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餐,辜至美百无聊赖地走出屋子。
所有人都去工作了,连年事已高的苗爷爷和苗奶奶都因为闲不住而跟到田里帮忙,家里只剩他和几只猫狗。
看著苗家透天厝前的莲花池,他的视线在花瓣上停留了一会儿,一片枯叶从树上飘下来,掉到了他头上,他眉头一皱,把叶子从发心上拿下来,看著叶子,他瞬了瞬眼眸。
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网路,一切都陌生得可以。
上午十点的阳光暖洋洋的,空气很清新,有几朵白云在蓝蓝的天际缓缓移动,几只麻雀在院落里觅食,空气里有泥土的芬芳,他以前一定不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因为他对这一切没有丝毫的熟悉感。
他到底是谁?他有家人吗?为什么没有人来找他?娘小子,你打算在这里白吃白住多久?凌仲凯不怀好意地晃出来,一副老早准备好要找他碴的模样。
你刚刚叫我什么?辜至美冷漠的和他对视。
娘小子啊。
凌仲凯嘲讽地低哼。
长得跟娘儿们一样,不是娘小子是什么?还是你喜欢我叫你娘娘腔?他不喜欢这个家伙,从第一眼就不喜欢,但火妮居然收留他?哈!他搞不懂,就算这家伙失去记忆好了,把他丢到警局里去不就好了,干么要让他住下来?凭什么啊?他直觉的想法是——火妮被这家伙的外表迷住了!一定是这样没错!我跟你是不同水准的人,对我说话尊重点,不要口出秽言。
辜至美沉著俊脸说道。
凌仲凯愣了愣。
什……什‘会言’?他对读书没兴趣,也没那天份,高三就辍学在农庄里帮忙,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常被他姊骂没出息。
他也知道只有高中肄业学历的他,配不上拥有大学文凭的火妮,可是他就是认定了她,也因此农庄里天外飞来这么一个帅小子,他才会如此不安。
连秽言都不懂,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话?!让开!辜至美冷淡地要走。
我偏不让。
凌仲凯展臂拦住他的去路,大声呛道:失忆了还这么跩,你这小子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只能待在这里白吃白喝,有种的话,就在农庄里工作赚你的生活费啊!我打赌你连一天……不!你连半天都待不住!我已经跟苗火妮说过了,等我的家人找到我,我会一毛不差的付清我在这里食住的所有费用。
哈!说的好听,谁知道你有没有家人,有没有人会来找你,如果你在这里住一辈子怎么办?一辈子白吃白喝吗?辜至美俊脸倏沉,怒目瞪视著他。
那么你想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才对吧!凌仲凯轻视地看著他。
如果你不是存心在这里白吃白住,现在就跟我到田里去,大家都在田里干活,没理由你大少爷一个人待在屋里享福。
辜至美冷笑一记。
带路。
他会证明他不是一个存心白吃白住的人。
火妮一抬眼就看见两人火药味很浓的向她走过来,她稀奇地看著那两个显然气氛不太融洽的人。
你们怎么会一起来?停下手边的工作,她先看了看凌仲凯,再看了看辜至美,两个人的脸都很臭,感觉怪怪的。
凌仲凯用一根手指头指著辜至美,他说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里休息不好意思,要来帮忙。
真的?火妮精神一振。
这个傲慢鬼跩归跩,起码懂得基本人情世故,现在正是农庄里最忙的时候,多个人手当然好。
我要做什么?辜至美蹙拧著眉心问。
首先,去穿双雨鞋,戴顶草帽,看见那间小茅草屋没?火妮好心情的指指田埂旁边一间不起眼的小茅屋。
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穿好了再过来找我。
她接著看向另一人,仲凯,你去帮阿泰婶。
自从苗家的一家之主苗大吉过世后,身为苗家独生女又性格刚强的她,就变成当家作主的人,梅淑珠凡事都要问过女儿,相当依赖她。
是!大小姐!凌仲凯耍宝地行个军礼,快乐的去帮阿泰婶了。
等一下火妮就会知道娘小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虾了,一副大少爷的样子,包管他不到十分钟就昏过去,哈!辜至美穿好雨鞋,戴著草帽,神情别扭到不行的走出小茅屋,他不必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这副俗到爆的鬼样子有多滑稽。
来吧,你的工作很简单,把树下那些肥料搬过来就行了。
