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春风吹过,可秦晋的心里却如夏天般燥热。
慕容如烟已经盯着那座黄金制成的房子整整两个时辰了,这座金屋是宁王送来的礼物。
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晋一直不曾忘记在死牢中见到的慕容如烟的一身狼藉,一直不曾淡忘过对宁王的仇恨。
在他即将上京复仇的时候,宁王送来无数珠宝,还有一封道歉信。
那封道歉信已经化为灰烬,里面写的什么秦晋已经不关心了,但是在无数的珍奇古玩中,慕容如烟一眼就看中这座金屋让秦晋心里酸酸的:他错过了慕容如烟最初的恋情,在那段感情中他没有插嘴的余地。
酸酸的东西最终凝结成了一股怨气,而怨气的对象是宁王。
我们师徒很久没有喝过酒了,拿坛酒来吧。
慕容如烟笑着说,可是他的笑脸比眼泪还让秦晋辛酸。
师傅你等着。
秦晋此时也很想喝酒,他跑到酒窖中,抱了两坛酒飞快的跑了回来。
师傅,懒得找酒杯,就用酒坛吧。
好。
慕容如烟一边说着,一边掀掉坛盖,抱起坛子就喝。
秦晋心里一股怨气,一句话不说抱起坛子就喝,半坛子酒暂时浇熄了他的心头之后,再抬起头的时候他有些惊呆。
慕容如烟笑颜如花地看着他,魅惑无比,眼睛中的那些朦胧的水气让空气中也荡起了一层暧昧。
干杯。
慕容如烟拿起酒坛,撞了一下秦晋的坛子,然后一脸满不在乎地继续灌酒。
看到师傅不同于往日的样子,听着师傅一口一口咽下酒的声音,秦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识过师傅的酒量。
他一把抓过慕容如烟的手,让他放下酒坛,说:师傅,别喝了。
你是谁?慕容如烟歪着头看着秦晋,空气中诱惑之意更浓。
秦晋咽了几口口水,低沉声音说:师傅,我是秦晋,是晋。
慕容如烟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嘟着嘴,声音更加软,你不是我的晋,你是秦风那个负心人,我恨你,我不要看到你。
秦晋郁闷了一天的心情陡然变得好起来,他凑过去拉起慕容如烟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师傅,你仔细看看我,我真的是晋,你看看我啊。
慕容如烟一笑说:你不是晋,晋知道我的眼睛在晚上看不清楚东西的。
这么多年来,秦晋是知晓慕容如烟的眼疾,但是没有造成任何困扰就不曾放在心上,现在,他无比痛恨自己的不经心,因为他现在无法证明自己是秦晋。
刚刚痛恨完自己不曾和慕容如烟约定什么私密话的时候,秦晋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他退后一步,慢慢脱下自己的上衣,背朝着慕容如烟说:师傅,现在能看得清楚吗?慕容如烟走上前去,伸手摸上秦晋的背,淡淡地问:我从未问过你,疼吗?秦晋摇着头说:因为师傅在,所以不疼。
慕容如烟绕到秦晋前面,笑着对秦晋说:你给我舞过剑,今天我舞给你看。
说着,嗖的一声抽出了秦晋腰间的软剑。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惨淡的亮着,看不清楚刀光剑影,但是剑气破空而来的声音却清晰入耳。
半明半暗中,慕容如烟的身影有些飘忽不定,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在黑暗里。
优昙花!白头偕老!舞着剑的慕容如烟忽然大声喊着。
秦晋心里一动,忆起了什么。
全都是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慕容如烟有些声嘶力竭地喊着,秦风,你送我优昙花时说的话我还记得,可是你已经忘了。
你说要铸所金屋给我,可是我没想到送我的却是一口棺材。
慕容如烟的脸上满是狰狞,你欠我的,以为送我个金屋,说点甜言蜜语我就会原谅你吗?慕容如烟停了下来,举着剑,斜着眼睛看着一旁的秦晋,忽然怒吼: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说完话执剑冲着秦晋而来。
秦晋无法忽视慕容如烟的怒气和剑气破空的声音,他连忙闪身躲过剑,大声喊:师傅,我是晋啊!慕容如烟一剑扑空,转过身却停了下来,他好像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低声道:你送侯小姐优昙花的时候,说得是什么?秦晋见慕容如烟的情绪有些失控,不敢说实话刺激他,也不愿意说假话欺骗他,所以只能默默不语。
呵呵,呵呵。
慕容如烟笑着,眼睛中泪光闪动,他的笑容有些惨淡:原来火狐也不过是个骗人的把戏,枉我还一直那么好的养着他,听到慕容如烟不是表白却近似表白的话语,秦晋忍不住想表白自己的心思,不。
秦晋大声说,生怕慕容如烟听不清楚,我没有骗你,我一直很……不要说!慕容如烟冷喝一声,持剑飞快地向秦晋胸膛刺来。
秦晋一惊,后面的话不及讲出。
剑在离秦晋胸口半寸的地方停下,慕容如烟冷眼与秦晋对视。
冷意淡去,慕容如烟的眼晴中又慢慢的染上了雾气,他略微偏了偏头,试探着问:晋?师傅,是我。
这个时候秦晋已经确定慕容如烟醉了,和醉了的人不能讲道理,只能好言哄着。
