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5-03-29 08:45:41

马美芳是个拍过广告片,想红,但是又不太红得起来的女艺人。

她不在乎是朝唱歌或是演戏那方面去发展,她只想红。

给自己取了个马莉的艺名,好记又利落。

要想在演艺圈出人头地,除了要有实力,还要有机会。

她自信自己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只要不是三级片,只要不叫她在荧幕上大脱特脱,她什么角色都愿意接。

但是伯乐始终没有出现。

她只能演些不太起眼的角色,比如女主角的朋友,或是小姐身边的丫头,只是跑跑龙套,没有什么重要的台词,可有可无。

她怕自己再这么耗下去,她的青春就耗完了,而且无颜回去见南部的父老。

有前辈告诉她,想红就得要牺牲,但就算要牺牲,也要找对对象,总不能叫她白白的牺牲吧!不过要牺牲还不容易,她还得先过阿明这一关。

阿明是廖天明的绰号,也是她在南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哥儿们。

没受过什么教育,但是很讲义气、很照顾她,是个南北奔波的货运司机,有事没事嚼着槟榔。

可惜阿明受的教育不多,否则他有一张很上相的脸,常常一件背心加牛仔裤,又酷又野。

只是他志不在此,日后他想拥有一间自己的货运行。

为了节省开支、为了彼此照顾,他们一起租屋,分摊一切费用,但这也使得马美芳有着缚手缚脚的感觉。

在他的监视下,她想不循规蹈矩都难。

最近一个原本属于她的角色临时被另一个有背景的新人给抢去,叫她闷闷不乐了好久。

她开始很认真的想到,或许她需要找个靠山,否则她干脆别混了,回南部去嫁人、生小孩算了。

而这个靠山……她不想找那种又老又丑又肥又恶心的老头,不是有部麻雀变凤凰的电影吗?她可以找个年轻、英俊、多金又强的后台,她正在过滤人选,她不是只有十八、九罗,不容她再蹉跎时光。

黎奇……这两个字在她的眩中出现。

在摄影棚她曾见过他一次,一个既风度翩翩又潇洒的帅哥。

她不管报上怎么写他和金雅林,只要他是未婚的,她就有机会。

但当廖天明知道她的想法之后,他立刻把她痛骂一顿,以一种江湖口吻的语气教训她。

你想红想疯了?是又怎么样?她顶回去。

要早知道你想作贱自已,我就不会说服你父母让你上台北来了,操!他不太文雅的骂。

你懂什么!她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着随手乱丢的衣服。

我是不懂,但我起码知道你的意思,你打算‘下海’了!他一哼。

不是下海,只是找个――找个有钱的凯子,把你捧红,干!他走进她的房间。

你念的书都白念了!她只是瞪他一眼。

好好的名字美芳不用,叫什么‘马莉’,你为什么不干脆叫‘马尿’,这样全世界的人都会记得你,永远不会忘了这么响亮的艺名!马美芳不知道是大哭还是大笑好,他居然说得出马尿这种字眼,就算他要挖苦她,他也不必这么的极尽讽刺的能事。

要不是知道他的一番好意,她早就和他翻脸了,哪会任他如此侮辱她!我可没问你的意见!她故意不理会他,继续收拾衣服。

你别自甘堕落行不行?他亦步亦趋的走在她的身后。

那是我家的事!美芳,我或许不会发大财、买不起别墅、开不了宾士、银行没有八、九位数以上的存款,但要给你一口饭吃,还不是难事。

你不必出卖自己!人可以穷,但是不能没有一点骨气!他唠叨着,决意要改变她的想法,她一定能理解的。

这年头不流行唱高调。

就算你执意要在演艺圈讨生活,你还是可以凭自己的实力啊!实力?她一个轻视的表情。

有多少人是真正凭实力的?凭的是床上的工夫。

美芳――他又干的一声。

阿明,这就是现实、真实的世界!虽然悲哀,但的确如此。

我不信!那是你始终鸵鸟心态。

那你打算怎么‘卖掉’自己?论斤秤两?他恶狠狠的表情。

我对你而言不算什么,连个屁都不如是不是?我只是一个货车司机!阿明……她不是看不起他,而是她要的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婚姻,一个司机丈夫。

你可以骂我现实、势利,但是我有我的目标和想法,我要的很多,所以只怕要辜负你了。

干!你可以找一个单纯、善良、没有什么大目标或野心的女人,我……她的表情一黯。

美芳,你看起来很聪明,其实你是一个最笨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舍本逐末’,好像是这么说的,你以为人红了、有名了就会快乐吗?他摇摇头。

