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两百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可是和梦中的场景几乎是一样的,她爸爸和三个哥哥仍是排排坐的坐在客厅沙发上,而她呢?就像是个女斗士,准备一个人屠龙,上次梦中是为了要她结婚的事,现在则是他们要她回家,回到她丈夫身边。
但贾姬已不再是贾姬,她不想再当个事事由人安排、呵护的乖乖女,做他们以为对她是好的事,她有自己的主见,哪怕她会摔得头破血流、哪怕她会跌得满身是伤,她都会含笑以对。
贾拓先生,我不回去!她像是个举着大旗的巾帼女英雄。
这里也是我的家。
小小,你说什么?贾拓像是看到外星人般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你叫我什么?贾拓先生。
她没有畏缩。
我是你爸爸!他大怒一吼。
那就不要逼我回去,如果你当我是女儿!贾姬反应超快的说。
贾拓指着女儿,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他的小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小小……做大哥的以长兄如父的姿态想要压制妹妹的气势,但没料到——贾奎先生,如果你想说的事和贾拓先生一样,那么……贾姬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再配合头部的动作。
别浪费口水了!小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专制?贾民觉得她既陌生又有点佩服。
从我不想再当‘小小’开始!她看着二哥。
贾民先生,以后你可以叫我贾姬、叫我妹妹、叫我贾姬小姐,随便,但就别再是小小,我已经长大了,你们看清楚!忽然一阵的沉默。
我不用吸奶瓶、不必包尿布,我已经长大了。
贾姬又一次强调,不要再想操控我、限制我、约束我,不要再这样了!真彦去了趟急诊室。
和她一向最好的贾天说话了。
有这么夸张吗?明明心里在意、担心,可她却装做不在乎。
打了针,拿了抗过敏的药物。
那表示情况在控制中。
小小,那个人是你老公!贾拓一时半刻哪可能改得了口。
你知道他有花粉症,却还搞来一屋子的花摆他房间?我怎么会知道他有花粉症呢?贾姬用她最甜美的表情抗议,没人告诉我啊!你存心整他!贾奎说。
你是故意的!贾民补充。
他自作自受!她大嚷,这个结果是他自己招致的,要怪我吗?我们都知道原委,真彦都是为了你。
贾天凭良心讲话,他没有错!那叫欺骗!即使是,也是善意的。
贾天先生。
贾姬快翻脸了。
一向最挺我的人是你,现在是怎样?!贾姬,你对真彦的报复却是恶意的!他必须就事论事,你太过火了!所以连你都要赶我回去?不是赶你,而是你这样除了替自己出了口气之外,你解决了什么?贾天提出问题的重点。
贾姬眼神叛逆的瞪着,不发一言。
我看得出你和真彦明明很好。
他继续暗示,床头吵床尾和,你有你的不爽,可是闹一闹也要见好就收,不要弄到大家都没有台阶可下,你不会那么笨吧?你没那么笨吧?贾姬小姐。
贾奎这个大哥挖苦她,不知道是哪两个人……一场宴会都还没有结束,就已经等不及要回家‘休息’。
贾奎先生!她红着脸抗议。
而且真彦又不是搞外遇被你抓到。
你真会把小事搞大。
好像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这一次,四个男性完全是同一阵线。
女儿……贾拓不再当一个高高在上的父亲。
回真彦身边吧!凡事适可而止!如果你不要我留在家里,那……我去睡饭店!贾姬拗起来时,真是没有人可以挡的。
我是要你回真彦身边!我说了我不要!你是他老婆!我是我自己!贾姬火大了,据理力争。
我回去做什么?楼顶的庭园设计还能进行吗?不能!那会害他花粉症更加严重。
你要我每天在家做什么?找人逛街、喝下午茶、跑趴、讲八卦,还是当欧巴桑?每天煮晚饭等他回来吃?贾姬——贾天想要插话。
等等!她继续流利的往下说:他不能回来吃晚饭的,他很忙!那我煮消夜好了,我还可以帮他放洗澡水,替他暖床,你们觉得如何?这样算不算一个好太太呢?这样及格了吗?没有人回答她。
