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府的路上很是吵闹,我撩开帘子,只见路边排了好长的队,排队的人都穿得破破烂烂的。
马车行到队伍的源头,似乎是一间粮店,门口挂着大大的招牌,上书:开仓放粮。
马车继续前进,每个岔口处都停着好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我紧紧的抓住车门,制止自己想要回头的欲望。
宇文凡真的是下定决心要带我走的,可是我却不能和他走。
这样的离别对他来说很痛苦,但是总好过让他看着我死。
我的身体最多只能支持一个月。
回到王府两天,王爷没有来看过我。
身边没有了皓雪,没有了小扣子,我很孤单的一个人在兰苑游荡。
主子,外面很冷,你怎么还在外面。
其实我还不孤单,没有了皓雪和小扣子,还有七,他现在变得和小扣子一样唠叨。
皓雪怎么样了?这么多天第一次有机会,我很小声的问七。
七环顾之后小声的说:醒来了,只是有点虚弱。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依旧很小声的叮咛他:你要好好对他。
看着七坚定的点了点头,我若有所思地环顾了四周,平时有很多下人来来去去的,今天怎么这么少?外面出了什么事?宇文凡既然来了,不会让平城风平浪静的。
七刻意的压低声音说:平民暴动,商人罢市。
我抬头仰望天空,灰蒙蒙的天空让人觉得压抑,不过压抑就快要过去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想了想自己的计划,应该没有漏洞,所以我回过头对七说:你跟我来。
回到屋里,我从柜子中拿出那些浸过毒药的内衣,把他们全部交给七,说:今天我会和王爷摊牌,你先找地方躲起来。
你先烧一件衣服,把灰烬扔进王府的井里。
到了晚上,你再把其它衣服烧了,记住晚上一定要让烟充满整个王府,一切完成之后你就可以出府了。
七捧着衣服,忽然问:主子,那你呢?你觉得凭你的武功,可以带我出去吗?我冷冷的说,我自有打算,你下去吧。
七狐疑的看了我几眼,终究什么也没说,行了一个大礼,出了门。
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梳妆,我希望临死之前可以庄重一些,我挽起头发,插上那根翠绿的簪子,穿上雪白的狐裘,拿上早已准备好的烈酒,去赴一个必死的赌具。
天越发的阴沉了,但是我觉得很温暖,狐裘的长毛轻轻的抚在我的脖子上,我笑笑,宇文凡送的东西和他有点像,都是那么的让人感到温暖。
经过了重重的检查,我终于进入了王爷平日休息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
之所以把地点定在这里是因为只有在敌人最放心的地方才能很轻易的得手。
坐。
看见我来,他从文书中抬起头,点了点头说。
我依言坐下,一言不发。
他似乎觉察到我的异样,抬起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我一下,脸色忽明忽暗,最后他的眼睛中射出让人战栗的阴狠目光,他厉声喝道:你是谁?来杀你的人。
他既然已经意识到了,我就不必隐瞒。
哈哈哈哈。
他忽然仰头大笑,笑容里的伤痛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但是我却无动于衷的从头上拿下玉簪,在他的注视之下,拔掉玉簪头部的圆球,打开酒壶盖,放了进去。
酒壶轻声地嘶嘶以后,恢复了平静。
为什么?他从书桌前走过来,喘着粗气,拼命的压抑怒火问。
各为其主。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酒倒到酒杯里。
宇文凡。
他说出对手的姓名,有一些佩服,有一些痛恨。
旋即他又说:你以为我会喝?你答应过我让我死的有尊严,所以我一样让你死的有尊严。
我拿起泛着碧纹的酒,对他说:这是醉生梦死,它可以让你走的毫无痛苦。
我不喝怎样?我放下酒杯,说:我早就给你下过毒了,如果你不想平静的走也可以,晚上你就会七孔流血而死,死的很痛苦,很难看。
他的手紧紧的握成拳,问:你什么时候下的毒?在你每次觉得最快乐的时候。
好,好,好。
他苦涩的笑着点着头说,你一开始就是想要杀我?不是,只是为了破坏青国和羽国的联盟。
到了这个地步,我不想再骗他。
他的额角上有青筋在暴起,脸色很阴沉,然后从牙缝里说出几个字:你一直都在骗我?我看着他的脸色变得更黑,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是。
他噌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剑,咆哮着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剑尖抵着我的脖子,我被迫稍稍仰起头。
感觉到冰冷的剑峰,我忽然想起上次我也是被剑抵着这么抵着,但是上次只受了点小伤,这次应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这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滚,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王爷朝门口大声地喊着,这时剑尖不经意地向前进了半寸,温热得血顺着脖子向下流。
听说如果剑很快,死得时候能听见血溅出的声音。
可是我现在经历不紧不慢的的死法,这太痛苦了。
我既然来了,就没有想过能活着离开。
给我一个痛快。
我闭上眼睛很解脱的说。
蓦然剑往后退了一寸,离开我的脖子。
他问:你从来就没有对我动过一丝真情?我睁开眼睛,淡淡的说:是。
他咬着牙,狠狠的说:你没有动一丝真情,可是我却全心全意。
最怕的,就是全心全意。
你有过怀疑,只是不愿意看清楚罢了。
我有感而发,这一点和我当日对待张叶有些相似。
他冷冷的用血红的眼睛看着我,剑又向前了一点,冷冷的剑尖抵着我,我没有一点害怕,我满意的对他笑,笑得很解脱。
怔怔的看着我,不知忆起了什么。
宇文凡比我还傻,他怎能放弃你?他还是猜到了我的身份。
世上没有如果。
我也曾想过当时的决定是错还是对,可是发现找不到结果。
若当日我不离开,我不会发现我爱他;我当日离开,现在我爱他,却要和他天人相隔。
他的神色渐渐的暗淡下去,然后颓然松手,坐下,我始终杀不了你,你真是个妖精。
他喃喃的说着,然后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神色一轻,说着:可是什么时候,你才可以只是我的妖精?我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翻起桌子上的另一只酒杯,又倒了一杯酒。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做这一切,眼睛里忽然燃起光芒。
你明知我是一个妖孽,就要知道我不会如你的愿,我端起酒杯说:我只是没有退路而已。
他眼睛里掩藏不住浓浓的失望,他端起酒杯说: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你连一句谎话也不肯说吗?我也是将死之人,所以我不想说谎话,而且,我不想现在了还骗你。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想着谁,爱着谁,不管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死,能和你共度最后时间的人是我。
他忽然间笑着说。
我端起酒杯,默默的注视着酒杯中的翠绿,里面映出我了的影子,就像宇文凡眼睛中的一样,我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希望回魂之夜还能见到你。
不等我把酒送入嘴里,肩膀上一疼,他点了我的穴。
他缓缓从我手上拿下酒杯说:宇文凡可以设计我,我也可以设计他,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眼睁睁看着你死。
我正要开口说话,他又伸手点了我的哑穴,继续说:有你和宇文凡这样的对手,一生足以。
我皱着眉头思考他究竟想干什么,他朝着外面喊:来人,备车。
他走过来,搂着我,很久,直到门外响起了声音。
他轻声的说:若你不死,你会不会记得我?我是这么爱你。
我无法出声,也不能动,我只能在心里对他说:对不起,一直在骗你,但是现在没有骗你,我会记得你。
送刘公子去太和寺。
他伸手解开我的穴道,对手下的人说,我今天很累,想休息了,有什么事等到明天一早再说。
我被人拥着走出房间,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看着我。
他端起酒杯举了举,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