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将门推开,来人非常仔细小心地不发出一丝声响,入了内,悄悄合上门,一步一步往床榻上睡得正香的人走近。
生怕惊醒床上人,昏暗中,来人动作极为轻柔,伸手将床上那名女子缠在颈间处的发丝轻轻撩到一边,手指微勾起衣角的一缘掀开无瑕的右肩瞬间让来人瞠圆了眼。
没有!怎么可能?难道不是她?很困惑为什么找不到你要的东西是吧!低沉的嗓音如鬼魅般突然自身后窜出,来人浑身一抖。
室内的烛光让人点着了,一室明亮。
站在床头边的正是不久前佯称头痛而退席的许夫人,而床上,正曲膝起身坐着的女人,显然根本就没有睡意,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直盯着许夫人看。
你……许夫人看清了床上人的面貌。
这是可娜姑娘!是我要她和姬儿互换房间,就为了恭候许夫人的大驾,我想许夫人应该可以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风离魄从暗处现身。
水如月和姬儿下午玩得过火,早早累得瘫在床上,连晚饭也没出来用就睡去了,正好让他在晚饭时布下这道局。
什么解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不过是用膳时听风公子提到,姬儿姑娘不想吃东西就先歇息了,担心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所以我才过来看看而已。
他冷哼两声。
是吗?但我刚才怎么见你好像想在她身上找什么,莫非是有什么记号?笑话!她右肩上有什么记号关我什么事,我做什么要找它?见着他讽刺的表情,许夫人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你想找的应该是块半月形的肤色胎记吧!你知道!她真的有……许夫人赫然抬起头,随即两肩又无力的垂下。
告诉我,姬儿是不是真的有?他看着她,点点头。
我等着你亲口告诉我。
天下何其大,容貌神似的人又何其多,但他之所以起疑就是因为许夫人每回见到姬儿时,总是一副像做了亏心事的畏惧貌。
沉吟片刻,许夫人承认。
没错,她的模样……不用我提你也察觉了,依她的年纪和她右肩上的胎记来看,姬儿应该是我与另一个男人的女儿。
你是姬儿的娘!掩不住惊呼声,可娜叫了出来。
她记得姬儿说过她是在林里让人捡回的弃儿。
你生下了她,却又抛弃了她!为了能嫁人许家,我不得不这么做。
她曾愧疚过,不过姬儿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她认为她不需自责了。
确定之后,接下来你要怎么做?风离魄直接指出重点。
若她真是我当年遗弃的女儿……许夫人有丝挣扎,最后仍是绝情的开口。
明日正午前,她必须离开许家。
你……可娜没想到许夫人这么狠心。
她是你的女儿呀!你不认她反而要赶她走?你这算什么娘!许夫人撇开脸。
我夫君明晚就会回来了,他不会接受姬儿的存在,我不能因为她毁了我十几年来幸福的日子,我必须让姬儿越早离开越好,免得更多人起疑。
她的话让风离魄松了口气。
看来他是多虑了,原以为半途会杀出个程咬金同他抢人。
不必这么麻烦,我现在立刻就带她走。
大哥那儿他已招呼过,他早就计划今晚走人,要是等明天天一亮,疯女人水如月醒来后,他哪还走得成?现在?太快了吧!许夫人急着想拦住他,一方面她不想让许县令以为是她怠慢了人家,一方面她也是为了柔儿。
我并无意要赶风公子离去,风公子何不多留几日?也可与小女多多认识。
柔儿偷偷注意他的举动,她这作娘的当然知道。
许夫人决定把话挑明了讲。
我知道风公子喜欢姬儿那丫头,可是你得想清楚,像那种没见过世面、不识大体的女子,哪能比得上琴棋诗赋无一不精,聪慧得体的柔儿呢?风离魄双眼盛着怒火,双臂环胸,一语不发的凶狠样让许夫人心里直发毛。
