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内,尉律把饭菜一扫而空。
坐吧!不是要谈加恩吗?现在可以谈了吧?白允芃坐在沙发里,双手紧紧捧着马克杯,脑子一直乱哄哄的,无法静下来思考。
打从他一出现,她就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下,现在他在她的屋子里走动,这令她更不安,她的精神与她的胃都无法松弛下来。
怎么没有你室友的照片?尉律没有如她的意好好坐下来,反而走到电视机前,拿起相框,思索的扬起眉毛。
她不喜欢照相。
她咬着嘴唇,他绝对是故意的。
告诉我加恩发生什么事了,如果你再不说,请你走,我会自己想办法打听。
他注意到她脸上有烦躁的表情,这绝不只是急于想知道加恩的事,是什么呢?他一定会弄清楚。
我当然会告诉你。
他总算坐了下来,黑眸懒懒的看着她。
毕竟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的说:好,我们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加恩发生什么事了?尉律慢慢的望着她的双眸。
加恩得了失语症。
失——失语——她颤抖了一下,血色立即从唇上消失。
你说失语?什么意思?加恩不会讲话了?对,他不会讲话了。
他静静的说:事实上,比失语更严重,他不理会任何人,和任何人都没有互动。
天哪,怎么会……泪水刺痛了她的眼,她想尖叫,她想大哭,她想跳起来!她心境纷乱的看着他,忽然对他平静的态度感到生气。
加恩不会说话了,你怎么还可以这么的平静?她的双手紧紧握拳,呼吸极度的不稳定。
这三年,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们不准我见他,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到了最后,她质问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激动。
你认为我会不心痛?尉律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峻而遥远。
我需要告诉你,知道加恩得了失语症的那晚,我做了什么吗?她沉默了。
他说的没错,加恩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也很难过,但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种地步?他们的儿子,活泼可爱的家恩,他怎么会得了失语症?看过医生了么?虽然心痛仍然无以复加,但她平静了下来,竭力保持声音稳定。
医生说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加恩需要你。
所以呢?她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你得跟我回去。
他简短的说。
她热切的看着他。
所以,你们现在肯让我见加恩了?爸同意了?他冷冷的说:从来没有人不让你见加恩,是无情的你残酷的消失了三年,让加恩思念母亲成疾,才会得了不会说话的怪病。
你在说什么?她瞬间惊跳了起来,手握成拳,站得笔直,瞪视着他!你们威胁我,如果我敢擅自去找加恩,就要把加恩送到国外的寄宿学校,让我永远见不到他,不是吗?你说……谁这么威胁你?他也站了起来,脸色瞬间紧绷。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的话,去问爸吧!她的眼里忽然充满热泪,声音微微颤抖着。
当她想见加恩,想得发狂的时候,只能极力克制自己。
她很怕自己会害加恩真的被送到不知名的地方,他还那么小,怎么能适应国外的寄宿生活?尉律的父亲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更何况他一直不希望她同意离婚,偏偏她同意了,让他对她更加不能谅解。
我不知道他那么做……尉律骇然的看着她,久久才说出话来。
他一直以为她狠心,离婚后,连儿子都不要了,原来是他爸爸做的好事。
他早该知道这一点,对尉家人来说,没有什么比面子更重要,他父亲直到现在仍视他的离婚为最大的家丑。
都不重要了。
白允芃拭去眼里的泪,勇敢一笑。
白允芃拭去眼里的泪,勇敢一笑。
现在重要的是怎么帮加恩恢复说话的能力。
尉律语带沙哑的说:先让你跟加恩见面,看看加恩的反应。
她沉着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安排好就马上回台湾。
我定了明天的机票。
她惊愕的眨眼。
明天?不、不会太快了吗?我……还要安排一些……她期期艾艾地吐出两个字,事情。
这样隐讳的态度令尉律皱起眉头。
那种工作不要也罢,你可以直接辞掉,除此之外,你还要安排什么?她回避着他质问的视线,极力藏起不安的眼神,就是一些事情,私人的事情,你没必要知道。
难道你还想回来这里?他正色的看着她。
