以主播的身分再继绩和我交谈,那么时间已经到了,而如果你是以沙薇的姊姊……沙薇的事我都还没有谢谢你。
沙铃是聪明人,她知道他的意思。
她为什么不回家呢?安烈已经懒得再问沙薇,或许问这个沙铃也一样。
显然你令她宾至如归。
沙铃打趣的道。
错了,我希望她离开。
那真不好意思!她有些尴尬的笑笑。
我也叫她要回家,她离家出走的事,我父母是又气又恼,但沙薇的个性不是普通的拗,加上你又是正人君子,她觉得安全无虞,所以……真的是打扰你了。
她为什么要离家?安烈当初没有细问,沙薇自己好像也没有说。
你自己去问她。
她说她想演戏。
他不知不觉和她聊了起来。
她太瘦了!沙铃立刻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但我看她的食量不差,尤其她住进我家之后,我的冰箱里总是放满了东西。
安烈观察入微的道。
她是能吃,但就是吃不胖。
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吧?,沙铃没有想到安烈会去关心她那个难搞的妹妹,而且从闲聊中,她反而可以更加了解他,看来沙薇是个好话题,能令他多开口说一些事,这下可没有二十分钟的限制了。
她告诉他,沙薇是个健康宝宝!她很爱哭?安烈又提出问题。
她不是爱哭,只是受不了事情不顺她的意,因为她是老幺,爸爸、妈妈、姊姊都宠,才会事事都要照她的意思。
沙铃无奈的一笑。
这就是做妹妹的优势吧!安先生,你妹妹会这样吗?小香?安烈摇摇头。
她独立而且强悍多了,没有了父母的孩子是没有资格撒娇、使性子的。
但是靳志光夫妇……他们很好,对我们就像是对待自己亲生的小孩一般,可是有些记忆是无法磨灭的,当年我已十五岁,小香也五岁大,我们存有原来自己爸、妈的记忆,所以……他不自觉的说出心里的话。
天啊!你们兄妹一定很坚强。
能不坚强吗?但起码你们是幸运的。
没错!安烈不可能否认这个事实。
我们四个人都很幸运,但我仍宁可那悲剧不曾发生,就算我父母不是什么有钱人,我也宁愿拥有原来的家庭。
沙铃同意的点头。
你们姊妹感情应该不错吧?他主动的问。
只要凡事顺着她的话。
她眨了下眼。
沙薇有这么蛮横、霸道?但在他看来,他倒觉得这个女孩很有意思。
也还好,至少你还受得了她。
沙铃半打趣的说,心中对安烈和沙薇之间的关系打了个问号。
不,我是赶不走她。
他苦笑一记。
沙薇她会不会影响到……沙铃知道这是探询安烈感情世界的好机会,所以她很有技巧的问。
影响到你和其他女性的交往?不会。
一点都不影响?她再问。
我从不带女人回家。
他倒也坦然道。
但是沙薇……我从来没有把她当女人看。
安烈很快的说,似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差不多小我十二、三岁,我一向喜欢成熟一点、老一点、世故一点的女人,我早过了小伙子谈恋爱的年纪。
那以前难道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令你心动吗?沙铃又趁机迅速问。
沙小姐,访问应该已经结束了。
他提醒她。
如果你能把沙薇劝回家,我会感谢你的。
我尽力!但如果她真想继续住,也不要太勉强她。
安烈有些矛盾的说,其实她还算有点用处,至少我回家后有东西吃,有人在我耳边唠叨、罗唆。
还是不花钱的钟点佣人?沙铃嘲弄的看他。
她自己要那么做的。
他摊了摊手。
而你习惯了有她在身边?沙铃心很细的问。
无所谓啦!安烈笑笑。
少了她也不会怎样。
真的?事实会证明!......按了门铃没有人应门,骆康的第一个直觉是自己被安烈给耍了,正要等电梯离开时,只见电梯门一开,走出了一个瘦巴巴却相当清丽、漂亮的女孩,手上提了两袋超市买的东西,本来她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是既然人都来了,他就瞧瞧这女孩是走向哪一家。
这一瞧不得了!女孩拿出了钥匙,钥匙插进去的大门正是安烈家的,骆康毫不犹豫的走向她,他一定要弄清楚,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他好奇的问。
