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庄主大人,您这是何故呢?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看着鱼贯而入的礼品发问。
丞相大人先请坐。
慕容如烟走进屋,对须发花白的老者说。
等礼品全部放好,两人落座之后,慕容如烟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带我徒儿秦晋向侯小姐来提亲的。
丞相捋了捋胡子,说:慕容庄主养了一个好徒弟啊。
丞相在官场历练久已,早已练成了万金油。
相较于慕容如烟的直接,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所说的这句话有无数的转机。
联姻一事是把身家性命完全和对方联系起来,怪不得丞相会如此谨慎。
慕容如烟和丞相年级相差不少,但是道行也不浅,他回道:丞相也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这句话和丞相的话相对,把丞相是和小姐统统夸奖一番,但是确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他知道丞相想要的是自己的女儿有朝一日可以统领东宫,可是他却没有表态。
以后要当皇上的秦晋,皇上的后宫即使是太傅慕容如烟也是无法控制,但是他却可以影响秦晋的决定。
慕容如烟没有表态,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热切,可是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他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呢?丞相满面欢欣点点头,却笑而不语。
慕容如烟也淡淡对丞相笑着沉默。
一杯茶凉了再上一杯茶,两人一直这么僵持着。
一阵轻微的叩门声从后堂传来,丞相微微叹了口气,对慕容如烟抱拳说:慕容庄主,容在下失陪一会儿。
慕容如烟点点头,看着丞相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其实一走进这个屋他就知道小姐躲在后堂。
小姐对秦晋的心意,慕容如烟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相信丞相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也相信丞相带女儿出行早就有此打算,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担心婚事会不成,现在需要商议的不是婚事本身,只是一些附加条件,比如后位。
小姐毕竟不如丞相老谋深算,看见厅中两人只顾喝茶绝口不提婚事,有点儿着急,所以偷偷地召唤父亲进去。
以丞相对女儿的宠爱,丞相出来之后没有那些附加条件,婚事也必成。
其实有这样一个性格单纯、身世不凡的皇后也是秦晋的福气,慕容如烟黯然笑了笑,心中有了决定。
不一会儿,丞相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地对慕容如烟说:秦公子有慕容庄主和老夫的支持,早晚会成为人中龙凤。
只有皇上才能称为龙,丞相此语隐晦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慕容如烟听见丞相表明态度,也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知人中龙凤,可否能得到小姐的垂青?这个是自然。
丞相捋着胡子回答。
慕容如烟抱抱拳,对丞相说:我替我徒儿秦晋先谢谢丞相大人。
他放下拳,接着说:秦晋是重情义之人,小姐是他的心仪之人,会一直是正室。
虽然他们都明了秦晋会去争皇位,但是公开场合里,慕容如烟当然不会提到册封皇后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说丞相小姐一直是正室,已经表示了自己和秦晋的态度——候小姐会是正室,而皇上的正室是皇后。
丞相大人稍稍愣了一下,旋即乐道:我想接下来我们该讨论一下婚期了。
在屋里人热切讨论着的时候,当事人之一的秦晋百无聊赖地躺在小树林里,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
这个地方是秦晋和秦柯最常来的地方,所以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的时候,秦晋头也不回地说:幸福的人来刺激我了?来人果然的秦柯,他坐到秦晋身边说:我只是来看看你。
秦晋苦笑着回答:去守着秦露吧,我有什么好看的。
秦柯看了看秦晋,想说点安慰的话可是又无从说起,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
过了好久,秦柯说:去喝酒吧。
不了,等会儿我要去陪侯小姐,改天吧。
秦柯微微点点头,陪伴小姐若是带着酒气,明显的不敬,看着秦晋完全没有一个即将成亲的新郎所有的喜气,他只能说: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放弃另一些东西。
得到的那些东西并不是我想要的,放弃的那些却是心里最在乎的。
秦晋满面沧桑地回答。
你……秦柯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问出了口,你埋怨庄主支配了你的一生?秦晋恍然地摇摇头,不。
还在宁王府的时候,师傅问过我想要什么,我说‘荣华富贵,出人头地’,这一切师傅都帮我做到了,我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呢?秦柯眯了眯眼睛,忽然揪起秦晋的领口说:你嘴上说不怨恨,其实你心里却一直在怨恨庄主。