你们希望你们的小小过的是这样的生活?贾姬红了眼眶。
我不要!贾拓只是叹了口气。
贾奎与贾民则互视了一眼,也不出声。
你不是想要离婚吧?!贾天直接问了出来。
我还没想到那里!贾姬诚实的说。
但你还不想回去?完全不想!即使真彦来带你回去也不想?!不想!贾天看看他爸爸和两个哥哥,除了摊摊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四道凝重的叹息声进入了贾姬的耳中。
显得那么无奈。
知道自己暂时打赢了这一仗,虽然辛苦,但是漂亮,以一敌四……她做到了!成真彦有四个盟友,所以他完全知道在贾家里都进行着什么,也知道贾姬每天都在忙什么,更知道如果自己急于一时,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时间是最好的药,给彼此一点时间、空间,事情就可以有转机。
贾姬选了一家不是规模很大的庭园设计公司,以支半薪的方式学习,她的决定即使是贾家的四个男人都无法阻止,毕竟她不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这是她有兴趣、她想做的事,他们能如何?连成真彦也不能怎样!但他是她的老公,总能在她午饭休息的时间来找她谈谈吧,不过不是在她公司里,而是打手机请她出来。
贾姬不会逃避问题,也不想逃避,看到还是帅劲十足、挺拔依然的老公,她放心而且不再有罪恶感,本来她还怕自己会害他送掉一条命。
你气色不错。
她主动开口。
我本来就很健康,只要避开……成真彦一个苦笑。
去喝杯咖啡?不行!十分钟后有个客户会过来谈温室花房的事。
她拒绝了,你有十分钟。
那我们晚上家里谈。
你家还是我家?再说一次!成真彦不是一个会轻易失控的人。
什么你家、我家的?成真彦,你家就是你家,我家就是我家,只是我家还有我爸爸、我妈妈、我三个哥哥。
贾姬干脆讲清楚一点。
他听了很不爽。
虽然你讲得很清楚,不过你搞错了,你上一次搞错,你这一次还是搞错,那是你‘娘家’,根本没有所谓的你家!贾姬,每次你这么说、这么想都会令我想抓狂。
哼!根本谈不下去!贾姬采排斥态度的双手环胸,随便他的意思。
我要你回去!成真彦比较冷静之后提出。
不!你还是可以到这里上班,我不会阻止你,但我要你回家!他退让一步说。
不愉快都过去了。
不愉快?!你是这么么定义的?那你是怎么定义的?他捺着性子问。
我觉得被骗,我受到了伤害!贾姬……不再叫她小小,现在没人敢这么叫她。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你不是我,不要替我决定!我道歉。
太晚了!那你的意思是……成真彦发现她有把圣人逼疯的潜力。
因为这件事,我们所建立起来的家庭、婚姻、感情都毁了?只因为我没有先告诉你我有花粉症?所以之前的浓情蜜意、之前的欢乐都是过眼云烟,你是这个意思吗?他这么一说,好像她的格局有多小,心眼有如绿豆般似的,她当然不是这么小家子气,可是在气头上的她,又怎么拉下脸。
婚姻生活不可能风平浪静,但是光这一点小风小浪的就能让你想‘弃船’,是不是疯狂了些?成真彦又说。
你是特别来说教的吗?贾姬只能这么回击。
我想你!他忽然冒出一句。
她猛地整个人一震。
我想念你温暖、柔滑的身躯,我想念你的发香,我想念你靠在我胸前,无意识似的低哼着歌的幸福模样,我更想念你信任我的目光,你撒娇的话语……贾姬,我们之间并没有一条鸿沟,只要你上前一步,你就可以回到我的怀里!成真彦感性的诉说。
贾姬没有动。
难道你的心真的那么狠、那么硬,可以把我们之间的甜蜜,快乐都丢到脑后?看她无动于衷,他有点恼了。
所以都是我的错?贾姬,你可以给这件事划下句点。
怎么做?她故意不解问。
回到我身边!当作没有这件事?本来就没事!如果他们是在隐密的空间,那么他不会和她扯这么多,他会直接带她上床,在床上说服她,把她搞定。
所以我都得照你的安排、你的指示、你的善意、你的想法来过日子?贾姬凶巴巴的问。
你又曲解了我的意思!只要我乖乖听话,你们这些‘大人’怎么说,我这个‘小小’闭着眼睛、当个没脑儿似的照做,那么我的人生就是美好、顺利、开心、一帆风顺的,是吗?她又武装起自己。