知足就会快乐。

知足……只要知足,只要不贪心,快乐就会出现。

他也有他的一套哲学。

你以为一旦你成了大明星,你就会找到!真正的满足?她固执的不语。

美芳啊,换个工作吧!只要脚踏实地,会赚到钱的,每一块钱都是干干净净,都用得心安理得。

她别过脸背对着他。

当有钱人的宠物就高级吗?大家各取所需。

你真是鬼迷了心窍!我不试试,不甘心。

廖天明没有打女人的习惯,更不可能会出手打马美芳,他知道她现在听不进去他的话,她非得跌得头破血流,非得吃了亏了,她才会觉醒。

女人就是这么的顽固,打死不退,非自己亲身经历!随便你了,我不可能一分一秒的把你绑在身边盯着你,若是你真想怎样,我也阻止不了。

只是……美芳,真的犯不着,真的犯不着贴上自己去换一些虚名!他的语气不再那么强烈。

她沉默以对,说与不说都不是。

他由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全交给了她。

扣掉房租和菜钱、生活开销,剩下的就给你买衣服,总要剩一、两万的。

阿明……她有些感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不好意思,我知道女人都喜欢穿漂亮的衣服,真希望我有足够的能力满足你的胃口。

他笑笑。

她紧抿着唇不说话。

再多想想,现在可是经济不太景气,你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提醒她。

多谢了。

她讽刺道。

美芳,你明明可以当一个单纯的女人。

阿明,不要再说了。

你傻啊!约了陈若男到一家新开幕的大饭店吃日本料理。

由于金雅琳近来的情绪糟透了,只有在见到若男时才会有一点的笑靥,她只好找尽各种理由在摄影棚外见她,不管是逛街或吃饭。

对若男的感情与日俱增,她不敢贸然的提出认干女儿的提议,深怕吓到她,深怕日后相处反而不自然,她宁愿维持现状。

而若男和她在一起好像真的很快乐,她们有聊不完的话题,可以谈电视台的事,谈她们都认识的人谈节目、谈流行,二十二年的年龄差距一点都不是问题,一直没有女性朋友的金雅琳开始相信她可以和女性做朋友。

瞧若男吃得如此尽兴、如此开心,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像母亲般的满足。

陈若男注意到金雅琳只是看着她,不怎么吃东西的样子,她忍不住关心的问:不合你的胃口吗?什么?日本料理。

不会啊,我吃了好多。

那我就吃了一座山的份量,如果你吃了那一点算多的话!若男幽默的道。

金雅琳轻笑出声,和若男在一起真的好舒服、好自在,一种说不出的愉快感受,她真是填补了她心灵深处的那个大伤口。

金姊。

从她们熟稔以后,若男就改了口。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见到你就不烦了。

真的?我倒希望自己真有这么好的用处。

陈若男谦虚的笑笑。

这么常陪你出来,我怕你会没时间做你自己的事,跟着你四处骗吃骗喝的,有些不好意思,改天换我请好不好?你不用请我,只要你继续陪着我东吃西吃、东逛西逛,我们就扯平了。

我才怕你会没有时间去见你男朋友或是交男朋友。

金雅琳和颜悦色的道,眼神中忍不住的泛着慈爱。

我没有男朋友。

陈若男伸伸舌头。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我认识不少不错的人。

金雅琳笑说,喝了口绿茶。

我还年轻,不急。

我在你这年纪,如果……金雅琳没往下说,感伤的住口。

如果什么?没什么!金雅琳不想谈她年轻时的事。

陈若男没再追问,每个人都有隐私权,都有一些不欲为人知的事,金雅琳如果想告诉她,根本就不需要她自己开口问。

若男,你幸福吗?金雅琳好奇又关心的问,她想知道所有有关她的事。

幸福。

她一口就答。

你没有母亲……但是我有父亲,还有一个吴阿姨。

陈若男一脸愉悦的解释:我爸爸对我的疼、宠、爱、怜就不必多说,吴阿姨就像我的母亲般,只差没叫她一声妈而已,我有父爱、母爱,很幸福啊!这个阿姨和你父亲……金雅琳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股想弄清楚一切的冲动。

我不知道他们是算朋友还是恋人。

反正打从我一出生,吴阿姨就在我们家出现、走动,二十几年都是如此,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结婚。