正在开门的沙薇吓了一大跳,她直觉的又把门给锁上,在大门口反而安全一些,至少大叫时听到的人会比较多,虽然这男人看起来衣冠楚楚,一身的名牌,但他的眼神和调调是坏坏、邪邪的。
你又是谁?她冷冷的反问。
我是骆康。
不认识!她很小心的回了一句,必要时她打算拿手上的两袋东西去攻击他,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
那你认识安烈吗?骆康觉得好玩,这女孩好像把他当成什么大色狼。
安烈和你是什么关系?沙薇正色的问。
好哥儿们。
哦!她不感兴趣的应了声。
安烈没有跟你提过我?他打量这个女孩,真的是年轻又清纯,他没想到和安烈同居的会是这种女生。
没有。
沙薇摇摇头。
我可以进去吗?一直在门外说话有些奇怪,所以骆康提出要求。
不可以,安烈又不在。
她想也不想的拒绝。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并不生气,可以理解她的心理,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现在的坏人这么多。
我真的是安烈的好哥儿们。
我想没这必要吧!她很会保护自己。
骆康拿出了他的手机,在她眼前晃了下。
你可以打电话给安烈。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沙薇反应很快的问。
他在办公室里。
我知道他在那里,我来是因为我好奇。
好奇什么?你真的和安烈同居?不行吗?你有意见?她很酷的说。
那么你们真的同居了?骆康仍是半信半疑。
你知不知道安烈已经三十好几了,而你……我已经二十二了!沙薇大声说,随便这个骆康怎么去想、怎么以为,反正日子是她在过的,只要安烈不赶她走,那就没有人有资格赶她。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好像是法官在审犯人般的问着。
你不是他的什么堂妹、表妹或是什么亲戚吧?你也管太多了吧。
她刁蛮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骆康好奇得要命。
安烈的朋友。
是可以上床的朋友吗?他直接的问,他这个人一向讨厌遮遮掩掩的,就算真是如此,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这个人很脏耶!她皱起眉骂着。
所以你和安烈只是普通朋友?没你的事!骆康再度打量这个女孩,虽然她很瘦,凶巴巴的,但不可否认,她是一个很有味道、很有特色的女孩,难怪安烈会要她,有时女性不能只靠脸蛋混。
我和安烈可是好哥儿们。
那是你们两个的事,和我无关。
那我请你去喝杯咖啡,既然你不让我进门的话。
他退而求其次的道。
不要!沙薇并不接受。
这样也不行?我不认识你。
但你现在认识了。
骆康对着她笑,以为她会高高兴兴的接受他的邀请,毕竟有哪个女生不喜欢被献殷勤。
我保证我绝不是坏人。
还是……不!她又给他一次钉子碰。
你很骄傲哦!他有些动怒了,但是他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
你可以走了。
我们以后还是会碰到面,所以我劝你对人最好友善一些。
没碰过这么冷冰冰而且不懂人情世故的女孩,安烈到底是在哪里找到这种女孩的?不要以为你已经住进安烈家里就不一样。
沙薇抿着唇,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我们后会有期。
骆康只有摸摸鼻子走人。
不送!她面无表情的说。
安烈是吃错了什么药?骆康边摇头边说,纳闷的朝电梯走,这会他忍不住想到当年安烈的女友,她不只开了门让他进去,还……沙薇一直到电梯的门关上,把这个叫骆康的送下楼之后,她才再度拿锁匙开门,这家伙真是安烈的哥儿们?她摇摇头。
......安烈明明还有三、四个应酬,但是他居然要秘书全部推掉,而且出乎所有员工的意料,他今天准时下班,六点就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这还不打紧,他在影音出租店里租了几片店员强力推荐的DVD,打算好好的放松一下自己,人毕竟不是机器,他也需要休息一下,而且家里还有个女孩,一个想当演员的刁蛮女。