如果风公子只是挂心姬儿的话,不要紧,我会给她一笔钱,让她日后在外衣食无虞……你给我闭嘴!一道掌风直扫过许夫人耳际,后头的墙壁应声出现了条手指宽的裂缝。
当场,许夫人吓得腿一软,站立不住只能狼狈的跌坐地上。
你公平点,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呀!寒了心,风离魄冷冷扫了她一眼,旋过身背对着她。
说起来我也得感谢你,当年若不是你这么做,她不会是今日好心的姬儿,而我,更不可能会遇见她。
语毕,他步出了房间。
可娜默默无语的下床搀扶起许夫人,她为姬儿难过。
公平?许夫人的心摆明着已经偏了,又怎么能公平呢?喂喂,还有我,可爱也在那房里等着我呀!让许夫人站稳后,可娜急急迫了出去。
开玩笑!那两人都走了,她还留下来作客吗?许宅后门被推开,两条人影各自揽抱着自己珍惜的人,徐徐步出。
皎洁柔美的月光映照在姬儿睡得安详的小脸上,可娜忍不住也低头看了看窝在自个儿怀中的妹妹。
与姬儿比起来,她幸福多了,至少,她还有一个亲人可以陪着她,虽然爹娘已不在,但她也曾经享受过温暖的亲情,过去她实在太不知足了。
她错在只会怨天尤人,不懂珍惜也不会为别人着想,所以她永远比不上姬儿。
掩不住惭愧,不等风离魄开口,可娜先行说话。
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再缠着风公子你们不走,有了许夫人给的首饰,我可以找个安身的地方重新开始,好好照顾我妹妹。
可娜望了眼风离魄怀里的姬儿。
她是个好姑娘,风公子可要好好待她。
这点不需要你提醒。
他哼一声。
朦胧月色的衬托下,映出的是一张深情的面孔,正凝视着挪了挪颈子又侧头睡去的小人儿,眼神中的柔情几乎可以化成一滩水。
小人儿嘴里不知嚷嚷些什么,风离魄轻轻附耳过去听她细小的咕哝声。
他笑了。
又是那句她坐在他怀中悄声低诉的话。
好喜欢你。
jjwxcjjwxcjjwxc伸了个懒腰,姬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仍旧不肯睁开一双紧闭的眼。
这一觉好像睡得很长,因为她的脖子好酸呢!嗯!一定是这张床不好,睡在一张会晃来晃去的床上当然睡不好……咦?这床怎么会动?还会帮她按摩肩膀呢?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赫!这床……怎么还会说话!这下子,姬儿是什么睡意都没了,张开眼。
她……她什么时候坐在魄的身上睡着了?他又怎么会这么温柔的替她按摩着酸疼的臂膀?更奇怪的是他们居然在马车上!她明明是累瘫了躺在床上休息,然后魄不晓得跟她说了什么,她就睡着了,难道……偷偷抬起一只手,姬儿打算故技重施,往那理当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男人脸庞,伸了去。
我警告你,不准再偷捏我!这女人怎么回事?每回想对她好一点,她就以为是梦,非得要他凶一点她才习惯是不是?昨天半夜,我就抱着睡得跟猪一样的你离开了许府,坐上了这辆马车。
原来是这样。
我们为什么要摸黑离开?魄又没先告诉她,她当然吓了一跳,以为是在做梦嘛!我们要上哪?要坐多久的马车?你问题真多!嫌她罗嗦,风高魄简单回答:我要回家,你难道不打算跟?跟,当然跟,只是哪有人晚上离开……啊!离开!姬儿急忙跳起身,四处环顾,着急着找寻东西,而后,想也不想就打算掀开帘子下车。
你疯了啊!这马车还在跑呢!及时拉回她差点往外掉出去的身子,风离魄把她抓了过来吼道。
我……我们没有带灰灰走呀!它一条蛇孤零零待在许家,那里的人那么坏,一定不会给它东西吃,而且还会打它呢……呜灰灰……灰灰好可怜……说着说着,姬儿担心的哭了出来。
够了!我说过我们离开的时候会把它放回山林里,我已经托人这么做了,你给我闭嘴,别再哭了。
姬儿吸了下鼻子,几滴担心泪又落下。
还有可娜可爱,她们也没有跟着我们……干脆拿根棒子敲昏这个泪人儿比较快,不过他会舍不得下手,算了!他认命地叹了气。
她们现在有了钱,已经决定去过自己的生活,你就别穷担心了。