问过我爸,他说没有我的事!她笑着耸耸肩。

是没你的事!金雅琳的筷子拨弄着寿司。

你们年轻人不会懂我们这一代的感情。

金姊,我们差不到一代耶!她纠正她。

但是心境上……你觉得你已经可以当我的妈了?是的。

金雅琳顺手推舟的承认。

我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当你的妈,虽然我们差不到二十岁,但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听着你叫我‘金姊’,我总觉得怪怪的,应该是……我也不会讲。

你总不会希望我叫你一声‘金妈’吧?陈若男拼命的忍住笑。

也可以,不过要在私底下。

金雅琳不是开玩笑的,她正色的表情。

你一定是开玩笑!陈若男不信的盯着她。

不,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存个像你如此慧黠、聪颖、令人窝心的女儿。

那你为什么不结婚?你可以生儿育女啊!生儿育女……金雅琳只能用不堪回首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即使她想再生儿育女,现在也是高龄产妇,而且又能找谁生呢?谈何容易啊!我的工作、我的年纪、我的心境……那个黎奇――陈若男看看她。

他?不是他吗?你以为是他?金雅琳玩味的表情。

报上、媒体――报上的消息只能信三分,我和黎奇……金雅琳没有多作解释。

你见过他的,是不是?是。

陈若男承认。

对他――没有好感。

她直截了当的说。

为什么?金雅琳好讶异,黎奇几乎是个完美的男性,从九岁到九十岁的女性,没有女人会对他有不好的印象,大家都对他着迷。

没有为什么,就是……陈若男一副高傲的调调。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没有风度、好辩、不知道要礼让女性。

他不是这样的人。

金雅琳替他说话。

我知道你一定会替他说话,我也知道他是这个‘星光灿烂’节目的幕后真正老板,他有钱有势,说话可以很大声,拥有这节目的生杀大权,但我就是无法对他卑躬屈膝。

陈若男老实说。

你真的不了解他。

我了解他干嘛?如果你了解他,你就会发现在他美男子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敏锐而且真挚的心。

我想他决不是一个没风度、好辩、不知道礼让女性的男人。

金雅琳中肯的说,没有一点偏袒的心。

金姊,不谈他好不好?陈若男一副食之无味的表情,如果她们再继续这个话题。

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他不需要我给他机会,他的崇拜者八成可以从电视台排到桃园的中正机场,总不能全让他一网打尽,那别的男人……陈若男眨眨眼。

我听说刘大卫……一个笑话。

他的条件……金姊,咱们看电影去。

陈若男说做就做,她抓起帐单。

今天我来付,我也有赚的钱。

看电影会比聊这些男人有趣的多,而且有一点我和你一样,我对婚姻和丈夫没有兴趣。

为什么?她大感意外。

为了事业啊!你……走吧!陈若男亲昵的拉她起身。

咱们去看‘桃色交易’,看看这部电影怎么‘羞辱女性’!好吧!不再坚持原先的话题,金雅琳从善如流,只要和陈若男在一起,她不在乎她们是做什么,只有若男可以使她远离颓丧、挫折、失意、落寞,她希望这美好时光能一直的持续下去。

一直的下去……直到永远。

我见到她了。

谁?金雅琳。

陈杰低哑的口气。

也就是二十二年前的金小梅。

拿在吴慧萍手中的杯子砰然落地,形成了满地的水渍和碎片,她本能的蹲下身要去捡这些碎片,一个大意,手指头就被划出了一道伤口。

陈杰看着滴出来的血滴,他也弯下身,拉起了她的手,有些责怪的眼神。

你真不小心。

没什么,只是小伤口。

她嘴里说着,但是好喜欢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心中的感觉。

我帮你上药。

不必了。

你能自己处理?他询问着她,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伤口,既然她是护士,她一定知道怎么做,所以他直起身。

那你先去弄伤口,我来善后,我会把碎片扫起来,拖拖地。

吴慧萍有些失望的表情。

快去上药吧,免得破伤风。

他示意她快点去处理伤口,吴慧萍垂着头,迳自的转身走开。

了不起擦个双氧水,贴个OK绷的,然而她心上的伤口比这手指头的大多了。

当吴慧萍再回到客厅时,地上的确已经打点得干干净净;而陈杰手上拿着根烟,站在货运行的门口抽着。

眼神有些迷离、涣散。

她走到他的身后,并没有立刻打扰他,只是默默的凝视着他的背影。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老神在在,就当她是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但……虽然吴慧萍没有出声,但他知道她就站在他的身后。

