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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2025-03-29 09:14:26

我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兰苑,然后把自己包在厚厚的被子上,可手上的冰冷仍然无法驱散。

晚上王爷过来,我眼泪盈盈的看着他。

身体如何?王爷问。

王妃过世的消息王爷已经知道了,但是他却没有询问,一个生命在他眼中就如此不值吗?这件事情他不提我也可以略过,可是我忽然间想知道我自己可能的结局。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苦涩的问。

什么为什么?他反过来问我。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王妃的感情他竟然一无所知,我苦着脸说:她是你的妻子,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让她死,一杯毒酒足以,为何还要那样对她?你怎么可以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来对待一个那么爱你的女人?王妃身上的伤痕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从她流的那么多血来猜测一二。

哼!他冰冷的说:不管她是谁,不管她爱谁,只要她还是个清白的女子,我就会给她一个痛快,可是她如此污秽,我怎能容她!清白?那我还有清白吗?我迷茫的问,扯着嘴巴笑,她虽然不是清白身子,但是她的情却如此的清白,说到底,她所受的罪,源于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而我,感情上从来不曾清白过,对于他,我有的只是欺骗。

王爷不说话,过来搂着我说:你和她不一样。

我没有闪躲,冷冷的说:不一样?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死,你会不会给我一个痛快?我目光直视着他,希望他给我一个回答。

我怎么会杀你呢!小妖精。

他怜惜的搂着我说。

虽然王妃说她愿意做着一切,我还是为她感动痛,我的胸脯剧烈起伏,我说:如果我必须死,让我死的有尊严。

好好好。

他轻轻的拍着我说。

听到这句话,我紧绷的肌肉忽然松弛下来,我无力的瘫倒在他的怀里,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必须死,我也会让你死得有尊严。

我的床头已经结满了九个结,墙外的风筝也换成了长长的蜈蚣,加上王爷每天匆匆来又匆匆去,于床第之事毫无兴趣的事实,我猜想宇文凡那边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开始在心里数着他的死期。

我心里唯一牵挂的是皓雪和小扣子,很快机会就来了,只是这个机会来的太过凶险。

这天我闲来无事,一个人在花园闲逛,忽然发现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是一个小雪球一样的小动物,睁着圆丢丢的眼睛看着我,我走近一点,它忽然就跳起来向前跑去,在不远处又盯着我看。

小东西好可爱,我很想抱抱它,所以我就向前走几步,它又跑,我继续追,我们俩就这样追追停停的走了很远的路。

等我终于把它抱到怀里的时候,发现我站在一个很偏僻的院落中。

这个院落一个人也没有,但是却很干净,雪地上有不多几个脚印。

我摸摸手上的小东西,它很舒服的眯着眼睛享受着。

我猜想它应该是一种狸,书上说它鼻子很灵,可以用来追踪,不过中原很少见。

我也很累,所以顺势走进其中一间屋子想休息一会儿,进了屋低头一看,小东西没有了声息,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坐在床上,轻轻地从旁边拽过被子,给它盖上,没想到我竟然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一些细碎的谈话声把我吵醒。

隐隐约约的听到宇文凡的名字,我警醒过来竖着耳朵仔细听:宇文凡独自出宫…… ……派人在各条要道上拦截……忆起上次听王爷说的渊国皇宫中的事情,这消息准确度很高,我开始生气,宇文凡,在这个危急关头不在宫里坐镇,也要在边防镇守,怎么能独自出宫呢?你到底想干什么?等他们走了很久,我才打算出去,但是我听见雪地里又响起了声音,但是不是脚步声。

我轻手轻脚的走道窗户前,用手指捅开窗纸,只见林之玉用手摇着轮子快速的向外走。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应该也知道了王爷要拦截宇文凡的消息,现在应该是赶着去报信,我忽然计上心头,虽然这很冒险,但是为了他们的命,我不得不这么做。