错!成真彦,你想到的都只是你的主权、你的控制欲,什么都是为我好!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要的!我不要这些都安排好、都是替我想的东西,我要自己去闯、我要按自己意思去做!所以你并不想回到我身边?成真彦不知道情况会这么严重。
贾姬微微低下头。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想他,她也会想念他的体温、他的体味、他大手的力量、他身躯所能施展的魔法、他的吻、他的柔情,她又不是尼姑或是植物人,她想啊!可是……你想吗?!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
不是现在。
她抬头看他。
成真彦舒了口气。
起码她没有判他死刑,起码她还要这个婚姻,这叫他心里踏实多了。
我要一点空间。
她提出。
我从来没有限制你。
我是说……贾姬更坚持的表示,我需要一些独自思考的空间,虽然我现在住家里,可是我爸爸和三个哥哥都不太敢管我了。
是啊,你让每一个人都吓到了!成真彦笑了下。
没人敢再叫你‘小小’了。
没有了。
她也笑了。
好,我给你思考空间,但不要太久好吗?他带着感情的说。
别逼我!她为难道。
只要你知道,你不在时我的心有多受煎熬就好了!成真彦动之以情,不再啰唆。
贾姬差点说出她愿意马上和他回家,但是……但是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她决定再坚持些日子。
为了她自己。
贾拓很少有不敢见人的时刻,但是面对他唯一的女婿时,他真是不好意思极了,可女儿小小现在已判若两人,从温室里的玫瑰成了一棵茁庄的小树,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再左右她。
成真彦也是思考了些日子才来找自己的丈人,他越想越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简单,如果只看事情表面,那他迟早会失去贾姬。
真彦,坐!我叫人泡咖啡来。
贾拓有点尴尬的找话说:怎么有空?爸,别忙了,我是来谈小小的事。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理智、精明。
这就是贾拓担心的。
搞不好他女婿是要来提休妻的事,如果真是这样,他这个做人家丈人的也只有接受,毕竟问题是出在自己女儿身上,他不能偏袒,当初小小就想逃婚了,现在搞到这个地步,他好像也毋需太意外……真彦,说出你的打算吧!面对事实的镇定着,天就算要塌下来,他也只能举起双臂顶一下。
不知道小小国外有没有亲朋好友?成真彦问着他丈人。
我家是有亲戚、朋友在世界各地,但我怕小小不习惯。
我有个妹妹在美国的洛杉矶。
贾拓按兵不动的答。
小小的姑姑?是小小的亲姑姑,也非常疼小小,因为她自己没生女儿,所以把小小当作是自己女儿。
真彦,你问这个……送小小去洛杉矶如何?成真彦说出打算。
送小小去洛杉矶?!贾拓几乎是一字不漏的重复。
为什么?继续深造啊!深造?!爸,你还看不出来吗?小小不是那种脑袋空空、只想血拚、以当个少奶奶就满足的女孩,她对园艺设计那么有兴趣,连只有半薪的工作都愿意去上,就为了有学习实务的机会,你还看不出她的野心吗?他看得可清楚了。
贾拓点点头。
女婿说得一点也没有错!所以我们该安排她出国再念书。
真彦,你问过小小了吗?还没有。
那你怎么能如此笃定?舍不得女儿,除非是女儿自己开口要求,不然他才不想把女儿送出国,他只有一个女儿啊!爸,我了解她!真彦,我发现小小变得难以捉摸、不好沟通,她已经不是乖乖的小女人,她是只小豹子,而且不要我们任何人再为她安排任何事。
贾拓伯女婿还不清楚似的。
爸,相信我,小小会爱这个安排的。
真彦……犹豫了下,但他还是决定问个明白,是你……是你不想要小小了吗?爸!我要她!成真彦一副岳父大人怎么会这么想、这么说的表情。
没有一秒钟……没有任何一秒钟我是想放弃她的。
贾拓松了口气,那你……就因为不想放弃她,我才拚了命要把她留在我身边。
他眼神坚定道。
可是送她去深造……这是为了更长远的将来。
你会一起去?不!小小拥有完全的自由,她不会受到我的任何拘束、任何限制。
他大器的表示。