从今以后,你必须待在台湾,加恩需要你,这点你还不明白吗?她润了润嘴唇,总之,我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就会回台湾,但不可能明天就跟你上飞机,那太匆促了,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把加恩摆在第一位。
他冷冷的看着她。
随便你怎么说。
她耐着性子说道:把我们母子硬生生分开三年的是你父亲,现在你没资格指控我。
他瞪视着她良久,宽阔的嘴唇一抿,好,你就好好去安排你的事情,我在这里等你,你什么时候安排好了,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你不可以待在这里!她大喊。
为什么?他的眉毛抬了抬。
我可以睡在沙发上,一两晚不成问题,或者,你要安排三天,我就睡三晚。
不行!她急着阻止他。
我室友不会喜欢家里多个男人。
他蛮不讲理的回道:等她抗议我再去找旅馆,今晚,我睡定了。
总觉的她有什么事瞒着他,在弄清楚之前,他不会离开。
尉律!她有些气恼的瞪视着他。
你不可以待在这里,如果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是说真的。
他不置可否的扬起唇角,不管加恩变成怎么样,你都不跟我回去?她毅然决然的点了头,对!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室内电话突然响起。
他看着矮园机上的电话,她也同时间瞪视着话机,心跳飞快加速。
我来接!她几乎是抢着冲向电话,脸上的不安在扩大。
他耸耸肩,扬了扬嘴角,当然是你接,难道你认为我会抢着接你家的电话?她看了他一眼,接起电话。
尉律仔细注意着她脸部的细微变化,她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眼神很不安,紧张显而易见,一个念头冷不防涌起。
难道她有情人?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通什么原因让她接个电话也神神秘秘。
挂上了电话,白允芃清清嗓子。
是房东打来的,她想提早收租金,问我方不方便。
他不置可否的看着她。
主动跟他说明来电的内容,这更加不寻常,也更加证明电话绝不是房东打来的。
他若无其事的走到墙角,提起行李袋。
我走了,明天再来,希望到时你已经安排好你所谓的私事。
她苦笑一记。
你最好过两天再来,我需要一点时间。
尉律看了她一眼,虽然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彩,但没再说什么,径自开门走了。
尉律隐身在楼梯转弯处,他要看看他的前妻要出门见什么人。
适才在她在讲电话时,他只听到一句我待会就过去,想必等他一走,她就会出门,这也是她急于打发他离开的原因吧?她真的有情人了吗?这个想法令他的心一沉。
离婚后,他没有碰过别的女人,虽然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很多,他就是无法抛却她的身影放纵自己。
他还爱着她,也认为她还是他的妻子,男人的尊严使他无法低下头来找她,他希望她主动求和,然而却一直没有等到。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有别的男人,也从来没想过,她过着这样的生活,这跟他想象的全然不同。
在他的想法里,她应该在乡下过着思念他和儿子的痛苦生活,渴望着回到他身边,后悔自己对不起他。
然而她竟跑到美国来,不但如此,还在纯男性的酒吧里跳舞取悦男人,过着逍遥自在的单身女人生活,还可能有个猛男情人……该死!她最好不要真的有情人,那会令他这三年来的和尚生活像个傻瓜,每日只与动植物为伍……蓦然之间,他的身子挺直,因为他看到白允芃开门出来了。
她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要出去,因为她什么也没带,甚至在毛衣下只穿了拖鞋。
她匆匆走到对面去按铃。
他蹙起了眉心。
要跟邻居借东西吗?他紧紧盯着那道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名十分年轻的东方肌肉男,不畏寒冷的探出赤裸的上半身。
尉律的心猛然一沉。
原来她真的有情人,而且就住在对门!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瞪视着他们,心脏在胸腔里激烈的跳动。
他这才知道,她拥有摧毁他的力量,她跟男人面对面站着的模样几乎灼烧了他的皮肤,他的胃扭曲着,心中一片空虚。
他继续看着他们,克制冲出去的念头。
只见她和男人交谈了几句,男人笑了笑,转回屋里,抱了一个孩子和一袋东西出来给她。
孩子?他们连孩子都生了……这就是她需要时间安排的原因?这就是她不能立即与他上飞机,回去看他们加恩的原因?原来她已经有了另一个孩子,所以加恩在她心里举无轻重,她大概连回台湾的打算都没有,只是在应付他罢了。
他的嘴唇抿成一直线,笔直快步的走到她家门口,按电铃。
她很快打开门,还扬着轻快的语调,阿杰,是不是忘了什么没拿给我?尉律瞪视着她,双眸含着两簇不容忽视的熊熊烈焰,叫人看了胆战心惊.他冷冷得说:失望吗?我不是你的阿杰。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紧张的挡在门口,生怕他看到屋里的情况。
