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机场的一路上,曾海茵就明显的比昨天沉默很多,本来曹世杰以为是因为他要回洛杉矶了,没想到在出境处门口,她很平静的回答她想了一晚的决定。
曹世杰,就到这里了。
她意有所指的。
海茵,你的意思――你当然可以再来台湾,因为你爸爸在这里,但是请你不要再来找我,我想了一夜,我不要这种远距离的感情,太辛苦了。
她面无表情的说,完全看不出她心中的波涛汹涌。
这就是你想了一夜的烂结论?!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海茵,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但这是我要的结果。
我不接受。
他强烈的反弹。
那我也没有办法。
她用一种幽幽的眼神投向了他。
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正适合你的女孩。
海茵,不该是这么出乎人意料的结果。
他实在无接受。
对不起,但我觉得范大哥更适合我,他可以一直守在我的身边,撑起Tiramisu,我真正不能没有的人是他。
为了让曹世杰彻底的死心,她不得不搬出范恺沛。
你和范恺沛?!他可以照顾我一辈子。
不可能,我和他谈过话,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你。
而这不过才是昨天的事。
范大哥一直都喜欢我。
当海茵生气的说:他只是很含蓄、保守――不要拿他当你的挡箭牌。
我可以现在打电话给他,教他和你对质。
她虚张声势。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很感动,但是台北和洛杉矶的距离实在太远了,而我也不可能跟你去美国,所以我们……算了吧!那我来台北定居。
曹世杰的神情如此的坚定。
你要像你爸爸一样?我一直很佩服我爸。
不!一想到章宜欣,她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实在无法想象Tirmaisu地上流了一大摊血的景象,她斗不过她,她不是那女人的对手,所以她只能投降。
曹世杰,请你有点男人的风度,当我说结束时,那就代表结束。
海茵,你不是在玩整人游戏吧?!我看起来像是在玩游戏吗?你真的要选择范恺沛?如果我爸爸地下有知,他一定会很高兴我作这样的决定。
曾海茵一个深呼吸。
就这样了。
我觉得你的决定烂透了。
再见!她一脸无情的转身,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及艰难,但是她没有回头,而曹世杰也没有追过来。
一直走到航站外,曾海茵才允许自己哭泣,她不知道拒绝的感觉会这么痛,如果没有深深爱上他,她不该这么的痛不欲生,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的眼泪不要钱的是不是?那刺耳、挖苦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她马上抹去眼泪,坚强的面对来人。
我以为你不爱世杰。
章宜欣冷冷的道。
我把该说的都说了。
我听到了。
她得逞的笑。
你……不知道章宜欣会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曾海茵有种很可怕的不安感。
我会搭下一班的飞机回去,如果一切顺利,我和世杰很快就会步入礼堂,不过很抱歉,我没有办法请你到洛杉矶来参加婚礼,免得你的心……整个碎了。
她很得意的说。
你这个神经病!曹世杰的声音突地响起。
两个女人猛的回过身,她们都没有料到曹世杰根本没有出境。
他实在不相信曾海茵会作出这种决定,所以又追了出来,正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世杰,我……章宜欣马上转换成一副楚楚可怜状。
曾海茵则不发一言,她相信曹世杰应该都明白了。
章宜欣,去看医生,去接受治疗吧!他劝她。
我没有疯。
她叫嚣。
你真的病了。
我只是要嫁你。
但我一点也不想娶你,即使没有海茵,我也不会对你产生任何感觉,你根本没有真正看清这件事的症结在哪,我根本不爱你,一点都不爱你!他冷着脸道。
你居然……章宜欣看起来像是快崩溃似的。
我们俩绝对不会有结果的。