慕容如烟灿烂一笑,扔下手中的剑,伸手拍拍秦晋的头说:你不是秦风那个大坏蛋,你是晋,你是我的晋。
我永远是师傅的晋。
慕容如烟张开手抱着秦晋,你都长这么大了,长得都比我高比我壮了。
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要离开师傅去成家立业了。
师傅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慕容如烟虽然说自己很高兴,可是秦晋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些哭腔,秦晋反抱着慕容如烟说:师傅,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的身边再也不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我生命的终结。
让我再抱抱你,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慕容如烟抱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秦晋,轻轻拍打着秦晋的脊背。
秦晋也很享受慕容如烟的拥抱,可是他发现师傅在轻微的颤抖,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他担心师傅的身体,遂说:师傅,回去吧,外面太凉了。
好。
慕容如烟很听话地回答。
把慕容如烟安顿好之后,秦晋正欲离去,慕容如烟抓住他的衣襟说:你不留下来陪我吗?在外面看得不甚真切,回到屋里秦晋才发现慕容如烟的脸上泛着桃红,嘴唇也被酒气熏然的娇艳欲滴,一双眼睛里雾气缭绕,隐隐透出些诱惑,微敞的睡衣领口可以看到性感的锁骨,甚至再往下的风景也可以隐约窥视到。
那半坛酒让秦晋依然半裸的上身非常地敏感,见浓的暧昧气息撩拨着他,感觉到身体不同寻常的变化,秦晋连忙开口,师傅,一个人睡得会更舒服些。
不要,我要你陪我。
慕容如烟软软的生意就像撒娇,他把秦晋的衣襟拽地更紧了。
秦晋继续吞咽几口口水,微微点点头,爬到床上,面朝天花板躺在被子外面。
慕容如烟扭过头问:你不冷吗?师傅,晋不怕冷。
哦。
慕容如烟点点头,忽然掀起被子翻到秦晋上面,嫣然一笑说,晋,你梦里的那个人是我吗?秦晋全身的血液轰然冲到了一个地方,缺少大脑支配的身体完全按照最本能的欲望行道,秦晋一个翻身到了慕容如烟的上面,低下头吻住师傅略张的嘴。
等他略微恢复一些意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停不下来了。
秦晋帮慕容如烟盖好被子,用手舒展慕容如烟仍然微蹙的眉头,低下头说:烟,不管你醒来是否会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管昨晚你是不是真的喝醉,昨天的一切我都不会当他没有发生过,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抬起头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又记起了什么,继续说:昨天晚上那句没有说完的话是,我没有骗你,我爱你。
绿萍来给庄主梳头的时候发现庄主的头发有点异常,不等他问,慕容如烟就自己解释:那缕头发纠结的太严重,所以让它们继续去纠结。
绿萍歪歪嘴,理解了庄主的话,不就是自己不会梳头,以至于头发打结的太严重,所以给剪掉了呗。
丞相他们走了吗?慕容如烟问。
丞相他们不欲声张,所以安排天不亮就离开。
是的,都走了。
告诉老者,今天我休息,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要打扰我。
早膳、午膳、晚膳呢?不吃了。
这怎么可以,老者,涟漪,包括秦晋秦柯秦露,每个人都叮咛我,您的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
慕容如烟不想争辩,叹口气说:那用膳时间让他们送到外屋吧。
知道了。
吕萍帮慕容如烟插上玉簪说:庄主,您一定要吃饭。
虽然秦晋他们走了,可是还是会有一堆人来念叨您的。
知道了,你和涟漪越来越像了。
慕容如烟继续无奈。
那当然,我是涟漪的徒弟啊。
绿萍走后,慕容如烟拉起那明显短了的一缕头发,温柔地笑着,可是一行清泪却缓缓流下。
忽然他扬手,斩断了另一边的一缕头发,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香囊中拿出另一小缕头发,把他们混在一起打了一个结,打开手边的锦盒中,把装着头发的香囊和那只银锁放在一起。
擦开眼泪后,他走到书架边,拿出其中一本书,伸手到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机关转动,书架缓缓移开。
他盯着那个锦盒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把他们放在了书架后的隐秘之处。
书架恢复原处,历史也缓缓地揭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