然而,接下来他却大步走进去,她根本挡不了他。
她只好关上大门,懊恼得跟在他身后。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尽管她把自己藏到纽约,纸还是永远包不住火的,不需要再挣扎了。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已经再婚有孩子了,我就不会勉强你跟我回台湾见加恩。
我根本就不该来打扰你愉快的第二春。
他的语气冷到不行。
一听就知道在说反话,在讽刺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的心猛然一紧。
我没有再婚。
没有吗?那你就是未婚妈妈喽?美国流行这个吗?他嘲弄地说,视线移到他替她提进来的购物袋。
袋子已经打开了,里面装的是奶粉,好几罐奶粉,也难怪她会紧张他问起袋子里的东西。
他的心一阵起伏,黑眸死死的瞪视着在地毯上玩绒毛玩具的孩子。
孩子大概有两岁的模样,背对着他,帮着两条辫子,身上的衣服也是粉红色的,是个小女孩。
是啊,我是未婚妈妈,不行吗?迅速收起叹气的心,她没好气地说。
这个可恶的男人,永远不把情况搞清楚就给她乱安罪名。
他究竟把她当成多随便的女人了?可以随便红杏出墙,随便当单身妈妈,随便再生孩子?三年前,她认了,因为那时的她也不够成熟,赌气跟他离婚,一走了之。
但现在不同了,她已经二十六岁,不会再给他冤枉自己的机会,相反的,她要让他知道,从过去到现在,他错的有多离谱。
你当然可以当未婚妈妈。
他阴沉的问:但是你想过加恩的感受吗?还是,你根本就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尉律蓦然闭嘴,因为地毯上的小女孩转过身来,陡然对他展颜一笑。
她拥有玫瑰般的双颊,笑容比天使可爱一万倍,说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也不为过。
他整个心弦为之崩裂,不是因为她的笑容好纯真好美,而是因为她的五官。
刚才他没看清楚孩子的脸,现在看清楚了,受的震撼远比刚才大。
那孩子竟和加恩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他僵着身子,好半响才缓缓转身瞪着白允芃。
怎么回事?我还需要说明什么吗?她完全不想吊这该死的男人胃口,直截了当的说:她是加恩同父同母的妹妹,我叫她惠儿。
尉律感到有颗炸弹在他脑海中瞬间炸开,他久久不能思考。
白允芃叹了口气,弯身抱起孩子,温柔说道:惠儿,你该睡觉喽~把孩子哄睡后,她轻轻带上房门,看到客厅里的尉律依然呆立着,看来多个女儿的打击好像很大。
她忍不住对他的背影扮个鬼脸。
活该!谁叫他从来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她,她就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不过,毕竟夫妻一场,她慈悲为怀煮了一壶咖啡,分了一杯给他。
这种时候,他大概会希望她给他一杯酒吧?不过很抱歉,她家没有酒,她从来不靠酒精麻痹自己。
喝吧。
她把马克杯递给他。
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接过马克杯,他却转身粗鲁的搁在茶几上,动作大到咖啡都洒出来了。
他猛然拉住要去替自己倒咖啡的她,把她紧紧地锁在怀里。
白允芃到抽了一口气,惊疑不定。
她想推开他,但他的唇已经压下来,手移到她腰上并收紧,他的唇一下子附上了她的唇。
自制力几乎是在瞬间就瓦解了,他的双唇火热,舌尖甜蜜,他抵着她的感觉引发她无限渴望,尽管他的胡子很烦人,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颈子。
然而她就是气不过,他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的老婆呢?虽然她知道,他父亲令他对人性彻底失望,但是,难道在他眼中,她是那种会背叛婚姻誓盟的女人吗?想到这里,她的胃部纠结成一团,猛然推开了他,气自己轻易对他的魅力投降。
不要想用吻来征服我。
他的热吻让她的脸庞发热,相形之下,她说这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你说有室友也是骗我的吧?看着她殷红的双颊和被他吻过的唇,尉律的信心回来了。
他确定她对他还有感觉,更别说她还偷偷生了他的女儿,他竟然亲手毁了他们的婚姻,他真该死!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自己后悔三年。
没错,我是没有室友,不过你最好去找间旅馆,因为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由预感,他不会走的,他会赖在这里。
我去洗个澡,我会睡沙发,我们明天再谈。
他根本不理她,提着旅行袋,走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