火妮对他解说著,肥料很重,你要有心理准备哦,因为都是有机肥料,我们的农田,主要种植叶菜类和瓜果类,大概有三十多种瓜果和叶菜。
他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不用农药?对!她兴致勃勃的对他说:化学农药跟化学肥料都会伤害人的身体,不管是喷洒或者食用都一样,所以我们农庄从两年前开始,尝试有机栽种,虽然现在我们还在努力推广的阶段,但我相信假以时日,有机作物会被全人类给接受的。
辜至美冷淡的看了一眼田里被菜虫咬得坑坑洞洞的青菜。
这些卖相差的蔬物,你想卖到哪里?她微微一愣。
啊?他挑眉道:这些东西根本不能看,能卖到哪里?你太天真了,根本没有市场。
火妮体内涌起一股很想打他一拳的冲动。
傲慢鬼讲话果然很刻薄,不鼓励她对地球和人类健康的这份心意也就算了,竟还泼她冷水?亏他现在还吃她的、住她的,真是有够不讨人喜欢的。
有没有市场,不是你说了算,这么天然这么健康的东西,完全没有农药,只要是人都会选择有机作物的。
她给他呛回去。
辜至美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丑丑的菜,你要卖得比一般菜价贵才够成本吧?咦?他懂哦。
火妮一愣,回神后说道:没错,但那也是不得已的,因为有机肥料的成本本来就比较高,而且在作物的成长过程中,需要花很多心思……他不客气的打断她,这就对了,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投入双倍的资金,换得的经济效益却几乎等于零,这是傻瓜才会做的事。
她讶异地看著他。
他到底在鬼扯什么?自从她决定把苗家农庄全面转型为有机农业之后,家里的每个人都挺她,也都给予她最大的鼓励。
没错,现在农庄的财务状况并不理想,但大家仍然都支持她,才没有人对她说过什么经济效益等于零的鬼话哩!他真的是好笑极了!你还是早点打消你的有机梦吧,你这么做只会害死苗家农庄而已。
辜至美冷冷的说。
火妮抬眸迎视著态度冷漠的他,怒火在她美眸之中燃烧。
喂!傲慢鬼!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凭什么否定我的梦想?他冷漠的回望著她。
因为你的梦想不切实际,女人就是这样,感性大于理性,所以永远成不了大器。
她语带嘲弄地问:那阁下你又成什么大器了?失忆吗?说完,她得到一丝报复后的快感。
你——他拧起了眉心,冷冷瞪视著她。
火妮因为他的哑口无言而得意不已。
傲慢鬼,你一定从来不知道,那种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的感觉是多么快乐,或许在你没失忆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凭空而来的,所以你才那么自以为是。
他瞪视著她,俊颜铁青的抿著唇。
他在失忆之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凭空而来,不是靠他双手创造的吗?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这几个字眼好陌生……难不成,被她给说中了?你回去!火妮不留情面的说道:这里不需要你帮忙,对于被你否定的这片农田来说,你的存在只是污染了神圣的它们而已,所以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辜至美也很不高兴。
我也同样不想待在这里,因为跟不理性的笨蛋沟通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他走了,还忘了脱掉塑胶雨鞋、摘掉草帽,直接走掉了。
火妮咬牙切齿的瞪视著他修挺的背影。
说她是不理性的笨蛋?跟她沟通是很累人的事?天杀的!傲慢鬼,你才是猪啦!火妮以为经过昨天的火爆争吵,她今天不会在田里看到傲慢鬼,可是当吃完早餐、大伙都在田里工作时,她竟看到他穿著雨鞋、戴著草帽走向她。
他想干么?又想来跟她吵架是吗?她防备的瞪视著他,就像一只随时准备出战的甲虫。
你来做什么?现在的她真的看他很不顺眼,因为他是第一个否定她的人,也是第一个对她把话说那么重的人。
都是他啦,害她昨晚失眠了。