是喔,那就好……就好……突然,姬儿猛翻着自己的袖口衣带间,表情显得紧张万分。
摸到了!呼……她安心的吁了口气,好险还在她身上,没有留在许家。
你藏了什么东西在衣服里?没……什么东西,没有呀!姬儿边说边抓紧袖口。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睡着前你好像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吗?那是什么……他注视着她,许久都不说话。
魄,你干嘛不出声?他的样子好怪!如果我说……有一天你找到了你的亲人……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姬儿甜甜的对他笑着,还是不变的那句话。
你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爹娘是谁?像在思考,过了会儿,她摇摇头,红着脸说着。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只知道,老天对我已经很好了,她让我遇见了你,有了你,我还要去找什么亲人?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呀!单单一句话就让他觉得好满足,只要他呵!姬儿,你真是……突然,姬儿袖缝中的东西掉了出来。
这两个红红的是什么玩意儿?长臂一伸,他比姬儿更快一步捡起那两个她私藏的东西。
还我啦!你哪来的这东西?我……买的啦!你什么时候买的?就……就是那天我和灰灰留在许府外的时候,我向一个提篮过路的婆婆买的啦!忘了一提,那个老婆婆一身褴褛,非常可怜。
哪来的钱?我……我……凤离魄当下了然。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准再把身上的东西拿去卖钱!你要帮助人也不是这种帮法,以后不准再买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这个不一样……唉……你别丢呀!把‘同心结’还给我啦!同心结?这啥名堂?不过两个红绳各打一个结,她干嘛一脸它多重要的模样。
一时的松懈让姬儿这着了机会,连忙从他手中抢过那两个同心结。
什么是同心结?瞧她那宝贝样,还轻轻帮它们拍灰尘咧!这个……姬儿仔细的将结绳拉好,顶了张红通通的脸蛋,伸手拿起其中的一个放到风离魄的手里。
你不会要把这个给我吧?!他皱眉。
老婆婆说,同心结可以让两人的心永远在一起,如同这结般,紧紧缠绕。
一个给你,一个给我……象征我们两人永远不分离。
一个大男人带着红色的东西能见人吗?他嘴上挂着埋怨,但仍旧收下了。
美目一瞋.人家就是想给你嘛!她希望能和魄永远在一起。
你不都口口声声肯定我心里面有你,不会丢下你,干嘛还要送我同心结?果真,女人家就是女人家!啊!你怎么……会知道她对可娜说的话?老天!他全听见了是吧!我是不介意你想把脸埋进我胸膛里,不过这里可是马车,你确定要我扒开衣服这么做吗?见她脸红得足以媲美方才同心结的火红色,风离魄大笑出声。
他咬着她的耳道:你不是想听秘密吗?我告诉你……从他嘴里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咦?魄,你……姬儿掩不住羞意,喜出望外地看着他,眼眸中再也隐藏不住对他的浓浓爱意。
魄,我也有事想告诉你。
快说!他等着她的同等待遇,不是她的自言自语,也不是在睡梦中的梦话。
我……我们等一下不要再坐马车好不好?外头那匹马好辛苦唁,除了马夫外,还得驮着这辆马车和我们两个大人,实在好可怜喔!还有,到你家后,可不可以请人帮我把狗儿鸡儿接来,它们都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好记挂它们,还有……蠢女人!笨女人!呆女人!你要跟我说的竟是这些?我说我爱你耶!我想娶你作妻子耶!你到底有没有给我听进去我说了什么……马车里不断传来咆哮声,一声震过一声,吓得驱马的马夫险些将鞭绳滑落,好在他的技术了得,依旧安稳地驾着马车步入林里。