我们是至洛杉矶最耀眼的一对金童玉女,世杰,大家都知道――所以我说你病了……他不再理这个疯女人,伸手去拉普海茵。
海茵,我们走,我们不必陪她一起疯。
但是她……曾海茵为难着。
曹世杰……章宜欣突地大叫他的名字,接着突然从她随身的手提袋里拿出了那把剃刀。
世杰,她有刀!曾海茵见状马上大叫提醒着。
曹世杰立刻提高惊觉,他不敢相信章宜欣像是完全失去理智般的疯狂。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两个!她挥舞着手中的剃刀,冲向两人。
曹世杰立刻把曾海茵推到自己身后,和章宜欣抢夺着那把剃刀,他不只要防着她伤人,也要防她伤害自己,他不要自己将来良心不安。
不知道章宜欣哪来的力气,她就像个疯子一般,后来曹世杰只感到脸部一阵的剧痛,剃刀他是抢到手了,但是他的右脸颊也湿了一片。
接着,他听到曾海茵与章宜欣的尖叫声。
曹世杰的右边脸颊一共缝了三十多针,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的一张俊脸也破了相。
章宜欣已被警方收押,很可能以伤害罪起诉,但是以她家的背景及势力,更有可能是遣送回美国,然后送疗养院。
发生这样的事,曾海茵比谁都难过,尤其是曹世杰的俊脸已毁了,即使再怎么磨皮或是整容,那道疤……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她本想通知曹永安,但曹世杰阻止了,他甚至用一种很冷漠的态度来面对她。
不要让我爸多操心,我坐下一班飞机回美国。
他一副事情好像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淡漠。
你要马上回美国?她怔了下。
我本来就要回美国。
但是你的伤……那只是外伤。
你不能多休养几天吗?我有工作。
曹世杰,你是在怪我吗?她一脸的罪恶感,发生这样的事,她多少要负一点责任,章宜欣是疯了,但是她自己也屈服在章宜欣的威胁之下,而为了保护自己―他才破了相。
我能怪你什么?章宜欣发疯不是你的问题。
脸颊上的伤口正隐隐作痛,一再提醒自己,他不再有一张完美的脸。
但是……总之事情已经过去了。
那我们之间呢?她试探的。
再说吧!他的口气忽然冷了下来。
世杰,你脸上的疤痕不会改变任何事。
你不是觉得范恺沛比较适合你吗?他幽幽回了一句。
或许你是对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是因为章宜欣的威胁才说那些话的。
我要去机场了。
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世杰……她手足无措的喊着他。
海茵,我忽然觉得凡事顺其自然会比较好,这次回来可能给你带来了些压力,好像逼你非得选择什么似的,其实我错了,我该让事情慢慢来。
他给她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世杰,怎会这样……她看着他的脸。
你怎么能在突然之间有这么大的改变?是因为这一刀、这一道伤口吗?你想太多了。
那就听我真正的声音、真正的回答,我要――不用同情我!他吼她。
我――脸颊上多一道疤不会怎样,我不会因此就万念俱灰,而你也不必急着想补偿我或是施舍我,我什么都不缺。
他的脸色很严厉,尤其是贴了纱布的那右半边脸,的确很引人注意。
你明明在意这道疤。
好,我是在意,如果这道刀疤是在你的脸上!你这么说不公平。
我不想延误搭机的时间。
他欲离开。
我送你。
不用送了,就到这里吧!他用她说过的话来回答她,意思很明显。
你……可恶!她气哭了。
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曾海茵既没有接到曹世杰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他的半封E-mail,她发现自己好像得了忧郁症,不知道他是把自己从人间蒸发了,还是把她在他心中的位子给蒸发了,他已当这世上没有她这个人了吗?!范恺沛的情形也比她好不到哪里,他现在做出来的甜点居然遭到一些熟客的抱怨,说味道不对,少了之前的那种感觉,所以有些客源便流失到对面的提拉米苏。
看着提拉米苏的门庭若市,再回头看看Tiramisu的门可罗雀,曾海茵心中的感受不是愤怒而是伤感,她爸爸留给她一家有口碑、有特色的点心屋,如今……范恺沛走到柜抬前,因为客人少了,蛋糕的囤积量变多了,他待在烘焙室的时间也少了,既然没有人买,他拼命做那么多蛋糕要干吗?范大哥,你看我们要不要把店给收起来?她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问。