从来没想过转型为有机农业对苗家农庄有利还是有弊的她,因为他的一番鬼话,胡思乱想了整晚,甚至还冲动的到母亲房间去问她,她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带给大家困扰了?怎么会呢?女儿,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我跟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小叔叔都很支持你的做法,其他人也一样,所以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去做吧,我们都是你的粉丝,永远支持你哟!听到母亲一番肯定的话,她才像吃了定心丸,不再怀疑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可是现在看到他,她心情还是整个不好,直觉到他又是要来打击她了。
然而,辜至美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之后,什么也没说,然后开始东看看、西看看,有时弯下身去,有时又站起来,令人摸不著头绪。
喂!傲慢鬼!你到底在做什么?一个小时后,火妮忍不住跑到他面前去质问他。
不必你管。
他勾了一下嘴角,姿态是一贯的冷傲。
什么话?她的音量陡然飙高。
这是我家的田耶,你这样随便进来随便乱看,我怎么能不管?你起码要得到我这个主人的同意吧?我做事一向不必得到任何人的同意。
他冷淡的说。
蓦然,他的心一动。
他怎么会这么说?这句话……他说过——他说过对吧?该死!才要细想,他的头又痛了。
哈!好大的口气,好像你是什么大财团的大总裁一样,真是好笑极了……咦?你怎么了?头又痛了吗?火妮嘲讽的语气转为关心,见他抚著额头,好像快支撑不住了,她连忙扶住他。
同住了几天,她大概知道,每当他要试图想些什么的时候,头部就会产生巨痛,迫使他不能再想。
我扶你到树下坐一下!他没有拒绝她一片好意,因为他的头不但像有针在刺一般,还晕眩的让他快要吐了。
火妮把他扶到大榕树下,小心翼翼地让他坐在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根上。
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痛?她半蹲在他面前,双眸担心地望著他。
他没有回答,突然之间,他竟猛力捶打著自己的头。
她差点没被他的举动给吓死!喂!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这样打自己的脑袋,你这样会把头打受伤的!见他每一拳都那么真材实料,她连忙拉住他双手,阻止他自残的行为。
不要……拉我……我头好痛好晕……辜至美那张向来傲慢冷漠的俊脸上,首次浮现恐惧的神色。
看到他这样,火妮的心也跟著一缩。
天啊!他一定很难受很痛苦很害怕!她不假思索的紧紧抱住他。
不要怕!你不要怕!我在这里!他的头倚在她小巧的肩膀上,身体被她温暖的小手抱住,这份力量稳定了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头晕渐渐消失。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愤怒的大喝传来,拥抱中的两人被人从中间硬生生的分开!仲凯?火妮错愕的眨了眨眼,他害她跌坐在泥土上耶。
凌仲凯气急败坏的指责他们,看看你们!大白天的,你们在这里搂搂抱抱像什么话?气死他了啦!昨天看他们整天不说话,好像在冷战,他还高兴了一整晚,没想到今天两个人却抱在一起,莫名其妙!他真的快气死了!你想到哪里去了?火妮蹙著眉。
我想到哪里去了?我想到哪里去了?那要看你们做了什么啊!凌仲凯犹自跳脚不已,一直在那里哇啦哇啦叫。
神经!火妮懒得理那只蚱蜢,她拍拍屁股站起来,关心地又蹲回辜至美面前。
你好一点了吗?声音跟神态变得跟凌仲凯讲话时不一样,难得的温柔。
吼~你干么这么注意他?!有个人气炸了。
火妮一样不理他,此时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辜至美身上,很担心很担心他,那份担心流露在她圆亮澄澈的眼眸之中,令辜至美的心莫名一震。
想不到她也会这么温柔……怎么了?她急了。
怎么不说话?还很不舒服吗?还是我送你到医院去……他的俊唇蠕动了一下,声音有点沙哑,谢谢。
火妮愣了愣。
谢——谢谢?她有没有听错啊?傲慢鬼对她说谢谢?呃,你——你没事——吧?她伸手摸他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没有烧坏了头壳。
失忆已经很口怜了,如果连脑袋也烧坏,那就真的太惨了。
他凝眸看住她,再次说道:刚才——谢谢你。
火妮的胸口一热。
辜至美感觉到谢这个字,对他好陌生。
怎么?他以前是个不会说谢谢的人吗?他突然强烈的想找回过去的记忆,一个不说谢字的人,他是怎么活的?一连几天,辜至美都出现在农田里。