很难,是不是?很难。

她知道有关若男……我没有说。

那她――什么都不知道。

陈杰吐了个烟圈,表情有些茫然,不是我有意要报复她、惩罚她,而是……想到她一天做母亲的责任都没有尽过。

她凭什么知道任何有关若男的事?她不配!吴慧萍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了他,她不要他看到她的任何反应。

尤其是若男,现在开口、闭口都是她,把她当什么偶像似的在崇拜她,和她吃饭,逛街、聊天、看电影,简直比一般的母女还亲。

他愈说愈不是滋味。

若男在家的时间少了。

她们是母女啊!慧萍!这是作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除了血缘上的关系,她们没有一点――陈杰……吴慧萍转身,站在女人的立场,她不得不替金小梅说句话。

若是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她们不会那么投契。

血浓于水,母女连心,若没有这一层关系在,她们可能只是一段时期的共事对象。

陈杰当然知道,他只是心有未甘,现在金小梅在若男的心目中的份量,八成和他一样,而她什么都没为她付出,他却对若男付出了二十二年的心血。

这不公平啊!看得出他的郁闷和忿忿不平,吴慧萍很能了解的一笑。

他的反应也是正常的人性。

她现在一定很痛苦。

吴慧萍一副可想而知的样子。

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死、是活……她并不寂寞啊!陈杰讥诮的表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那些花边,追她的男人有企业家、有医生、有他们的圈内人,她哪还会想到自己的女儿?她根本没有想过要若男这个孩子。

吴慧萍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些年在医院里,她看了太多无可奈何的事,看着很多人做着也许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择……很难每件事都尽如人意。

很难啊!就拿她自己来说好了,原本就没有什么希望,现在陈杰和金小梅这一意外重逢,那她……不该她的,或许怎么都强求不来。

慧萍,你不赞成我的作法?见她默不吭声,他问道。

很残忍。

连你都觉得残忍?是残忍,你不会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

慧萍,就算你是站在女人的立场替女人说话,你也要摸摸良心。

不是我逼她放弃若男,不是我负了她!我没有对不起她过,今天的一切,全是她自己造成的!陈杰为自己的作法辩白。

我知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早就后悔了?吴慧萍宽厚的说。

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妇人之仁,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致的立场,你应该清楚这二十二年来我吃了哪些苦!他冷冷的道。

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所以我有权利决定要不要让她知道!你是在意气用事!慧萍,她没有资格当一个现成的母亲,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如果她以为她可以轻轻松松的重拾一切,那她是在做梦!陈杰捶着门框,其实心里除了怨,还有――爱。

你的事,你有权决定怎么做。

吴慧萍有些脆弱的一笑,反正她没有损失,既然没有得,就不会有失。

一旦若男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她受得了吗?陈杰又烦又恼的问。

我不知道。

她会不会崩溃?若男……难说,但如果你和金小梅再不期而遇,你还能再瞒她多久?陈杰不知道,他压根儿没有去想,他没有想过自己会碰到金小梅,更没有想到自己是不是会再一次的遇见她,他有一种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矛盾心理。

他乱了方寸,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这是老天给他又一次的试炼吗?将跑车随便的往电视台的门口一停,黎奇洒脱、利落的下了车。

他算好了时间,知道等一会儿陈若男会出现,而且是单独一个人,因为金雅琳今晚要参加一个慈善义卖会,和陈若男没有约。

一直以来,黎奇就想找个机会和陈若男谈谈。

不只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金雅琳,陈若男握有一支可以开启金雅琳快乐之门的钥匙。

这个女孩实在不是普通的女孩,能得到金雅琳认可的女孩几乎是没有的――除了陈若男。

一出电视台的大门,陈若男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黑牛仔裤,一件黑色皮夹克的黎奇。

他穿衣服的格调很好,很能令人印象深刻。

陈若男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黎奇是在等她,所以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她越过他继续要往前走。

黎奇没有浪费时间,他一个侧身的扯住她的手臂。

你干嘛?她怒目以视。

有点礼貌!什么礼貌?我在等你。

我怎么知道!那现在你知道了,是不是可以停下来和我说说话?他不是在请求她,他的态度可强硬了。

我没空!她不想理他。

你有!你这个人很无聊耶!她用力的想要扳开他抓着她的手。

我跟你说没有空就是没有空,你最好放开我,否则我告你妨害自由。

你成天吃饱了没事,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吗?我找你有正事,不是和你耍嘴皮子!这件事很重要,和金雅琳有关,我这么一说,你――定有兴趣了。