真这么做,师父准会从坟墓里爬出来。
但若是入不敷出……我还有积蓄可以拿出来。
硬撑下去有什么好处吗?范恺沛当然知道没有好处,但若把Tiramisu收起来不做,他会一辈子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海茵,我们先把店关起来几天,去一趟美国好不好?范恺沛突如其来的建议。
去美国?!她吓了一跳。
去找做糕点的灵感还是学新的蛋糕做法?你去找曹世杰,我则――你要我去找他?!不然还等他来找你吗?她是不敢做这种奢望,如果他会想找她,他早就来了,要不然一通电话也可以教她放心,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范大哥,我不知道他在美国的地址,即使我想找他也……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万一被他拒绝呢?范恺沛看向对街的提拉米苏。
你可以去问师母或是曹伯伯啊!你要我去对面丢人现眼?!曾海茵一副打死也不去的表情。
范大哥,你真的脑筋不清楚了吗?你教我去问他们,让他们知道我被曹世杰给甩了?!原来你是被甩了啊?范大哥!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其实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问题,还有我……他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结果还是得招供出来,他终于对她说出他和曹颖的那段插曲。
听完之后,曾海茵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她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这真是她熟识的范大哥?!范大哥,你真是惦惦吃三碗公,居然和曹世杰的妹妹上了床。
你一定要这么大声说出来吗?他有些难堪的脸红了。
而我居然毫无所觉。
她对自己摇摇头。
我得去一趟美国。
你确定你们不是一夜情?她取笑。
我确定我们不是。
想了这一、两个月,他确定自己对曹颖绝不是那种上了床就算了的感觉,他会对她朝思暮想、悬念在心上,他对她产生了感情,他已厘清自己对她的态度。
你想去找她。
难道你不想去找曹世杰?曾海茵看向对街的提拉米苏,或许她和她妈之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断了。
陶莉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但她的茵茵真的走进了店里来。
说不糗、不尴尬是骗人的,但是人都走进来了,曾海茵只好把面子、自尊和个人感受抛一边,就当是为了范恺沛。
我替范大哥来向你要在美国那个家的地址,他……要找曹颖,他们……曾海茵有些结巴的说。
要不要顺便给你世杰的地址?陶莉不需要问也知道世杰和女儿之间出了些问题。
曹伯伯呢?他正巧回美国去处理些事。
那他知道曹世杰的脸……我们在洛杉矶有很多朋友,当世杰回美国后,我们就接到了电话,他和章宜欣的事在洛杉矶被传得沸沸扬扬的。
她柔柔的说。
那我这一去……曾海茵有些忐忑不安。
闲言闲语会比你们俩的感情重要吗?你不反对?曾海茵发现自己居然在乎她的看法。
我和曹世杰相配吗?这是个蠢问题!曾海茵答不上话,她实在有点担心自己会被形容成又钓上一条曹家大鱼的曾家人。
茵茵,来一块我们店里的招牌蛋糕如何?陶莉问道,也不和女儿嗦别的。
我……她迟疑着。
陶莉马上拿出一块提拉米苏,放在一个精致的瓷盘上,递到女儿面前。
我已经十二年没吃过提拉米苏了。
曾海茵没有接过蛋糕,只是看着她。
或许你该从现在开始尝尝,很好吃的,完全是你爸爸所做的那个味道。
陶莉看着女儿,有些话、有些事尽在不言中。
她看了母亲好一会儿,然后接过盘子,用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
怎么样?陶莉心急的问。
曾海茵让蛋糕在嘴里咀嚼、品味了下,然后才吞下去,接着露出一个很幸福的表情,好像是这辈子都没尝过的美味一般。
好好吃,妈――她脱口而出,随即整个人愣住了。