他也没做什么,就是东看看西看看,有时候他可以盯住一棵菜良久,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不过他也没妨碍到别人,所以大家也就随便他了。
当然,有个人除外。
哼!那小子超诡异的,我们一定要小心他,不然哪天田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凌仲凯经常语带敌意,有意无意地这么说。
他又没做什么。
火妮对他的言论很感冒,在她看来,辜至美应该只是渐渐对有机栽种产生兴趣罢了。
她比较担心的是,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他还是没有恢复记忆。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跟小叔叔商量一下了,不报警也要有个期限,总不能他一辈子想不起来,就一辈子让他住在这里吧?这对他不公平啊!他们绝对不可以这么做,这样很自私。
苗火妮,你过来。
正在出神之间,听见有人叫她,一抬眼,看见站在农田中央的傲慢鬼正在看著她。
她看著他,眨了眨眼。
我吗?辜至美微抬下颚,这里有第二个苗火妮吗?她蹙眉朝他大步走过去。
喂!傲慢鬼,你就不能有礼貌一点吗?顿时,俊颜微怔,我这样没有礼貌吗?当然!火妮皱著鼻子数落他,讲话都用冷嘲热讽的,或者一副人家应该知道,不知道就很白痴的样子,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啊?他扯扯唇角,我也很想知道。
哦喔,踩到他的痛处了,她吐吐舌头。
对不起……一时忘了他失忆。
算了。
他撇撇唇。
你过来看这个。
他蹲了下去。
看什么?她好奇的走到他旁边,也蹲下去。
两个人在大太阳底下,蹲在菜田旁看著卖相很丑的青江菜,菜叶都被菜虫咬得坑坑洞洞,搞不好有人光看就会起鸡皮疙瘩哩。
你知道为什么这些菜才刚长出来就被菜虫咬伤吗?他的视线专注的落在菜叶上。
火妮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就好了,你叫我过来就为了问这个问题?吃饱太闲哦?天知道她有多想种出健康又漂亮的青江菜啊,但老天偏偏一直跟她作对,她都要怀疑自己跟青江菜八字不合了。
我是要告诉你,我知道为什么菜一长出来就被虫吃掉。
你知道?她一脸的怎么可能。
我一天到晚都在菜田里,我都找不出原因了,你找得出原因?因为你不够细心。
看看这里——他指著菜叶上的小卵。
蝴蝶产卵孵化成菜虫——他还没说完,火妮已经激动的低呼起来,天啊,真的耶!我怎么都没注意到有这么小的卵?该死!可恶的蝴蝶,害我白费那么多心血,真的是太可恶了!她那副想把蝴蝶抓起来鞭打一顿的模样令他莞尔。
她一直都这么认真的在过生活吗?那他呢?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如何过生活的?解决的方法很简单。
他指点她,只要盖……网状温室!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说完,因为有默契,还相视一笑。
火妮笑睇著他,傲慢鬼,我觉得你从来没那么可爱又顺眼过耶,而且我得承认,你比我细心,发现了我没注意到的问题。
因为是独生女,所以肩上的责任比别人多、比别人重,在她苗火妮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两字,弄砸一件事,就再想办法搞定它,只不过她也有搞不定的时候啦,比如蝴蝶产卵这件事,而他就搞定了。
因为你根本就不像个女人。
辜至美回道。
火妮嘴嘟得高高的。
我哪里不像女人了?找死!她作势要追打他,两个人不畏炙阳,像小孩一样在田里追逐来追逐去的,因为他穿雨鞋很笨拙,一直追不到她,她乐得哈哈大笑。
隔天,两人立刻著手搭盖隧道式的椭圆形网状温室,虽然辛苦,也会让未来采收的程序变得比较麻烦,但成就感十足。
完工之后,火妮兴匆匆的拉著他。
既然你比我还像女人,那么细心,那你来看看,为什么菠菜都不会发芽?我已经到处问人了,可是没有人说得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辜至美被她拉到菠菜田,就见她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双眼眨也不眨的看著他,好像他是神明,立刻就可以给她指示似的。
他莞尔地说:你不要在这里一直看著我,去忙你的事,等有了答案,我会告诉你。
火妮不想走。
可是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原因的嘛。
她要学起来。