等他走出院子,我出去用扫帚把整条路上的雪全部扫到路旁,这样,不管是脚印还是车轮印,都不会有人发现。

而如此干净的路,只会是下人所扫。

我一身汗的回到兰苑,急忙找来皓雪密谈,等皓雪走了以后,我放宽心地躺在床上睡觉,这个计策虽然冒险但是不会有确切的把柄,而我必须要养足精神,才可以继续演下去。

一天之后,我不管别人的阻拦,一意孤行的闯进去书房,气冲冲的质问摄政王爷,为什么带走皓雪?难道你忘了我和你的约定?他的脸上完全没有晚上的宠溺,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一挥手说:过来坐下慢慢说。

我环顾四周,地上跪了好几十人,林之玉的车也在一旁。

我惊诧的张了张嘴,然后老老实实的走道王爷身边坐下。

王爷一点头,旁边有人开始问话,仔细的回忆前天和昨天你们出府的一举一动,不要又任何一点儿遗漏。

我仔细的搜索皓雪,他跪在后面,低着头,很镇定。

我暗自替他叫好,就该这样,你只是去庙里给我拿护身符,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做,所以不要害怕。

我无聊的看着底下的人一个个的回忆自己的行为,渐渐有些累,我转过头,低声的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没有看我,只说了两个字:奸细。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生气地把头扭过去,不相信我就算了。

一炷香过去了,在我无聊之极的时候,有人上来呈上一个小本,趴在王爷的耳朵边说话,对于他们的谈话,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我只需要演好我的角色就好。

王爷盯着手上的小本看了看,对他点了点头。

跪在下面的人陆续的出去,只剩下六个人,皓雪和林之玉赫然在里面。

王爷看着他们说:在说一遍你们都干什么了。

林之玉带着面具,目光直视王爷,看不到表情,但是从他的手来看,他很平静,相信他早有准备。

我对着他浅笑,用手摸着身上的玉佩,我想他的余光一定会看见我,他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他第一个说话:我在王爷身边六年,王爷连我都信不过?本王也是就是论事。

王爷口气不改的说。

林之玉推着小车前进一点,声音里的痛苦显而易见,六年都换不回一个信任,我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王爷看着他没有说话,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他在思考什么。

当敲打声停止之后,他说:想走就走,拿上你应得的东西。

我心里有点紧张,我怕林之玉会说出太过激烈的话让王爷痛下杀手,我也不太相信王爷会如此轻易的放过熟知自己的人。

我定定的看着林之玉,他的整个手是灰白的不健康颜色,手指甲已经全是黑色。

中毒几近无救,怪不得王爷会放了他。

好,好,好。

林之玉感慨两声,继而双手抱拳说:王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我铭记在心,今后闲云野鹤,在不涉足朝廷恩怨,就此告辞,王爷珍重。

说完话不等王爷回答,自行推着车向外走。

北先生……一个人欲言又止。

哎。

王爷叹口气,六年来,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他去吧。

不过,你去送送他。

王爷总算放过林之玉了,我心里松口气,现在的事已了,出府后自会有人接手。

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摸着玉佩,看来神明有时候也会显灵。

你们都退下。

王爷一挥手,底下的人走得干干净净。

王爷轻声对我说:他们,我留不得。

我回过身,万分震惊的看着他,为什么?他们中有奸细。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他没有理会我的震惊,自顾自的说。

我失望的看着他说:连我的人也不可以吗?他摸着我的脸说:我不想骗你所以才告诉你,他非死不可。

若你喜欢小官,过几天我陪你去挑几个称心如意的。

我闭上眼睛,凄惨的说:你不懂感情。

和感情相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我有江山,我有百姓。

第一次他在我面前显现一代枭雄的样子。

可不可以让我送他走?我低声下气的说。

你看着办吧。

王爷无奈的说。

我拿着一瓶毒药,缓缓地走进皓雪的房间,对皓雪说:你终于等到解脱了。

皓雪一看我进来,焦急的拉着我说:那你呢?傻孩子。

我拍拍皓雪的肩头,对他说:料理完你们的事情,我就可以解脱了。

皓雪搂着我说:你一定要保重,我会一直一直得等你。

我的吉凶未卜,怎么可能浪费你的青春,所以我说:别等我,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人我会珍惜,可是如果你死了,我的爱情就永远死了。