陶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流出了一脸喜悦的泪水,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句、这一天。
美国洛杉矶出了洛杉矶的机场,曾海茵和范恺沛叫了两辆计程车,分别要去不同地方,在给对方打了气、加了油之后,两辆计程车往反方向驶去。
本来还在担心害怕的曾海茵,这会反而一点都不怕,不担心自己在美国人生地不熟、不担心自己会碰上坏人,不担心她会被计程车司机载去卖掉,她只担心……曹世杰不要她。
下了计程车,她来到曹世杰华丽的别墅前,她是有些心慌意乱的,如果这屋子已有了女主人,如果曹世杰连门都不让她进去,那她岂不是得流落街头,她的下场会是这种惨状吗?当曹世杰打开了铜制大门,站在她的面前时,曾海茵还有些不敢相信。
是你?!他也大为意外。
是我。
她有些傻傻的回答。
你居然一声不响的跑来美国?!曾海茵试图潇洒的耸肩,但她潇洒不起来,本能的看向他的脸,他右边脸颊上的那道疤其实并不丑陋,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些酷酷的味道,多了一份粗犷、一份沧桑的男人味。
她伸出手想要去碰触那道疤,但还没有碰到他的脸颊,她的手就被他抓住了。
你在干吗?他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想摸摸……没有什么好摸的。
其实一点都不恐怖。
她微笑的看着他。
当然不恐怖,因为不是在你的脸上。
世杰,真的很帅,这道疤让你看起来更有男人味,我相信所有的女人都会爱死这道疤的。
她感兴趣的说。
但他只是甩开了她的手,不接受她的说法,带着这道疤,他走到那里都是焦点,没有人不对他投以注目礼,真的帅吗?真的会令所有的女人都扑向他吗?他才不想这么催眠自己。
世杰,我可以亲吻它吗?曾海茵这会的表现有点像是花痴似的。
曾海茵!他瞪向她。
应该还没有任何女人亲过这道疤吧?!我要当第一个亲它的人。
她极为热烈及热情的表示。
你是坐飞机昏了头吗?世杰,我不在乎你脸上有一道疤还是十道疤,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么的完美,我都飞到美国来了,你还要我怎么样?赶我走吗?你可以飞回台湾。
我当然会飞回去,但是……她一叹。
但这就是我俩的结局吗?曹世杰看着她,她真的不在意他脸上的这道疤?!范恺沛也来了,但他去找你妹妹了。
我就知道他们两个不单纯。
他不意外。
我也去过提拉米苏了。
她又说。
哦?他挑起一边的眉。
那里的提拉米苏真的非常好吃,我已经有十二年没有尝到这样的美味了。
曾海茵说道,脸上多了一份成熟的气息。
她……就是我妈啦,的确把我爸爸的糕点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曹世杰终于肯笑了下。
你笑了!她差一点就跳起来。
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一些问题要克服,譬如是台湾到洛杉矶之间的这段距离,但是……你真的想清楚了?他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指了指自己右边脸颊上的疤。
我们走到那都会是焦点。
我喜欢成为焦点。
她自信的说。
你真的不排斥这道疤?我爱这道疤!她笑着吼出。
那么过来吧!他张开了双臂,给了她一个最灿烂、最深情的笑容。
尾声:因为曹永安人在美国,所以他干脆帮女儿办了个简单的婚礼,范恺沛这个女婿他很满意,只是他后来才觉得在台湾时这女婿对他这么好原来是别有用心,早就在收买他这老丈人的心了。
而婚是结了,但要留在美国或回台湾却让这对小俩口从婚礼的一开始就争论不休,新婚夜过了、蜜月也度了,他们还在吵。
看在曾海茵眼里,这一、两天就要回台湾的她也意识到这问题的重要性。
曹世杰,我们怎么办?她故意面无表情的问。
我在哪,你就在哪。
就这么简单?!你在哪,我就在哪。
你在绕口令吗?她捶了他一下。
只要我们在一起,在哪都一样,台湾、洛杉矶都会是我们的家。
拥着她的肩,曹世杰一脸幸福的说。
曾海茵点点头,露出一个比他更幸福的表情,小鸟依人的靠在他的怀里,此刻如果能吃一块她妈妈的提拉米苏,那人生真是完美无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