顺带一提,风离魄的回堡路程没有想像中的顺利。
这两人终于抵达傲鹰堡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惨的是,当时两人身上真的仅剩这么一件衣服,因为所有的东西,包括银票、饰品、钱袋、用品,都让那个一路走一路哭一路救济,将几天路走成了一个月的姬儿给卖得精光,风离魄就只差没将身上的裤子给当了才能回到家。
爱上这么样的一个女子,辛苦唷!尾声再也没有比鸡飞狗跳这四个字更足以形容眼前的景象。
这是风离魄一脚踏进玄武堂里的感想。
他试图冷静自己的情绪,但当一只鸡好死不死地朝他飞跃过来,停伫在他的头顶时,风离魄发现冷静这两个字根本是个屁!该死的!这里怎么弄成这德行!他的怒火来得不是没有原因的!早已习惯让自己回来面对空荡荡的一室因为那笨女人总是可以将能见着、能卖钱、能救济人的东西,趁他不在时全解决光了,哪怕是个桌脚她也不放过。
但现在……似乎已超过他可接受的范围。
这厅堂里少说也有十来只鸡,满室乱飞乱奔还兼乱叫,尤其,鸡群中还夹杂着一条自以为可以飞的狗,几近发狂似的跟一群鸡乱跳起舞。
见着此景想让人不抓狂也难。
本该在外头待命的侍从,此时正手忙脚乱的追着四处窜逃的鸡跑,甚至还有人忙着按着鸡身替鸡脚……上药!他眼没花吧!那人真的是在替鸡的爪子上药!你们这是在给我做什么?你,过来!随手一指,风离魄抓来一名神情畏惧的下属。
堂主,这……不关我的事呀!那是谁叫你们这么做的?快说!是……是……侍从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风离魄重重的将耸立在头上,开始伸着脖子高啼的鸡抓了下来,扔进不敢吐实的下属手里。
早该知道,见着鸡受伤会吵着包扎伤口的除了她还会有谁。
才想着她,姬儿便已从外面奔跑进来。
魄,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姬儿迫不及待地飞扑进他胸前,两手兴奋地搂着他的腰不放。
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些鸡是怎么回事?哦,这个呀……这些鸡本来都是要给大嫂熬补汤用的,不过大嫂说她其实并不想喝,还问我愿不愿意照顾这些待宰的鸡;我看它们好可怜喔!所以就决定全部带回来了,刚好还可以跟鸡儿作伴。
姬儿喜滋滋的说。
你叫谁大嫂?原来罪魁祸首是水如月。
不要叫那个女人大嫂,她根本是疯女人一个!只会作乱!不叫她大嫂?姬儿古怪的看着他。
自己才刚从如月姐姐那儿回来,的确今后都不叫她大嫂了,难道魄这么快就知道了?魄,你好厉害唷……没空理她的称赞,风离魄忙着抓起她的手,将她往外带去。
什么话先搁着,等我们先离开那疯女人的范围再说……告诉你,少跟她址上关系,不然小心我以后不理你……咦?如月姐姐和我怎么会没关系呢?我们都已经结拜成了姐妹呀!你说什么?风离魄的脚步颠了下。
你刚刚不是要我别叫她大嫂吗?我已为你知道了耶!知道什么?我和如月姐姐结拜的事呀!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姐妹?!风离魄尖叫。
是呀!对了,如月姐姐说你以后不可以叫我姬儿,要唤我姬姨。
姬、姨!见他X的鬼了!那个女人……没错,要叫姬姨。
姬儿点头。
姐姐说,以后我在辈分上高你一截,你不可以随便凶我,也不可以……去你的!谁要你作我的长辈……一连串不雅的脏话顿时从玄武堂堂主口里吼出,而且有一发不可收抬的趋势。
在风离魄挽起袖口,准备找人拼了的同时,那头正闲闲嗑着瓜子,嘴角带着贼笑的女人,则是再度庆祝自己又成功的赢了一局!晋江文学城 提拉米苏 扫描 水缸里的钟 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