对不对?看着她有些屈服的反应。

他就知道自己用对了方法,这一招可行。

和金姊有关?那我――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他不怎么友善的打断她,受够了她的盛气凌人。

这里就可以。

那算了!松开她,他转身要走。

黎奇!她不自觉的喊出他的名字,又顺口又自然,但随即她一个懊恼的表情,她是那条筋接错了?怎么会这么自然的叫出他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她的笑了。

到底什么事?她走到他的面前,一脸的严肃,一副如果他敢骗她,她会和他没完没了。

我说了,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好吧!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前面有一家速食店,我们就到速食店里谈,各付各的,互不相欠。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而且和金姊有关,否则……这辈子我不会再和你说第二句话。

你是不是每次的反应都这么的偏激、激烈?我不喜欢你。

你已经说过了。

那我们就速战速决。

但速食店――陈若男一副要不要去随他的样子,黎奇心里是一连串的诅咒!从他十六岁以后,他就没有上过速食店,那不是一个成熟的都市男士会去的地方。

带小孩去又另当别论,但陈若男不是个孩子啊!不过迫于无奈,他还是和她上了速食店。

习惯了顺从、听话的女人,他发现陈若男还真有自己的个性,虽然有时叫人吃不消,但是新鲜。

他点了一杯咖啡,看着陈若男又是薯条、又是苹果派、又是炸鸡的。

如果她真的饿了,他可以好好的请她吃一顿饭,由她指定地方;但是她偏偏要来吃这垃圾食物,她的个性够倔的了,只因为她不喜欢他。

哈……她真是坦白。

你说吧!她边吃着薯条边问。

我们可以等你吃完再说,你好像饿了。

他好意的道。

黎奇,不要扯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说出你的来意,金姊怎么了?陈若男真正关心的只有这个。

她心里有事。

他简单的说。

谁心里没事?她的语气倒是看得开,一派的洒脱、沉稳。

她不快乐。

和我在一起时不会。

这也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

这么说黎奇是真的有事找她?陈若男的态度随和了些,不再一副随时想找人大吵一架的样子。

不管如何,黎奇倒是真心的关心金雅琳,不是只和她玩玩。

互相利用的而已。

你有什么目的了她的语气缓和了些。

一件你做得到的事。

是什么?认金雅琳当你的干妈。

认她当干妈?陈若男一副呛到的反应,她不停的咳嗽,不相信黎奇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不合常理!他是不是脑部受过伤?你很意外?我岂止意外,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快二十三岁了,而她只有三十九岁,你要我喊她一声妈?黎奇,我是一直不喜欢你,但我以为你至少有点智商,你居然会……她大摇其头。

你可以问问你自己,你是把她当同辈,还是当她长辈看?黎奇平静的问。

我……你是唯一能使金雅琳快乐的人。

有你在身边、和你在一起,她才会有笑容、她才来劲,虽然我看不出你为什么有那么大的魅力,但事实是如此――我只好来请你帮忙。

他很诚挚的道。

我是唯一?那你呢?她机智的反问他:你对她难道没有任何意义?不一样!他淡然一笑。

在我看来,你可以向她求婚。

求婚?有什么不可以?陈若男扬起下巴的笑着。

说不定你的求婚可以让她更快乐。

我和她……黎奇实在懒得解释。

万一我真的叫金姊一声‘妈’,改天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爸’?陈若男一个讽刺的表情。

说不定你和金姊走进礼堂……黎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孩子气得浑身的细抱都在抗议!他见过世面,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碰过,但这个陈若男,她的本事和怪异的思想,的确叫他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陈若男,如果我说我要追你呢?追我?她一个滑天下之人稽的表情。

你很难追吗?黎奇……她喷喷有声。

一副他脑筋为什么转不过来的样子。

我真的看错你了。

你又有什么高论了?表面上满不在乎,但是他内心里可毛了。

我一直以为你的事业做得那么大,你至少要有个好脑筋,你至少是个思想清晰,有敏锐观察力的人,但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看了他一眼,有着超乎年龄的世故。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快要沉不住气了,快被她弄得失控了。

你觉得你有可能追得上我?她反问他。

为什么不可能?黎奇,你明明知道我对金姊的感情,明明也看得出我们相处的极为融洽,我决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破坏我和她之间的情谊;哪怕你是亿万富翁或是什么稀世仅有的白马王子!陈若男说得可白了,她没有遮遮掩掩的扯着废话,直截了当。