你就这么放心?一个在台湾、一个在洛杉矶,这之中的变数你想过没?小小不是去一天、两天,你考虑清楚没?他可没他这么放心。
爸,你忘了我是个精算师吗?成真彦自负的说:所有的风险、可能,我都评估过了。
而你还是要放手让她出去?我会放手。
哪怕可能因此失去她?爸,我对小小有信心。
你确定她一定会再回到你身边?我确定!贾拓这生没有真的佩服过谁,但是这一会……他拍了拍女婿的肩膀。
真彦,我服了你!成真彦微笑。
我对自己也很有信心。
身为成真彦的特助,裘若水当然知道贾姬离家出走的事。
贾姬现在可是个名副其实的逃妻,如果她不趁这个时机进行她的计画,那到底要等到哪一天?等到成真彦和贾姬孩子都生出来,还是孩子都要上大学了才说吗?于是,她主动邀约贾姬碰面。
知道裘若水不喜欢她,一向个性就不强求的贾姬,基于一种基本的礼貌,点头答应这晚餐之约,还以为裘若水是想当成真彦的说客。
简单的结束了晚餐后,裘若水卸下那严肃、冷淡的面容,改采哀兵之计。
贾姬,我想你多少该猜得出我找你的目的吧?她像个大姊姊般的问。
成真彦。
她没必要绕圈子。
你是个聪明人。
而我暂时还不想回他身边。
贾姬先表明自己的立场,你不用劝我。
你以为我要劝你回到他身边?裘若水在她面前笑出来。
你想太多了!难道不是?!贾姬,我倒希望你永远不要回到他身边。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说:永远不要!贾姬表情呆若木鸡,怔得讲不出话。
她为何这样说?难道她……贾姬,我当了真彦两年学妹。
裘若水又道。
他提过。
贾姬回她一句。
三年的特助。
他都提过。
我也是个精算师!所以他才雇用你。
那么你去算算我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多久?这是在暗示自己的重要性,更是在暗指她贾姬是个介入者、第三者。
我和他又志同道合,你呢?你是个念园艺设计的!念园艺设计是哪里见不得人了?贾姬捍卫自己。
没有见不得人,只是真彦有花粉症。
他说过是轻微的!她强调。
他不要你担心。
我没有担心!贾姬有点沉不住气。
若水姊,你到底是要告诉我什么?难道……难道你和成真彦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事?我和真彦之间没有不可告人的事,但是你不觉得我比你更适合他?!裘若水大言不惭的说。
贾姬一对双眸忧郁着,无法反驳。
和他共事的人是我。
裘若水又说。
还有呢?我们有共同的话题、类似的圈子,我知道他的所有好朋友,你知道吗?裘若水炫耀道。
我可以提供他专业的建议、可以把他的事业推向高峰,你呢?你又能做什么?她耸耸肩。
我承认我没有你漂亮,没有你那种柔媚、活泼、惹人怜爱的气息,在这些方面……裘若水很有气度的承认,我是输你。
但是十年后,你只是个‘老了’的芭比娃娃,我却还是我。
你这么说很伤人!事实却是如此。
我也有专业。
贾姬冷冷道。
园艺设计?!裘若水哈哈笑。
难登大雅之堂的,贾姬,芭比娃娃就是芭比娃娃!讲完了吗?她不认为自己有必要继续受这种羞辱,她这辈子不必也不想和裘若水建立任何的友谊,绝不!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你和成真彦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贾姬讽刺道。
我爱他!我不意外。
她不会再被她的任何话吓到。
那么成真彦他也爱你吗?他会爱我的!又是一个傻女人!贾姬在心中冷笑。
裘若水明明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是越聪明往往是越自以为是,然后又作茧自缚,实在是聪明不到哪里去。
你想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
她拿起帐单。
我请你,谢谢你这么坦白。
贾姬,下一个男人会比较适合你!裘若水好心的祝福。
以你的条件,不难的。
你为什么不对自己这么说呢?她起身反问。
裘若水一怔,呆呆目送贾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