他瞟她一眼,傲傲地说:事情不是笨人想的那么简单,我的观察力很敏锐,你根本学不会。
瞬间,一指神功发射!她不爽的戳著他胸膛。
厚~傲慢鬼,怎么讲话还是那么顾人怨啊?奇怪,他胸膛怎么那么结实啊?硬硬的,但有弹性,好奇怪的触感……我只不过说实话而已。
你再说?给他加重,再戳、戳、戳!他不动如山的站著,随便她戳。
苗火妮,你这种力道,连蚂蚁都揉不死。
好大的口气,晚上可不要偷偷起来贴药布!你的手指才需要偷偷起来贴药布。
什么?!两人正在抬杠,一声吆喝从树荫下传来。
火妮~光宗~呼~来吃绿豆粉圆汤喽!梅淑珠高喊著。
火妮立刻休兵。
哇!绿豆粉圆汤耶,好棒哦!走!我们赶快去吃,晚了就吃不到,那些欧吉桑、欧巴桑的食量都很惊人,他们是不会留给我们的。
我不想吃。
辜至美把她的手拨开。
你自己去。
她才不理他,又拉住他的手。
我妈亲手做的粉圆人人称赞,不吃会后悔哦!走啦!我不想吃……什么绿豆粉圆,一听就是便宜东西,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过去的生活不是这种层次。
从中午到现在都几点了?你肚子不会饿吗?吃吃看嘛!火妮硬是拖著他到树下,梅淑珠已经替他们盛了两碗在等了。
我说了我不想吃……某人蹙著眉。
火妮粉颊鼓鼓的,生气的问他,你又没吃过,吃吃看又不会死,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耶,一定要这么不合群吗?辜至美微微一愣。
合群?又是一个陌生的字眼。
他抿著唇,不再说话了,端起碗,开始吃。
绿豆粉圆一入口,他就对这外观不怎么样的甜汤改观了,大大的粉圆煮得很Q,吃得到蕃薯和芋头两种味道,配上熬到软烂的绿豆汤,甜而不腻的糖水,真的是好吃极了。
吃完了一碗,他把空碗递向梅淑珠。
再盛一碗。
凌仲凯马上对他开炮,妈的!你是谁啊?伯母又不是你的佣人,自己没手不会盛啊?辜至美又是一愣,脑门好像被打了一下。
他从来没想过要自己盛东西,好像被服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他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没关系啦!你们喜欢吃最重要,男人笨手笨脚,我来盛、我来盛就好。
梅淑珠一把把辜至美手中的碗抢过去。
哎,她不是没有私心的啦,光宗这孩子长得好,气质也好,不像个普通人,跟火妮很相配。
火妮是苗家的独生女,身上背负著延续苗家香火的任务,还要扛起偌大的农庄,要养的人很多。
再说,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人愿意被招赘了,如果光宗一辈子没恢复记忆,待在农庄里的话,火妮的终身就有倚靠了,她也可以安心。
伯母!凌仲凯气得跳脚。
你们不要对他那么好,都把他宠坏了。
只是盛碗汤嘛,哪会宠坏他?梅淑珠为表公正,连忙撇清。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心眼,我不也帮你盛汤吗?你的衣服还都是我洗的咧,你怎么不说我把你宠坏了?那不一样。
他抡著拳头,忿忿不平。
我像您的儿子,但这小子是什么东西?凭空冒出来,什么事也没见他做过,待在这里享福,简直莫名其妙……闭嘴!苗大顺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离现场。
不许你对光宗说那种话,他待在农庄里是应该的,不许你再对他没礼貌。
阿顺叔!凌仲凯激动的喊,他实在不懂,干么每个人都对那娘小子那么好,他到底是哪一点好啊?气死他了啦!梅淑珠连忙安慰未来女婿。
光宗啊,你别介意仲凯胡说八道,他这孩子就是这样,没读书,说话不经大脑……来,汤盛好了,快吃吧!辜至美被动的接过碗。
谢谢你,苗大婶。
梅淑珠霍地睁大了眼睛,手指指著他。
光宗,你——你刚刚对我说什么?他说错了什么吗?辜至美瞬了瞬眼眸。
我说谢谢你,苗大婶。
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哦,天啊!你——你对我说谢谢?梅淑珠感动不已。
火妮,你听见没?光宗对我说谢谢耶!他看著眼前那张乐不可支的笑脸,脑门又仿佛被狠狠打了一记。
难道自己从来不曾对苗大婶说过谢字吗?来到农庄之后,他的衣服是她洗的,他的床单是她换的,房间是她打扫,每天三餐吃的饭也是她煮的,连日常用品都是她买的,明明被她照顾很多,他却连一次都没开口道谢过?他对过去的自己越来越疑惑……如果他是一个事事要人服侍、很挑剔,又对小细节吹毛求疵,却连个谢字都不会说的人,连他都要讨厌起这样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