我说过了,我和金雅琳只是……只是朋友?当然不只是朋友。

我们之间的了解和默契已经远超过朋友,但今天如果我要追任何女人,都是正大光明、问心无愧!黎奇澄清。

我就说嘛!男人总是比女人无情,女人又总是比男人吃亏!她说着风凉话。

你是在故意抹黑我!黎奇,我愿意相信你的这一番好意,我也愿意相信你是真心的对金姊。

我知道她心情不好。

我也愿意努力的使她快乐,至于认干妈……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陈若男正色的拒绝。

你怕什么?怕人家说你沽名钓誉,利用金雅琳打知名度、攀关系?人言可畏啊!她笑笑。

你忘了阮玲玉是为什么自杀的?陈若男,这完全是两回事!我认为只要是真心的关怀,就根本不要去计较一些名衔、称谓的,金姊知道我的心意,那就够了,而且认干妈……你有没有搞错?金姊还没有过四十岁的生日呢!她好笑的瞄他一下。

但金雅琳对你的感觉――她喜欢我、我喜欢她.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不要复杂化了,好不好?她真搞不懂黎奇到底是存什么心,很不合理。

好,我不提这件事,那和你谈点别的行不行?他带笑的看她。

我们之间有什么别的好谈?拜托你不要再说什么追不追的事。

她先声明。

你想不想走到幕前?走到幕前?我可以为你开一个节目。

为我开节目?是的!他以为她一定会很高兴,但是看她的反应又不像。

而我要付出什么代价?陈若男非但没有喜上眉梢,反而是一脸的寒霜和冷漠。

这算是贿赂吗?这算是引诱吗?为我开一个节目,然后就可以对我予取予求,我就得百依百顺?陈若男,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去曲解别人的好意?为什么会这么容易胡思乱想?黎奇知道自己没必要来碰这个钉子,但人的心理很奇怪,尤其是对一个一向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而言,愈是得不到的,愈想得到。

那你觉得我现在有去做一个节目的实力吗?她犀利的逼问他。

假以时日,你有潜力――但不是现在,对不对?她抓住他话里的语病,加以反击。

或许……他知道自己是居下风了。

所以你的提议明明有目的。

她一口咬定。

你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而你只是想讨我的欢心,为什么?因为你要我对你俯首称臣?他不语。

你要我像那些着迷人的财富、成就和外表的女人一样,像是只哈田狗的追着你?除了正视她,他真的无话可说,即使她没有说中全部,她也讲对了一部份。

她是年轻,但对人的心理,不是那么的幼稚无知,她表现出了她的傲气、尊严、固执和她的格调。

黎奇,换个其他女人,你的‘计谋’会成功的。

她挖苦道。

陈若男,你为什么这么难以取悦?她笑笑,吃起了已经凉了的苹果派。

为什么这么难讨你的欢心?他有些气不过的问,好沮丧。

轮到陈若男不语。

其实黎奇的条件这么好,只要她肯撒娇一下,只要她放柔了脸,她会有所得的,但她就是无法作践自己。

你到底要什么?他恶声的问。

什么都不要!没有人什么都不要。

他冷硬的说:只要是人,就会有需要,就想要得到,没有人什么都不要。

这是高调、是矫情,要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你不可能一点什么都不要.这违反了人性。

她不和他争,解决完苹果派,她继续吃也是冷了的炸鸡,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珠宝?他高傲的问。

我这么年轻,不需要珠宝的衬托。

鲜花?我对花过敏。

华服?你没有注意到我怎么穿怎么好看吗?我不需要华服!陈若男自信满满的笑容。

没有人不爱钱,即使是你,你也不可能抗拒金钱的诱惑。

你现在年轻,不需要珠宝、鲜花、华服,但是等你三、四十岁呢?你还能像现在这么清高、‘无欲则刚’吗?他加以一一驳斥。

你是想用钱买我吗?陈若男,我只是想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要的……她甜甜的一笑,拿纸巾抹去了手指头上的油渍。

只是简单的爱。

简单的爱……你不懂的,对不对?她早就知道的笑。

这么简单?愈是简单,愈难去做到。

她给了他一个含意颇深的笑容。

她的话令他深思、令他沉默。

他三十好几了,却一直很少去思及这个问题,愈是简单、愈是难做到……这是所有人都面临的问题,也是所有人都一直忽略的,而陈若男要的只是简单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