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皇上忽然叹口气,眼睛中露出无限的伤感。
秦晋虽然猜到皇上如此做的原因,可是还是想岔开话题,父皇,母妃如果看到今天的一切,一定不会怪你的。
哎,一切都怪为父的心不够细,没能及时觉察德妃的妒心,才祸延你们母子三人啊。
皇上捧着胸膛,万分怪罪自己。
秦晋低头不语,虽然他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和兄弟,但是他依然想念他们。
为父不曾尽到养育你的责任,为父会好好补偿你的。
父皇,儿臣以前未能在父皇膝下进孝道,今后一定会好好孝敬父皇。
这么多年来,你师傅含辛茹苦地教导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膝下无子,你也要好好的孝敬你师傅啊。
皇上拍拍秦晋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
终于说到了重点了。
秦晋心理早做好了准备,师傅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儿臣也会好好孝敬师傅他老人家的。
说这话,秦晋心里颇有些尴尬,师傅才二十多岁,比自己大不过六岁,正值壮年,况且还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可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表示他对师傅的尊重,他不得不说老人家。
你不能常留扬州,就让你师傅到京城来,这样你就可以尽你的孝道了。
而且朕久闻慕容庄主才高八斗,想让他为朝廷效力。
皇上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要求。
慕容世家的实力让皇上不得不重视,现在慕容世家又和秦晋有了这么深的联系,势力坐大是皇家不想看到的事实,不能除掉,就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秦晋虽然知道无法阻止,但是表明心意,师傅久居江南,我怕他适应不了北方寒冷的气候。
看到皇上稍带难色,知道皇上的决心,无论如何皇上都会召慕容如烟入京,秦晋接着说:儿臣成亲,师傅一定会北上。
皇上对师傅的看中,我想师傅一定会受宠若惊,不过我怕师傅一时还适应这里的严冬,所以想请皇上恩准,开春之后天气暖和了再让师傅为朝廷效力。
这都好说。
若你师傅真的无法适应北方严寒,那朕也不会多留他的。
不会留他。
这个词让秦晋有点胆战心惊,不过他依然要谢恩,儿臣代师傅谢皇上恩典。
不过,我听说慕容如烟和风曾经有些误会。
秦晋心里一惊,慕容如烟曾经在宁王秦风手下做过事,他们之间的情事并未公开,但是江湖上还是有些传闻,不知道皇上到底知道多少,秦晋忙为慕容如烟遮掩:听师傅说是生意上的误会,前段时间皇兄主动求和,他们已经和好如初了。
秦晋和宁王之间积怨久已,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尊称宁王为皇兄,秦晋的身上冒出了几个疙瘩。
皇上瞟了秦晋一眼,朕也希望他们和睦相处啊。
你和风都是朕的儿子,你们要多多联络,不要生分了。
皇上的脸上有些许威严,皇室安定,天下才能安定,朕想你们能兄友弟恭。
宁王对秦晋的仇视和秦晋的退让朝廷内外皆知,现在秦晋依然完美地做着一个好兄弟,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会和皇兄和睦相处的。
风虽是哥哥,但是不及你懂事,你要多担待一些。
皇上其实明白现状,但是他却不想打破已经建立起来的平衡。
为兄长担待本就是我们做小的应该做的。
秦晋说。
担待一词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件事我并没有过错,是宁王做得不对,但是我不会追究。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不知道这满意里有几分是出自真心。
两人继续用膳,等用膳结束之后,皇上忽然问:这些年来,未名可好?秦晋愕然,慕容山庄里人,不说全部,但九成他都听说过,而剩下的一成人,要么是一年在庄里呆不了几天的外出办事人,要么是本就身份隐秘,不能透露名字的人,皇上所问的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
皇上似乎更加愕然,半晌才继续说:他不是一直护着你母妃到慕容山庄的吗?难道他离开了,不在山庄里住?这时候秦晋才明白皇上问的是师公,但师傅从不曾提过师公叫什么名字,一直都是说我师傅,你师公,也从未提起过师公如何过世,也没有嘱咐过秦晋见到皇上该如何回答,所以秦晋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情。
他过得不好?还是他不愿意让我知道他的消息?皇上渴求地看着秦晋。
看着皇上的样子,秦晋忽然有些明白师傅的意图,他说:父皇,您要节哀。
他并没有直接说,反而开始渲染悲凉的气氛。
皇上倒抽了口气,问:他过得不好?声音里透出一些颤抖泄露了他心中的慌张。
秦晋定了定神,用很沉痛的语气说:父皇,您所说的未名是我的师公,他,已经过世了。
皇上脸上的皱纹似乎在一瞬间抹平,一直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得很大,混浊的目光变得尖利,如一把剑一般穿透秦晋,让秦晋不由自主地震慑于他的气势,打了个寒颤。
皇上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当胸膛恢复了平常的状态,皇上才开口,你,再说一遍。
秦晋低下头,说:我师公未名,他已经过世了。
皇上没有说话,他平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收起,指甲划着桌面的刺耳的声音在诺大的安静的屋子里分外的鲜明,他的手终于握成了一团,捏的紧紧地,似乎想把什么东西紧紧地抓住。
皇上终于还是开口了,未名是怎么去的?这个儿臣不知,儿臣只见到过师公埋骨之处。
这个时候的皇上似乎真的老了,刚刚透出过清明的眼睛里充满了混浊的泪,他问:他的碑上刻着什么?上面只有我师傅立碑的字,并无墓志铭。
你师傅什么时候上京?就在这几日。
秦晋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惊喜,用很沉痛的语气说着。
皇上偏过头,朝秦晋挥挥手说:你跪安吧。
秦晋善解人意地回答:儿臣告退,父皇龙体保重。
随后慢慢的退了出来,可是却一直关注着内里的情景。
不等秦晋出来,皇上就老泪纵横,他沙哑着声音,对身旁的曹公公说:未名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皇上,节哀啊。
曹公公尖细的声音说着。
他死了,他死在我前面了,我答应他的,连这最后一件也做不到,这最后一件事情我都做不到!皇上,龙体重要。
若是未名公子知道了,他也一定不忍心让你这么伤心的。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他吗?我们彼此伤害,可谁也不愿意认输。
到最后,他连死都不肯让我知道,他这是在报复我,报复我!看得出皇上的悲痛,他言语里竟然不再自称朕。
曹公公无言,只能在旁边陪皇上抹泪。
秦晋站在门外,微微一笑,踩着雪离去。