我从他怀里起来,端正他的脸,说:我会珍惜我自己,你也要好好爱自己,好好爱身边的人。

我伸手拿过一旁的小药瓶,调笑的对他说:我专门给你挑了味道很好的药,来尝尝。

皓雪拿过瓶子倒进嘴里,抿抿嘴说:味道真的不错,像小时候吃的糖葫芦。

我扶他躺下,说:等你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全新的生活了。

皓雪笑着闭上了眼睛。

我拿起药瓶放在眼前,刹那间我泪如泉涌,然后我呆呆的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我不急着出去,是因为我算定有人比我更没耐性,这不,人来了。

王爷进来从床头抱起我,说:身子怎么这么冷,我给你暖暖。

我好半天才对准焦点,我祈求他说:皓雪说他想回他的家乡,你可不可以帮我?王爷的耐心很充足,他问:他家乡在哪里?家乡?我稍稍偏过头想了想,他说顺着水一直漂,就可以到他的家乡了。

平城只有汉江冬天不结冰,明天我让人葬了他。

他抱着我回到我自己的屋子。

那我可不可以去送送他,他没有亲人,我不会送他会很寂寞的。

我可怜巴巴的说。

我相信自己看起来绝对像一个伤心过度的人。

好,明天让你去送他。

他帮我盖上被子说。

我灿烂一笑,满意地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我很想在梦里见到皓雪的幸福。

第二天我被包成一个大粽子塞进了马车,到了汉江,皓雪已经安安静静的躺在一块木板上。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我不顾别人的阻拦,踏着坚硬的石头走到他的身边,扑到他的身上,寒意从他的身体传到我的身体。

我摸索着寻找到他的心脏,静静的听着,直到感觉到很微弱、很缓慢的跳动,我的心才回到胸腔,皓雪的确没有死。

天气很冷,我的身体很快变得僵硬,有人扳开我的手,强行把我拉离。

皓雪顺着水漂向下游,我的心口很疼,头很晕,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我知道这个时候我的脉象肯定是一团乱。

我捂着头,痛苦的闭上眼睛,呻吟: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有人过来抱着我,我挣扎的向汉江走去,我的声音宛如杜鹃啼血般让人心疼。

忽然脖子后面一疼,我无知无觉的倒下。

接下来两天,我徘徊在梦境中,宇文凡,皓雪,小扣子,王大夫,林之玉,张叶,甚至久未见面的春,师傅,轩辕光都如此的生动地出现在我的梦里,是来为我送行吗?我一度以为我会在他们的陪伴下去领受我应得的罪孽,可是当我站在望乡台上的时候,有个声音不停的说,人定胜天,人定胜天……望乡台下有一望无垠的草原,宇文凡你说过我像草原,有无限可能,那我就去争取属于我的无限可能。

我艰难地睁开酸涩的眼睛,微笑的面对所有的人。

所有的大夫都说我能醒来是一个奇迹,而我让他们见识到更大的奇迹,我在短短的时间里恢复健康。

王爷颤抖的搂着我说: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很心痛。

我伸出手也回抱他,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心实意的抱着他,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我只为一个目的活着。

我说:是皓雪送我回来的,他说还有很多人爱我,我不能这么死掉。

对,我爱你,为了我你也不能死。

王爷的口气充满的慌乱。

王爷,我想回倚翠楼给皓雪守灵。

我从他的怀里挣脱后说。

你说什么?王爷不解的看着我说。

我有点儿甜蜜的笑了笑说:大夫都说了吧,我的心神受损,我没有得失心疯,全是因为皓雪,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因此而死。

现在他死了,我唯一能做得就是帮他守灵。

他没有一个亲人,我是他唯一的亲人。

在江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脉象一团乱,大夫们不了解我的经历,肯定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为了保命,结合我最近的奇怪举动,诊断为一时无法证实的心神受损是最稳妥的方法。

王爷站起来,把手背在身后,在屋子慢慢踱步。

我有把握他一定会同意,所以我一脸的伤心的默默注视着他的身影。

三天,只能去三天。

他满是不舍得说。

我甜蜜的笑着,张开双臂让他把我拥入怀里。

一丝很淡的血腥气涌如我的鼻子,我长长呼入一口气,不管他怎么想,现在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