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已经习惯家里多出一个人,他们知晓彼此的存在,但是只要不想见到对方,又可以完全碰不到面,这种关系很合乎现代人的要求。
沙薇正在给自己弄生菜沙拉,晚上她一向吃得清淡、简单,当她听到开门声,很直觉的拿了把刀子就冲到客厅。
是你?她低呼。
不然你认为是谁?安烈眉头纠结在一块。
刀子收起来,要砍人啊?我以为是小偷。
她手上的刀子垂下。
小偷?你从来没有这么早回来。
她有理的说。
这里是我的家,我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他边说边往房间走。
难不成我回来前还要打电话通知你吗?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她对着他的背做鬼脸。
你生病了吗?没有!他回瞪了她一下。
吃过饭了吗?她好心的问。
不饿。
那就是还没有吃。
沙薇走进开放式的西式厨房。
我正在弄生菜沙拉,不介意你分享。
十分钟之后,安烈来到了饭厅,他已换上比较轻松的休闲服,也简单的梳洗了下,正感到饥肠辘辘,但当他看到饭桌上只有生菜沙拉、果汁和法国面包时,不禁露出有点泄气的表情。
这就是你的晚餐?我崇尚自然。
难怪你那么瘦。
安烈不赞成的摇摇头。
我请你吃牛排!不要,沙薇居然没有点头。
要换衣服又得开车下山,很麻烦耶!安烈心里挣扎着,他实在吃不习惯这些东西,尤其是生菜沙拉,像在喂羊似的,他工作了一天,想吃一些比较扎实的东西。
我叫外烩上来。
他准备去打电话。
随便你!沙薇瞄他一眼。
对了,今天有个朋友来找你,是骆的。
正要去打电话的脚步暂停,安烈此时的表情深不可测,吃对他来说已是眼前最不重要的事了。
骆康?他小心的问。
应该是吧!你……让他进来了?没有,我叫他去公司找你。
沙薇很愉快的吃着生菜沙拉。
我又不认识他。
他还说了什么吗?他的心情起伏不定。
没说什么,他想请我喝杯咖啡,但我没有答应。
你为什么不答应?你以为我会随便跟人家喝咖啡?她瞪了他一眼。
我是很有原则的!你硬在我家住了下来。
安烈直觉反应的说。
我有用劳役替代租金,又不是白住的。
沙薇说得振振有词,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别老提这个,我早晚会离开。
你那个朋友也很奇怪,又和他没有关系,他却大惊小怪。
你不喜欢他?他在她的面前坐下。
骆康很有魅力,他是那种能令女人对他心悦诚服的猎艳高手,只要是女人碰到他……他看起来像坏男人。
沙薇打断他的话。
女人都喜欢坏男人。
谁说的?她不同意的反驳。
每个女人的眼光和标准不同,难道你也认为男人都喜欢那种坏坏、野野的,会发浪的女人吗?当然不。
安烈不禁失笑。
所以了!她一副点到为止的表情。
那你一点也不喜欢他?你神经啊!沙薇有些生气的瞪他一眼。
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一个人来过,我没有让他进来,和他谈得也不是很愉快,他说你们是好哥儿们,所以如果他向你抱怨我什么,至少你不是听到片面之词。
安烈不知道此刻内心为什么是雀跃、满足的,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暖意,他第一次用一种很温馨、很有感觉的目光去看沙薇。
去换衣服!他命令。
干么?陪我去吃牛排。
但是……她感到很麻烦。
其实你也不必换什么衣服。
安烈看着身穿无袖紧身T恤与热裤的她。
穿双凉鞋就行了。
安烈,你不是很讨厌我、嫌我烦吗?沙薇决定为自己讨回一点公道。
为什么现在又要我陪你去吃牛排?沙薇,你别给我拿乔,你有一分钟的时间。
喂!她大叫,但马上跳起来去准备。
安烈知道自己对沙薇的感觉从此刻起,不会再像之前般,因为骆康的关系,让他看到了她率真而且很有主见的一面,她不是那种墙头草型的女孩,不是水性杨花之类的劈腿族,真是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