同样是被收养的孤儿,为什么你就必须承担那么大的责任?为什么你就必须用生命来赌你的未来?为什么你就不能和你所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他要忽略你的感受,他难道不知道他亲自去提亲对你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他要……秦柯还没有说完,秦晋大吼一声打断他:你说够了没有?秦柯抓住秦晋的领口向上拎了拎,黑着脸说:我只是说出你心里想的东西,你要问的是你自己,你怨恨够了吗?秦晋的上半身被揪离了地面,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中充满血色,他恨恨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秦柯松了手,我认识的秦晋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我认识的秦晋可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只为练好剑法;我认识的秦晋每天绑着沙袋去跑步只为了练好体力;我认识的秦晋可以为了一个传说,用自己的血来吸引火狐现身;我认识的秦晋可以为了贤才天天去别人门口站岗,足足站了三个月。
可我不认识天天只会躺在林子里咬狗尾巴草的秦晋。
秦晋讥笑着说:现在势成骑虎,你认为我还能做什么?秦柯也讥笑道:三年前你就该知道是九死一生,可你放弃了吗?你没有。
三年后你已经进了一步,你现在才想放弃?秦晋的笑容由讥笑变为惨淡的笑,前几天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现在怨恨他强加给我的东西,难保以后他不会怨恨我强加给他的东西。
听到他的话,秦柯一愣,低垂下眼光。
过了一会儿,秦柯叹口气说: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有件事情希望你听过之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秦晋略带诧异地点点头。
这还要从秦露的伤说起……当日一回到山庄,秦柯就直奔秦露的住处而去,在那里,他看到了慕容如烟和大夫。
大夫正在给秦露把脉,秦柯只能一脸焦急地在旁边等待。
过了一会儿,大夫放下秦露的手,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慕容如烟脸色很不好,等大夫走后,他走到秦露床前,伸手替秦露把脉。
秦柯的心随着庄主的脸色时而跳得快时而跳得慢些,但一直悬在嗓子眼儿里。
慕容如烟放下手,凝视着秦柯,问道:你当秦露是什么?秦柯一惊,庄主虽然宽容,但是不见得能容忍两个男人的感情,所以他目光闪躲,喃喃道:好兄弟。
慕容如烟冷哼一声说:那你等着给你的好兄弟准备后事吧。
秦柯马上就慌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祈求到:求庄主就秦露一命。
慕容如烟冷声问: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秦露是什么?秦露的命为在旦夕,唯一的希望就是慕容如烟。
秦柯咬咬牙,坦然道:我爱秦露,如果可能,我希望可以和他厮守一生。
慕容如烟接着问,口气却缓和了不少,那他当你是什么?秦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不知道,还是不确定?慕容如烟追根究底。
他当我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是不是最爱的人。
秦柯慢慢地说出自己对秦露的了解。
他会爱上你吗?可能不会。
秦柯黯然道,不过我想,如果让他选择,他应该也不会拒绝和我共度一生。
慕容如烟浅浅地笑着问:你可知道,世人对于分桃断袖并不宽容。
秦柯忽然问:庄主,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问完这句话,秦柯有点怕,他当然知道庄主曾经做过宁王的男宠,也因此为很多人所诟病,但是他仍然想这么问,因为他真的想为自己争一条出路。
慕容如烟的脸上忽然浮现一种奇特的表情,他回答:如果是我,我会一直爱下去,即使有悖伦常。
我也会一直爱下去。
秦柯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若是从此只能躺在床上,你还会爱他吗?慕容如烟继续追问。
那他也是他,也是我爱的那个他。
那可以一辈子的责任。
那是我最想负担的责任。
秦柯幸福地回答。
慕容如烟叹口气,他现在全身经脉尽断,心脉微弱,我所能做的只是帮他护住心脉,保他不死,至于他是否能站起来,这只能靠他的造化了。
秦柯磕着头说:谢谢庄主,谢谢庄主。
慕容如烟摸着秦柯的头,淡淡地说:好好珍惜吧,让我看看是否真的能有白头偕老。
树林里,秦晋问:完了?完了。
秦柯回答。
你想告诉我的就是师傅其实不反对断袖分桃?更重要的一句是,庄主说他会一直爱下去,即使是‘有悖伦常’。
为什么庄主所说不是‘世所不容’,而是‘有悖伦常’?秦柯沉声道。
你是说,他其实已经‘有悖伦常’地爱上了某个人,而且会一直爱下去?秦晋脸色非喜非悲。
秦柯笑答:你说呢?他接着说:庄主替秦露疗伤之后,气血不顺,吐过血,在神智混沌之时曾经念过一个字——晋?秦晋惊道。
秦柯笑着默认。
秦晋脸上露出喜色,拍拍身上的泥土打算起来,忽然想到一件事,大喊:你说师傅为秦露疗伤,吐血还神智混沌,难道师傅用了禁术?秦晋沉痛的点点头,秦露的伤已经医石无用,慕容如烟只能动用禁术,以深厚的内力为秦露护住心脉,并且打通各处经脉。
禁术之所以被禁,是因为对施术人有莫大的伤害。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怎么还能让师傅这么劳累?秦晋愤怒的吼道,飞快地向丞相的住处奔去。
望着秦晋的背影,秦柯笑了。
庄主,您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希望这样可以让您幸福一些。
晋,别怪我吓你,谁叫你最近这么消沉,让秦露一直为你担心。
而且我都担心这么久了,你也该担心一下了,谁叫我们是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